林司推顿的爵士(黑尔勃郎)并不愿意那天纷乱的情形。但是事实上既已如此,他反而觉得很满意,因为他的娇妻临事如此忠实,恳切,尊严。他心里想“如其我果然给了她一个灵魂,我给她一个比我自己的还强些,”他所以赶快来慰藉悲伤的涡堤孩,打算明天就动身,因为出了这桩事体以后,她对于这地方也不会再有多大兴会。但是舆情对于她还是没有改变。非常事实的发现往往有些预兆,所以培托儿达来源的证明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惊异,众人很多反对她,因为那天她行为过于暴烈。但是他们夫妻不很知道这情形。他们再也不愿多麻烦,所以三十六策走为上策。
明天一早一驾清洁的马车已经在客寓门口等涡堤孩。黑尔勃郎和他从人的马也都预备好了。骑士刚领着他夫人走出门来,一个渔装女郎走了上来。
黑尔勃郎说道,“我们不要你的货,我们正在动身。”
女郎啜泣起来,他们才觉察她是培托儿达。他们领了她重新进去,一问才知道公爵夫妇怪她那天行为过于焦躁,不愿意继续养她,虽然给了她一份很厚的嫁奁。渔人夫妇受了他们奖赏,那天晚上已经回他们天地去了。
“我想跟他们同回去,”她接着说,“但这老渔人,人家说他是我父亲——
“他们说的不错,培托儿达,”涡堤孩插口道,“那天你以为喷泉人者确实对我说的。他教我不要领你一起回林司推顿城堡去,所以他泄露这机密。”
“然则,”培托儿达说,“我的父——既然如此——”我的父说道,“我不A你,除非你脾气改过。你要跟我们独身穿过这树林,那才证明你爱们。但是不要再摆女爵主架子,你要来就是个渔娘。”我很想听他吩咐,因为全世界都已经不认识我,我愿意和我穷苦的父母独自过一世渔家女的生活。但是,老实说,我实在不敢进森林去。里面多是妖精鬼怪,我又如此胆小。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此时无非来向林司推顿的贵妇赔罪,求她饶恕我前天种种无礼。夫人呀!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是你不知道我听了你的话好像受伤一样,我又骇又怒,忍不住滚出了许多卤莽疯狂的说话。宽恕我吧!宽恕我吧!我是如此十分倒运你只要替我设身处地想想,昨天开宴之前,我是如何身分,但是我今天呢?
她涕泗滂沱说了这一番话,她的手抱住了涡堤孩的项颈。她也感动得很动半晌说不出话来,但是末了她说——
“你跟我们一起到林司推顿去吧,一切都照我们前天的预算,只要你仍旧叫我的名字,不要什么夫人呀!贵妇呀,闹不清楚。你要知道我们从小的时候彼此交换,但是从今以后我们住在一起,再没有人力能够分散我们。但是第一件事就是你陪我们去林司推顿。我们犹如姊妹一样,有福同享,快在此决定吧。”
培托儿达满面羞容飘过眼去望着黑尔勃郎。他看她受了这样委曲,早动了恻隐之心,连忙伸出手来挽住了她,亲亲切切的请她放心,他们夫妇总不会亏待她。
他说,“我们会派人去关照你父母为什么你不回家,”他接着替那对老夫妇想法子,但是他觉得培托儿达一听见提起她父母就双眉紧蹙,他就将话岔了开去,再也不提。他就携着她手,送她上车,其次涡堤孩;自己骑上马,并着她们的车欣欣上路,一会儿出了皇城,将种种不快意的经验一起弃在后面;二位女眷坐在车上也说说笑笑,吸着新鲜空气,浏览着乡间景色。
赶了几天路程,他们一天傍晚到了林司推顿的城堡。所有的侍从一齐上来拥住了他们幼主,交待一切,所以涡堤孩独自和培托儿达一起。她们爬上了堡塞的高墙,赏玩下面希华皮亚的景色。忽然一个高人走了上来,对她们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培托儿达猛然记起了那晚皇城市场上所见的喷泉人。涡堤孩旋过去向他一看,露出不愿意带着威吓的神色,培托儿达想一定就A那怪,正在惊疑,那人一路颠头,匆匆退下,隐入邻近一座灌木林去了。但是涡堤孩说道——
“不要怕,亲爱的小培托儿达,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来缠你了。”
她于是从头至尾将这段故事一齐讲了出来,她自己是谁,培托儿达如何离开她的父母,她自己如何到他们那里去。培托儿达开头听了很吓。她以为她朋友忽然疯了,但是她愈听愈信,恍然明白。她想想真奇怪,从小听见的荒唐故事,如今非但身亲经历,而且自身受了一二十年的播弄,方才打破这迷谜。她很尊敬的相着涡堤孩,但是禁不住发了一个寒噤,总觉得她是异类;一直等到他们坐下吃夜饭,她心里还在那里疑虑黑尔勃郎如何会得同鬼怪一类东西发生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