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吉信奉退步主义。在那个人人轮番号召存在主义或是共产主义的时局,马吉还能创建这个没多少人听过的退步主义,可见他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马吉当然是绰号,会有这个绰号,乃是因为他的食量惊人。虽然他的身材五尺四斗 [1] ,十五贯 [2] ,算是日本人的标准身材,脸形也不怎么特别,不过他的食量是正常人的三倍,在这个时局也算是一种不幸。时年二十五岁。关于他的职业,则要另外说明。
二十岁时,他以学生兵的身份上战场,负责在日本某个地方挖洞,直到战争结束。他返回浅草老家,那里已经被大火烧尽,孤苦无依的老妈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关东煮摊的老板娘。
“哦,是你啊。平安回来啦?我们这边的人都死光了。”
老妈百无聊赖地抬起头,暂时停下手边的工作,只说了这句话。
马吉很尊敬他的老妈。她并不是继母。不过他觉得老妈有点性感,长得很漂亮,有时会让他心跳加速。
新老爸和老妈感情非常好。好到没把马吉放在眼里。只不过基于乱世里的人之常情,他们把马吉当成免费劳工,尽情使唤他。马吉觉得新老爸很厉害,非常敬佩他,反倒是新老爸和老妈对马吉的存在感到慌张。在那段专门挖洞的军旅生涯中,不晓得是经过什么磨炼,马吉的食欲非常旺盛。摊子上都是要卖的商品,总不能藏起来。夫妻俩必须随时监视马吉。因为马吉总是毫不客气地拿来吃,不知不觉中,关东煮都被他吃光了。
要是让他跑腿买东西,他半路就会把买来的东西吃掉,或是在路上吃五碗拉面,啃十根玉米,不过当事人认为自己已经很节制了。
他表示:“其实我想吃炸猪排,不过那个太贵了。我也忍得很辛苦。”
“你这个饭桶。稍微考虑一下现在的时局吧?大家现在还要靠配给,政府与国民上下一心,共同承担战败的痛苦。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咦?这种事大家都知道啊,只是在硬撑罢了。你不就是因为大家光靠配给吃不饱,才在这里做生意吗?少讲那些丢人的话了。”
于是,新老爸和老妈聚在一起,开了一场秘密会议。虽然马吉不用领薪水又能帮忙做家务,不过实在是太不划算了。也不能把他杀死,大卸八块再扔进隅田川里。虽然手边有锋利的菜刀,就算他跟马一样壮,也还不至于像马一样生起气来就乱踹人。日本虽然战败了,但监狱还存在,二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
这时,新老爸有一个新发现,简直如获至宝。新老爸到埼玉的农家买米,正巧那户人家有一个痴傻又斜视的独生女,他们正在找入赘的女婿。不过在这个女人比男人多的节骨眼上,就连乡下的小哥都开始买起西装和套头衫,抽着洋烟,成了跳舞的贵公子了,就连丑男都看不上她。
新老爸和老妈想尽办法说服马吉。如果不答应这件婚事,就要跟他断绝亲子关系。现在已经是民主时代,一旦年满二十岁,就是独立的人格了,根本不用顾虑亲子关系。由于父母说得很有道理,马吉只好同意。今后没有人情的束缚,马吉觉得非常畅快。马吉也是在动荡的战争里成长,早已深刻体认到人性的美好。
就在这个时候,他才深刻顿悟出退步主义,因此,他更应该抱着士兵视死如归的天命,成为别人家的女婿。他们办了一场盛大的婚宴。
他的新娘长相跟猪八戒没什么两样。身材略为肥胖,鸡胸、大屁股,和她的脸蛋非常相衬。不过她有一个惊人的缺陷。由于她是农家捧在手心的宝贝独生女,在战争结束之前,她竟然从没刷过牙。战后,她看了电影的接吻画面,感到非常惊慌,立刻学会刷牙,不过已经太迟了。她满嘴都是蛀牙。刷牙会刺激神经,让她牙疼。虽然很痛,但是基于女人的执着她还是忍耐地刷好牙。然而一听到自己有夫婿,这下可好。她再也不用忍痛刷牙了。
马吉吓了一大跳。每次新娘开口,即使两人隔了一尺 [3] ,他也感觉快要昏倒了。退步主义毕竟还是有底线的,马吉深刻体到会一件事,人跟猪绝对无法结合。
于是,他装病躲在房间里,发挥自己的才能,写了搞笑剧本。他的才能并不是后天学来的,而是天生的才华。即使又瘦又弱,自己毕竟也曾在浅草的民间乐团混大,轻而易举就能发挥他过往的长才。
马吉抱着剧本,用推车拉着两斗米 [4] 和一套棉被,拜访浅草的貍剧团。两斗米可不是拜师的费用。而是他自己要吃的。
“算了吧。为什么要抛弃农家女婿的身份呢?你是不是脑筋有问题啊?”
经理兼文艺部长的品川一平对他破口大骂。
“你不懂。我是退步主义者。文明这种东西啊,终究要退步哦。也就是说,大家都会沦为美国人的娼妓。大家都会变成混血儿,你说对吧?你不知道吗?大家都会成为混血儿耶。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不管是日本人还是马来西亚的土著,一定会越来越像欧洲人。欧洲向日本与马来西亚靠拢,这就是文明哦。反正我们本来就不可能往上爬了。只能由高处摔到低处。我早有觉悟,才会当农家女婿,本以为这是一种堕落,没想到我错了。我必须往下发展才行。我抱着退步主义的决心,打算把我自己献给貍剧团。拜托了。”
“别说笑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什么都肯做。不管是演员、道具还是伴奏,我什么都做。反正只要学一下就能上场了。再不然的话,当你的助理也没关系。只要能让我吃饭、睡觉就行了。不然我也可以当这里的警卫。我带了棉被,睡在舞台正中央也没关系。”
“哦。”
品川一平应了一声,移开目光,他早已看出马吉是个有才华的人。如果不是相当程度的笨蛋的话,怎么会讲这种交易。不过笨蛋不常见。一平的老婆跑了,一堆杂事等着他处理,所以他打算把这男人当成佣人使唤。然而,任凭他的眼光再好,毕竟看不透马吉的食量。
如果凡事都能遵照退步主义就好了,不过马吉还是喜欢享受。
他曾经上台演戏,红了一段时间。那场戏叫作新人歌唱比赛。马吉是个五音不全的音痴。唱起歌来荒腔走板,唱到高音时非常尖锐,低音又像是低鸣,高低音夹杂时,根本难以入耳。
“唷!小马上场了。就是等你这一幕!”
曾经有观众说过这句话,让马吉兴奋不已。不过走红只是短暂的美梦,这就是新人的悲哀,他的走红并没有维持多久。
品川一平发现自己看走眼了。
“你没有做演员的才能,只配在道具底下工作。不过,我们养不起你这么能吃的人,从今天起,要请你另谋高就了。”
“这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明明不能领配给,还要吃一升米饭,我们可养不起。你去上野的地下道吧,总会有办法的,退步吧。”
“不行啦。没有人会把米扔在地下道吧?”
“你想吃多少就靠自己去赚。我才管不了那么多。”
于是,他就被扫地出门了。品川一平说得有道理。每次听到别人说得有道理时,马吉就会感到由衷佩服,心想,原来如此,他说得一点都没错。不过,现在可不是佩服的时候,他到处拜托剧团的人:“喂,让我住一晚吧。”
“才不要。让你住是无所谓,不过你一定会赖着不走。你的脸皮那么厚,一定会偷吃米吧?所以绝对不行。”
“我肚子会饿,没办法才会偷吃啊,一个晚上真的不行吗?”
“就算只有一个晚上也不行,你的胃是无底洞。你找别人吧。”
他不敢求女演员。入团没多久,他就追过剧团每一位女演员,全都被干脆地拒绝了,所以肯定没希望。
推车早就被他卖掉拿去喝酒了,既然已经走投无路,他只好把棉被也卖了拿去喝酒,反正以后要睡在荒山野岭了,当天晚上,他喝个烂醉,睡在路边。这家公司看似充满温情,其实很冷漠。也许这是马吉的个性造成的结果。他是个尽管接受别人请客也从不回请的人,之前住在品川一平的公寓当食客的时候,那两斗米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吃掉的,卖掉推车的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去喝酒,从来没请过别人。这是马吉的天性,不过这家公司的人个性都差不多,即使马吉以为今天有机可乘而跟大伙一起去喝酒,他们也只顾着自己吃喝,从来不会请马吉吃东西。因为大家都是了不起的武士,所以才会团结一致吧,马吉为此深感佩服。
马吉并不怕住在地下道。这阵子,不管是地下道还是寺院的走廊下,都不愁没地方过夜,不过这些地方没办法填饱肚子。
第二天,在马路上醒来后,他到剧场喝水,然后他不找男演员,而是逐一拜会每位女演员,跟她们讨一点便当的菜。他太小看女人了。
“你在说什么呀?笨蛋。”
里面的大姐大盘腿坐好,把他狠狠训了一顿。只有两个小演员心不甘情不愿地分他一点面包。
他以前就习惯躲在主要女演员的房间里,趁隙偷袭。因为男演员比较小气,总是用烟斗抽烟,抽到连烟屁股都不剩。女人就不会用烟斗。他总是等女人抽完后,捡她们的烟屁股。用捡的还好,他还会趁她们还没丢掉之前抢走。以前她们还会说“给你一根吧”,现在已经没人对他这么好了。一看到马吉,弟子身份的女演员马上说:“马吉来了。大家快把香烟、便当还有钱包藏好。”
“少在那边逞威风。我也不想做这种事。可是啊,因为是这个时局,我才会找你们下手。这可不是吗?女人可以当小妾、当妓女来赚外快,男人可不行。这是女人的天下,我可是很尊敬你们。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你这么没骨气,是男人中的垃圾。白痴。”
因此,他根本无从得手。大家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如果他迅速摆出退步的态度,倒也不难在这个社会上活下去,只不过曾经有观众说等着看他表演,他就以为自己是名演员,借钱纵情玩乐,搞到自己没钱吃饭,他已经没救了。
马吉向空腹感投降。小偷、杀人都是退步的一步棋,他也不怕这些事,不过他还是想要安稳度日,所以不肯出手。
他只能在道具组工作,不能上台了,他拜托一个名叫阿三、个性畏畏缩缩的小演员帮他把脸涂白,躲在暗处等待闭幕。
白天第一次闭幕的时候。当奏乐响起,一行人走上舞台。他迅速跳起舞来,站在一行人的最前方,带头跳起草裙舞、布吉伍吉舞 [5] 、后空翻,半蹲着跳他倾力想出来的舞蹈,而当大家都下台之后,他依然留在舞台上热舞。当布幕落下,他掀开布幕,唱起荒腔走板的歌谣。逗得大家呵呵大笑。
马吉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向大家点头致意。
“嗨,大家好,我是大家熟悉的特别演员,歌唱大赛的马吉。本剧团感谢各位的爱护与支持,正因为你们的支持我们才能继续经营,团长与主要演员都受到各位的援助,尽管当前物资不足,他们也在小菅 [6] 过着有如大臣般的幸福生活。然而,像歌唱大赛的马吉这样有才华的男性、特别的演员,却没能受到世人的眷顾。唉,真是太可惜、太悲惨了。我的热血还在燃烧。我好难过。静候各位窈窕淑女的支援。呀……”
不知道是谁丢了个苹果,正中他的下腹部。马吉惨叫一声,像猴子似的抱膝、蜷着身子,不敢动弹。这可不是演戏。几名团员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后台,他依然保持猴子般的姿势,根本不敢动弹。
“喂,你这家伙。竟然做出那种事。我们剧团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这个色情狂。”
年轻团员狠狠地朝马吉猛呼巴掌。品川一平则在旁边开怀大笑。不红的演员都能明白这个道理。马吉由衷感谢他。
“大哥,你太厉害了。”
马吉难掩羞怯,大摇大摆地跟一平握手,却被他推开。
“走开。你别开玩笑了。”
“什么嘛。好过分。明明笑得那么开心,我可是公然向你表示感谢之意,竟然把我推开,太过分了。我也不想做那种事啊。不做这种事的话,我只能去当小偷、去杀人了。要是男人也能当妓女就好了。”
“白痴。你刚才不是在舞台上当妓女吗?”
“你怎么说这种话。难道要我在大马路上做那种事吗?”
“你被炒鱿鱼了。滚出去。”
“别急嘛。剧团没关系吗?虽然被炒了,可是我不能走吧?不会影响到剧团的业务吗?”
虽然这是个前途难料的时代,不过希望并未在马吉身上驻足。他在观众席的走廊闲晃,什么事都没发生。看来退步主义也是一门艰困的事业。
他只剩下当小偷这条路了,他打开售票亭的门,走进去说:“嗨,你今天也很认真嘛。”
平常只有一个售票员,今天多了个助手,还有一个负责打扫的阿婆,睁大了眼瞪着马吉。
“不行哦。我们接到指示了。嘿嘿嘿。”
“欸嘿嘿。”
马吉也露出苦笑。他打算回到后台,守在楼梯入口的后门守卫说:“你不能进去。我已经接到指示,不能让你进去。”
“别开玩笑了。我的东西还在里面。”
“嘿嘿嘿。全剧团的人都知道你穷得只剩那身衣服。”
马吉慢慢踱到舞台后方,在道具后面躺下来。如果不去偷点东西的话,他就要饿死了。他已经顾不得地上有没有玻璃了。先睡一觉再说,他呼呼大睡。他非常冷静,随时都能盗窃和杀人。
马吉觉得有人踢了自己的侧腹,醒了过来。踢他的人是道具组的熊先生,他是剧团的大力士,马吉打不过他。
“喂,别这样。有话好好讲,干吗踢我呢?我现在就起来。”
“你很挡路,快滚开。”
马吉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熊先生面露杀气,几乎要把他丢出去,此举勾起马吉的贪念。
“喂。熊先生。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儿上,可以给我一些送别的礼物吗?”
“你少来。还不滚的话,后果我可不负责。”
马吉只好打消念头,走了出去。这下没办法了。剧团他比较熟,如果要偷的话,这里比较好下手,不过他受到严密监视,难以如愿。后门守卫站在出口瞪着他,似乎要他早点离开。
“喂。我们朋友一场,好歹给我点钱,当作送别礼物嘛。我一定会记住你的恩情。”
虽然他知道没用,但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后门守卫没有回答,只是打开后门,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扔了出去。他脚步还没站稳,门已经关上了。这下已经无计可施了。
想到什么朋友一场,他没来由地感到羞耻。什么人情道义都是假的。每个人都是态度一致的高傲武士。人生就是这样一回事,他为自己的无力露出苦笑。
接下来换我成为武士了。武士是什么?椎名町帝银 [7] 的犯人应该是位了不起的武士吧。他捡起路上的烟蒂,在打火机专卖店拿了打火机,把烟点着。不好意思,请原谅我。打火机专卖店的贩卖员是个可爱的女孩。她吓了一跳,睁大双眼。马吉想调戏她,于是把打火机放进口袋里。她差点叫出来。
“嘿嘿嘿。骗你的。”
马吉放下打火机,露出狞笑,抛了个媚眼。突然被人揍了一拳。
“喂,别这样。我开玩笑的。”
“你要是再敢做傻事,小心吃不完兜着走。”
对方有两个人,好像是打火机专卖店隔壁的店员。说不定是想在打火机专卖店的女孩面前逞威风。
“嘿嘿嘿。”
马吉奉行不抵抗主义。跟退步主义一样,只要完全不做进取那类的好事,每个人都能达到这个境界,可说是文明的极致。
他想到一个好主意——去品川一平的公寓。他打算跟管理员借钥匙,毕竟他们昨天还住在一起,指令应该还没传到那里,不会被怀疑。于是他成功了。
“欸嘿嘿,那家伙真是太天真了。大家都气得横眉竖目,只有他还呵呵大笑。”
马吉找出米,先煮了一锅饭。一平家的饭都是马吉煮的,所以他很顺手。马吉不在的时候,一平多半在外面吃饭,他是个酒鬼,应该不会太早回来。马吉慢条斯理地吃饭,再吃一两碗就要饱了,这时……
时机很不巧。一平回来了。他不是演员,不需要随时待在剧场。马吉有点惊讶,慌忙用双手抱住饭笼。因为里面还有一点饭。
“等一下。你等等。对不起。可以等我一下吗?要发脾气也不差这五分钟吧?”
他连忙把饭填进碗里。然后把筷子插在饭上,一只手捧着装酱菜的盘子,躲到房间的角落。
“等五分钟再发脾气,还不是一样嘛。你忍耐一下嘛。食欲这种东西,我也拿它没办法啊。如果在战场上,不是连战友的尸体都能吃吗?我也不想干这种事啊,真的没办法了嘛。你也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想一下嘛。”
马吉偷偷瞄一平,拼命扒饭。
“别这样啦。你一直瞪着我,会害我噎到。你要是被别人这样瞪,也会觉得不舒服吧。别这样啦,我吞不下去了。再等我五分钟吧,我还要喝点水。虽然这酱菜是我腌的,但是怎么有点难吃呢。说不定是被你瞪,才让我产生了错觉。”
马吉总算吃饱喝足,把茶壶的水倒进碗里,咕噜咕噜喝下肚。
一平懒得理他,怒气也消了不少,不过他演戏演习惯了,知道怎么演出生气的模样,丝毫没有松懈。
“喂,你这家伙,少开玩笑了。”
他整理衣服,坐下来,以锐利的目光瞪着马吉。
“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嘛。我只是煮饭来吃,没有偷东西哦。本来打算吃饱之后稍微物色一下,不过我还没偷嘛,放过我吧。要是小偷趁自己不在的时候闯进家里,又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每个人都会不知所措,觉得不舒服嘛。你体谅我一下嘛,别逼我动粗嘛。”
“你闹够了没?”
一平勇猛地靠近他。这也是一种演技。马吉被打一巴掌之后,突然想到一件事。
“啊,对了。我还没领到遣散费。被革职的话,每个人都能领遣散费吧?这是规定嘛。欸嘿嘿。拿来。别想骗我。”
“别说傻话了。正式员工才能领遣散费。才不会给你这种临时聘请的实习生遣散费。话说回来,你之前还预支了一千元吧?这件事就算了,好好感谢我吧。”
他又打了马吉一巴掌。一平终于动怒了。马吉苍白的脸上露出兴奋的微笑,不过他的笑容越来越狰狞。
“切,你少骗人了。我可是认真的,之前都没想到这件事。你一定要给我遣散费。”
他又被打了一巴掌。一平很用力,把马吉打到脸都扭到一边。他目光游移,同时泛着兴奋的光芒。他沿着墙壁转了几圈后脱身。
“该给的一定要给哦。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骗我。从战争到现在,我好像老是上当受骗。所以,人类一定要退步。欸嘿嘿。”
他又吃了一巴掌。这时,他们正好来到放菜刀的地方。马吉面色一沉,狰狞地微笑。他稍微弯下身,再站起来。菜刀已经刺进一平的腹部。
一平往后仰,马吉冷静地叫声“嘿咻”。双手用力把菜刀推得更深。
当人们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时候,马吉已经把菜刀插进一平的脖子。这时,在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狰狞的表情。他的模样像在把玩玩具。
看到赶来的人们,他狰狞一笑。
“人类必须退步。”
他像是在演讲一般,用洪亮的声音大叫,随后整个身子往后倒。原以为他自杀了,结果并非如此,他吃饱喝足,像只老猫,呼呼大睡。
虽然马吉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不过他本人自称退步主义者,经常撰写学说,随后撕破。
注解:
[1] 约一百六十五厘米。
[2] 约五十六公斤。
[3] 约三十厘米。
[4] 约三十公斤。
[5] Boogie-Woogie,一种快舞。
[6] 东京的地名。
[7] 帝银事件,1948年1月26日,东京帝都银行的一起抢劫案,这起事件造成十二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