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共产主义者审判的结果

一个被判有罪的人

让·雅克·皮佑著

巴 黎

经 售 处

著者寓所 马康街12号

书贩鲁阿勒 韦尔迭街12号

马斯甘林荫大道、奥德昂画廊12号

书贩普列沃 波旁·维尔涅夫街61号

1841年

《公有制不再是空想!》的内封

第一章 法律·哲学和社会的观点

没有阻力怎能显得出效用呢?一个影子就吓得暴君们胆战心惊!

——

审判吧,再审判吧!……地球是不会照你们的判决转动的……

伽利略

任何的审判权都是国王所授予的。sine qua non(拉丁语——必不可少的)宪章、强迫接受的1830年宪章 上载明了这一点,它根据1814年恩赐 的老宪章规定了这一点。这是福呢?还是祸呢?……上述宪章和宪章的产儿——九月法律保证全体法国人民有对这个题目发表自己意见的自由,〔可是〕,不论是口头上也好,书面上也好,暗示方法也好,或者不论是公开也好,私下也好,对多数人也好,或只对一个〔人〕也好,都得受一定的条件的限制,否则定要受到极严厉的惩罚。啊,自由万岁!……

多年以来,我已经领教过当局对我所采取的这种做法,甚至在不能指控我有违犯他们为我们制订的任何法律时也一味这样对付我。不用说,今后我也会避免触犯这些法律的,何况这些法律已规定得相当明确!因此,我不愿多说些什么,只用下面几句话来作为对自己同胞的答复:请你们读读这本书,认真想想书中所谈的一切,然后服从宪章和九月法律吧!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你们认为这样做是明智的,你们愿意服从多久就服从多久。

但是,也有另外一种法律,〔它〕虽然不是任何人宣誓遵守的对象,但其符合真理 的程度丝毫不下于宪章本身。我打开这本有权威的法典(绝对不许肆无忌惮的专制统治者,或他们最卑鄙的走狗们窜改其中任何一个神圣的字眼),在其中一处地方看到这一句话:正义长在人间 。

可见,正义是人民的最迫切的义务,同样也是人民的最神圣的权利,因为正义是大自然赋予人民的万世长存的遗产。人民通过自己完成的或经历的政治革命或社会革命,可能更换或消灭骑在自己头上的统治者,扩大或缩小自己授予统治者或让统治者有可能夺取的权力;〔人民可能〕因为承认一个稀奇古怪的 神,而抛弃一个不可知的 神;可能因为要说一种新的没有价值的语言,而忘记人们已讲过多少世代的语言;最后并根本改变自己的法律、信仰、风俗和习惯;但是,他们永远不能也不愿放弃一种不可剥夺的权利,即审判那些自命为人民主人和自封为人民的法官的人的权利,尤其不能背弃照耀着他们的永恒不灭的太阳,不能放弃它的恩赐。当他们的报复使帝王宝座化成灰烬时,当他们的蔑视打破了偶像和推翻了祭坛时,当他们烧毁了历代的一切作品时,——他们的法庭就建立在废墟中,这就是他们对应当经过他们和为他们而〔实现〕的一切具有最高权力的牢不可破的纪念碑。可是,他们如果软弱无力,就必然会破坏一些指导如何保全自己的原则的传统的永恒性。

人民的最高正义常常改变表现形式,〔可是〕永远不中断自己的行程,甚至在专制政治使用一切阴谋诡计使它离开正道,或使用一切暴力手段来胁迫它时也是如此。当它不能给不义的人以惩罚时,它就对他加以嘲笑,而被它印上有罪的烙痕的人,则注定要蒙耻含垢。因此,它不大关心从肉体上惩办有罪之人, 但深信空间的距离、时间的悠久,甚至坟墓的忘却都不能阻止它赐予无辜者恢复名誉的恩典(它为人民保全这种恩典),尤其不能阻止有罪的审判官由于心地卑污不受处罚。当它的明确的和经过合理认证的判决作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哪一个有良心的人不认为受难者的命运要比刽子手的命运好得多。

苏格拉底、格拉古兄弟、扬·胡斯、康帕内拉、伽利略、卡拉斯和其他许多蒙难的人都是在嫉妒心、贪财心、无知、宗教狂热和暴政达到登峰造极的时候,被一些下流卑鄙的坏蛋所杀害。这些坏蛋不是甘心替令人可恨的恶魔效劳,就是替他们手下的奴才服务。但现在谁愿意当这些受害者的审判官呢?

不论是担任哪种性质的审判的人!你们是否总是十分认真地想到,你们应当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呢?你们是否十分严肃意识到你们的职位所加在你们头上的那种十分沉重的责任呢?……当你们衡量原告和被告的理由时,你们脑子里是不是好好地想过下面这个无可争辩的真理,即如果公民对公民的非正义的行为是卑鄙的行为,那么,审判官对公民的非正义行为难道不是一切强暴行为中最卑鄙无耻的强暴行为吗?……你们是否知道,每一次当你们由于仇恨心或者为了例行公事而惩办一个无罪之人时,不论你们用什么惩罚办法,你们都犯下了滔天的罪行!……你们是否知道,如果你们因为惩办了无罪者而使自己成为罪人,那么,你们就是查遍那一长串你们用来对付罪犯的刑罚名目,你们也找不到一种足够可怕的惩罚方式和一种足够残酷的刑讯办法可以适用于你们自己!你们是否知道,你们在一个民族中间建立法庭,这整个民族在你们面前便仿佛成了被告,因为正义既然是社会上的人的第一需要,社会一切成员就会共同对执行法律负连带责任!如果你们违反法律而损害了彼得,那么,保罗就有权同彼得本人一样,把你们当作杀人犯看待,因为谁也不能担保今天你们给彼得制造的命运,明天不会落到保罗头上来!——可见,你们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而妨害了他的安全,而安全乃是社会所提供的一切福利中最有价值的一种福利呀!……你们是否知道,当你们惩罚无罪之人时,全民族都会向你们大声抗议:你们冤枉了好人!对,你们是可耻地冤枉了好人!你们为了求得欺骗成功,竟滥用了本来是为了求得真理的胜利而赋予你们的权力!……请不要为自己辩护,说你们是凭良心用另外一种观点即用社会公益观点在审〔案〕的。〔其实〕,当你们坐在法官的安乐椅上时,你们固有的良心就不再存在了,因为它已埋没在法律之中了;可是,你们的信念却应当当众产生,就像从前有王位继承权的婴儿要当众降生一样。其实,人们认为重要的,是如何不因非婚生子登上王位而感到难过吧。既然你们的行为违反法律,违背舆论,同时违背自己的良心——这一点业已证明,你们曾经损害过许多人,受害者迟早会得到人们的怜惜和赞美,而你们自己则始终只是一个注定要受人类唾骂的卑鄙的杀人犯,因为你们侵犯了人类最神圣的权利呀!由此可见,你们的审判永远要受人民的监督,永恒的正义法则要求如此,人民的最高审判职权也要求如此。

作出1841年7月10日判决的人们,正如你们所看到的那样,我们已懂得你们的行为的全部意义:我们站在你们面前时,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权利和你们的职责的。我们知道自己无罪,因而保持下述的信念,即:侮辱只是犯罪而不是惩罚。

这就是尽管我们受过你们长时间的专横武断的预审,尽管我们必须一言不发地静听你们那种捏造出来的毫无逻辑的公诉词,〔尽管〕你们无中生有地罗织罪行,并且与案情毫不相干地辱骂我们,而我们站在你们面前却仍旧是心安理得的根本原因。同时我还应当说,尽管你们的判决出人意外地使我们吃惊,但正如我在本书中所证实的那样,我们中间有一些人确实查不出一桩事情和公诉状中所提起的审讯的事由有关,还因为有些被公认为最有良心和最有学问的科学家(按照代表独立舆论的一切政治派别所办的各种机关刊物的说法)已看清了这种可怕的迫害行为,所以大声疾呼:判罪是绝对不行的 !……

虽然我们认为判罪丝毫不是由我们招引来的,但我们也无意抱怨你们的判决在我们已受够了的痛苦上再加上新的痛苦。许多有德行的人急忙郑重其事地向我们保证说,他们对我们的敬意和对我们的友情是更加巩固了——在这一点上,我感谢你们作这样的判断。另一方面,当我们开始进行工作时,我们十分熟悉历史,我们自然不会不知道:任何一种刑讯都不可避免地会变成我们的圣徒式的活动的条件。我们深信这一点,所以我们敢于向比你们加给我们的苦难还深重得多的苦难应战。因此,我们既不希望赦宥,也不希望报复;但是,对我们来说,你们的信念的根源却是大有问题的。我们认为自己有权来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一研究是根据一些永恒的原则来进行的,这些原则我刚才已确定其表述的方式,它们的好处是谁也不能不承认的——这一研究既造福于社会,也造福于我们。正是这个有力的理由赋予我们一个庄严的责任——要热情地但不偏激地毕生尽瘁于这一研究。为了我们所有最珍爱的和最神圣的一切,我们答应认真地切实完成自己的任务。

法官们,现在最高法庭要听我们的话了,你们站在最高法庭面前同我们一样,并不比谁大一些!在这里可以直率地、毫无顾虑地说出真心话,因为我们乐意为说真心话而忍受任何的痛苦。但是,我们丝毫没有忘记你们的公务员的地位,并且会尊重你们的人格,正像我们愿意看到在其他情况下我们的人格也会受到尊重一样。多么肃穆,多么令人敬重啊!人民,……人民是我们的最高的君主!……

第二章 采用公有制原则的古老性和一贯性

人不能单独生活,因为生活是思维和行动这两种能力、两种原始动作发展到极圆满程度的表现,而这两种能力、两种原始动作则是属于有理性的生物的,并且也只是属于他们的。可见,离群索居的人不会思考,因为他既没有回忆,又没有预见;他不能行动,因为他的动作只是现时感觉的一瞬间的后果。既不能思维、又不能行动的人就不外是像家畜一样的生物,或者说,是没有理性的生物。这种生物不能思维和行动,而只能感觉和移动。

人在孑然独处的状态中甚至不能生存下去,因为只要再深思一下,你立刻就会承认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满足自己身体上一些非常重要的需要,也不能保护住自己不受大自然的影响。人类如果向自然作斗争 ,改造了自然,自然就完全可以保全人类。但如果不对自然作适当的改造,不使它受理性的支配 ,它就完全能够毁灭人类。由此可见,人应当经常和同种生物往来,这样才不仅能够发挥自己所以异于禽兽的能力,而且能保护自己的生存。

这些基本论点以及从这些论点所引伸出来的一切论点,我已在《平等人的历史》中叙述过了。但是,我在这里还应当再提一下,因为我想使读者不用费力就能懂得我现在要加以发挥的真理所依据的各个论点完全是确凿无疑的。这个真理就是:团结一致 ——不仅是人类生活的首要条件 ,而且是人类生存的首要条件 。那儿没有团结,那儿就不会有真正的协作。可见 ,人是为社会而生的 。一切认真思索人类生存原因、方法及目的的思想家们都一致地承认这个真理。

但社会的真实的基础是怎样的呢?换言之,即确定个人对社会和社会对个人的连带责任范围的永恒契约,其公平、合理,从而最切合实际的限制条件是怎样的呢?这是从我们记得住的极遥远的时代起,就成为人类理性争论对象的一个问题。其实,一切由于思想崇高、知识广博,特别是由于热爱人类而真正没有辱没自己称号的社会主义者和哲学家们,都一致地认为人统治人是一种骇人听闻的罪恶制度。这种制度只是因为那些推行这种制度的人和那些服从这种制度的人忘记了构成任何社会的一些主要原则而产生出来的。这个道理是非常真实有据,以致使得那些对它肯定不疑的人,对自己长期容忍这种制度,无论是因为自己不认为社会没有这种制度,在某种条件下也能维持下去也好,或者因为害怕触犯这种制度以致遭受法定势力的打击也好,都只能借下述理由为自己的忍受的态度辩解,即认为这种制度有某些优点,可以作为恢复社会秩序的手段(其实,社会秩序紊乱就是这个制度造成的);或者错误地认为人类无能,不加以压迫就不能保障某种社会秩序的条件。

从极遥远的古代起,各个历史时期都有少数不大怕事的有识之士直接研究这个问题,并且大声疾呼地宣传自己研究的结果。我们所以懂得绝对平等 是人类经常努力追求的目标(虽说在我们以前,它始终不为人类所理解,也不曾以清楚明白的形式表述过),首先就正是应该归功于这一批人。人类能深切地体会到造成他们贫困的一切恶事,可是看不出使他们富裕的一切善行。像水不可遏制地趋向平衡一样,人类也不可抗拒地力求得到幸福。但他们有享福的需要是出乎感觉,而决非出乎认识。这是他们走入迷途和造成一切谬误的唯一原因。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以前接二连三的一切努力和一切尝试,结果只确立了一个寻求知识的连续不断的、可是缓慢而令人痛苦的行程。虽说寻到的这种知识总有一天会给他们彻底阐明一切事物,并且会通过明确认识和无条件运用他们所发现的和可能确立的永恒真理的途径,充分满足自己一些从前难以得到满足的嗜好和愿望。从上面这些短短的议论中,我们想起历史上某些重要时代,那时人类就已经用事实证明,不管别人怎样企图诱惑他们,他们永远不会离开自己最后一定要达到的、即我们所设想的那个目标。

首创古代圣礼的人们懂得这个原则的好处,可是,因为他们没有认识到决定同种的各项条件对所有属于同种的一切物种是绝对相同的。所以,他们认为并不是一切有才智的人都能认识这个最高真理,认识最高真理注定是属于特等人物 的事。可见,真理是属于某些人的,而欺骗或讽喻则是留给其他一切人的。于是,由此便产生一些幸运而骄傲的等级,而站在真理门外的普通人则任其贫困和愚昧。

来喀古斯对人类认识得比较深刻,运用这个原则也比较普遍,可是,因为他对人类的团结力一无所知,所以他在自然界里找不到任何制裁力量以配合社会法律。他倡导相对平等 以代替绝对平等 。他只凭土地法把个人主义神圣化起来。他宣传平等,却保留了奴隶制度。

格拉古兄弟,稍后有卡提林纳,无疑都希望废除奴隶制度,可是,因为他们也同他们的前驱者一样,对人类的团结力一无所知,所以,他们没有发现比土地法更为完备的平等理论。

大复兴学派发源于叶色伊派的教堂,就像叶色伊派本身发源于古代特权人物的殿堂一样。这个学派的主张更接近于绝对平等,因为它主张废除奴隶制度,宣传人类不应彼此孤立,换言之,即宣传社会团结。它找到了许多信徒,到旧世纪末,它自己的原则差不多传遍已知的世界。同时,它也在自然力之外,找到了社会制裁力量。但它没有认清自然的本质,它保存了神话,即对构成社会生活的一些明显的事变的发生原因保存了不可知的和毫无根据的解释法。可见,它不能深入现实,结果它只把这个原则大大地向前推进了一步。

基督教只是复兴学派中许多支派之一,但它更进一步采用了〔这个学派的观点〕,而且把神话具体化了。于是,从它出现的那个时候起,人类就被推到一条不断受骗的道路上,这条道路必然引导人类去信奉天主教。天主教否认人世间的平等,而胡说平等只有在既无现实意义又无可能意义的纯粹臆想的世界中才能获得完全的胜利。天主教就是亵渎地使人统治人的权力神圣化。

这样一来,科学曾经千辛万苦地论证过的一切主要论点,结果在天主教里就完全被曲解了。社会理论不外是没有理想、没有后果的无聊的文字的堆砌,而实践则只是一连串的骇人听闻的稀奇古怪的法律、惯例、风俗和习惯。看来,由于迁就现实,这些法律、风俗及习惯反而造成疯狂、残暴、狂妄、冒失等等行为。这真是对科学的挑衅,对人类侮辱性的嘲弄。它预兆人类永远受屈辱。最后还表明人类不论什么时候都无力达到真 、善 、美 和公道 的境界,——这四者是幸福生活的前提,而绝对平等则是幸福生活的唯一而正确的表现。古代世界一切努力和一切尝试所得到的结果就是如此,而这项用那么多娓娓动听的呼声加以许诺的伟大的复兴事业,就这样被扼死在自己的摇篮中!

对于天主教来说,这种叛逆事业在精神生活领域中是很容易实现的,因为在平等实现以前为平等事业而得出来的真理,如我们刚才所看到的,并不是以坚决否认确证真理的论证方法及其正确用途的准则为基础的。天主教认定人类是处在怀疑和探索的境界中,——特别在那个伟大时期,当人类一个发明接一个发明地在不断地〔前进〕,他们已认清了造成人类过去不幸的大部分原因,但还不曾识破人类应把自己对未来幸福的希望寄托在什么上面的时候,他们常常是这样的。这时感情支配理智——所以人们寻求感觉,而不寻求证据。天主教是被颠倒了的现实的产物,——实现上,如果不想办法使现实恢复常态或不再使现实颠倒过来,这个教就永远原封不动——它很快就知道:对于它来说,利用人类因为犹豫不决和考虑不周所造成的普遍紊乱现象,将很容易把人类重新拖入消极悲观的状况中。人类是经过了多少世纪的灾难和经过了多少世纪的努力才摆脱那种境地啊!所以,就他们的经验而论,那么多世纪的努力原来是一个败局。天主教把迷信征兆的传统教条化,把讽喻戏剧化,于是,为自己的如饥似渴的火热的激情所驱使的人类则投入幻想和欺骗的浊流中。他们在这一浊流中忘记了关于自己永恒贫困的原因,同时也丧失了对自己的实际需要的感觉——这就等于丧失寻求满足的意志。这样一来,既然心里已因为受了欺骗而充满厌倦情绪,既然头脑已丧失了活动的习惯(它在这桩捉摸不定的事业中觉得再没有什么可作的)——那么,思维就僵化起来了,而对于普遍福利 这个大问题就不动手去解决,而让它遥遥无期地拖延下去了!

但是,我们急于要说出下面这一点,尽管人类陷入精神昏睡的状态中,而天主教又狡猾地利用了这种昏睡状态;尽管控制着心灵一切感觉的迫切的无情需要获得了某种满足,可是,这种非真理事业的完成决不会不遇到抵抗的。从最初一些尝试起,连那些最不健康的思想家也感到有一种隔离势力力图防止他们不体面地接触新教义,并且内心的声音也在向他们叫喊:这里根本不存在合乎真理的目的。头脑清醒的人不能否认显而易见的事实,并且会对那些宣传欺骗制度的传教师的邪恶的信仰和邪恶的打算大声提出抗议。

在天主教最初几百年的盛行期间,无数的教派起来反对它。强大的思想界则凭借本身的论证来驳斥它并揭穿它的伪善的面貌。一切都向我们证明,无论是它的教义也好,或是它的机构也好,都永远不能满足人类理性的要求,也不能满足人类内心感觉的需要。但是,早已不相信自己有前途的专制制度却马上发觉天主教这些颠倒是非的歪论能保证自己获得胜利,保证自己能通过改头换面的手法安然享受它的古老的特权。于是,它们缔结了卑鄙龌龊的契约,天主教取得了支配国家权力的一切手段,即取得了任意决定人民生死荣辱的权力。科学自然噤若寒蝉,而谬见邪说则弹冠相庆。

我们指出了人类在整个古代期间所表现的不断追求平等的不可抗拒的意志,我们说明了人类为了实现自古相传的理想所作的某些主要的尝试,我们也谈到了当天主教还丝毫不能使理性保持沉默时某些人士所发出的一些支持天主教、否认平等的荒谬言论。现在,从上面简略的叙述中我们彻底看得出,不可磨灭的平等思想是怎样在天主教万能的统治下,不顾它的根深蒂固的和不可抑制的仇恨心,始终不曾停止传播;我们注意到,当理性一夺回某些权利时,那些勇敢的和坚决的抗议声就重新发出来了。最后,我还注意到在最近几百年内恢复新的复兴时代学说的各个不同学派的一些著作。我们向全世界宣传各派的学说,并且确信这一次这种学说将不再因为众人无知,或因为某些人心怀恶意而遭到歪曲;因为我们有了过去几个世纪的经验为指南,又摆脱了可能使我们离开我们努力追求的光荣目标的偏见的束缚;同时,我们已发挥出了自己全部的智能来从事这种崇高的研究工作,并且我们比前人更为幸运,因为我们已发现了人类的法律和命令所依赖的永恒基础。

自从以刽子手的政权代替合乎逻辑学的政权以来,天主教就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和野心了。凡是它的神甫能够施展其以十字架为象征的残酷意志的地方,很快就笼罩着死一般的沉默。但是,它在敌方认为自己人多势众,不怕它寻仇报复的一切地方,则处处遭受咒骂和蔑视。诚然,有某些宗派和它同时并存,可是,这些宗派甚至总想把它从已知世界大部分地区完全驱逐出去才肯罢休。在它完全退出作为一切社会学说的摇篮和殿堂的东方之前,它在那里行使自己的权力一向就遇到抗拒。开始是希腊教,稍后是伊斯兰教迫使它完全退出亚洲、非洲以及欧洲部分地区。不错,所有这一切革命都是打着宗教的旗号进行的,而决不是为真正的社会科学而进行的。这些革命表面上是由于解释一些不可理解的经句(其不可理解的程度就像它们所代表的思想那样荒谬无稽)而引起的,但实际上,那样勇敢地反抗天主教压迫的人民却很少注意这些无稽之谈的性质。对于这些无稽之谈,后来只是偶然提到或者根本不提,而对于恢复他们认为受接近自然那一方面 的制度所贬低的人类的本来面目则比较重视得多。说人民在社会关系方面没有得到什么良好的成就,这也是对的,可是,他们找到了真理,因为他们已感觉到自己是陷在欺骗的王国中,——这就是我们认为必须认真弄清楚的一切。

由此可见,反抗传统一直保存下来了,并且采取不固定的形式长期扩大着,——反抗一词是多么迫切需要的用语啊!但是,后来,宗教改革派出现了,路德和他的一些竞赛者以天主教为立脚点,奠定了宗教改革的基础。这种学说起先除推翻天主教以外就没有其他公认的、明显的目标,后来则被一切民族采用作为完善的新发明——等待已久而是空等一场的新发明。为了有利于我们的研究课题,应当指出:一开始正是一些知识丰富、性格温良的卓越人物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种学说,正是一些最明白道理和最宁静淡泊的国民义无反顾地赞同这种学说。

十五世纪的宗教改革,使科学摆脱天主教的无知的和令人怀疑的监护,在全世界范围内复活了各种社会主义意识的几乎枯萎了的幼芽,奠定了从那个时候起直到现在欧洲所完成的一切革命——科学革命、艺术革命、社会革命和政治革命——的前提。它诞生了十八世纪的哲学,这种哲学本身又大胆地继续履行其特定的任务,直到1793年。那时,由于经过四个世纪的研究和斗争,思想和经验都很丰富的新的一代出现了。这一代的事业震惊世界,因为甚至在这一代出现以前,人们就已经对它的存在深信不疑了。它在僻静的地方、在聚精会神的研究活动中,收集自己的科学的财富,它担负起为了人类所受的屈辱而向可憎的恶魔复仇的使命。世间从不曾有过更加惊人的创举,因为胜利显然是完全的,一切靠欺骗完成的事业都化为乌有,绝对平等 的必要性永远得到承认。

这种崇高的学说就是这样代代相传地传到了我们。它时而由崇高的明哲的理智表述出来,时而得到一些强大民族的努力宣传,时而〔成为〕人民对不平等的丑恶现象的良心上的严厉的抗议。当暴政强大得足以扼杀人们在公共集会场所发出的呼声时,人们就深入秘密社团集会的庙堂里来安慰和鼓舞信念纯洁的有心人。共济会就永远是这种秘密社团的榜样和最完善的典型。这是我们准备贡献给世人的、而某些无知或堕落的人还敢于把它们当作狂行和罪恶来加以摧残的一些令人欣慰的原则,它们的历史沿革就是如此。

第三章 现代复兴的起源。93年胜利的必然后果

还没有人理解,因而也没有人指出过93年伟大事业的真正意义。因为未来必然是这个伟大事业的直接后果,所以,这个疏忽无疑是我们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过着没有信心的生活的始因(没有信心产生一切错误和一切争端,而我们的不幸的社会就成了这些错误和争端的牺牲品),其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是因为这个疏忽使一些胆小的、懒惰的或堕落的思想家能够保留一些被公认为不聪明和不公道的主张;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疏忽使那些诚实、热情、富有学识而又痛恨侮辱理性及正义的行为的思想家们不但得不到任何保障,反而被拒于真理之外(真理是完全可能得到的,但只是在现时才有可能)。我想,要使这个论断的真实性不致引起争论,我已不必再详举事实了。对,正是这种没有信心的状况使得我们今日陷入悲观绝望的境地!……谁能怀疑这一点呢?难道在现代社会中竟有哪一个阶级(哪怕仅有一个也好)它的成员们的地位或他们的原则能保证自己现在无忧无虑,对于将来能够心安理得吗?……难道在我们中间竟有哪一个能思维的生物,在他的一生的瞬息之间没有受过这种严重的脑病(人们称之为怀疑病)的毒害吗?

也许这个人就是教士吧?教士是一〔种〕奇怪的人,他为了给自己创造一种〔充满〕狂妄行为和邪恶的生活,竟敢于放弃一个伟男子的崇高使命。他以受到上帝的庇护为骄傲,傲慢和仇恨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却妄想把凭他的头脑想象出来的法律和习惯强加给大地。……可是,他这种反常生活的伪善面貌是尽人皆知的,甚至连被人认为在这方面是愚昧无知的三岁孩子,也会替他感到害羞的。后代将怎么办呢?

也许这个人是一个幻想的生物吧?这个生物论地位既不是本国公民,又不是外国人,而是由立宪主义活动所臆造出来的一种活龙活现的神话。立宪主义活动的目的在于恢复一切旧风俗和一切奢侈浪费的习惯,以便利某一帮背弃自己原有信念的平民,而这些风俗习惯则是古代王权的法衣曾经掩盖过的。……可是,93年的人民否认王权、进攻王权并战胜王权,而且把国王交付审判并处以极刑;因为他们说过,而且事实也证明过以后他们跟王权是势不两立的,即使以后他们同意再听到王权的名称,那也只是因为有人已郑重地向他们保证过:王权永远不会像以前那个样子了。

也许,这个人是古代贵族阶级的可疑的后裔吧?这个后裔除了钻研自己的封号上面和徽章上面的历史以外,对哪一国家的历史也不研究。他既不学习了解过去,也不学习了解现在,更不学习预见未来。……可是,谁不知道他的名字和他的特权已跟王权的尸体一道被埋葬了呢?谁没有看出他认为存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是由希望产生的,其实是由苦闷产生的呢?谁又没有发觉他和他的思想及野心只能看做是已经永远消灭了的各代人的余孽呢?……

也许,这是一个资产者,剥削者吧?这个垄断组织的最高祭司,为了给自己的上帝——金钱——增光,他害死过多少人啊!……但他非常明白,除非使受害者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真正利益外,是没有任何其他力量能够使这些人屈服在他的屠刀之下的。他也非常明白,一旦这些像役畜一样的人明白他们不需要他的庇护也可以生活时,他原来的妄想就化为泡影了。那时,他的一切努力都变得徒劳无功,连他自己也变成孤家寡人了。

也许,这是一个勤劳俭朴的无产者、一个每天靠出卖十八小时的劳动才为自己的妻儿挣得几片面包和几件破烂衣服的无产者吧?……可是,谁像他这样严重感觉到工作朝不保夕的痛苦呢?难道他不是有千百种理由害怕过了今天就不知明天怎么样吗?他为了区区几分钱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另一个人,那个人是不是愿意继续做这桩侮辱人格的罪恶买卖呢?——这桩买卖虽然是不体面的和罪恶的,但比饿死以前常常发生的耻辱的事情终归好一些,比伴随死亡而产生的可怕的痛苦终归好一些啊!那些雇用他的人会不会很快就向他说,新的政治局势使得有必要降低工资呢?或者说,使用新发明就可能撤销他的职位呢?或者说,他提的一些意见能够使这个机构陷入困境吗?或者说,他已年老力衰,虽然他还有孩子睡在摇篮里,却非叫他永远退职不可呢?何况还有多少其他诸如此类的借口呢?

难道这个社会就是一个由这样一些成员组成的吗?不,这只是经常互相猜疑并且以小小一点不满为借口经常准备拼个你死我活的一群乌合之众。难道这样的生活算得上是生活吗?不,这意味着这个人自己的生命每时每刻都在死亡之中。我们中间谁也不能自安自慰说是已经躲过了这种连绵不断的死亡的打击,因为,如我们刚才看到的,信仰、权力、爵位、财富、著作、罪恶或德行——这一切都是无望的,一切都遭到了否定,一切到明天都不可能为人所承认的!93年那一代人给我们准备好的命运就是如此!他们不能照另一种方式行事,因为他们的使命就是破坏,他们只懂得破坏。他们应当扫清构成旧社会结构的一切观念、制度、偏见和一切奇形怪状的东西。他们审判一切,推翻一切,他们没有什么是不敢做的!他们服从像两数相等其差为零这样明白无疑的论证,听从像遭到出其不意的袭击的旅客,当他看到威胁自己生命的杀人宝剑闪闪发光时,他一定会对着凶手的胸膛开枪这样肯定无疑的论证。

在促成这桩事业的人们中间,有一些人知道人类不能长期生活在废墟和坟墓中,于是为了防止人类在他们眼前陷入不可避免的绝境,阿贝尔派就起来试图创造一个新世界。但破坏工作还没有完成,当时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以致他们的建议以及他们的努力都被认为是不合时宜的。他们牺牲了生命,只换得一个永恒的光荣——〔成了〕首先确定下述论点的人,即为了赶快奠定未来的基础,必须想方设法防止过去的谬见死灰复燃。

他们不仅正确树立了关于直接改造的思想,而且充满决心来清除被脓疮所毒害了的世界的最后一丝痕迹,并且对世界作出了判决。就是在他们牺牲以后,社会虽然不再感觉得受着他们的强烈的感召力的影响,但是在自己活动的时候却绝未忘记忽然丧失了一种力量,并且在他们还在颤动着的尸体中间停滞不前。人们到了徘徊徬徨、无所适从的时候,终于承认了他们的建议和他们的尝试是明智的,可是已经太迟了。人们吃惊地发现自己创造的只是一个辽阔的旷野,而能够指引自己沿着这条道路前进的人已不复存在了!因此,他们急忙收集过去的一些残羮剩饭,以便迅速安排现在,并躲藏在能避免不明智〔后果〕的废墟下面。

巴贝夫和他那些道德高尚的同伴们立刻出来警告这些人,说这样的决定是很危险的。他们论证说,因为革命是为了保卫人的尊严和人的永恒的权利的,而旧制度则经常罪恶地损害人的尊严、妨害人的权利,所以,革命决不能归结为单单地撤换几个人而已。要知道,特权在过去是一种罪恶,在将来也是一种罪恶;要知道,新的特权分子一定同旧的特权分子一样不公道,并且比他们更加无耻。但警告来得太迟了!由于许多人饮过特权的毒酒,所以,他们的呼声只引起这些〔人〕的憎恨而已!但是,勇敢的拥护平等的使徒们相信自己的自我牺牲,不论它现时的结果怎样,对人类决不会有所损害,他们坚决不怕那些荒淫无耻的人的威胁的咆哮,发表了平等派宣言 。

他们这个平等公式是最合理的,因而实际上也是最正确的,尽管在今天以前所创造的一切平等学说中它是传播得比较不广的一种学说,但它对世界还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共同劳动、共同享受,以竞赛代替竞争、以论证代替专横、以协商代替强迫命令,总而言之,即以人人的自重自尊和心满意足,来代替大多数人的经常贫困和少数不值一钱的人的骄傲自大与可耻的穷奢极欲。〔所有这一切〕当时就业已论证明白,它们不仅是93〔年〕的必然的后果,而且是组成适合人性的社会、即组成唯一能够充分满足人类的正当需要和防止人类倒退的社会(倒退是〔人〕类一切灾难的唯一根源)的唯一方案。

人民还是完全充满着对自己过去所受屈辱和所受痛苦的回忆,因而自然能够立刻认清这个学说的崇高的真理性;人民一旦认清了这个论证明确、使任何有识人士都能充分理解的学说,除非这些号召追求幸福生活的热情而有信心的强大的呼声立刻被压制下去,他们是决不会答应再服从那种不能根绝偏私的制度。

新的特权分子十分清楚地知道在这方面应该怎么办,由于他们差不多全都活跃地参加过革命事业,他们熟悉一些促进社会平等的原则是以怎样惊人的速度在群众中间传播的;因此,他们对付共产主义者,比对付那些利令智昏、甚至不惜以自己的鲜血(为外国人流血)和自己的荣誉(把荣誉出卖给杀人犯)为代价企图把祖国拉回到从前的屈辱地位的可怜虫,还要来得严酷一些。

这些堕落〔分子〕惯于说,甚至因为习惯而相信,闹革命只为惩罚旧的特权分子(因为他们有罪),并且让合乎自己要求的比较开明 和比较公正的人物 来接替他们的位置。但是,另外有一些本有可能觊觎他们那样的官位、享受他们那样的特权的人,却坚决否认特权,并且宣称特权是令人发指的和显然妨害人类最宝贵的权利的,只有假定服从特权的人愚昧无知,甚至假定利用特权的人也愚昧无知,它才可能被认为是正当的;他们还进一步说,既然特权的本质业已被人认清了,那就应当坚决用不断进行战争的威胁来根绝这些特权,尽管战争的毁灭性比十分野蛮残暴而损人尊严的禽兽行为大千百倍。可是,这些堕落分子怎能原谅说这些话的人呢?他们斫掉这些人的脑袋,而人民竟也允许他们这样做!……但难道杀死这些人就等于驳倒了他们和说服了他们吗?……

起来,心灵高尚、可是身受压迫的人们!你们在走向墓地的时候,听听对卑鄙龌龊行为的揭发吧!现在,当事实业已证明审判你们的人是无知和无耻,证明你们道德高尚的时候,你们就来洗雪诽谤所加给你们的耻辱,并且当着世人来清除这种诽谤吧!

请你们重新清算一下,可痛恨的特权〔分子〕为了逃脱你们凭才智和勇气判定他们必然遭到的灭亡命运,究竟用了多少灾祸来折磨人类,用了多少污点来玷辱人类!请你们认清他们在自己实力不足以直接压服受害者的时候,究竟用了多少毫无意义的理论、伪善的阿谀表情、欺人的诺言和阴险的行为来愚弄受害者!请你们看一看,每次当他们认为必然满足自己一些骇人听闻的骄奢淫逸的需要时,为了压服受害者采取了那一些无耻的压迫行为、残酷的剥削手段和蛮横无理的蔑视态度!啊!愿你们在诸如此类的祸害面前大胆无畏,你们将宁愿死亡也不肯屈辱地服从和为虎作伥!当你们对刽子手们说:“怎么!你们因为我们希望把人类组织成一个兄弟般和朋友般的大团体(而你们也曾经试图这样做过的),竟像对待卑贱的凶手一样来对待我们吧!……”愿他们听了你们的话会感到伤心!

可是,我能讲些什么呢?难道你们需要报仇和安慰吗?……请原谅我削弱了含笑给你们打开死亡之门、并且给你们指示未来的那种坚强而镇定的信心!蒙难的人们,你们安睡吧!带着光荣的理想安睡吧!——你们的理想完全没有死去!忠实的邦纳罗蒂在刽子手拉你们上刑场去的那一刹那间,把你们的理想藏在自己的心坎里,经过四十年的监禁、审讯和迫害,他为我们保存了这样一个极其纯洁和美好的理想,如同当年他和你们一同劳动、一同想望、一同坐牢的时候所热爱的那个理想一样。

如果说他为什么没有同你们一道牺牲,那是由于审问你们的法官要侮辱他。其实,他的一生中的每一瞬间都表现出他无愧于这个理想,已显示出他保持了对你们友情的亲切的回忆。他显示出了他在提到你们的名字和你们的德行时所怀着的令人激动的热情,也表达了对于实现你们的高尚意图的坚强愿望。多亏有了他,这些高尚的意图才变成了我们的意图。可见,你们之中谁也没有违背自己的天职!在我们的记忆中,你们这些人类的不朽恩人,将千古流芳!

〔现在〕,我们像你们过去那样陷在缧绁之中。我们同你们一样正在为承认永恒的真理而受苦——但真理的曙光一定能涤荡人类的污秽,使人破涕为笑。也许我们会像你们一样,由于向世人证明我们的信念是纯洁的和坚定不移的而死于非命,因为世人有时候确是需要诸如此类的证明的。到那时候,别人会继承我们从你们那儿接受过来的任务,由于我们的教导,他们会在心坎里牢牢记住你们。但是,如果有那么一天——千倍万倍幸福的日子啊!——大地拿爱、忘却以及和睦的经久不息的呼声来回答我们的号召,如果有一天骗子手和受骗的人、国王和臣民、贵族和平民、资本家和无产者、骄横的富人和卑贱的乞丐、法官和罪犯都抛弃过去一切不明智的行为,并保证以后只听从以神圣平等原则为依据并受科学主宰的命令;到了那么一天,我们就一定有机会充分欣赏语言所无法形容的儿童的天真(这是社会最关怀和最珍重的东西);就有机会充分欣赏像纯洁美丽的鲜花那样漂亮的妙龄少女的姿态;而她们也就必然会以其醉人的芳香使为她们服务的,并且受过她们爱抚的幸运的凡人的生活充满欢乐,使那些把自己真正爱情的结晶搂在充满喜悦和自豪感的怀中的幸福的母亲生活中充满快乐;使满怀善良和以其幸福而感到骄傲的感情的相依相靠的情人们生活中充满快乐;使同众人平等的、作众人之友,庄严地带着自尊心和自由感的有公民资格的成年人的生活充满快乐;使受到某些人关心、尊敬和赞美,并且见过这些人出生、又曾经在生活道路上指引过这些人,而现在只等含笑向他们永别的心情宁静而幸福的老人生活中充满快乐;总而言之,是使全体人类生活充满快乐。那时候,人类将开始过快乐而友爱的生活,在那种生活里,快乐将永远消除恐惧,排除良心的谴责,而与我们天性分不开的痛苦则会〔变成〕美好的兄弟情谊——无论是他对待别人也好,抑或是别人对待他也好,这种享受兄弟情谊的机会肯定是人人都会有的。如果我们的眼睛不是闭着不看这个美好日子的曙光已经来临的话,那就请考虑考虑我们的话吧!你们这些为了使我们信服而死难的人啊!我们将告诉大家,说你们为了给人类创造这种幸福生活曾经怎样热情地奋斗过。只要是天上永恒的星球还照耀着地上幸福的人们的时候,人们将会怀着敬爱的心情反复提起你们光荣的名字。

第四章 从1830年革命时期到1841年审讯开始时公有制原则一贯发展的表现

从国民公会倒台的时候起,到1830年止,接二连三地更换了好几个政府。老实说,成立这些政府只算作是一系列的试验。所有的统治者都利用这些试验,越来越肆无忌惮地力图消灭93年的深刻痕迹,并阻止这个伟大时代以后不断出现的一些复兴原则的继续发展。这些统治者被评为通情达理的唯一原因是由于他们使用了多少有些狡猾的权术,并善于饶恕一个民族的敏感性,但人民无论一时怎样惊惧不安,他们对整个旧制度却始终是蔑视和仇恨的,同样,对一切可能使自己接近旧制度的措施都是惊讶而愤慨的。这儿正是一块搬不动的礁石,统治者一个又一个地在它上面碰得头破血流。如果说人民只带着真正深沉的愤慨情绪来回忆这些政府中的最后一届政府,而对其他各届政府则表示无动于衷,那么,产生这个区别的原因只在于最后这届政府和那个上断头台的王权有直接的血统关系,并且大家认为它有野心让那个王权在后代环境中死灰复燃。

既然我们把资产阶级看做一个政治帮派,那么,先后消灭山岳党、阿贝尔派及共产主义者的那些卖身投靠的政客官僚就是这个政派的主要向导及开山祖师。资产阶级通过这三次战胜平等原则代言人的胜利,完全取代了贵族的地位。从那时起,这个阶级就单独地统治了法兰西直至于今。执政内阁、临时执政内阁、终身执政内阁、帝制和复辟——这就是这个阶级在三十多年中间所玩过的五种形式大不相同的政体。它在1830年采用立宪政体或议会政体作为政治科学和社会科学中一个最新的成就,作为它的最后一个杰作。自此以后,它必定又要打破凭其特有的创造才能所制造出来的铸造立宪政体的模型,果然在它亲自给予加倍打击之下,立宪政体各方面都土崩瓦解了。四十五年之中换了六种统治形式!而统治同一个民族的旧君主政体则延续了一千四百年之久!

造成这个巨大差别的真正原因和基本原因是什么呢?这是一个问题,正确地解决这个问题可以消灭相当多的大惑不解的现象,还肯定可以使我们避免许多灾祸。本书篇幅有限,待在监牢中又不可能搜集到研究这个题目所需要的各种资料,再加上知识贫乏信心不足——使我现在不能对这个问题进行研究。因此,对于我所要研究的题目倘若能查明若干真情实况,就觉得心满意足了。我迫切地希望看到一个有才能、有信心的人掌握这方面的一些材料,以便以全部科学为基础,并在材料许可的范围内运用自己全部学识的修养,深入研究这些材料。如果我没有看到别人马上解决了这个问题,如果命运不叫我在城堡中度过余生,最后,如果我对自己的力量还有信心的话,我希望稍后还有〔机会〕试图研究这个问题。

为什么旧的君主制度维持了一千四百年之久,而且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遇到一次危及它的生存的变革呢?为什么资产阶级认为光是它这个阶级能代替君主制度统治世界,却不能找到一种能保证它享受明日的政体呢?这种社会现象决不会不引起我们政论家的注意。可是,他们仿佛争先恐后地在逃避研究最重要的真理,其实只有关于最重要的真理的理论才能够使这种现象得到满意的解释。

一些人把事实当成权力,断定神权 是任何社会宪章的根本真理,因此,除了神权之外就没有任何可能来维持人统治人的权力。谈到这个论断的后一部分,我倒是完全赞同他们的见解的。

其他一些像上述这些人一样蹩脚的逻辑学家,一方面武断说神权 是一种幻想,或者更正确地说,是无稽之谈。另一方面又断言,政治事实本身形成了有利于特权者的权利能力。这些人为了过另一种样子的生活,即过着比群众富裕得多的生活,正在你们对此还相当怀疑的时候,他们却广泛地在使用这种权利能力。他们也希望单是根据群众的同意来取得自己的权力。

您的力气比我大得多,可是,我突然兴起要打倒您的念头。如果我们彼此同意:我是得到自然所赋予的特权的一个人,大家都应当 a priori(拉丁语——不加论断地)听从我的任性的要求,哪怕是最离奇古怪的要求。那么,这儿就不会产生任何的困难了,我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使自己的特权,而我们在分手的时候还像从前一样仍然是好朋友。可是,实际情况完全相反,您和我都坚定不移地承认,我们是两个完全相同的人,我不能公然要求得到可以随心所欲地来对付您的权力。只要您觉得这种要求对您不方便的话,您就可以拿同样显然荒谬的要求来惩罚我。请您把树条给我,并且把背朝着我,因为你已没有理由可以抱怨了。这是非常科学的做法啊!

我以为,为了依照某种方式采取行动来探求解决这个问题的途径,首先应解决下面几个问题,因为这并非是无关紧要的:

说实在的,行政管理是怎么一回事呢?

社会能否达到这样高度的文明水平,以致使得不论是哪样的政府,都不能找到可以讲得通的理由来说服它服从自己的权力呢?

这样的无政府状态是怎么一回事呢?

无政府状态和混乱状态有什么区别呢?

有组织的无政府状态,即以科学和理智为根据的和谐状态,是不是人类应当赖以存在的那种本质上很正常的状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