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预告过,我就此开始的演讲是三年前的冬天我在这同一个场地做过的一些演讲的继续,它们已经以“现时代的根本特点”为题刊印出来。我在那些演讲里表明,我们的时代处于全部世界史的第三大阶段,这个阶段以单纯喜欢感性享受的自私自利为其一切活跃的行为的动力;这个时代也完全是以这种动力的唯一可能性理解它自己的;它依靠对于它的本质的这种清楚的认识,在它的活生生的存在中拥有过深厚的基础,获得过牢固的支柱。

我们的时代胜过了有史以来的任何其他时代,正在迈着巨大的步伐前进。自从我这么解释正在前进的时代以来,在所述的以往三年当中,这个发展阶段已经在某个地方7 完全结束了。在这个地方,利己主义经过充分的发展以后,丧失了它的自我及其独立性,从而自己毁灭了自己;而在它除了它自己,并不喜欢设定任何其他目的的时候,外来暴力8 也还把另一个这样的外来目的强加给了它。谁曾经做过解释他的时代的工作,谁就必须使他的解释符合于他的时代的进展,如果他的时代有这样一类进展的话;所以,在某个发展阶段业已不再是现时代以后,我的职责就是要在我曾把它描述为现时代的听众面前,承认它已成为过去的发展阶段。

谁丧失了自己的独立性,谁也就同时丧失了深入地影响时代潮流、自由地决定其内容的能力;如果他长期处于这种状态,那么,他的时代的发展以及他本身的那种与他的时代结合在一起的发展,就都取决于支配他的命运的外来暴力;从这个时候起,他根本不再拥有什么属于自己的时代,而是根据外族异邦发生的事件和所处的时代来计算自己经历的岁月。在这种状态下,整个迄今的世界都脱离了他的积极影响,他在这个世界里留下的也不过是能够服从别人的美誉;他只有在一个条件下才能超越这种状态,那就是在他面前出现一个新世界,他随着这个世界的创造而在时间上开始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新阶段,并且随着这个世界的不断塑造而充实了这个新阶段;然而,既然他已经屈服于外来暴力,这个新世界就必须具有这样的性状:它对那种暴力始终是默默无闻地存在的,决不会引起那种暴力的猜忌,甚至那种暴力受其自身的利益的驱动,也决不会阻碍这样一个世界的塑造。对于一个丧失了自己过去的自我,丧失了自己过去的时代和世界的民族来说,假如现在存在着一个具有这样的性状的世界,作为创造一种新自我和一个新时代的手段,那么,对于这个可能的时代的全面解释就会提供对于具有这样的性状的世界的说明。

我现在本着我的职责认为,这样一个世界是存在的,这些演讲的目的就是要向你们证明它的存在和真正拥有者,在你们眼前展现出它的一幅生动景象,说明创造它的手段。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些演讲就是以前所作的那些关于当时的现时代的演讲的继续,因为它们将揭示出这样一个新时代,这个新时代在外来暴力毁灭利己主义的王国以后,是能够和应该接踵而至的。

然而,我在着手这项工作以前,关于以下各点,必须请你们假定自己永远不会忘记,必须请你们在必要的时候和必要的地方能同意我的看法。

1)我是直截了当地为德意志人演讲的,是直截了当地讲德意志人的;数百年来在这一民族中造成不幸事件的一切明显的差别,我并不认为是正当的,而是完全把它们撇到一边,不加以理睬。尊敬的听众,用我的肉眼来看,你们的确是在我面前直接体现受人喜欢的民族特点的首要代表,是点燃我的演讲的火焰的可见焦点;但是,我的精神是从它已经传遍的一切国度,把整个德意志民族的有教养的部分聚集到它自己周围的,它注意和考虑的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处境和情况,它的愿望在于,这些演讲用以打动你们的一部分活力也会积淀在那种只供未能听讲的缺席者阅读的无声印刷品里,从那里散发出生气,无论在什么地方都点燃德意志人的心灵,使之作出决断和付诸行动。我说过,我只讲德意志人,并且是直截了当地为德意志人演讲的。我们到时候就会表明,任何其他的统一标志或民族纽带要么是从来都没有真理和意义,要么是在它有真理和意义时,这些联合的枢纽由于我们现时的状况9 而遭到毁灭,让人从我们这里夺走,而绝对不可能复返;我们到时候也会表明,在我们的民族与外国人融合的过程中,我们能据以防止自己的民族没落的,仅仅是德意志民族精神共同具有的根本特点,而我们又能从中获得一个自力更生、完全不可能有任何依赖性的自我的,也仅仅是这个根本特点。一俟我们认清这个论断,它与其他的职责、它与那些被认为神圣的事情在表面发生的矛盾——这也许是现在好多人所担忧的——就会同时消失殆尽。

由于我讲的只是一般德意志人,所以,我将把某种在最初并不适用于这里的听众的东西说成仍然适用于我们,就像我将把另一种在最初只适用于我们的东西说成适用于一切德意志人一样。我把那种流溢出来,构成我的这些演讲的精神,看做一个交错生成的有机统一体,在这个统一体里,没有任何一个环节可以把其他环节的命运视为与自己的命运无关,如果我们不应当完全灭亡,这个有机统一体就应当和必须产生出来;而我看到这个有机统一体已经产生出来,臻于完善地步,并且现在就存在于那里。

2)我假定我的听众不是这样一些德意志人,这些德意志人顺乎他们的一切天性,完全陷于对遭受到的损失的痛感,在这种痛苦中寻求慰藉,沉湎于他们痛心疾首的事情,想要靠这种感受,去接受那种向他们发出的行动号令;相反地,我假定我的听众是这样一些德意志人,这些德意志人已经使自己上升到超越这种无可非议的痛苦,去做深思熟虑、明辨是非的工作的高度,或至少有能力使自己上升到这个高度。我了解那种痛苦,我像任何人一样感受到了它,而且我对它表示关注10 ;麻木的人是不会有这种痛苦的,他们找到食物和饮料,而不会在身体上有任何不适,就感到了满足,对他们来说,荣誉、自由和独立都是一些空洞的名称;但是,连这种痛苦之所以存在,也仅仅是为了激励我们去深思熟虑、作出决断和付诸行动。在达不到这个终极目的的时候,这种痛苦就使我们失去了深思熟虑的可能,失去了我们依然留有的一切力量,而我们的不幸也就这样达于极点;因为这种痛苦作为我们懒惰和怯懦的确证,还提供了我们活该不幸的明证。但是,我决不想要你们求救于一种将会从外部而来的帮助,求教于时代将会造成的各种可能的事变,去超越这种痛苦;原因在于,即使这种宁可漫游于不确定的可能性世界,而不愿追踪必然事物的思维方式,这种宁可把自己的解救委诸盲目的机遇,而不愿委诸它自己的思维方式,就像它实际上做的那样,没有让人看出它对于这种痛苦本身采取了最不可原谅的轻率态度和抱有莫大的蔑视心理,所有这样的求救和求教对于我们的处境也毫无用途。可以严格地证明,而且我们届时也会严格地证明,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神,也没有可能性世界里的任何事件,能够救助我们,而是唯独我们自己必须救助自己,如果我们能得救的话。倒不如说,我想要你们清楚地认识我们的处境、我们还留有的力量和我们的解救之道,去超越这种痛苦。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当然会要求你们具有某种程度的深思熟虑的能力、某种程度的主动性和若干牺牲精神。并且我会寄望于那些可以这么加以要求的听讲者。满足这类要求的各种东西整个来说是容易弄到的,而且它们的开发所需要的力量,像我相信的那样,决不大于大家所能相信的我们的时代具有的力量;至于谈到危险,则可以说它在这里是绝对不存在的。

3)由于我想要给这样的德意志人提供一种对于他们现在的处境的清晰认识,所以我假定我的听众是一些爱好用自己的眼睛看待这类东西的人,而决不是这样一些人,这些人觉得,在考察这些东西时硬给自己戴上一副异样的外国眼镜更加舒服,但这副眼镜不是以故意造成错觉为目的,便是有其不同的视角,并且精确度很小,当然也就从来都不适合于德意志人的眼睛。此外,我还进一步假定,这些听众在用自己的眼睛进行考察的时候,具有诚实地正视现实存在的东西、诚实地承认自己看到的东西的勇气,假定他们不是已经克服了,便是毕竟有能力克服那种经常表现出来的倾向,即对自己的事情发生错觉,展示出一幅不能符合真相的、令人不快的图像。这种倾向是对自己的思想的一种怯懦逃避,是一种幼稚想法,它似乎以为,只要它不看到或至少不承认看到它的不幸,这种不幸就像在它的思维中得到扬弃那样,也会在现实中被扬弃。与此相反,大丈夫的勇气则在于密切注视现存的弊端,强迫它经受拷问,冷静地、自由地钻研它,把它分解为它的各个组成部分。只有凭靠这种清晰的认识,人们才会控制现存的弊端,用可靠的措施克服它;这是因为,人们如果能在每个部位综观整体,就总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且凭靠业已得到的清晰认识,对自己从事的事业确信无疑,与此相反,那种没有可靠向导、没有确定信念的人则是盲目地在梦中摸索的。

我们为什么竟然要畏惧这种清晰的认识呢?这种弊端既不会因为我们不认识它就变得更小一些,也不会因为我们认识了它就变得更大一些,而是只有我们认识了它,它才可以医治;不过,造成它的责任是不应该在这里提出来的。对于懒惰自私的人,大家可以严厉惩戒、热讽冷嘲和极端蔑视,可以刺激他们,这虽然不能使他们幡然悔悟,但至少能使他们对惊世骇俗者本身表示愤恨,也毕竟是他们的一种强烈的感情冲动;只要这种弊端作为必然的结果还没有达到极点,只要解救或缓解的办法还是可以从改恶从善方面期待的,大家就一直可以这么做。但是,在这种弊端发展到极点,以致我们没有这么犯罪的可能性以后,还要进一步谴责不再会犯的罪过,则是无的放矢,并且看起来好像是幸灾乐祸;从此以后,我们的考察就从伦理学领域进入了历史学领域,而对于历史学来说,自由已经消逝,历史学把当前的现象视为以前的现象必然产生的结果。这样,除了这个观点,就没有给我们的演讲留下任何其他关于现时代的观点,所以,我们也决不会采取另一种观点。

由此可见,我预先设定的是这样的思维方式:我们直截了当地把我们自己视为德意志人,我们甚至也没有受过痛苦的困扰,我们希望认识真相,并且具有正视真相的勇气;我在我将要说出的每句话中依靠的,也是这样的思维方式。所以,假如有人把另一种思维方式带入这样的集会,那么,他就应该把那种可能在此给他造成的不愉快感觉完全归咎于他自己。这话可讲到这里为止,以后不再赘述。我现在要着手另一件事情,那就是要提纲挈领地向你们提出以后的一切演讲的根本内容。

我在本讲的开头说过,在某个地方,利己主义经过充分的发展以后,丧失了它的自我,丧失了独立地给自己设定自己的目的的能力,从而自己毁灭了自己。利己主义的这种现在发生的自我毁灭,既是我提到的时代进程,也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崭新事件,在我看来,它使我就这个时代在以前所作的描述的继续成了可能和必要;所以,这种毁灭应该是我们当前的真实情况,我们的新生活在一个被我断定同样存在的新世界里必须跟它直接联结起来;所以,这种毁灭也应该是我的演讲的真正出发点,而我现在首先应该说明,利己主义的这样一种毁灭是通过什么方式和由于什么缘故而必然发生于其最高发展阶段的。

利己主义在除了不重要的特殊情况以外11 ,首先掌握了全体被统治者以后,如果也从被统治者出发,侵袭了统治者,成为他们生活的唯一动力,那就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在这样一种统治中,首先在对外方面出现了对于把它自己的安全与其他国家的安全联结起来的一切纽带的忽视,出现了对于它作为一个环节所构成的有机整体的放弃——这仅仅是为了它不会让人从它那懒洋洋的睡眠中惊醒——,出现了它认为只要自己的疆界不受侵犯,自己就拥有和平的那种可悲的幻想;然后在对内方面出现了一种管理国家的优柔寡断的领导,它用外国语言来说,叫做仁慈博爱、慷慨大度和深孚众望,但应该更正确地用德语称为机构涣散无力和举措没有威严。

我说的是,如果利己主义也侵袭了统治者。这时一个民族会完全腐败,也就是说,会变得自私自利,因为利己主义是所有其他腐败现象的根源;然而在这个时候,只要它的政府还没有腐败,它就不仅能够持续存在下去,而且甚至在外部世界里也能建立起光辉的业绩。诚然,它的政府只要在对内方面具有勇气,敢用严厉的手段执政,敢赢得对于自己的更大敬畏,甚至也可以在对外方面做出不讲信义、不负责任和不要体面的行为。但是,在刚才提到的这一切因素汇合起来的地方,共同体12 则会在受到最初的严厉攻击时就趋于没落,而且就像它最初不讲信义,脱离开它作为一个成员所参加的团体一样,它的各个对它毫无惧色而更加害怕外国势力的成员现在也以同样不讲信义的行为,纷纷脱离开它,而各自走各自的道路。但这些四分五裂、单独支撑的成员感到的畏惧更大,他们强颜欢笑,把他们过去极不愿意献给祖国捍卫者的东西,大量地捐赠给了敌人;随后,连那些在一切方面遭到遗弃和背叛的统治者们也不得不以听从外国人的计划,来换取自己的苟延残喘;于是,甚至那些在捍卫祖国的战斗中丢下武器的人们现在也在外国军旗之下,要学着猛举这种反对祖国的旗帜。所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利己主义经过极其充分的发展以后,遭到了毁灭;外来暴力给这种除了自己,就不喜欢设定任何其他目的的利己主义,强加上了另一个这样的目的。

没有一个沦于这种附属地位的民族能够依靠迄今使用的通常办法,使自己脱离这种地位。在它还拥有它的一切力量时,它的抵抗都毫无结果,在它的绝大部分力量被夺走以后,这样的抵抗能起什么作用呢?在以前——即在它的政府雷厉风行地行使职权时——能生效的东西这时不再适用了,因为这些职权只不过表面上还掌握在它的政府手里,但这只手本身是由一只外国人的手来摆布和指挥的13 。这样一个民族是不再能信赖自己的,也同样不能信赖胜利者。这位胜利者如果不能维持既得的利益,不能用一切方法谋求这样的利益,就必定会像那个国家过去那样缺乏深思熟虑,那样软弱无力和没有勇气。或者,如果他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朝一日会变得如此缺乏深思熟虑和软弱无力,那么,他虽然也会像我们一样走向没落,但不会变得对我们有利,而是会成为一位新的胜利者的战利品,而且我们会随着成为这件战利品的显而易见的、无足轻重的陪衬。假如一个沉沦到这种地步的民族毕竟能够挽救自己,那么,这就必定是依靠一种崭新的、迄今尚未使用的方法,借助于创造一种崭新的事物秩序完成的。所以,就让我们来看看,在迄今存在的事物秩序中,必定能在某个时刻使这种秩序告终的根据是什么,以期我们在与这种根据相对立的东西中找到必然会被引入时代的新环节,以期这个沉沦的民族能靠振作自己,走向新的生活。

大家在探究这种根据时将会发现,在迄今的一切体制下,对于整体的关切是借助于一些纽带而跟个人对于他自己的关切联结起来的,这些纽带在某个地方已经完全被切断,以致对于整体的任何关切都不再存在了,而它们就是根据整体的命运,对个人在某种未来的生活和现在的生活中的事情表示担忧和希望的纽带。单纯计较感性生活的理智所发动的启蒙是这样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取消了宗教所建立的某种未来生活与现在生活的联系,同时也把道德思维方式的其他补充手段和替代手段,诸如现存的爱名之心和民族荣誉,理解为骗人的幻想14 ;政府的软弱之处在于它经常不惩罚玩忽职守的人,从而放弃了本该根据个人对待整体的态度,去对个人事情,甚至对现代生活表示的担忧,并且也同样使那种对个人事情表示的希望完全无效,因为它甚至于经常丝毫不考虑个人为整体作出的贡献,而按照迥然不同的规则和动机去满足个人的希望。这样一些纽带已经在某个地方被完全切断,由于它们被切断,共同体也就土崩瓦解了15 。

无论如何,胜利者从这时起,总要孜孜不倦地做那种也只能由他做的工作,即再联结与加固纽带的最后部分——对现在生活的担忧与希望。但这只对他有利,而绝不会对我们有利;这是因为,既然他确实懂得他的利益,他便首先只把他的事情跟这个修复的纽带联结起来,至于我们的事情,则只有在对它的维护作为达到他的目的的手段,成为他本身的事情的限度内,他才把它跟这个纽带联结起来16 。对于一个如此衰落的民族来说,担忧与希望从现在起都被完全放弃了,因为它们的表现已经脱离了它的控制,它自己虽然应有担忧与希望,但从这个时候起,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对它有什么担忧,抱什么希望;给它留下的出路也只能是寻找一个迥然不同的、完全新颖的和凌驾于担忧与希望之上的纽带,以期把它这个整体的事情同它的每个成员对其自身的关切联结起来。

超越担忧或希望的感性动力,而直接与这种动力毗邻的,有道德上赞同与否的精神动力,有对我们与别人的状况满意与否的高度感受。看惯清洁整齐的东西的外部眼睛,会被一个绝对不能直接刺痛身体的污点或一堆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景象,弄得痛苦不安,就像被实际刺痛那样;然而,习惯于污秽与紊乱的人则在这样的处境中安之若素。人的内部慧眼也能被培养起这样的习惯:他自己和他的类族生活得杂乱无章和寡廉鲜耻的那种赤裸裸的景象,会使他痛心疾首,而不考虑那种为了他的幸福感性生活,可以对此担忧或希望的东西,而且这种痛苦也会使拥有这样一种眼力的人完全不依赖于感性方面的担忧或希望,在他尽其所能,消除了他不满意的状况,代之以一种只能使他感到满意的状况以前,一直不得安宁。对于拥有这样一种眼力的人来说,包括他在内的整体的事情是通过对于道德上的赞同与否的动人感受,跟他自己的业已扩大的自我不可分离地联结起来的,而这个自我感觉到自己仅仅是整体的一个部分,并且只有在整体令人满意时自己才能天长日久;所以,把自己培养得具有这样一种眼力,可以说是给一个丧失了自己的独立性,因而对公众的担忧与希望不发生任何影响的民族留下的一种确实可靠、唯一可行的办法,以期它从它遭受的毁灭中再次求得生存,并依靠业已发生的这种新的高级感受,坚定地致力于它那些在它没落以来,任何一个人和任何一个神都没有再考虑过的民族事务。由此可见,我答应指出的解救之道就在于培养一种全新的自我,这种自我至今也许作为例外在个别人中存在过,但从来没有作为普遍的、民族的自我存在过;就在于教育那个业已丧失往日生活的光辉,而变成一种外来生活的陪衬的民族,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17 ,这种生活要么一直是它独占的财富,要么是从它手里传到其他民族那里,经过无限分割,也依然完好无损;一句话,我作为维护德意志民族生存的唯一手段提出的建议,就是完全改变迄今的教育制度。

大家必须给儿童以良好的教育的说法,即使在我们的时代也往往是讲得够多的,而且被重复得令人厌烦,所以,如果我们想在我们的场合把这同样说一番,那会是一种没有价值的事情。就我们相信自己能做另一件事情而言,倒不如说,我们的职责在于仔细地、明确地探讨迄今的教育究竟有什么缺陷,阐明经过改革的教育制度必定会给人们迄今的教养补充什么崭新的成分。

在做过这样一种探讨以后,大家必定会承认,迄今的教育并不是没有在其学子眼前提供某种有关宗教思维方式、道德思维方式、法律思维方式和有关各种秩序、良好习俗的形象,而且也必定会承认,它有时忠实地告诫其学子要在自己的生活中模仿那种形象;但是我说,除了极其罕见的例外——它们并不是由这种教育确立起来的,而是由其他原因造成的,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它们对于所有经历过这种教育的人来说就必然是作为常规现象出现的——,它的学子们都没有遵循那些道德表象和劝诫,而是遵循了他们那些不必借助于任何教育方法就能自然而然地形成的利己主义动力。这无可反驳地证明,这种教育方法虽然能使人记住一些名言和成语,冷静地、无动于衷地想象一些苍白无力的形象,但从来都没有把它的道德世界秩序的描述提高到栩栩如生的程度,使它的学子受到感动,去热爱和向往这种秩序,抱有在生活中推动自己建立这种秩序的深切感受,使那种自私自利的思想就像枯萎的树叶一样,在这样的感受面前凋谢。所以,这也同样证明,这种教育还远远没有抓到和培养现实生活发展的根苗,因为这种根苗在遭到盲目软弱的教育的忽视以后,已经尽其所能,到处肆意生长起来,在不多的几个受到上帝感召的人那里结出了美果,而在大多数人那里结出了恶果。根据这种教育的这些成败之处描绘出它的概貌,在目前也就完全够了;而且就我们的目的来说,大家也可以省得做那番分析一棵树木内部的液汁与纹理的艰辛工作,而这棵树木的果实现在已经完全成熟,并且落到了地上,展现在一切世人的眼前,极其清楚和明白地宣示了它的培植者的内在本质。按照这样的看法,严格地说,迄今的教育决不是培养人的方法;它也没有炫耀过自己是这么做的,而是由于它要求给它预先提供一种天赋的才能或天才,作为它取得成功的条件,而经常坦率地承认了自己无能为力。倒不如说,这样一种方法首先需要发明出来,而它的发明则应该是新教育的真正任务。这种新的教育应该给迄今的教育补充它缺少的东西,即抓到现实生活发展的根苗;如果说迄今的教育顶多是要培养人的某种东西,那么,这种新的教育则是要培养人本身,并且决不是要像以往那样,使自己提供的教养成为学子的财富,而是使这种教养成为学子人格的组成部分。

进一步说,这种如此有限的教育迄今只是被施与那些由于上述原因而受过教育的阶层的极少数人,而共同体真正依靠的大多数人,即民众,则几乎完全为这种教育方法所忽视,受着盲目机遇的摆布。我们现在打算通过新的教育,把德意志人培养为一个整体,这个整体的一切单个成员都受到同一件事情的激励,都是由同一件事情赋予生气的。如果我们在这里又打算把一个受过教育的阶层——这个阶层也许是由道德上表示赞同的新出现的动力赋予生气的——同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阶层分离开,那么,这后一个阶层就会背弃我们,因为唯独还能对它发生影响的希望与担忧的用途不再支持我们,而是反对我们。由此可见,给我们留下的唯一办法就是不折不扣地、毫无例外地把新的教养施给一切德意志人,以致这种教养不是成为一个特殊阶层的教养,而是不折不扣地成为这个民族本身的教养,并且毫无例外地成为它的一切单个成员的教养;在这种教养方面,即在使人对公正事情衷心表示满意的教养方面,各个阶层将来在其他发展部门可能发生的一切差别都会完全消失;所以,按照这种方式,就在我们当中决不会形成民众教育,而是会形成特有的、德意志的民族教育。

我将向你们说明,我们希求的这样一种教育方法实际上已经被发明出来,并且正在得到实施,所以我们除了接受这种呈现给我们的事情,就不必再做什么了,而这种事情需要的力量正如我们关于所要建议的解救之道答应过的,在大小方面无疑不会超过大家能合情合理地假定我们的时代拥有的力量。我现在要给这项答应过的事情补充另外一点,那就是我们的建议绝对不包含什么危险,因为支配我们的暴力自身的利益所要求的,在于宁肯促进而不要阻碍这个建议的实行。我觉得,立刻在这第一讲里说明我关于这一点的观点是适宜的。

诚然,在古代像在现代一样,政治上拐骗和道德上贬低臣服者的做法作为一种统治手段,是往往被使用得成功的。有人通过编造各种谎言,通过混淆语言概念,在民众面前诽谤君主,在君主面前诽谤民众,以便更可靠地支配这两部分分离开的人;有人通过设置阴谋诡计,诱发满足虚荣心与自私心的一切动机,以便使臣服者受到鄙视,从而心安理得地糟踏他们。但是,有人如果打算对我们德意志人采取这种做法,则会犯一种肯定导致毁灭的错误。在撇开担忧与希望的纽带以后,我们现在接触到的那部分外国人的内聚力就有赖于追求名望、维护民族荣誉的动机了;但德意志人依靠明确的认识,早已不可动摇地坚信,这类东西是空洞的幻象,个人的任何创伤、任何残废都不能用整个民族的荣誉治疗好;如果不是有一种更高的人生观传给我们,我们很可能成为这种十分容易理解的、自身有好多诱惑力的学说的危险的宣讲人。因此,不用再加给我们一种新的不幸,我们在我们的自然而然的处境下就是一种有害的战利品,而只有实施已经提出的建议,我们才可能成为一种有益的战利品;所以,这种外国人既然懂得自己的利益,就会受这种利益本身的推动,宁肯打算用后一种方式占有我们,而不用前一种方式占有我们。

现在,我的演讲要以这种建议,特别求助于德国的各个有教养的阶层,因为我的演讲希望首先对他们成为可理解的,然后提议他们成为这项新的创造的首倡者,从而一方面使世事能与他们迄今发挥的作用不再发生矛盾;另一方面使他们在未来能够继续存在下去。我们在这些演讲的过程中将会看出,迄今为止,人类的一切进步在德意志民族中都是从民众开始的,各项伟大的民族事务总是被首先交付给民众,由他们加以掌管和进一步加以促进;所以,这时就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个民族的根本改造是向各个有教养的阶层提议的,如果他们真正采纳了这个提议,也就会破天荒地出现那种改造。我们将会看出,这些阶层并不会考虑,他们有多久的时间,还能居于这类事务的首位,因为这类事务在向民众展示出来以前,几乎已经酝酿成熟,准备就绪,并且对于各个来自民众的人来说,都正在加以完成;而且在不久以后,民众就会不要我们的任何协助,而自己解救自己。这只能给我们产生一个结果,那就是:现今的有教养者及其后代变为民众,而从现今的民众中则会涌现出另一个受过更高的教育的阶层。

最后,这些演讲的总目的在于给已被击溃和精疲力竭的人们注入勇气和希望,给深为悲痛的人们宣示欢乐,引导他们轻松地、平安地度过陷入最大困境的时刻。我觉得,现在的时代好像是一个鬼魂,他萦回于大量疾病刚使他脱离开的那具死尸之上,为之痛哭不已,而无法令自己的目光离开从前钟爱的躯壳,并且他拼命试验一切手段,以期再投入这个发生瘟疫的巢穴。虽然与世长辞者所进入的另一世界的那些能赋予生机的大气已经席卷了这个时代,用抚爱的温暖气息把它包围起来,虽然姐妹们暗地里发出的声音已经向这个时代高兴地致意,对它表示欢迎,虽然这种情况已经表现出来,在这个时代的内在深处朝着一切方向延伸,以期发展出它要长成的光辉形态;但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对于这些大气的感觉,也没有对于这些声音的听觉,即使它有它们,它也是沉湎于对它遭受的损失的痛感,它以为,由于有这种损失,它也同时丧失了它自己。这样的时代该怎么办呢?新世界的曙光已经来临,把山巅照得金光闪闪,预示着即将来到的白昼。我愿尽我的所能,抓住这曙光的条条光线,使它们密集到一块明镜上,而这个绝望的时代可以在它上面看到自己的模样,从而确信自己依然存在,并且自己的真正核心在它上面也可以给自己呈现出来,而这个核心的各种发展过程和各种形态则以一种作出预言的姿态相继从自己面前消失了。毫无疑问,在这种直观中,连这个时代以往的生活的图像也会沉没和消逝,而且已故者可以在没有过度悲叹的情况下,就被送往他安息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