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马耳他岛进抵埃及海岸,在马拉布特登陆,进军亚历山大(7月1日)。 二、冲击亚历山大(7月2日);游牧的阿拉伯人;舰队在阿布基尔停泊。 三、进军开罗;拉赫马尼亚之战(7月10日)。 四、舒卜拉希特之战(7月13日)。 五、进军到厄姆巴巴。六、金字塔战役(7月21日)。 七、渡过尼罗河,进入开罗(7月23日)。 八、萨利希亚之战;伊勃腊吉姆别伊被逐出埃及(8月11日)。 九、拿破仑回到开罗;他获悉舰队覆灭的消息(8月15日)。十、如果1250年法军在埃及能像1798年这样行动,他们会得到成功;如果1798年他们的行动也像1250年一样,他们就会被击溃并被驱逐出埃及。
一、 经过七天非常平静的航行后,舰队驶近了坎迪亚。这个有名的克里特岛 [49] 大大地引起了法国人的好奇心。第二天,一艘去过那不勒斯的巡洋舰开到海军上将身边来。它带来一个消息, 说纳尔逊率领十三艘装有七十四门炮的主力舰于6月20日到了那不勒斯京城前面,并从那儿向马耳他岛驶来。拿破仑听到这个消息后,下令向阿腊斯海角航行,即更向西行三十法里,以便从亚历山大港的顺风方向驶往非洲。这样一来,在没有接到关于该地的情报以前,法国舰队便不开到亚历山大港口。只有一艘巡洋舰奉命驶往港口,去接法国领事上船。如果这艘巡洋舰被驱逐,它就应该走一条虚假的航线,躲开敌人的眼目。6月29日,从轻型舰队上已可以看到阿拉斯海角。一只三樯小货船拦住了一艘28日从亚历山大港开出的沿海岸航行的船。据该船报告:亚历山大目前并没有什么新的情况。31日,阿拉伯人的塔楼、庞培耶夫圆柱和亚历山大城都看得见了。据法国领事报告:纳尔逊率领十三艘装有七十四门炮的主力舰和一艘巡洋舰,于6月28日到了亚历山大,他声称是在寻找法军;但后来就朝卡拉曼海岸 [50] 方向开走了。公使还谈到,土耳其人现在非常惊慌,正在日日夜夜地在补修城墙缺口,刀子已在威胁着基督教徒的生命了。海军军官们并不担心在公海上和实力有逊于自己的敌舰队相遇,但是却害怕在将来登陆部队登陆时或在登陆以后,遭受敌军的攻击。他们特别把希望寄托在这些曾在意大利战争中夺得无数战利品的老兵的勇敢上。
拿破仑命令陆战队当晚登陆。护航队已靠近马拉布特高地。旗舰因与另一军舰相撞,被迫在离岸三法里处抛锚。当时海上狂风大作,兵士们乘着舢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克服了满布在亚历山大碇泊场口和选定登陆的海滨地段前面的暗礁。有十九个人被 溺死了。海军上将把手伸给总司令,帮助他下到他的快艇上去;在总司令离开的时候,这位海军上将高声喊了一句:“幸运是轮不到我的。”哪知这句话竟成了谶语。拿破仑在登陆前发布命令说:“兵士们……你们要给英国一个最沉重的打击,希望这个打击是致命的……你们的一切事业是大有作为的……命运是有利于你们的……再过几天,侮辱法国的马木留克人将不再存在了……你们将生活在其中的那些民族有一个信条,即:‘除了真主和先知者穆罕默德以外,再没有上帝!’你们不要反对他们……罗马军团是泛爱一切宗教的……掠夺行为有损军誉,并且只对少数人有利……你们面前的这座城市,你们明天就开进去的这座城市,是亚历山大建立的!!!”
晚上九点钟,梅努将军首先在马拉布特登陆。他有一个到过这些地方的普罗文斯人领航。总司令乘坐快艇,经过非常疲劳和相当危险的航行以后,于深夜一时在圣西迪—阿尔—帕拉勃里的陵墓旁边的海岸登陆。三时,他吩咐发出集合信号,检阅业已登陆的军队。各团已登陆的部队计有四千五百人。这时月色明亮,非洲的微白而干燥的土地被照得如同白天一般。经过一段长久而危险的航行之后,人们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古埃及的海滨。居住在这里的是东方民族,他们的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都与我们不同。但是,在情势的逼迫下,需要及时派出一小股人,不配炮兵,也不配骑兵,去冲击由宗教狂热的武装居民所坚守的要塞,并一鼓作气地把它占领。前面还有多少危险,多少事件,多少意外和多少使人劳累的困难啊!德塞率领本师的六百人留下来保卫进攻基地,并按照军队登陆的情况来组织军队。这支小军队分成三个纵队向前移动。梅努指挥左翼,兵力为一千八百人,克列别尔指挥中路,兵力为九百人,博恩指挥右翼,兵力为一千二百人,总共为三千九百人。总司令也随军步行,因为还没有一匹马上岸。
将近三百艘军舰(其中有许多被认为是一流的)组成的这支舰队,使亚历山大居民在7月1日夜间通宵感到不安。如果这支舰队像他们认为的那样企图占领他们的城市,那么它就应开往阿布基尔碇泊场。在这种情况下,军队登陆是需要相当时间的,而亚历山大居民就可得到几天的喘息时间。他们可以加倍努力来完成自己的军事准备。但是,夜里一点钟的时候,城防司令科腊伊姆从一个阿拉伯游牧人口里得知异教徒 [51] 已占领了马拉布特要塞,海面敌舰群集,海滨黑压压的一片尽是已登陆的士兵。他立即骑上战马,率领二十个马木留克兵驰往前线。黎明时,他与法军战斗警卫部队的一连狙击兵遭遇。他立即进攻,把指挥该连的陆军大尉的头砍了下来,提着人头在亚历山大街头招摇过市。这个场面颇使居民人心振奋。五点钟的时候,法军侧翼发现了头一批游牧人,在这之后不久,他们很快增加到四五百人。这是贺纳迪族的一些战士,他们是这些沙漠上最强悍的阿拉伯人。他们差不多一个个都是赤身露体、黝黑而消瘦的。他们的马也仿佛是一些驽马;他们个个都像版画上所画的唐·吉诃德,只差没有戴头盔而已。他们的马虽说像驽马,但跑起来却快如闪电,并且在疾驰的时候还能突然停下来,这是这带地方的马所固有的特点。他们看到法军没有骑兵时,就勇敢地冲入各纵队的间隔之中,甚至企图从后方进攻他们。这时全部登陆士兵都惊慌起来了,与登陆地点的联系也被切断了。兵士们只好停下来重整自己的队列。在德塞那一方面,他也配置了岗哨,准备战斗。
假如五百个阿拉伯人都是马木留克人,那么在法军最初遭到挫折,心情紧张,感到草木皆兵的情况下,这些阿拉伯人本来是可以获得更大的成就的。但是,这些阿拉伯人却非常胆怯,和一小时前进行攻击的马木留克人的英勇行为,正成鲜明对比。法国狙击兵四人组成一队,毫不犹豫地去迎击这队骑兵。他们由于害怕埋伏,把进军速度放慢了。太阳出来以后,炎热令人难受。每年这个时候,最凉爽的西北风要到九点钟才会刮起来。阿拉伯人俘获了十二名俘虏,这些俘虏大大地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他们对俘虏的白皮肤大加欣赏。过了几天有几个俘虏被释放回来了,他们详细叙述了沙漠里这群人的既可笑又可怕的风俗。
二、 六点钟的时候,拿破仑望见了庞培耶夫圆柱,不久又看到阿拉伯围墙上的雉堞,随后城里一些伊斯兰教寺院的尖塔和停泊在港口里的土耳其人的轻快帆船的桅樯也都看得见了。八点钟的时候,拿破仑在离城大炮射程以内的地方,登上庞培耶夫圆柱的台座,视察了要塞。城墙很高而厚实,非用发射二十四磅炮弹的大炮不能击穿它,但上面有很多匆忙填塞的缺口。城墙上布满了人。看来,他们都很焦急不安。这是一些步枪和长矛武装起来的骑兵、步兵以及妇女、小孩、老人等等。这时拿破仑发出了各项命令。梅努从右翼冲击三角形堡垒附近的围墙,克列别尔从正面进攻,博恩向阿布基尔大道进发,以便从罗塞塔门攻入城市。对射开始了。虽说被围者的大炮射得不准,但他们还是给根本没有大炮的攻城者造成了一些印象。法国狙击兵用他们机灵的动作埋伏在海滨的沙丘上。结果所有三路进攻都成功了,法军进入了城墙。克列别尔和梅努两将军在率领掷弹兵冲击时受了伤。博恩师团没有遇到这种阻碍;虽然路程最远,它还是最先爬上了用来防护半岛的第二道围墙。半岛上有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博恩攻破了围墙。狙击兵立即潜入各街道。城里一些房屋的墙上凿有枪眼。猛烈的对射开始了。总司令来到卡法列利堡垒的高地上。他打发一个来见他的土耳其轻快帆船的船长带着要守军投降的建议书回去。这位军官很巧妙地向一些舍利赫、乌列马和知名人士暗示:这个城市已受到完全毁灭的威胁。于是他们屈服了。
拿破仑进入这个被包围的城市。他住在法国领事的家里。当时已经是中午了。在一个街角上,有一颗子弹从一间房子的窗口射出来,擦着了他左足的皮靴。他的卫队中的猎骑兵就爬上屋顶,冲入房间,在一个设有障碍物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带有六支步枪的土耳其人。猎骑兵们把他就地处决了。在这场战争中,法军伤亡了三百人。土耳其人损失了七八百人。城防司令科腊伊姆同他的一些最勇敢的部属一起被拘送到法罗斯岛,并被囚禁在那里。谈判进行了整整一夜,最后取得了良好结果,科腊伊姆投降了。他归附法军总司令,宣布自己是他的奴仆,并宣誓效忠。于是他受命负责本城的警察事务,因为无政府状态是征服者最害怕的大敌,在一个语言、习惯和宗教都不相同的国家里尤其如此。科腊伊姆恢复了秩序,解除了居民的武装,供应军队所需要的一切物资。此外,还有一个声望很高的重要人物也依附拿破仑并对他效忠。这就是阿里·美斯里舍伊赫。他是乌列马、舍利弗 [52] ,也是该城的教会 首领。他品德圣洁,学识渊博,非常受人尊敬。他与他的同胞相比,要算是一个比较文明的人物。他所持的司法和仁政的概念同他周围流行的那些概念是不相同的。科腊伊姆所以享有威信,是由于他本身的英勇和拥有巨大的财富,是由于他手下奴隶头目的勇敢;而阿里·美斯里舍伊赫之所以享有威信,则是由于他自己的德行、虔诚以及作为他的一切行为的指导的公正。
2日晚上,护航队以两艘装有六十四门大炮的主力舰和几艘担任防卫的巡洋舰作先遣队,开入老港。炮兵、工兵和行政机关都选定了自己的驻扎地和储藏物资的地点。他们大家把马从船上牵下来,卸下辎重和物资,工作了一整夜。德塞将军于当晚出城,在离城一法里半远的地方,占领了去达曼胡尔的大道上的一个阵地,并把他的左翼同迈迪耶湖连接起来。
贝尔蒂埃下令把用法文、阿拉伯文和土耳其文刊印的大量布告贴满全市并散发给居民。布告的主要内容如下:“卡迪们 [53] ,舍伊赫们,乌列马们,伊马姆们 [54] ,绰尔巴德日伊们 [55] ,埃及民众们!!别伊侮辱法国已经够了,报复的时刻到来了……你们大家依靠的真主说道:马木留克人统治的末日到来了……有人告诉你们说:我是来消灭伊斯兰教的……请你们回答他们:我爱先知和可兰经,我是来恢复你们的权利的……在整个世纪里,我们都是大苏丹的朋友……表示赞成我们的人,一定三生有幸!保持中立的人也是幸福的,他们将会有时间来了解我们。灾难将降落到那些拿起武器来反对我们的狂人身上,他们是必定要灭亡的!想请求我们庇护的村庄,可将苏丹旗树立在大清真寺的尖塔上。军队也可照样办理……对于居民做出敌对行为的村庄,将照军法处理。如果这类事件发生了,就放火烧毁村庄。舍伊赫—阿耳—别列德们,伊马姆们,穆厄德津们 [56] ,你们要确实负起本身的职责。”
总司令写了一封信,由一位军官乘土耳其轻快帆船送到开罗的巴夏手里。信中说道:“法国政府曾多次照会土耳其政府,要求惩办别伊,并制止对我国居住埃及的侨胞的侮辱。土耳其政府宣称马木留克人贪婪而任性……帝国不庇护他们……法兰西共和国像以往几次对待阿尔及利亚和的黎波里那样,为了结束这种抢劫行为,特派遣大军前来……总之,请出来与我面谈。”
至于在马耳他岛获释的七百名土耳其奴隶,已经由陆路遣送回国。他们当中有的黎波里人、阿尔及利亚人、突尼斯人、摩洛哥人、大马士革人、叙利亚人、士麦那人和君士坦丁堡人。他们吃得很好,穿得很好,受到尊重。他们领得了足够开销的旅费。他们充满了感激的心情。他们回到土耳其,在帝国各地散布法军胜利的消息,并根据自己的认识宣传法军的实力和法军对待穆斯林的善良意图。他们不断地称赞拿破仑的宽大,甚至觉得没有足够的词汇来表达他们洋溢的感情。他们在整个东方造成了极其愉快的印象。
大军需要马匹供应自己的骑兵,需要骆驼运输物资和粮食。亚历山大在这些方面所能供给的资源不多。只有白赫拉的阿拉伯人能满足一切需要。另一方面,为了保卫军队后方及其交通线,赢得他们的好感也是重要的。科腊伊姆把自由通行证发给他们骑单峰骆驼的。他是他们的保护者。他一声召唤,他们就立即赶来。7月4日,贺纳迪、阿乌拉达利和别尼阿乌努斯等部落的三十个舍伊赫都来到了大本营。这些居住在沙漠上的人的外貌引起了兵士们的好奇心,而法军的一切也使他们惊奇不已。他们用手触摸着所看到的一切东西。他们签订了一个条约,根据条约,他们必须保证从亚历山大到达曼胡尔大道的交通畅通无阻。即令对个人的通行,亦不例外。他们应于四十八小时内提供三百匹马(每匹价格二百四十个利维尔)和五百头单峰骆驼(每头价格一百二十个利维尔),应该租给法军一千头骆驼并配有赶骆驼的人;最后还应该遣返他们所俘的全部俘虏。他们同总司令一起进餐,并领到一千个路易多尔作为定钱和赏金。全军都庆祝这个似乎是幸运预兆的幸运事件。次日,他们送回了他们俘虏的十二名士兵,交出了八十匹马和一百头骆驼。其余的他们答应最近缴纳。
这时舰队停泊在公海里,尚未进入港口。一些土耳其领航员拒绝将装有七十四门大炮的主力舰,尤其是装有八十门大炮的主力舰领入港内。于是巴勒舰长奉令去考察航路并测量深度。但因为舰队的一些军舰装满了大炮和其他军需品,所以海军上将希望在阿布基尔碇泊场抛锚卸载,以减轻各舰的负荷。他指出,在扬帆行进中来做这件事需要一星期;而在碇泊场上,做这件事只要三天就够了。7月13日,巴勒舰长提出了报告。他宣称舰队可以进港,并无任何危险。拿破仑立即给海军上将下达进港命令。可是巴勒舰长的报告受到了海军上将的指责。海军上将召集了他手下一些少将和上校开会。这次海军会议决定,必须对航路再进行一次考查 。当时总司令已离开亚历山大,前往开罗。他在离开时,曾再度命令海军上将将舰队开进亚历山大港;如果事实不可能,就赴克基拉岛向驻君士坦丁堡的法国公使请示;如果公使也没有指示,那就必须前往土伦,保护那里准备出海的警卫队。该队有六千人,他们都是在部队迅速而秘密地往土伦集中的时候,因病或休假而脱离自己的团队的。
需要休养和治伤的克列别尔将军,带领八九千卫戍部队,留在亚历山大担任该城和全省的卫戍司令。一位优秀工兵军官克列登上校,奉命建筑要塞工事。建筑要塞有许多困难,但他克服了一切困难,并在几个月之内在三个制高点上建筑了一些堡垒。他在这个工作中运用了他的技艺中的一切奥妙。马拉布特、法罗斯和进港口的道路都由装备着发射三十六磅炮弹的大炮和远射程臼炮的炮垒保卫着。从这个时候起,每当英国人企图逼近它们时,都不得不后悔。
三、 法军向开罗推进。它由六个师组成,分别由德塞、列尼叶、博恩、杜古阿和维阿列六位将军指挥。后备军二千六百人由缪拉将军指挥。另外有两个快速骑兵旅,每旅一千五百人,分别由札昂切克与安得列奥西两个旅长指挥。步骑混合炮队由四十二门大炮、四个锻炼场、六台备用炮架以及五百匹马或骡子拉的五十箱弹药车所组成。其余的车需品皆用骡子驮载。所有各兵种的人数总共为二万一千人。
海军少将别勒是森·瓦列里·修尔·索姆港的勇敢的海员,他负责指挥尼罗河区舰队。尼罗河区舰队由两艘吃水浅的帆船、三艘三樯小货船、四艘通信舰和六艘武装的三角帆船组成,换言之亦即由十五艘配有六百名法国海员的船舰组成。为了趁人心惊慌失措之际进入京都,不让敌人武装和加强城防工事,必须抓紧一切时间。7月5日,杜古阿将军率领他的一个师和两个快速骑兵旅向罗塞塔推进。海军少将别勒率领一个区舰队前往迈迪耶湖,以便载运军队渡湖。6日杜古阿将军沿着海岸进抵尼罗河口,并占领茹里延要塞;同时海军少将别勒已通过迈迪耶湖而在罗塞塔前面抛锚。梅努将军负责指挥本省的卫戍部队。他需要养伤。一个步兵营、一个没有配备马匹的炮兵连、五百名带着马鞍的快速骑兵(他必须给他们提供马匹)以及两艘军舰都留下来交给他作为本省的卫戍部队。海军少将别勒征集了一批必要的平底船,用来运载快速骑兵旅和他们的马鞍、辎重、粮食及弹药。他自己指挥这支船队。9日他从罗塞塔开航,沿尼罗河向上航行。杜古阿将军率领自己的一个师跟在他后面,沿河的左岸向上前进。
其余的四个师和后备军都向达曼胡尔前进。德塞于4日出发而于六日抵达那里。列尼叶5日出发,博恩6日出发,维阿列7日拂晓出发。总司令率领后备军于7日下午五时出发。亚历山大距达米埃塔十五法里。这里是一个常常由尼罗河洪水施肥的平原,但1797年由于种种原因,尼罗河没有泛滥。这时是尼罗河水位最低的季节,所有水井都干了。从亚历山大开始直到别得,法军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水。沿着这样的地方行军,他们原先是没有准备的。他们既受到酷热的太阳的暴晒,又找不到阴凉的地方和饮水。因此,他们厌恶这无边无际的沙漠,尤其是不喜欢那些阿拉伯的游牧人。
当阿拉伯的游牧人依照亚历山大条约启程来缴纳马匹和骆驼的时候,他们接到了开罗乌列马和舍伊赫的菲特法 [57] ,命令他们拿起武器来保卫受到异教徒威胁的先知者的宗教。这就改变了他们原先的善良意图。他们对科腊伊姆宣称,既然他们的宗教已受到威胁,那么他们认为条约就无效了。这五个拥有一千八百匹马的部落于7日开始了军事行动。这些阿拉伯人经常在法军的侧翼、后方和正面活动。他们极其灵巧地隐藏在当地一些极小的洼坑里,然后闪电般地向所有离队的兵士猛扑过来。法军的骑兵不多,马都很疲乏,质量也比阿拉伯马差得多。贝都英人包围着法军队伍就像鲨鱼跟着舰队一样,或者如士兵们所说的“巡逻队紧跟着警察”。这种警察是很严厉的,但他们能够维持秩序。士兵们对于警察已习惯了。他们也改掉了拖拖拉拉和擅自离队的坏习惯。在侧翼没有保护的情况下,他们就不再前进。辎重车夹在队伍中间行进。尽管法军阵营被巧妙地打乱了,但是士兵们却没有忘记队伍部署的规则。士兵在亚历山大时,曾向那里的一些法国人打听过埃及的情况,那些法国人乐意地向他们描述了一幅最诱人的图景。他们告诉士兵说,他们在达曼胡尔将找到东方的全部豪华、舒适的生活、大城市的繁荣的商业和地区辽阔的都市;那里的一切都和亚历山大迥然不同。
拿破仑通宵未歇息。他在一夜之间走遍好几个师的宿营地。夜里三点钟,当月亮已经下山,天空已变得很黑暗的时候,博恩师团的几盏哨灯已熄灭了,护卫的猎骑兵不小心碰着了野营的帐篷。一个哨兵立即放枪……“拿起武器作战!”的喊声把全师官兵都惊醒了。于是士兵们排成两个横列射击起来。射击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彼此才弄清了情况。当时全军为一种特有的恐怖笼 罩着,士兵们产生了各种猜想,他们对一切东西都很生疏,而且也不喜欢。
拿破仑经过十六小时的行军之后,在早上八点终于看到达曼胡尔了。这个城市的四周都为棕榈林所环绕。天空中现出了寺院尖塔的优美轮廓,看来清真寺是很多的。在城市附近的一些小丘上可以看到一些圣者的陵园。这座城市的最美好的一面显示出来了。如果人们把它当作莫德纳、克雷莫纳或斐拉拉,那就想错了。德塞出来迎接总司令,把他引到一个没有门窗的棚子里。一些舍伊赫—阿耳—别列德、沙贺勃、萨腊夫、伊马姆和大舍伊赫等都聚集在这里,他们用牛奶和放在灰烬上烤熟了的干饼款待他。这对于意大利方面军的司令部来说是多么隆重的筵席啊!在米兰、布里西亚、维罗纳和学术城波伦亚,人们都没有这样欢迎过总司令;可是这种欢迎也不得不使人发笑。一些跟随大军前进的“法国人”,特别是马加朗 [58] ,成了士兵开玩笑的对象。这些可怜的人对于整个埃及只熟悉开罗、罗塞塔和亚历山大等城市。他们在土耳其人的不安的眼神注视下,乘三角小帆船沿尼罗河而下,没有走进过一个村庄。他们只是根据从桅杆顶上看到的风景,形成了对这个国家的概念。
大本营驻扎在非常美丽的槐树林边的人造草场上。这里水质良好,水源丰富。兵营都建立在荫蔽的地方,禾稭、蔬菜和肉类都不缺少。航海所用的干粮还有剩余。这时无论人或马都需要休息。因此9号那天给他们休息。从一个营地到另一个营地进行巡视的缪雷尔旅长,不顾前方哨兵的劝阻,在离哨兵约百步远的一个低谷里被四个阿拉伯人追上,并用标枪刺死了。他是一个优秀军官,大家对他均表惋惜。10日黎明的时候,大军又开拔了。早上九点钟,队伍到达拉赫马尼亚附近的尼罗河畔。大家都向这条奇妙的河流欢呼致敬。官兵们衣服也不脱就跳到河里去凉爽凉爽。拉赫马尼亚这个市镇不像达曼胡尔那么大,可是郊区的土地却比前者的更肥沃更富饶。
开罗于7月5日得到消息,说异教徒的军队已经登陆,攻占了亚历山大港;又说这支军队有很多步兵,但是没有骑兵。于是别伊和他们的基阿希夫们发出了欢呼声。开罗城张灯结彩。他们说:“这是一些应当切开的西瓜”,没有一个马木留克人不保证要砍掉一百个法国人的头,即使这支军队有十万人,将来也会被消灭的;因为他们非要从尼罗河两岸的平原上通过不可!他们这些不幸的人竟抱着这样的幻想准备出来迎击法军。5日傍晚,一个别伊率领六百名马木留克人朝达曼胡尔的方向进发,想召集白赫拉的阿拉伯人,以阻止法军的进攻。10日那么,正当编好了后卫的德塞师团离开军营的时候,他们到达了达曼胡尔。德塞的全师编成密集纵队前进,炮兵在纵队的首尾,辎重在两个旅团的中间。敌人出现时,他决定了各排间的距离后,下令整队,并且继续前进,同这支最终决定向他进攻的优秀骑兵部队进行战斗。他立即发出口令说:“各排左右拉开,分两个横队开火!”当马木留克人看见这支步兵这样坚忍不拔,炮火这样猛烈,霰弹从这么远的距离随时都可以给他们带来死亡的时候,他们的惊骇和纷乱情形真是难以形容。有几个勇士被刺刀刺死了。大部分队伍都跑到了炮火射程以外的地方。于是德塞重新改变师团的队形,从方阵改为行军队形。法军在这场战争中,只损失了四个人。当穆腊德别伊知道这件不可理解的奇怪的事情时,他对被法军数量吓倒的别伊们和基阿希夫们大发脾气,仿佛马木留克人在平原上本来是能够和法国步兵相匹敌的。
法军陆续于10日、11日和12日进入了拉赫马尼亚。一支小型舰队和杜古阿师团也于12日早晨前来会师。为了保证部队在两岸机动作战,以及能和马木留克人的数量众多、装备精良的小船队作战,这支小舰队是很必需的。贝都英人的数量每天都在增加。法国人好像是被包围在拉赫马尼亚的兵营里。贝都英人的哨兵布置在法军哨兵的步枪射程之内。他们发现法军的马匹毫无作用,因此对我们的骑兵极端轻视。
这时我军的布置是这样的:克列别尔统率领护航队和决定进港的舰队驻在亚历山大。他的卫戍军则据守阿布基尔堡塞。他有一个步兵团,即第六十九团,有一千名炮手、工兵和役伕,有后备步兵和快速骑兵二千人,有常备部队六千五百人,还有运输船队上像国民自卫军那样组织起来的三千五百人。这样就使卫戍军的数量(不包括舰队上的)达到九千至一万人。梅努率领一千二百人和三艘通信舰驻在罗塞塔。拉赫马尼亚军营里共计有二万人。工兵加强了位于达曼胡尔高地上的清真寺的防御工事。这里布置了三百人并装置了两门大炮,这些大炮是亚历山大的卫戍部队找出来的。
大家认为必须在拉赫马尼亚建立一座能容三百人守卫并可以装置三门大炮的多面堡,结果也就照办了。海军少将别勒在这里留下了一艘武装小艇,以执行尼罗河上的警察职务。
四、 6日,穆腊德别伊带领三千名马木留克兵、二千名土耳其步兵和由六十艘船(其中有二十五艘为武装舰只)所组成的许多小舰队,从开罗出发了。他把法尤姆省 [59] 所有的阿拉伯人都召集拢来。他估计能及时赶到达曼胡尔支援自己的先头部队。伊勃腊吉姆别伊率领人数更多的一支军队跟随在他的后面。穆腊德在帖兰获悉拉赫马尼亚的情况和罗塞塔已被法军攻占,以及法军正向开罗前进的消息之后,就向舒卜拉希特前进,在那里建立了两座各装九门大炮的炮垒,并下令在土耳其兵驻扎的村庄里建筑防御工事。他的小舰队也停泊下来,舰队左翼与村庄衔接,右翼与河口三角洲衔接。
12日傍晚七时,法军在离拉赫马尼亚一法里的米尼亚村扎营。它奉命在夜间一时出发。不让穆拉德别伊有时间完成炮垒内部防御墙的建筑,不让他有机会集中力量,这是非常重要的。月亮刚刚出来,军队就已经出发了。将近八点钟的时候,他们发现了穆拉德别伊的军队,其右翼完全由马木留克兵所组成,据守在舒卜拉希特村;左翼由二千名阿拉伯人组成,延伸到沙漠地带。这个场面使大家十分惊异;因为每个马木留克兵都有三四个人服侍,而阿拉伯人却不断地在移动着。穆拉德别伊的战线上估计有一万五千至一万八千人。
巴河伊的贝都英人按照自己的习惯切断了同拉赫马尼亚的联系,并在我们的后方和侧翼驰骋不息。他们也把亚历山大、达曼胡尔和罗塞塔等城市包围起来了。法军编成战斗队形,左翼与尼罗河边的一个小村庄衔接,右翼与接近沙漠的一个大村庄毗连;队形铺开来有一千八百法尺宽。德塞的军队构成右翼,他下令加强村庄的防御工事,在村里布置一个营和三门大炮。他把自己的师团摆成一个正面宽一百五十法尺,侧翼为二十五法尺的长方阵。维阿列将军指挥左翼,以同样方式布置在村庄后面一百法尺远的地方。其余的三个师布置在他们之间的间隔里,使侧翼与稍后的正面军队互相掩护。骑兵分成五排,分布在方阵中间。后备军布置在战线后面一千法尺远、彼此相隔八九百法尺的两个村庄里;而每个村庄都设置防寨,并且都安置半个炮兵连。如果敌人善于估价这些阵地的话,这些阵地对于他们显然是可怕的。在现有的三十六门大炮中只要有十八门就能粉碎敌人的一个据点。
双方的军队一连对峙了几个钟头。法军在等候自己的小舰队。但它还停泊在拉赫马尼亚,而且不能溯流而上,因为这时北风未起。只是到八点钟时才刮起了北风。太阳照在马木留克兵的钢盔和铠甲上,使这一支漂亮的军队更加光彩夺目。在最勇敢的马木留克兵和大胆无畏的阿尔卑斯射手之间,按照东方习惯,发生了多次对打。有一个马木留克兵表演了他全部的灵活技巧和勇敢动作,使我们称赞不已。他紧贴在自己的马上,这匹马也似乎分享了他的全部的热情;他手腕上挂着一把马刀,还用自己的马枪、短火枪和四支手枪依次进行射击。他这样射出六种武器的子弹以后,绕过狙击排,并以惊人灵活的动作从狙击队和战线中间跑过去了。法军当时还看到七个长官带着精锐卫队聚集在一个小丘的中心点上;那就是一些别伊在开会。转瞬间这支由七个别伊率领的优秀骑兵,疾驰过来,窜入列尼叶将军的方阵和杜古阿将军的方阵之间的地带,这个地带就是法军总司令所在的地方。毫无疑问,他们企图从法军后方找到没有防御的地方,以便从背后打击法军。法军立即从方阵正面、接着又从两侧、最后又从后方连续发射霰弹和炮火,打死和打伤了他们很多人。有几个从后方冲入方阵的勇士也都死在刺刀之下。但是,当穆腊德别伊发现后方的火力同前方的一样猛烈的时候,他就急忙撤退了,转而进攻驻有后备军的两个设防的村庄。可是他在再度饱受霰弹的射击之后,又急忙向左奔驰,退到离法军右翼半法里远的地方停下来。战场上留下了六十具马木留克兵的尸体。他们的尸体使法军士兵大为高兴;因为马木留克兵有一种习惯,他们在出发作战时,要把自己所有的金子拴在腰间。除了金子以外,他们的马匹、衣服和武器也都非常值钱。这就使得兵士们懂得,这个国家既然有如此富足的捍卫者,那就决不会像他们所想象的那样贫穷。
法军的战线依然屹立未动。他们等待着第二次进攻。后来他们终于看见了小舰队的桅杆。那时是下午一点钟。四个小时以后,尼罗河上开始了惊心动魄的炮击。海军少将走在前面,下令排成战斗队形,绕过舒卜拉希特村庄。接着他向敌人船队的中心冲击。实力占优势的敌人在接舷搏斗中夺去了他的一艘吃水浅的帆船,而他本身也陷入危险之中。可是他使用了灵巧的战术,使法军小舰队转危为安。当拿破仑刚一发觉他的海军遭到危险时,就立即命令步兵全线推进。左翼师团进攻舒卜拉希特村。土耳其军队守的炮垒被拿下了。两千名有被法军切断和包围的危险的土耳其军队,在作了一些抵抗之后就逃跑了。马木留克兵惊骇万状,对所发生的事件一点也不了解;因此他们把自己置身于炮火射程之外,而且随着法军的节节前进,很快就退却了。分布在舒卜拉希特村的一些房子里和各处防水坝上的狙击兵的火力,以及布置在尼罗河岸上的发射八磅和十二磅炮弹的大炮和榴弹炮所射出的炮火,很快就改变了尼罗河上的战争的进程。土耳其水手们都是很老练的,他们在懂得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后,立即转换航向,利用风力逆流而退。其余的水手们稍后也照样行动,可是时间来不及了,他们只好放火烧掉自己的船只。每年这个时候,北风通常在下午四五点钟时就停了。另一方面,尼罗河在沙布尔前面就拐弯了。因此,在这一带河面上,有可能截获敌人残余的舰队。编成纵队的五个师团拉开距离,分五路径直通过田野前进。穆腊德别伊看见他的战士既惊慌而又气馁,就悄悄地仓皇逃回开罗去了。
下午六点钟,大军在沙布尔附近宿营。土耳其的全体船员知道他们已被截断退路以后,都躲到河口的三角洲上,烧毁了自己的船只,其中有几艘侥幸获救。军营布置在野生无花果树林中。日暮时,海军少将别勒驻扎在一个村庄的高地上。这天,法军共伤亡三四百人,其中四分之三是水兵。蒙日、别尔托列和秘书布尔延等都待在小舰队上。战斗危急时,他们举止沉着,毫无怨言。马木留克人共伤亡了三百名最勇敢的骑兵和四五百名步兵、小舰队上的水兵,损失了安装在海军炮架上的九门劣质铁炮。他们曾把这九门炮编成炮兵连,配置在舒卜拉希特附近。至于他们的小舰队,则全部被消灭了。
从这时起,穆腊德别伊不再指望得救了。他明白了双方武器装备不平衡,光靠勇敢来取得胜利是不够的,而且法军步兵也不像他以前所想象的那样可以轻视了。其实在旷野里,一万名马木留克兵是不会害怕攻击五万名土耳其军队的。他们在开罗散布了无数的谣言。他们所见到的一切,他们所听到的一切和他们根据本身经验所了解到的一切,都使他们的见解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以致他们迷信巫术了。他们认为,法国苏丹是一个巫师,他用一根白色的粗绳系住全部士兵。他把白绳拉向任何一方,士兵们就犹如一个人一样,随着绳子向左或向右转动。他们把法国苏丹叫做炮火之父,以形容他的炮兵用霰弹射击以及步兵用步枪射击的火力的猛烈程度。
当时阿拉伯人阻扰我军前进,使某些部队不能远离大军,造成粮食供应困难。札昂切克和安德列奥西两将军各自率领旅团在三角洲登陆,沿右岸前进,除非不得已才同阿拉伯人作战,或同〔其他〕 [60] 敌人作战。他们准备了丰富的物资,并把这些物资分给了各部队。几天当中,他们弄到了上百匹马,这就使得他们能够用骑兵进行侦察了。舒卜拉希特会战对法军是很光荣的。当然,法军在战场上有二万人和四十二门大炮,而敌军实际上只有八千人;这是法军和这支最出色而可怕的骑兵队的第一次交锋。
五、 13日那天部队很疲劳。它除了战斗进程中的调动以外,还走了整整七法里路。气候炎热,在干旱龟裂的田野上行军是很困难的。在早晨九点钟以前,当北风还没有刮起来的时候,小舰队是不能起锚的。然而它必须和大军协同行动,以便与右岸保持联系并相互支援。14日,部队出发很晚,于天黑时才抵达库姆—舍里夫,这里是把尼罗河水引到麦里尤特省去的灌溉运河的起点。兵士们在这儿找到了大量的西瓜,这是一种特别鲜美的瓜果,纵然吃得过多一点,也不会感到不舒适。15日,部队在阿拉伯人的阿利—卡姆村宿营。这天共计走了三法里半。16日,部队抵达阿布—涅沙巴,走了四法里半。这里的沙漠离尼罗河最近。17日,部队在瓦尔达纳附近的棕榈树荫下宿营。他们从右岸得到一批粮食。部队这天夜里两点钟起程,到九点钟就停下来休息,走的路程不多。其所以如此,就在于气候非常酷热,筹备粮食困难,以及阿拉伯人所造成的许多不便。因此,部队不得不慢慢前进,以便不使一个人掉队,并且可以等候小舰队跟上来,把病人和过度疲劳的人送上船,不致把他们留在中间站里,换句话说,就是不致削弱部队。最后,法军在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战斗准备状态,因为每天都得到开罗方面正在积极备战的情报。
别伊、土耳其军队、阿拉伯人和自卫军等都出城迎击异教徒。札昂切克将军在尼罗河分为两条支流、形成三角洲的地方建立了阵地。这个地方叫做“乳牛腹”。犹太人在沙漠中流浪时,曾留恋埃及的肉锅、洋葱和各种蔬菜;正如他们所说,这些东西是足够饱腹的。可是,法国兵却回味意大利的享受,并且高声谈论不休。两周以来,他们的不满情绪越发增长了。他们往往把繁盛而肥沃的伦巴迪亚平原,把善于交际、温和而有教养的威尼斯领地的居民拿来对比,认为这是一个野蛮民族。他们的语言不能理解。这些可怜的费拉赫跟他们的水牛一样呆板,他们的住宅很简陋。这些平原被太平晒得干裂了,光秃秃的毫无遮阴之处。这条尼罗河是一条肮脏而混浊的小河。这些可怕的沙漠人是那样丑陋,那么野蛮。而他们的女人比他们自己还要肮脏。法国士兵抱怨说,他们是到了一个既找不到面包也找不到葡萄酒的国家。有人回答他们说,这个国家不但不贫困,而恰恰相反,它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地方。只要到了开罗,他们就会有面包和葡萄酒。他们现在所住的地方,过去是罗马的谷仓,而现在是君士坦丁堡的谷仓。可是,说什么也不能安定激动的人心。当迁居开罗的法国人谈到开罗的美丽和富裕时,士兵们都失望地反驳道:“你们跟我们谈达曼胡尔也是这样说的。开罗也许大一两倍,可是,反正不过是一堆茅屋,连勉强生活的条件也不具备!”拿破仑时常走到自己的士兵面前,对他们说:“目前尼罗河与它的声誉不大相称;但是河水开始上涨了,因此它很快就会向人们证实有关它的一切传说都是正确的。你们将在裸麦堆上扎营,很快就会有磨粉机和炉子。目前在这块荒凉的、单调的不毛之地上行军多么困难,但是,它很快就会长上庄稼,带来丰饶的收成;这种收成将使你们回忆起波河两岸的肥沃土地和那里的富饶。你们很快就有小扁豆、大豆、牡鸡和鸽子。你们的抱怨太过分了。毫无疑问,气候是非常炎热的,但部队在休整的时候,还是可以忍受的;就是在意大利战争中,部队在7、8月间的调动也是非常疲劳的。”这些谈话仅仅发生了暂时的效力。将军和军官的牢骚比兵士更多。这个战争的劳累和意大利宫殿及城堡的舒适生活成了鲜明的对照。
一种混乱的、无法克制的苦闷情绪笼罩着全军。在这种情绪最厉害的时候,有一些士兵跳入尼罗河中,以求速死。每天,士兵们在安营之后,首先就要求发表意见。他们从尼罗河里一跑上来 [61] ,就开始谈政治,充满着悲观失望的情绪,抱怨物资供应的困难 状况。“我们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呢?督政府简直是流放我们!”他们有时候也怜惜自己的总司令,因为总司令也跟士兵一样在尼罗河岸上宿营,身上一无所有。司令部的午餐经常就是几碟小扁豆。他们说:“督政府想摆脱他 [62]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呢,为什么他不给我们一声号令,把他的敌人从宫廷赶走,像从前赶走克利什党人 [63] 那样呢?”科学家们在所到之处只要发现了古代文明的遗迹,就停下来进行挖掘。他们认为,科学家建议派遣考察团,正是要寻找古迹。他们这样做引起了士兵对他们的反感。士兵们把他们叫作笨驴。卡法列利是这个考察团的领导人。这位勇敢的将军有一只木头脚。他非常好走动。他走遍了所有部队,给兵士们讲道德。他只说这个国家的好处,只说这次远征的伟大成果。有时,兵士们听完他的话就发一顿牢骚。但是法国人快乐的天性还是占了上风。有一个士兵对他说:“您确实毫不在乎,因为您在法国时就只有一条腿呀!!”这句话传遍了每一个营房,逗得所有的士兵都发笑了。但是士兵们从不拒绝帮助科学艺术工作团的成员,他们从内心尊敬他们。当这种最初的不满情绪消除以后,卡法列利和科学家们就开始受到他们的尊敬了。法国人的机智帮助我们找到了摆脱困境的出路。一些人捣碎裸麦做面粉,另一些人在炒锅里炒谷粒,然后再煮炒过的谷粒,这样就做出又卫生又富有营养的食品。
19日,法军抵达三角洲起点对面、离开罗五法里的乌列姆—迪纳腊。它第一次看到了金字塔。所有的望远镜都对着人类所创造的这些极其宏伟壮观的古迹。有三个金字塔隐约出现在沙漠的地平线上。它们好像三块巨大的岩石。可是如果更仔细地观察它们,那么从整齐的棱线就可以辨出人工制造的痕迹来。同时,莫卡塔姆清真寺也看到了。再过去便是开罗。20日部队休息,然后就奉命准备作战。敌人的阵地在开罗对面尼罗河左岸上的厄姆巴巴和金字塔之间。他们有很多步兵、骑兵和炮兵。他们还有规模相当大的分舰队,其中甚至有巡洋舰掩护着它们的兵营。这时法国的舰队还落在后面,而且在数量上也远远不及敌舰队。由于尼罗河水位很低,所以不得不放弃河上的各种辅助手段,不得不放弃河流可以给予的帮助。马木留克兵、阿哈 [64] 和水兵一方面以自己的人数众多和阵地优越而自豪,另一方面又受到他们的父母妻子的期望的鼓舞,因而充满了热情和信心。他们说:“法国人在我们祖先建造的金字塔脚下将找到自己的坟墓,结束他们的残生!”
六、 21日早晨两点钟,部队拔营出发。黎明时与马木留克兵的前卫相遇,后者在发射一阵炮弹以后,就躲藏起来了。早晨八点钟,当部队看到开罗城里四百个清真寺高塔的时候,成千上万的士兵都发出欢乐的呼声。这样,他们得到了证实,这里的确有一座大城市,这座城市是他们登陆以来所见到的一切城市都无法比拟的。九点钟,他们发现了敌军的战斗队列:右翼是由土耳其军队、阿拉伯人和开罗民兵组成的两万人的军队,他们驻在布莱克对面尼罗河左岸的厄姆巴巴村前面的设防军营里,这座设防军营装有四十门大炮。正面有一个骑兵军团,由马木留克兵、阿哈、舍伊赫和埃及 其他有名人物所组成,共一万二千人。这些人都骑着马,每人身边有三四个徒步的仆人。因此,这条战线上共有五万人左右。左翼与金字塔毗连,是由八千名阿拉伯游牧人组成的。这条战线长达三法里。从厄姆巴巴到布莱克和老开罗一带的尼罗河上,差不多布满了分舰队的船只,桅樯矗立如林。分舰队是由三百艘舰艇组成的。右岸挤满了开罗的居民——男的、女的和小孩,他们急忙赶来观看决定他们命运的战斗。他们认为这次战争具有重大的意义:如果战斗失败,大家就要做这些异教徒的奴隶。
法国军队采用的战斗队形恰巧与舒卜拉希特会战的队形一样,不过这次与尼罗河相平行,这是因为敌人已控制了这条河流。司令部的军官对敌人的设防军营进行了侦察。这个军营用一些能对骑兵起某些障碍作用的简单战壕保护着,可是遇着步兵进攻时,这些战壕的价值就等于零了。他们刚刚着手防卫工作,但采取的方案是不高明的。这些工作才开始了两个星期。大炮都是铁制的,安置在海军炮架上,这些炮架是不能移动的,因此他们就不能随机应变。在步兵当中,可以看出缺乏秩序,这种步兵在平原上是不能作战的。步兵的计划是保护自己的内部防御墙。他们和阿拉伯人一样,没有多大可怕之处,在战斗中的作用几乎等于零。只有马木留克军团才值得担心,但他们也无力抵抗法军。走在前面的德塞师团往右迂回,在离设防军营的大炮射程一倍远的地方通过,把自己的左翼暴露给敌人,然后向马木留克兵的战线正面前进。列尼叶、杜古阿、维阿列和博恩师团均保持若干距离,跟在他后面前进。他们想要突破敌人战线的那个据点的对面,有一个村庄,做了法军的方向点。法军按照上述队形毫无声息地向前走了大约半个钟头。敌军总司令穆腊德别伊虽然没有在战斗中随机应变的任何经验,却猜到了法国总司令的意图。他天生有一种伟大的气魄,卓越的胆量和高瞻远瞩的眼光。他用一种使名将益增光荣的技巧和明智的眼光掌握着整个战场。他知道,如果让法军实现它的策略,他自己就将灭亡。因此,在他拥有许多骑兵的条件下,他应当向正在进军途中的法军步兵展开进步。于是他率领七八千名骑兵,闪电般地冲向法军,插入德塞师团和列尼叶师团之间,并包围了他们。这个行动如此迅速,以致一刹那间大家都怀疑德塞将军是否来得及占领防御阵地。他的炮兵退到棕榈林里去了。但是赶上德塞师团的头一批马木留克兵人数不多,而排炮又把他们中的半数击倒在地上。因此德塞将军得以把自己的士兵排列成方阵。霰弹和枪弹又开始从四面八方继续射击他的进攻者了。列尼叶将军那一方面也立即占领了防御阵地,并向各方面展开射击。总司令所在的杜古阿师团改变了进军的方向,来到尼罗河和德塞将军的军队之间,它切断了敌人与厄姆巴巴军营的联系,并阻挡了他们去尼罗河的道路。这样,杜古阿师团很快就能够对马木留克兵的队尾开炮了。四十五名或五十名最勇敢的别伊、基阿希夫和马木留克兵死在这些方阵里。战场上布满了尸体和伤亡者。马木留克兵在霰弹射程范围内顽强地奋战了半小时之久,在灰尘、马匹、烟雾、霰弹、子弹和临死者的呻吟声中,从一个间隙奔驰到另一个间隙。可是归根到底,什么也没有得到。最后,他们只得退出炮火射程的范围以外。穆腊德别伊率领三千名骑兵沿着通往上埃及的大路退回吉萨去了。来到方阵后面的其余敌军在博恩师团进攻的时候,在设防军营里找到了据点。蓝庞将军率领两个营占领了堑壕和水坝,切断了厄姆巴巴和吉萨之间的交通。留在军营里的骑兵,当其进攻被博恩师团击溃时,就企图退回吉萨。但蓝庞在杜古阿师团支援下把他们阻拦住了。于是他们开始是动摇不定,东奔西蹿起来;最后由于本能的冲动,沿着抵抗力最小的战线走去,投入尼罗河中。于是几千人都在那里溺死了,没有一个人能够渡到对岸去。从这时候起,设防军营再没有任何抵抗了。敌人的步兵看见骑兵被粉碎了,就退出战斗,纷纷乘坐小筏或游泳抢渡尼罗河。大部分步兵都沿尼罗河左岸往下游逃走,并在黑暗掩护下,隐藏在旷野里。所有大炮、骆驼和辎重等都落入法军手里。
穆腊德别伊曾几次实行反攻,希望同自己的兵营恢复联系,以便使留在兵营里的军队易于撤退,但各次反攻都未能得逞。到夜间他只好撤退,并下令纵火焚烧分舰队。于是尼罗河上火焰冲天。放在这些船上的埃及珍宝都被烧毁了。对于法军说来,这实在非常可惜。在一万二千名马木留克兵中,只有穆腊德别伊率领的三千人退回了上埃及。同伊勃腊吉姆别伊一起留下保卫开罗的一千二百人,后来都退到叙利亚。七千人在战斗中阵亡了。这对于这支勇敢的自卫军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使得它以后再也建立不起来了。过了几天,法军胜利的消息随着沿尼罗河漂流的马木留克兵的尸体传到了达米埃塔、罗塞塔和下埃及的各乡村。在会战开始时,拿破仑曾指着金字塔告诉他的军队说:“士兵们,四千年的古迹正在注视着你们呢!”阿拉伯人看到战争失败,就按照习惯走开了,而分散到沙漠上去了。
如果法国的小舰队能够及时赶到的话,就可能获得更有决定性的成就,因为它可以捕获俘虏并挽救一部分物资。舰队整天都可以听到战场上的炮声,这些炮声有时也被北风的呼啸声压住了。可是一到晚上,当北风停止了的时候,大炮的隆隆声就响亮起来,显示出炮击还在继续着。但是,船长们断定战争是失败了。只是尼罗河水带来大量土耳其人的尸体,才使他们消除了误解。
晚上九点钟,大本营迁到吉萨。穆腊德别伊的美丽的别墅里,一个奴隶也没有留下。别墅内部的布置一点也不像欧洲的宫殿。虽然如此,军官们还是满意地观赏着这座陈设精致的宫室,观看着一些套着上等里昂绸子并镶着金穗的沙发和其他一些欧洲豪华的东西和艺术品。花园里长满了最美丽的林木,可是里面没有一条林荫道。这里还有一座大葡萄园,葡萄藤上都结满了丰硕的葡萄,是个最珍贵的富源。关于葡萄园的消息传到兵营里以后,士兵们就成群地涌到那里,抢摘葡萄。占领了厄姆巴巴军营的师团现在变得富有了:他们在那里找到了别伊和基阿希夫留下来的什物、堆满果子酱和糖果的餐室。那里的毛毯、瓷器和银器的数量也很多。当天夜里,在三百艘埃及船舰猛烈燃烧的熊熊烈火的背景上,开罗所有寺院的尖塔显现得格外清楚。火光也反映到金字塔的棱线上。在战后的几天,士兵们都忙于打捞尸体;从这些尸体中,他们每人都弄到了二三百枚金币。法军在这次战役中共伤亡三百人。敌人(马木留克兵、阿拉伯兵、土耳其军、阿札伯 [65] 及其他等等)的损失包括打死的、受伤的、溺死的和被俘的共计一万人。
七、 黎明时,维阿列师团在分出一个营去美基阿斯 [66] 后,转移到鲁达岛。狙击兵渡过运河,就在伊勃腊吉姆别伊的别墅里建筑防 御工事。北风呼啸着,但小舰队仍然没有到达。最后,海军少将别勒通知说,不能再指望它了,军舰已经搁浅,只有到尼罗河水位上涨一英尺的时候,舰队才可能到达。这是一件极不愉快的事。开罗城里人心惶惶。一部分居民在抢劫已成为法国财产的别伊们的住宅,而另一部分居民则正在受着伊勃腊吉姆别伊的大力诱惑,后者极力鼓舞他们的抗敌勇气。但是开罗的自卫军也像马木留克兵一样,在金字塔附近的会战中被击溃了。所有住在城内而能拿起武器的男人都参加过自卫军。他们现在都悲观失望,垂头丧气。据他们看来,法国人似乎比任何人都要高大些。
拿破仑在亚历山大写给总督的信已译成阿拉伯文,在开罗全城散发。法军还派了翻译官到阿耳—阿兹哈清真寺的一些乌列马和舍伊赫那里去。他们集会商议,负起了维持城内秩序的责任,并决定臣服。伊勃纳吉姆别伊和总督都跑到比尔卡—阿耳—哈治去了。接着以副总督为首的舍依赫代表团来到了吉萨。代表团确信胜利者是会宽宏大量的。全城居民都万分焦急地等候他们回去。代表团对于克比尔苏丹 [67] 的招待和所表示的好意很满意。杜普尤伊将军到达开罗后,即以城防司令官的名义开始管理城堡和各个最重要的阵地。他吩咐把总司令的布告张贴各处,布告内容如下:“开罗居民们,我很满意你们的行为……我是来消灭马木留克种族,保护商业和土著居民的。希望所有受惊的人安下心来。希望那些逃跑的人赶快回来。希望祈祷从现在起仍照常举行……你们不要为自己的家庭、房屋和财产担心,特别不要为先知者的宗教担心,因为我也热爱先知者的……七人谘议会即将召开,这七个人正在韦尔 [68] 清真寺集合。”
23日和24日,开罗所有的著名人物均渡过尼罗河前往吉萨,晋见克比尔苏丹,表示归顺。拿破仑对他们安慰备至,使他们充分相信他对他们的善良情感。他有一个理想的助手,即他的翻译官万提尤尔先生。万提尤尔在君士坦丁堡和各个伊斯兰教国家住过四十年。他是欧洲第一流的东方学家。他把拿破仑所谈的话都流利而优美地翻译出来。这样,就使拿破仑的谈话产生了应有的效果。
25日,总司令进入开罗,住在城郊厄兹别基广场上的厄尔非别伊的住宅里。这个住宅有很漂亮的花园。从花园里可以走到布莱克的开旷地和旧开罗。住在开罗的法国人、威尼斯人和英国人,都把床铺、椅子、桌子和其他欧洲人所使用的家具等借给大本营。不久以后,建筑师列帕尔在这座住宅中修建了一道很好的楼梯,改变了它的所有布置,使它适合于法国人的风尚和习惯。
马木留克兵的妻子都惊慌万状。安抚她们是总司令首先关心的事情之一。为此,他利用了她们中间的主要人物——穆腊德别伊的妻子的影响。她从前是阿利别伊的妻子。她在开罗城中极受尊敬。拿破仑派自己的继子博加尔讷大尉到她那里,向她表示敬意,并发给敕令,把她所管的一切村庄都确认为她所有。她非常富有,一向过着豪华的生活。她所领导的后宫是由数近半百的不同民族和不同肤色的妇女所组成的。她的内侍官要费许多力量来管束她们。所有这些女奴隶都想看到年轻而美丽的法国人。西蒂·纳菲莎庄重而娇媚地接待了克比尔苏丹的使节。她把他请入后宫,很亲切地为他准备了美好的晚餐和十分珍贵的戒指。但是,因为马木留克人的财富都掌握在他们的妻子手里,而法军的款项又难于满足士兵的需要,所以她们不得不遵照国家的惯例,按照她们的财富数额,缴纳军税以赎回丈夫的财富。
居民相信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得到安全以后,对于对他们极关重要的事情——宗教也很快就放下心来了。伊玛姆们继续为各清真寺服务,高塔上仍然整夜按时发出报祈祷时间的钟声。乌列马和大舍伊赫都是拿破仑特别关心和厚待的对象。他确认了他们的所有村庄仍然属于他们,保留了他们的一切特权,并给予他们享受比以前更大的荣誉。他们组成了谘议会。拿破仑正是通过他们来统治这个国家。
尽管已下令要交出武器,可是仍有大量枪支继续藏在阿拉伯妇女的闺房中。总督或别伊可以不经任何手续随便下令逮捕或杖打他们所不喜欢的居民,甚至杀掉这类居民的头。可是,他们却从未侵犯过妇女的闺房。马木留克人处处都是他的主人的奴隶,但在自己家里的内室却是例外,这里是不可侵犯的。大家都尊重这个风俗习惯。居民对法军的信任开始建立起来了。对穆腊德别伊的妻子的尊敬态度给了穆腊德别伊很深的印象。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倾向于媾和了。
金字塔会战的消息异常迅速地传到整个沙漠地带和整个下埃及。开罗所有的清真寺都宣读了并且张贴了乌列马和宗教活动的领导者的通告。这些通告允许居民同大军后方的亚历山大及罗塞塔等地恢复联系。大本营先后收到了克列别尔将军(亚历山大卫戍 司令)、梅努将军(罗塞塔卫戍司令)和海军上将布吕埃斯(舰队司令)的报告。舰队这时仍旧停泊在阿布基尔,这一点使总司令大为惊讶和不满。
八、 法军进驻开罗已十天了,没有再向前推进。穆腊德别伊在下埃及重新整编其残余部队。伊勃腊吉姆别伊从别耳别伊斯对整个下埃及施加影响。他在沙尔基控制了盖勒尤比耶的一部分,在达米埃塔控制了河口三角洲的一部分。由于不断得到新的补充,他的兵力逐日增加。法军为了安全地利用下埃及的财富,必须把他赶到沙漠里去。虽然法军士兵的物质状况已大为改善,但是很难使他们习惯于这个国家的生活。
8月2日,列克列尔将军前往阿耳—汉卡,以便就近监视伊勃腊吉姆别伊。阿耳—汉卡离开罗六法里远。他奉命在那里开设军用面包坊。缪拉将军前往盖勒尤比耶,以便征服这部分国土并征集马匹。列尼叶将军则在库巴扎营。8月5日夜里,伊勃腊吉姆别伊从别耳别伊斯出发,在阿耳—汉卡包围了法军前卫。法军的炮火和霰弹阻住了他的进攻。缪拉和列尼叶两将军听到炮声后,立即赶往阿耳—汉卡。他们及时赶到那儿,支持了开始败退的前卫队,并把伊勃腊吉姆别伊打回别耳别伊斯。拿破仑任命德塞指挥驻开罗的军队,要他加紧准备出征上埃及。拿破仑本人则率领军队准备新的军事行动。但军队刚一得知要离开开罗,就立即发出了怨言。军中的不满情绪以前所未有的哗变和阴谋形式表现出来了。各个团队互派代表团。某些将军也彼此有默契。他们说:“真没有听到过,在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里,强迫军队到无水的沙漠中去,让他们在没有树荫的地方活受热带日光的熬煎。”
可是7日黎明时,各师团还是整装出发了。第九联队本来应该走在前面。但是恰好这个联队的士气最差。总司令来到他们面前,表示出自己的不满,并命令上校带队伍向右转弯,回城里去。同时,他严肃地说:“第九联队的士兵们,我不需要你们了。”他命令第三十二联队一排一排地前进,做全军的队首。仅仅这一个措施就把阴谋消灭了。第九联队经过多次申请以后,才获准参加出征。但他们走在最后面。7日,法军在阿耳—汉卡宿营。8日,它在别耳别伊斯宿营。军队沿沙漠边前进,但左边却有耕种的土地,有许多村庄,并且有一片延绵不断的棕榈树林。别耳别伊斯是一个有数千居民的大居民点,也是一个行政中心。十二小时以前,伊勃腊吉姆别伊才离开这里退往萨利希亚。9日,大军扎营于科腊伊姆棕榈林。几天以前,麦加的商队来到了埃及国境。厄米腊加带着他的护送队前来和伊勃腊吉姆别伊会合了。胡韦伊塔特族和比利斯族的一些阿拉伯人认为,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抢劫商队的财物而不会遭到任何危险。于是他们夺取了全部商品。有一个名叫阿耳·马鲁基的大商人,带着他的两个妻子跑到总司令面前,请求保护。他被夺去了两个奴隶和价值十万艾叩的商品。拿破仑收容了这个不幸的家庭,他们对法国人的关怀和恩情深为感动。这两个女人,按照她们温雅的举止、秀丽的小手、轻盈的步履、柔和的声调和一双大而黑的眼睛来品评,可以说都是很美丽的。法军的追查工作进行得十分热心而坚决,全部商品都找到了。商队经过整顿,在法军的妥善保护下到达开罗。这件事引起了全城居民和商界人士的热烈感谢。
10日午后两点钟,法军前卫进入萨利希亚棕榈林里,一支拥有 三百五十名骑手的骑兵队抵达清真寺。伊勃腊吉姆别伊同他的全部家仆还未离开这里。他刚把珍宝驮上骆驼,并把妻子扶上驼背的时候,警报就响起来了。但伊勃腊吉姆别伊仍旧很镇静。他有一千二百个马木留克士兵和五百个阿拉伯士兵。法军步兵还隔两法里远。炮骑兵的两门大炮和六十个骑马的军官同骑兵会合在一起。可是天气热得令人透不过气来。在流沙中步兵跟上骑兵行军是很困难的。然而大炮已开始轰鸣了。法军骑兵进行了几次攻击。他们夺取了两头驮着两支轻步枪的骆驼和其他一百五十头驮着各种不值钱的物品的骆驼,这些物品都是伊勃腊吉姆别伊为了加速行军而抛弃的。拉萨耳上校眼见这些美好的战利品就要从身边滑过去,感到大失所望,于是又展开了新的进攻。在这次进攻中,法军死伤了三十人,仍然未能截断由六百名马木留克兵所组成的敌军后卫。伊勃腊吉姆别伊继续撤退,深入沙漠,一直到卡提亚才停下来,然后从那里退往阿耳—阿里什和叙利亚。他在叙利亚受到了德热札尔总督的接待。在萨利希亚会战中,有五百个阿拉伯士兵脱离了伊勃腊吉姆别伊。他们在他的侧翼占领了阵地,并派出代表团,请求法军准许他们和法军骑兵一起进攻伊勃腊吉姆别伊。但是在进攻这些可怕的马木留克兵时,他们却过于贪生怕死了。结果,一个马木留克兵竟能把二十个阿拉伯兵赶跑。副官苏耳库斯基、杜洛克、博加尔讷和受重伤的迭斯特勒上校在这次进攻中战功卓著。萨利希亚离开罗三十法里,离加沙七十六法里。这是当时尼罗河洪水所能达到的最远的一个地点。分开非洲和亚洲的干燥的沙漠就从萨利希亚棕榈林的背后开始。必须在那儿建立堡垒,这个堡垒应该既做监视沙漠的哨所,同时又作为军需库,供沿此边境线调动的军队使用,或者甚至供开往叙利亚的军队使用。法耳加的卡法列利将军对建筑堡垒的体系作了相应的指示。
12日,杜古阿师团进攻达米埃塔,没有费力就把该城占领了。这是法军在下埃及继开罗之后占领的第一个大城市,它是一个大商业中心。它的海关收入相当于亚历山大的海关收入。杜古阿将军在这里查出了一些属于别伊的巨大的米仓。他派出炮兵去保卫海湾。他控制了曼札拉湖和提恩堡塞。他用了一些工兵军官、三个步兵前卫营、一连骑兵和一连炮兵编成了一个旅,占领了萨利希亚阵地,而把其余军队仍调回开罗。12日夜里,从达米埃塔来的人们传来一些未经证实的消息,说阿布基尔发生了大海战,法国人打了胜仗,大量军舰被烧毁了。可是人们对这些消息一点不注意。
九、 在从科腊伊姆到别耳别伊斯的半路上,来自亚历山大的信使把一封法国来信(这封信是由一艘安全进入港口的邮船带来的)交给贝尔蒂埃将军。军政部长的这封信把花月22日公布的法案通知给他,要他以命令形式向军队公布。督政府和立法团宣布选举委员会所进行的一部分选举无效。这样一来,他们就侵犯了人民的权利。这件事在军队中引起了很坏的反应。士兵们说:“盘踞在巴黎的一小撮律师,他们总是侈谈什么原则,而实际上只想揽权;他们是在愚弄我们。”那个信差也带来了对军队更为重要的消息:克列别尔通知说,舰队全部覆灭了。这个不幸事件是8月1日在阿布基尔发生的。信使因为迫不得已必须同步兵警卫队一起走,所以在路上走了十二天。拿破仑说:“我到亚历山大后,曾祈求命运在五天之内保全我的舰队,它给了我三十天时间;可是海军上 将不愿把自己的军舰引入港口,把它们安置在安全地区。其实,他这样做,只需要六个小时就够了。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命中注定的厄运使我们的舰队毁灭了。这件巨大的事件将会在这里和遥远的地方产生严重的影响。”开罗居民以十分愉快的心情欢迎法军回城。阿耳—阿兹哈尔清真寺的乌列马们在总司令晨装未换的时候,就向他介绍了一些商界巨头。他们对商队受到保护一事表示感谢。他们也表示希望加速占领上埃及,因为这对开罗的供应和繁荣实为必要。
舰队覆灭的消息使法军人人垂头丧气。他们说:“现在我们被抛弃在野蛮的异国了,交通断绝,回家无望了。”总司令向军官和兵士们说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我们将不得不建树丰功伟绩,而且一定要建树丰功伟绩;我们将不得不创立一个大帝国,而且它将由我们来创立。我们没有控制住的海洋把我们和祖国分开了,可是随便哪个海洋却不能把我们和非洲分开,也不能把我们和亚洲分开。我们的人数很多,我们不会缺少补充我们队伍的人力。我们也不会缺少弹药,我们有很多弹药。如果需要的话,沙里皮和康特都能制造新的弹药。”这些话鼓舞了军心。抱怨的情绪消除了。大家开始认真地就地安顿下来。所有法国人都互相勉励,要各人显示出无愧于自己固有的声誉。可是金钱不足和取得金钱的困难仍是最大的障碍。
下埃及各省都建立了行政机关。开罗中央马匹采购处买了大量马匹。法军开始征收各种税款。在开罗造船厂制造了三艘吃水两英尺深的平底炮舰,每艘都装有一门发射二十四磅炮弹的大炮和四门发射四磅炮弹的大炮。这三艘炮舰,一艘停泊在布鲁卢斯湖 里,其他两艘都停泊在曼札拉湖里。每艘炮舰能够装载二百人。炮舰上还带有四只吃水一英尺深的小艇,每只小艇上装有一门发射三磅炮弹的大炮。法军由于有了这几艘炮舰,就能够完全控制上述两湖了。工兵军官们精力充沛地进行修复亚历山大运河的工作,把尼罗河水引入运河。因此要塞里有水供应了,三个贮水池也灌满了水。法军经过连续六周的水上运输,已将这个重要据点所需的裸麦、大米和其他食品运到储存起来了。军官们——各省的卫戍司令——十分坚决地镇压了不安分的阿拉伯人引起的叛乱。这样又引起了一些规模不大的战斗。通过这些战斗,使东方人更深刻地认识到法军的优越。
8月28日,德塞终于率领混合部队四五千人(其中包括骑着骏马的五百骑兵和可以保证他在尼罗河上及运河上取得优势的小舰队)前往上埃及。穆腊德别伊完全撤出了吉萨省和贝尼—苏夫省。几天以后,离开罗约四十法里的尼罗河和运河两岸升起了三色旗。兵工厂、火药库和大炮仓库等集中在吉萨,而要塞的高围墙则用一些多面堡、钝角堡和最好的炮垒把它加强起来了。开罗的城堡已经具有应有的规模。和亚历山大、罗塞塔及达米埃塔的联系经常保持不断。坐落在尼罗河右岸的伊勃腊吉姆别伊的别墅改成了鲁达岛的桥头堡,同时也变成一所可容六百个病人的医院。在开罗本城,也拨了两所最大的住宅做同一目的之用。在7、8两个月期间,所有管理部门都以非凡的精力进行了改组。当时,研究院 [69] 也在城内一座最美丽的宫殿里开辟了自己的图书馆、印刷所、机械实验室和物理学研究室。
十、 法国舰队于1798年7月1日上午十时抵达亚历山大。陆战队于当天登陆。第二天法军就占领了亚历山大。13日法军打了一仗,21日又打了另一仗。23日,他们进入开罗。马木留克兵被消灭了。整个下埃及及其首都历时二十三天全被征服了。
1250年6月5日,路易九世率兵到达达米埃塔前面。第二天他进行登陆。敌人撤出达米埃塔,而他于同日进入该城。从6月6日到12月6日,即在六个月期间,他留在原地未动。12月6日以后,他才出发远征。17日,他到达艾什孟运河岸边的曼苏拉对面某据点。这条运河过去是尼罗河的支流之一,即使在这个季节里,河面也非常广阔而且水很多。他在那里驻扎了两个月。到1251年2月12日,即在他在达米埃塔登陆以后八个月,当运河的水位已经下降时,他才渡过运河和敌军交战。
如果1250年6月6日,法军的行动也像1798年一样,那么他们在6月12日就会到达曼苏拉,并且会发觉艾什孟运河正是干涸的时候,因为每年这个季节,尼罗河的水位是最低的。到6月25日,他们会到达开罗。每年这个季节,尼罗河的主要支流的深度不过五英尺。这样,他们就可以在登陆的第一个月内占领下埃及及其京城。当第一只信鸽把路易九世登陆的消息送到达米埃塔的时候,京城里所有的人都惊惶失措,那里根本看不到有任何抵抗的可能性。人们在清真寺读到紧急公告时都泪流满面,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等待法军抵达曼苏拉和开罗各城门的消息。但是,这八个月的时间是足够使伊斯兰教徒镇静下来和请求援助的。于是大量援军从上埃及、阿拉伯和叙利亚等地急忙赶来。因此路易九世被击溃并且被俘,最后被逐出埃及。
如果1798年法军行动也像路易九世那样,在7、8、9、10、11和12六个月期间不离开亚历山大郊区,那么到1月和2月,他们就可能遇到不可克服的困难。达曼胡尔、拉赫马尼亚和罗塞塔等地都会构筑防御工事并且有大炮和部队掩护,其情况正像开罗和吉萨一样。在这些阵地上,可能集结一万二千名马木留克兵,一万五千到二万阿拉伯骑兵,四五万土耳其兵、阿拉伯兵或民兵。耶路撒冷总督、阿克拉总督、大马士革总督和的黎波里别伊都会派遣援军来支援同教者。这样,法军在战争中就不会得到任何胜利,他们就不可能征服埃及,而只好班师回船。1250年的埃及与1798年相比,它的自卫能力更差,保卫国土的军队几乎没有;然而路易九世不会利用这些条件,他在祈祷中度过了八个月。在这段时间,他本来应当进军,应当作战,应当巩固自己在这个国家的地位。
* * *
[1] 地中海的多山的岛,属希腊。——译者
[2] 在小亚细亚。——俄文版编者
[3] 指法国人。——译者
[4] 麦加世袭统治者。——译者
[5] 伊斯兰教僧侣兼裁判官。——译者
[6] 伊斯兰教寺院中公共祈祷时的主持人。——译者
[7] 定居埃及的土耳其兵士的后裔。——俄文版编者
[8] 伊斯兰教寺院尖塔上报祈祷时间的人。——译者
[9] 信。——俄文版编者
[10] 马加朗是法国的批发商人,久居开罗并任了法国驻该城的领事。他随大军乘“奥里安”号军舰离开土伦时,奉命归司令部指挥。他常常把埃及描绘成为最美丽的地方。——法文版编者
[11] 利比亚沙漠上埃及的省。——译者
[12] 原书上遗漏了这两个字。——俄文版编者
[13] 在游泳之后。——俄文版编者
[14] 指拿破仑。——译者
[15] 巴黎克利什街反动政治俱乐部的成员。果月18日(1797年9月4日)政变时,该俱乐部被解散。——俄文版编者
[16] 土耳其下级和中级军官的军衔。——译者
[17] 土耳其军队里一个军团的名称。——俄文版编者
[18] 测量尼罗河。——俄文版编者
[19] 即大苏丹,这里指拿破仑。——译者
[20] 在原稿上只有bep三个字母。——法文版编者
[21] 法国的最高科学机关。——俄文版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