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境的整合、分解和瓦解

现在,我们来考虑一下婴儿在引出与需要满足相关的好母亲的出现、靠近和合作方面的成功与不幸。让我们再次从受紧张干扰之欣快的概念开始,显然,一种物理化学需要——比如,所感觉到的对食物的需要——一再引起的紧张,可以被看做是一种将好的、令人满足的ru头与婴儿嘴唇相联结的倾向,而这种联结又是哺乳行为和满足饥饿所必不可少的一种情境(situation)。由于ru头只是偶尔出现的一种东西,因此,我将把这一论述倒过来说:最初由于饥饿时啼哭而引起的“唇间ru头”情境,是一连串的事件,它要求开始或继续哺乳行为,直到饥渴得到满足为止。

功(work)——从物理用语的角度,而不是从通俗的或个人的意义上讲——的作用表现在影响“唇间ru头”情境,维持这种情境,以及矫正“唇间ru头”情境所受到的多少有些意外的干扰,直到饥饿的需要得到满足,以及随之而来的构成这种功的能量转化停止为止。现在,功(或者说能量转化)实际上是一种功能活动(functional activity),它是一切生命的三个基本的重要方面之一。我们可以说,被感觉为饥饿的紧张倾向于整合(integrate)“唇间ru头”的情境,而且,只要紧张本身继续,ru头和嘴巴之间的这种整合就会持续下去。现在,考虑一下婴儿的饥饿和其他一些需要,如对温柔的一般需要,只要这些需要的满足需要某位年长之人的合作,我们就可以说,潜在于这种温柔需要之下的各种紧张,通常情况下会倾向于整合各种人际的母婴情境(这些情境显然是婴儿的生存所必需的),并维持这种整合。从这一观点出发,对某种需要的满足,乃是某种用“功”来表现其自身的整合倾向的中止。

现在,我将从一个不同的视角来回顾一下我已触及过的所有要素、观念和事实——需要及其满足、符号及其意义,以及婴儿从最简单的事情开始的早期行为的整个经历,也就是说,从婴儿的角度看,通过饥饿时啼哭所产生的“唇间ru头”的情境——目的是为了使我正在呈现的论点更加清楚地显示出来。所以我说,根据这种人际情境的视角,我们必须考虑一种紧张,它包括感受到的某种需要紧张,即觉得这种需要紧张是将某一必需的、适当的情境整合进需要之满足的倾向;而且,由于婴儿在刚出生的头几个月,如果没有一个抚育者,那他几乎完全不能生活,因此,甚至在他刚出生时的活动中,他的需要也会表现为将特定类型的必需情境与抚育者整合起来的倾向。根据这种有关需要满足的观点,我们可以说,潜在于某种需要可以感觉到的方面之下的紧张的缓解,代表了一种整合倾向的中止、结束和暂停(这种整合倾向是用维持人际情境的“功”来表现的)。整合倾向所形成的情境,会随着维持过程中功的终止而消逝;由于该情境对于需要的满足来说是必要且合适的,因此,我们可以说,对这种潜在需要的满足已经分解了相关的人际情境。现在,你们马上就会看到,为什么我会说当维持这些情境的整合倾向不再存在时,就意味着情境被分解了。

我已经根据其整合倾向(integrating tendencies)的观点讨论了需要的紧张,而所谓整合倾向,指的是整合适当且必要的人际情境。现在,让我们来考虑一下一位焦虑或正变得焦虑的母亲的情形,她的焦虑会在婴儿“身上”引发相应的焦虑。显然,焦虑常常倾向于干扰人际情境的整合(这种整合对某种需要的满足来说是不可缺少的),而且,如果焦虑在情境走向分解的过程中出现,它就会瓦解这样的情境。现在,我将对人际情境的分解(resolution)这个术语作仔细的区分。它确实与该情境的瓦解(disintegrating)迥然不同。当某个情境分解时,它便暂时地中止——实际上,它便不再存在,因为当同样的需要再度整合与此十分相似的东西时,它就成了一种新的情境。人际情境的这种分解或结束,是由于需要紧张的减弱,即需要的满足得以实现而引起的,反之,情境的整合可能会被阻止,或者可能会瓦解——原因在于焦虑的出现。如果焦虑出现,它就会使得整合某种合适的情境(而不是某个合适的整合对象)成为“不可能的”的事情。

例如,我们可以假设,当有什么事情使得母亲变得十分焦虑时,她马上就不能愉快地照顾婴儿。正如我一直以来所提到的,这种焦虑很快就会以某种方式引发婴儿的焦虑。接着,各种困难就会随之发生,例如,婴儿会放开ru头,不再寻找ru头,如果将ru头放到婴儿嘴边,他竟然会排斥ru头,婴儿甚至会出现吐奶现象,而不是咽下乳汁。这时,婴儿身上会出现一种与哺育相联系的重要行为,这种行为是我以前从未提及的;我将以下列说法来阐释这种行为,即在某些情境里,当婴儿处于焦虑的不测事件之中时,如果把他抱到乳房附近让他可以吸到ru头,他的行为表现反倒好像他收到了约束一样。这种现象可能会导致混杂的活动(我们可以认为这种活动是以某种模糊的方式而在种系发生上得到发展的),婴儿凭借这种活动而避开缺氧的危险情境。

现在,如果我们考虑一下母亲在哺乳时发生的焦虑,那么,我们便可以更好地了解某一人际情境的分解(从某种意义上说,当没有任何可能的理由让其继续时,该情境便会分解)与该情境的瓦解(尽管还有很多理由让该情境继续)之间的差异了。事实上,焦虑的母亲的ru头仍然可以提供乳汁,即使焦虑出现在哺乳的过程中,婴儿对食物的需要也依然存在;换句话说,尽管有大量的紧张使哺乳行为继续下去,但人际情境已经被摧毁了——它被瓦解了。这就是人际情境瓦解与分解(暂时没有了存在的合理性和理由)之间的区别。

我已经把需要作为整合倾向进行了讨论。现在,我请大家注意这样一个事实,即焦虑是人际关系中的一种分离倾向(disjunctive tendency)或分裂倾向,它与创造及维持人际情境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整合倾向相反;焦虑改变了构成婴儿功能活动的能量转化,致使婴儿不得不做功(work is done)以逃避或回避与重要需要相对应的人际情境。焦虑所对抗的便是那种反应整合倾向之活动的功;焦虑所对抗的是那些能量转化,这些能量转化表现在寻找和紧紧含住ru头、吮吸活动、吞咽动作,以及我马上就要探讨的各种附属活动中。所有这些东西,在我看来,都是与分离倾向相对立的(其中,焦虑便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显著例子)。在后面我们将会看到,就人际关系而言,焦虑几乎一直是(但并非一直是)瓦解人际情境的一个重要成分,在满足当事人需要的过程中,这种人际情境非常有用。显然,焦虑的不测事件丝毫不能减弱需要的紧张,反而只会加剧这种紧张。

如果我们把某种特定需要视作整合某一情境(在此情境中,活动指向分解情境这个令人满意的目标)的倾向,那么,我们所考虑的便是整合倾向概念中的一个矢量特质(vector quality)。因此,我们可以把焦虑描绘成与满足任何需要之指向性成分完全相反。我想提醒你们注意矢量的概念,我们可以把它界定为数量加方向(magnitude plus direction)。方向这一要素在矢量概念中非常重要。我之所以要在此时谈论矢量的概念,是因为人际情境不能被视为某种静止的东西,例如,视作我面前那张桌子上的物体。静力学与生活没有多大的关系。

把婴儿的饥饿与母亲想要表现温柔的需要整合起来的人际情境,有如下特征:其方向朝着满足婴儿饥饿的目标,而情境也通过这样一个事实而表现出了这个朝向目标的方向,即活动显然朝着实现目标的方向继续进行。现在,这个方向要素适用于关于需要的思考,这意味着把需要描述成一种整合倾向——也就是说,一种产生并维持某一情境的倾向,而这进而又意味着朝向该情境的分解改变,从另一个视角看,这又碰巧与需要的满足(它是所有一切的起点)相一致。

如果你还记得这个朝着某一目标的活动方向(这是需要的紧张中所蕴含的),你或许就能想起,焦虑与需要的矢量特性完全相反,也就是相距180度。如果你根据矢量加法(vector addition)来思考,就像物理理论中常用的那样,那么,你将会记得,在力的平行四边形中,一个矢量朝着一个方向出发,而另一个矢量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进,由此而导致的矢量便可以被确切地描绘成这个完整平行四边形的对角线。如果你从这些方面来思考,那么,你将会认识到,焦虑——它在某个特定的方向上表现为与整合倾向完全相反,并因而变得复杂——可能仅仅意味着该情境中与活动有关的能量转化的减弱(reduction)或逆转(reversal);也就是说,焦虑会导致朝向满足这一目标的活动减少,或者导致活动偏离该目标的实现。当比如说,在哺育情境中,焦虑与饥饿结合在一起,并不意味着因此会产生某种新的东西,只不过在这两个事物中间会产生一条对角线而已。最后结果要么是尽管哺育继续进行,但活动会明显减少,要么是发生了某些与哺育(即对饥饿需要的满足)完全相反的事情。

现在,我们来看一下我们在日后的生活中可能会遇到的许多情境,在这些情境中,两种相反的矢量确实会结合到一起,产生第三种矢量——只要存在着与某种特定活动相反的活动,存在着与力之平行四边形的物理模式相一致的某种东西,该活动便会导致一种新的活动方向。从物理学的角度看,这种新矢量象征了两种整合倾向的解除,不过,这种解除是由于一种不同情境(在此情境中,朝向分解和某一目标之实现的活动,也非常明显)的整合而发生的。但是,在非常早期的情境里,至少就我们讨论的目的内,婴儿的活动是由单一的需要而激发的——如对食物的需要——焦虑的出现并不会导致新的活动方向,而是导致哺乳活动的减弱,或适合于哺乳之情境的完全瓦解以及对该情境的回避。而且,正如我前面曾说过的,我们可以通过画出两个相距180度的矢量特质,而从物理学上表现上述情况,其结果要么是先前呈现之动作的逆转,要么是该动作加速的显著减弱。从这一视角看,尽管一种需要(可以将其看做是一种整合倾向)与焦虑的冲突,有可能产生两种结果——速度的快速下降,或者你可以说是方向的逆转——同时,此时所涉及的紧张比仅有需要时所涉及的紧张要多一些。换句话说,用关于矢量的考虑来解释活动,是完全可取的;但是,另一个复杂得多的领域,即有关张量(tensor)的考虑,也适用于欣快失调(不用说,相比于只有一种紧张存在,当两种相反的紧张发生冲突时,失调要大得多)。

我现在开始用物理学家所熟悉的术语来进行讨论——在讨论功和能这些术语时,我将更进一步地追随这条思路。你们也许还记得“能”(energy)有时候会被界定为做功的能力;或者,更确切地说,做功时,能量会减弱,其减弱的量与做功的量相等。你们也许正在纳闷:我是否马上就会考虑某种类似特殊“心理”能量的东西?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这样的:当我提到能量时,指的是物理学中所构想的能量,而且它有两种基本的形式——势能和动能(potential and kinetic)。至于功,正如我一直以来对这个术语的使用那样,是以物理学的含义来构想的,它不是你所憎恶的某种东西,而是生活中必须做的事情。我认为,在这一点上,提及一下物理学领域中区分势能和动能的最为简单的例证也许很有益,因为我在这里的所有这些讨论中,对势能这一术语的使用,与该术语的物理学含义相当接近。我们可以想象一个简单的钟摆,比如,你可以把一把铅锤、一块手表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系在一根绳上,然后将绳子的另一端固定在钉子上,这样手表、铅锤或其他什么东西便处在了自由空间之中。接下来,如果你使之呈钟摆摆动形式,就会发现:在钟摆向一侧运动到极限时,它是停止的;在那瞬间,它处于静止的状态。它朝一个方向摆动,瞬间停止,然后开始摆回来。在它向一侧方向运动到极限的那一刻,钟摆的能量是潜在的,此时它处于静止状态;但是,如果你愿意让这样一个钟摆击中你的头,那么,你会认识到,此时的钟摆里存在着大量的势能。所以,势能并不意味着虚构,也不意味着某种超越电力势能(electrical potential)——这是同一个词的另一种用法——的想象之物,当你将手指放在33 000伏的线路上时,其结果将会清楚地让你知道你想了解的某些东西。

概念本身:精神病学的背景与含义

对附属概念的回顾

综合我至此业已讨论过的各种考虑,我已能够构建——我希望可以清楚地构建——精神病学理论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这个概念就是动力机制的概念,我认为它对于古老的心理机制(mental mechanisms)等观念来说是一大改进。

首先,我想回顾一下我已讨论过的一些概念,这些概念在我的动力机制概念中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一直以来,我们都坚持认为,任何有机体都可以根据以下三个终极因素来考虑:有机体与必要环境的共存(communal existence)、有机体的结构(organization),以及有机体的功能活动。我们已经说过,人可以被视为一种有机体,他在其必要环境中需要他人的合作(功能活动便是在这种与他人的合作中产生的),他还需要文化世界的某个部分(这种文化是人格中所固有的,它会被组织进这个有机体的内心)。

迄今为止,我们在分析中已经介绍了一些基本的术语,如经验、欣快、两种反复出现的紧张(即需要的紧张和焦虑的紧张)等概念,此外,我们稍微提到了第三种紧张(我们将在后面对此作详细的讨论)——睡眠的紧张(tensions of sleep)。我们已经讨论过的这些反复出现的紧张,它们在意识中表现为可以感觉到的成分,而且,在与环境的关系中,它们则表现为关于情境的整合倾向或分离倾向(在这些情境中,致力于满足需要的活动,也就是行为有可能出现)。我们已经指出,在婴儿出生后的早期生活阶段,紧张的减弱,及其感觉到之成分的缓解——需要的缓解——需要温柔的合作,它是对婴儿饥饿时啼哭、寒冷时啼哭等行为的补充。我们把婴儿的需要概括为对氧、水、食物、体温等的需要;而且,可以更为笼统地概括为对身体完整与自由,以及适当生理过程的需要,后面这些说法很可能容易被人们表述为避免痛苦的需要、摆脱对身体运动之限制的需要。在这一点上,我们要离题一会儿,先来考虑一下这个事实,即自然增强之紧张(它会危及生命)的延迟缓解,会伴随着可以感觉到之恐惧紧张的出现,它具有特定类型的啼哭,即害怕时啼哭(crying-when-afraid);这种恐惧的紧张最高可以发展到所谓的恐怖(terror),以及后来生活中可以恰当地称之为狂怒行为的那种活动。

我们已经指出,由于婴儿需要的满足需要另一个人的温柔合作,因此,所有的需要都可以被视作人际水平上的对一种温柔的需要。但是,这种对温柔之需要的满足,以及对当前主要涉及之特定紧张的满足,显然都受到了焦虑的干扰。我们已经相当详尽地考察了婴儿的啼哭与出现温柔合作(这种温柔合作对满足婴儿的需要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之间的关系,我们还考察了婴儿啼哭随后出现的呼吸和哺乳活动(我们可以说,这些活动也出现在口部以及口部周围)之间的关系。于是,这就为我们提供了婴儿在与周围环境(既包括物理化学环境,也包括人际环境)共存中的相互作用区概念(其中,特别强调了口部区),包括婴儿倾听他听得见的东西。我们已经提到过婴儿从“客观上”看很可能完全相同的饥饿时啼哭、寒冷时啼哭等的意义;婴儿的所有啼哭都向母亲传达了他对温柔的需要,但是,对婴儿来说,正如他所经历的各种不同啼哭那样,它们最初并不具有一般的意义。也就是说,在婴儿的经验中,他的各种啼哭最初并不具有需要温柔的一般意义,尽管它们在母亲听来都是需要温柔的含义。

我在前面已经说过,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最为简单、最不复杂的经验,也就是有机体某种瞬间状态的未分化的经验带有相互作用区(在这个相互作用区内,不管经验到什么,都会发生冲突)的指征,它是经验本身的一种不可避免的特征;因此,来自于嘴唇的经验显然被标上了表明它起源于该区域的标志,而且,它生来就与来自指尖的经验完全不同。从某种意义上说,未分化的经验是对有机体整体状态的一种持久记录,包括相互冲突的事件,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它们对所撞击之相互作用区的影响。

接下来,我们对婴儿早期哺乳行为中一些几乎不可避免的不测事件作了思考,并从中推断出了它们在婴儿生活经验发展中的含义。由此,我们思考了符号(signs)这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它有两种基本类型:信号(signal)和象征(symbol),后者指的是其他符号的符号,或者是整个符号类别(categories of signs)的符号。除了前面提到过的饥饿时啼哭、寒冷时啼哭等的信号特征之外,根据婴儿听到和经验到的东西,我们推断出了四种不同信号的发生,这四种信号必定是从ru头与嘴唇相联结的经验中演化而来的——或者,就第四种信号而言,是从ru头与嘴唇相分离的经验中演化而来的;这四种信号分别是:好且令人满足的唇间ru头、好而不能令人满足的唇间ru头、错误的唇间ru头,以及坏的唇间ru头。对其他符号或符号类别之符号,也就是象征的区分,参考早期对好母亲和引起焦虑的坏母亲(包括继后对那些构成坏母亲显著特征的禁止姿势的分化)的理解,而得到了说明。

我们在这一点上强调符号与符号拥有者或解释者之间的基本关系,警告大家不要犯将可以观察到的特征客观化的错误,不要把这些特征客观化为与他的符号现实相一致,或与他的符号现实有着必然的联系,这种符号现实是婴儿(或其他有机体)经验事件的一种特殊模式。关于这一点,你们可以回想一下我对交通标志的评论,从客观上看,它们只是桩杆上的铁皮而已,但却代表了一种反射的模式,也就是说,被眼睛视作附有意义的模式,尤其是如果你们以往的经验包括了学习开车和避开交警的话,就更是如此。置于路旁的桩杆上的那块铁皮,从警方的意义上说是一种符号,但是桩杆上的那块铁皮以及铁皮上的字,只有当它在看到它的人心中激起适当的意义时,从我们的意义上说,才能算是一种符号。这个看到它的人拥有了这个符号。

关于符号和符号解释者之间关系的这种观点,通过回顾母婴之间的交流,即婴儿通过几种不同行动中可以让人听见的成分向母亲传达对温柔的需要而得到了发展,这些行动在他自己看来是满足几种需要及缓解焦虑过程中的行为——而且,他很快就会将其概括为唤出好母亲或驱逐坏母亲(当时,啼哭或其他活动很不幸地把她“召来”了)。接下来,我们从它构成哺乳行为以及满足饥渴所必要之情境的角度,思考了唇间ru头,而饥渴的紧张构成了需要的基础,我们可以将其概念化为反复发生的力量,这些力量整合了必要的、真实的人际情境,而且,这些力量还能做功,以维持这种人际情境,使其反复、持久地发挥效用。然后,我们从这种动力的观点审视了焦虑,我们看到,它并不是一种整合的倾向,而是一种分离的倾向,从矢量的意义上说,当它与任何一种整合需要的力量同时出现时,它们之间便是完全相反的。

这样,我们便在物理能量(这是我所知道的唯一的一种能量)转换的领域中获得了一种有用的论述,以及三种基本紧张中两种基本紧张的矢量特征(我们尚未涉及睡眠),现在,我将接着论述动力机制的概念。

有关动力机制概念的论述

一开始,我就想说,目前关于宇宙的观点(就像绝大多数数学家、物理学家和其他科学家所持的宇宙观那样)使得这个可以去发现的世界成了一种动力机制。有一个基本假设暗含了这种观点,这个基本假设就是:宇宙中的终极现实是能量,所有物质客体都是能量的表现,一切活动都代表了能量的动力或动能方面。一种把力和能量概念——它是力概念的基础——视作终极概念或假设的学说,自然是一种动力机制的概念,即一种宇宙的动力机制(dynamism of the universe)。在哲学家中间,怀特海德(Whitehead)把宇宙想象成一个有机体注71,当然,我们可以毫不困难地把生物有机体视作一种特定的动力机制。生物有机体通常是多细胞的组织,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构成了有机体的各种活细胞,本身就可以被我们构想成是动力机制[或者,我们也可以称其为亚动力机制(subdynamism)],从动力学上看,这些动力机制或亚动力机制在其生活中受到了控制,要与整个有机体的生活保持一致。当恶性肿瘤、肉瘤或癌降临到某些有机体身上时,我们可以认为这是有机体的某些细胞摆脱此种动力控制的例子,因为它们摆脱了这种控制,因此就变成了具有破坏性的独立活细胞。可以说,它们成了具有破坏性的独立的动力机制,会侵犯那些受到控制的细胞结构和寄助物[host organism,或者说是寄助动力机制(host dynamism)]的组织。无数的亚动力机制,即单个的细胞,被组织成了无数的动力机制系统,如肾脏、肠的排泄分泌结构、肺、心脏、血液,等等;这些细胞动力机制的系统又进而被整合进了有机体的整个动力机制,这样,从不再生生物学(unregenerated biology)的角度,我们可以说,所有这一切就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单一系统。不过,若想一直作为生物有机体而存在,有机体的整个动力机制就不可能与其必要的环境相分离。

这种把有机体视作一种动力机制,以及构建亚动力机制的考虑,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下列事实的证实,即眼睛角膜,甚至心脏和其他器官,能够在许多情况下继续表现其生命,能够完美地移植于他处而不会死亡,即使原先的有机体已经死亡也没有关系。因此,主要的动力机制或整个动力机制可能结束,但是某些附属的动力机制却能继续发挥作用,从一种非常动态的意义上说,其整体性并不一定立即消失。

一般情况下,我们可以说,从有关生物有机体之形态或结构的研究中有效抽取出来的终极实体,就是这种有生命的动力机制,即细胞。同样,可以用于有关生物有机体功能活动之研究的终极实体(即最小的有效抽象),便是动力机制本身,即相对持久的能量转化模式,它一次又一次地将持久存在之有机体的特征描述为是一个生物有机体。这很可能是我所能做出的有关动力机制概念的最为一般的论断;它远远超越了精神病学的领域,而必定贯穿于整个生物学领域,或许,在有些人的思想中,它所涉及的范围还要广泛得多。令生物学家感兴趣的各种动力机制,都与能量转化有关,这些能量转化在有机体与其必要环境的共存中,通过有机体的组织因素,构成了功能活动。而令精神病学家感兴趣的动力机制,则是相对持久的能量转化模式(这些模式一次又一次地成了人际关系领域的特征)——人和人格化、个人符号、个人抽象、个人属性等的功能性相互作用——它们构成了独特的人类存在。

模式的界定

我在前面刚刚说到过相对持久的模式(relatively enduring patterns),由于本书中会反复提到这个词语,因此,在这里,我们只要就模式(pattern)这个词本身简短说几句即可。我将给你们提供模式的定义,对此定义我认为自己是唯一的权威,这一处境总是唤起他人对我的极大怀疑。模式指的是无意义的特定差异的外壳(envelope)。分类学(taxonomy,即分类的科学,该科学在生物学领域尤其重要)主要针对的就是模式。我们可以恰当地称一个特定的水果为橘子,如果所考虑的这个样品特征的差异(在与确定的理想橘子相比较时)与确定的特征没有明显的差异的话。而所谓确定的特征,主要指大小、形状、果皮的光滑程度、光波的表面反射等,甚至包括一些形状学上的细节,如分隔——根据果肉的隔壁可以将它分成多少份——果皮的厚度、内含种子的数量与生活力等。尽管这些特征在一定的范围内会发生变化,但是,它们的变化,或者说任何一种变化的组合,都没有明显地超越确定的模式,即橘子。作为这种水果的味道、气味之基础的物理化学特征,在其特征模式中有一定的位置;这些特征也可能会有相当大的变化,不过,你所拥有的依然是一个橘子。但是,这些特征中如果某些特征发生显著的变化——如果这种变化超越了这种模式,即橘子——那就会使得所考虑的这个样品成了植物世界中的某个其他成员,如柠檬或金橘。

无关紧要之特定差异的另一个例子,我们可以在听觉领域中找到,这个领域在模式方面极其丰富。例如,莫扎特(Mozart)的F大调四重奏被体验为音乐的特定模式,尽管在某次特定的演奏中可能会犯许多错误,尽管乐器实际上可能没有很好地调音,或者事实上甚至可能出现了严重的走调。F大调四重奏是音乐经验的一种模式,尽管在某次特定的演奏中会出现很多不太显眼的变化,但这种模式依然存在。但是,这些变化的经验也可能由于对人类计谋的独特误用(即所谓的“动摇”古典的乐曲),而变得更为明显;在这里,我们有时候甚至可以分辨出一首特别喜欢的名曲的音乐模式,尽管当时一些令人不快的东西可能会使该模式偏离,从而不能在任何具有音乐重要性的意义上称其为一首名曲,而成了一种与其多少有些相关的粗俗的东西。有这样一个例子,在我看来,作品改编者故意做的改变,以十分显著的方式破坏了先前存在的东西,所以也改变了它的模式,这样一来,如果我们再像先前的作曲者那样称呼这部作品,就会显得十分滑稽。但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名曲中的次级模式(subpatterns)通常也会非常鲜明地显现出来,以至于会唤起我们关于整个模式的回忆,它会让我们突然醒悟(如果我们事先未得到告诫的话):我们正经历的那种模糊不清的美学愉快,乃是有人历尽艰辛对某个特定作品进行修改的结果。

听到的语言完全是一个有关声音模式(sound patterns)的问题。构成或复合成话语的音素(phonemes),是与一种文化界定的平均数(mean)没有太大差异的声音模式。例如,构成英语话语的声音,在可能的声音变化连续体(continuum)中,属于某组特定的文化所界定的领域,我们可以设想它有一个特定的平均数,该平均数可以通过研究来确定,我认为,从统计学上看,它是使用英语中那个特定音素的人最为常见的声音领域。但是,在这个声音连续体中,你可以偏离这个平均数相当远的距离,而不会导致一般的听者难以辨认出你正使用的音素。文化决定着这个可以听到之声音的连续体中哪些领域将成为某一特定语言的音素,如果我知道所有语言中的一切音素,包括现在使用的或过去发掘的,那么,在我面对这样一个发现时便不会过于吃惊,即无数发音清晰的声音都已被用来建构这样的模式,而这些模式构成了一种语言的音素。

不仅音素是近似于一种文化上所确定之标准的声音模式,而且词语本身也是音素模式,它们也近似于一种文化上所确定的模式。例如,我猜想你们当中有很多人都对“精神病学”(psychiatry)这个词有一定程度的欣赏(如果不是尊重的话),但我怀疑你们当中有多少人能够理解“ps-heeatrea”一词。 我很尊敬的同事阿道夫·迈耶在拜访一位欧洲同事期间,理解了这样一个事实,即当这个英语讲得极好的人说到“ps-heeatrea”时,他所指的是他们共同的先入之见。这位老人在一个源于希腊文的词语的正确发音中所享受到的快乐,符合我心中关于词语模式之变化的例子。

我喋喋不休地说了这么多,目的是想让你们注意到音素序列模式的重大性,以及对这种模式某个部分的强调(它们共同构成了词语)。顺便提一下,词语(与其朴素纯然的印象相反)并不存在于词典中,至多就像是路两旁的交通标志。一个词语——一个词本身,而不是这个词的象征——就像一种符号,存在于拥有它的人们的头脑之中。由于这些词语是为人们所听到而习得,人们发现自己可以模仿它们,等等,因此,它们已被证明在产生幻觉方面非常有用,至少在产生关于沟通的幻觉方面特别有用;在有些情况下——我希望尤其是在当前的情况下——用词语来进行沟通不会太糟。但是,它就是构成话语的声音模式、重音模式等。

录音设备很可能会显示出,你在早上(这时,你刚从一夜美梦中醒来,感到精神非常饱满、精力非常充沛)对相对常用之话语的发音,与晚上(这时,你很想睡觉,感到非常疲惫,如果喝醉酒的话)对相同字词的发音是完全不同的。这些录音设备所记录下来的声音是你在平常的讲话中发出的,它们在细节上有惊人的不同,这些不同可以用物理设备记录下来。不过,除非你疲劳到了极点,或是喝醉了酒,以至于干扰了你喉咙和口腔的精细运动,否则,尽管发音确实有些不同,但在你听来,你的发音却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对于听者来说,也同样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当然,也有这样的可能性,即过度的疲劳严重妨碍了词的发音,因此其清晰度被认为有所欠缺,对它们的理解程度也被削弱;当词、音节或音素(尤其在一个人原先学了其他某种语言的情况下,更是如此)不再属于无意义变化的范围时,上述情况便会发生。

从上述关于分类学、音乐和词的冗长讨论中,我相信,你们至少已经了解了我的定义中的某种东西:模式是无意义的特定差异的外壳——其限定的范围是从三维或多维的意义上说的。只要这些特定差异的一致性是无意义的,那么,不管讨论的内容是什么,都否符合该模式,你可以说,这个模式为它提供了意义(meaning)、真实性(authenticity)或同一性(identity)。

精神病学中的动力机制

有机体都是通过繁殖而开始其生命的;然后,生长、成熟、抵制或修复伤害(这种伤害是由有机体所遇到的某些有害影响所导致)、繁殖下一代;之后,至少在生命的高级表现形式中衰退,并以死亡来宣告生命的结束。这些能量转化的模式构成了整个生命的特征,但它们只是相对持久的。这些模式(至少在生命的高级形式中)通过成熟来显现;它们随着生长和有利或不利的影响而产生各种变化;而且,在一切可见的细节中,很可能没有哪两种表现是完全一样的。我们感兴趣的动力机制是相对持久的模式,这些模式至少在某些情况下通过成熟来表现其后天的起源,而且这些模式在所有情况下,都通过在一些事件(在其中,这些模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中的经验而发生改变。以非常粗略的方式,我们可以说,动力机制的生长或衰亡是其经常出现之表现形式所导致的一种结果,但是,这样的说法真的相当神秘。但是,当我们说动力机制是通过经验来发生改变时(从某种重要的意义上说,是由于其表现形式而引起改变),我们便可以更加确信我们正在谈论的内容了。

在这里,有关动力机制的问题,我特别想强调的一点是,在有机体的生活中,它们的表现形式是有机体的经验(experience,从我们最初使用该术语的意义上说)。而且,从稍后会变得清楚一点的某种意义上说,有机体的这种经验与正在发挥作用的特定动力机制的表现形式有关,且非常显著,尽管从一个模式的视角看,动力机制的变化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我们很快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虽然就模式而言,这些变化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就生活而言,它们却十分重要。我之所以重申模式的概念,是为了强调这样一种观点,即模式这样的概念可以保持有效,但客观上观察到的表现形式却可能迥然不同。

我们曾稍稍评论过婴儿的经验通过分化而获得增长的情况,这种分化是从未分化的一般经验中分化出特定的、有用的感觉模式,它们是未加工的知觉原料。我把这些模式称为符号(signs),它们很快会出现在大多数情况下,概括各种经验项目(items of experience),并由各种相互作用区来加以标记。让我们来做更进一步的解释:虽然婴儿早期某一特定经验往往并不是由一个以上的相互作用区来标记的——尽管有时候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符号在通常情况下却可以概括各种由各个区域分别标记的经验。这种由各个区域标记的对经验的概括(通常包括视觉和听觉),于是就变成了以不完善模式的经验。例如,当视觉和听觉在某种意义上与产生自嘴唇周围的触觉、温度觉或动觉器官的经验相结合时,那么我们所得到的一种关于经验的详细阐释便超越了未分化经验的范畴——未分化经验是最早的经验类型——而且事实上,已成为一种不完善模式的经验。最早时期的符号的“有效性”在于它们促进了需要的满足,这种促进作用是通过回忆和预见的功能实现的。这些符号改变了整合的倾向,后者关系到对继后发生的特定人际情境的整合和维持;这些情境包括为获得满足而进行的活动,意味着由一种整合倾向来整合的情境的概念。

对精神病学特别有益的动力机制有两种:一种是主要涉及各种一再发生之紧张的动力机制,它们表现为整合的、分离的和孤立的倾向;第二种是主要涉及特定相互作用区所特有的能量转化的动力机制。第一种动力机制将在后面关于害怕的思考中得到论证,也会在关于自我系统这个反焦虑系统(anti-anxiety system)中得到论证——自我系统是一个有关感觉到的人际安全的维持系统,还会在有关情欲(lust)的思考中得到论证,情欲是我用来谈及特定的生殖器紧张或与生殖器有关之紧张的特定术语,它有一段极好的历史背景。第二种动力机制可在我们有关口部动力机制的讨论中得到例证。我们可以说,任何一种可以观察到的行为,都体现了这两种动力机制的相伴活动,就像睡眠中所涉及的意识的时相变化那样。

我已经强调了动力机制的模式要素,而且,我也强调了这样一个事实,即动力机制是一种相对持久的能量转化模式。我曾试图暗示,尽管这样一种模式相对持久,但它不存在任何静止不变的东西,而且,生活在这种反复出现的模式中,每一种反复出现的表现形式都会带来变化(不管这种变化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我试图弄懂,动力机制中的这种变化——如果你愿意的话,还可以包括它的成长或衰退——是如何被概念化的。我还谈到了婴儿在接触生活的过程中所推断出的早期符号,并表明这些符号是“有用的”,它们在回忆和预见中的作用表现为促进、加速(取决于重要标准是什么)情境(在这些情境中,有某种潜在的需要可以得到满足)的整合,并使得这种整合变得更为容易。因此,我已经提示了这样一点,即动力机制可能也确实“包括”(对于使用地理学上的这个词,我有点犹豫不决)符号和象征,而且,我还试图让你们了解,符号的累积、有关经验如何变成符号的详细阐释是如何促进生活并同时影响有关动力机制的。

我已经向你们呈现了动力机制的两大部分,即两种动力机制,它们都是有用的概念。人们认为,动力机制主要与反复干扰生物欣快的紧张有关,而且,它们在人际关系中表现为某种特定类型的整合、分离或孤立倾向。动力机制的第二种概念同样重要,它以某个特定相互作用区所特有的能量转化为基础。随着讨论的展开,我们将会对这些动力机制做更深一层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