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和下一章的主题是,无休止的练习给心理功能造成的暂时性恶化——其成绩下降的数量如何、速度和速度变化如何、原因如何、受影响的条件如何,以及一种功能的恶化对其他功能效率的影响。
在连续练习的条件下单一心理功能效率的下降
此处所用的术语“效率”,指的是生产产品的数量和质量。如果单位时间内产品的数量保持不变,那么,效率的下降就可以用质量的下降来测量;如果质量保持不变,那么效率的下降就可以用数量的减少来测量;如果二者都发生改变,就复合测量两种变化。
所谓“单一心理功能”,这个术语是相对于“心理的全部功能”而言的,指的并非是完全没有复合性和复杂性的功能。我用它代表对一列数字做加法的功能、尽快对一个信号做出反应的功能(信号和动作一直都是相同的)、判断两个100克左右的物体哪个更重的功能、记忆德文单词的英文词义的功能,或者是做三位数乘以三位数的乘法运算但不许写出或说出中间运算结果的功能。这些功能分别由不同的要素构成,又不能同时使用。所谓“连续练习”,只是通常所说的,被试在练习过程中始终尽心尽力而已。
作为深入研究的例子,我选择了阿莱(Arai)女士所做的一个实验(1912)。该实验的特殊价值在于,测量了对一个相当有难度的智力活动过程持续练习的效果,而且这个智力活动过程与感官或肌肉的工作无关。测量时已经练习了很长时间,几乎没有进步的影响,所测量的纯粹是持续练习所带来的效果,而且前后共测量了4次。阿莱女士说:
“第一个实验是1909年2月至3月期间在哥伦比亚大学师范学院做的。实验的目的是试图探明:(1)一种具体心理功能因练习所产生的疲劳程度的变化速度和变化量;(2)迁移到其他某个功能上的疲劳量。
“用于测量具体心理功能的是如下所示的4题一组的乘法心算题:
“类似于上面的一组组乘法心算题大约用了1 000道。题目的呈现顺序和难易程度都是随机分布的。实验的被试就是研究者自己……2月2日,被试用以下方式做了第一个测验:被试用一块普通的手表设定了开始的时间,当表针到达设定的时间时,被试看第一题,并对它进行乘法心算。一算出结果就立即写下答案并记录时间。然后,被试马上开始第二题的心算,并重复相同的步骤。如此,她从上午9点半开始,一直进行到下午3点18分,只在午饭时休息了48分钟,共算出了24道题的结果。”(1912,p.31)
2月4日,以相同的方法完成了26道题;2月7日,12道;2月15日,30道;2月22日,60道。在2月22日被试持续计算了7个小时,可见即使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计算,被试还没有达到完全不能工作的地步,只是想要算出结果变得更加困难,具体做法如下所述:
“被试并不是看着题目的数字做乘法心算,而是依靠对数字的记忆闭着眼对其进行乘法心算。这种方法比前者更好,因为这样不仅使心算工作更难,而且有助于消除感知疲劳。当被试忘记了题目的数字时,她就会再看一眼数字。但是这样做会使心算时间更长,因为忘记了题目的数字对心算的人不利。因此,她很仔细地把题目的数字记牢,使这种情况很少发生。”(Arai,1912,p.35)
具体心算过程是:每看到一题,例如,就把数字遮住,并记住这两个数字。然后做4 962×4的乘法心算,得出的结果是19 848,记住这个数字,同时还要记住4 962和758这两个数字,因为后边的计算还要用到它们;然后,再做乘法心算4 962×8,得数是39 696;这时要在心里进行的加法运算。
得到两数相加之和等于416 808之后(当然也可以先不进行这步运算,而做其他步骤的运算。但是,她在整个实验中都是这样做的),现在她可以忘记19 848了,但还不能忘记4 962和75,同时还必须记住416 808。然后,她将4 962乘以5,得数是24 810,但是要把它看成是2 481 000(因为5是百位数)。然后用2 481 000加上416 808,得到2 897 808。现在,她可以只记住2 897 808、4 962、7(并把7看成7 000)这三个数字,其他数字都可以忘掉了。再做4 962乘以7的心算,得数是34 734。这时她要把34 734看成是34 734 000,并与2 897 808相加,最后写下答案37 631 808,看一下表,记下时间。再看纸上的下一道题,例如,并进行如上心算。
如果读者尝试做比这种工作更简单一点儿的工作,例如四位数乘以三位数的心算工作,那么,仅仅经过一两个小时的心算,就能体会到它比除了生活中的一些普通脑力劳动之外的所有智力活动都要困难和疲劳(用一般的观点来说,疲劳就是要做出不愿意做出的努力)。
采用这种方法,大约用了35个小时(从2月24日到3月2日这一周中)做完189道乘法心算题目之后,被试的练习效果达到了很少有的进步程度。接下来所讨论的是之后4天里的练习成绩。
“从3月3日至6日,除了记录每题计算结果的两三秒时间之外,被试每天都从上午11点到晚上11点不停顿地做乘法心算。但是,被试每天上午10点用早餐比平时多一些,晚上11点之后用少量晚餐。她的健康状况良好而且晚上睡眠很好。实验期间,她意识中的内容很简单,所有的欲念都被一个想法所克服,就是想得到真正的疲劳曲线。”(Arai,1912,p.37)该实验结果见图19—1和表19—1。
在图19—1中,上下起伏的基线代表完成心算题目的数量,每1英寸长的底线等于40道题目。每12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用与基线各点相交的1/4英寸长的垂线表示。
在基线上每1/10英寸划了一条水平线,其高度代表计算4道题目所用的时间。在每4道题的答案中当任何一个答案中的数字错误超过两个时,每增加一个错误数字把时间增加3%,即每道题目所需时间的12%;错误数字在两个以下的,每减少一个错误数字把时间减去3%。
图19—1 四位数乘法心算的工作曲线
注:每1英寸长的底线相当于完成了40道题目的心算。底线的高度表示在允许误差的前提下心算所需要的时间。一个工作时段的结束和下一个工作时段的开始之间的休息时间用底基线端点之上的1/4英寸长垂线表示。
表19—1 每做一组4道题的乘法心算工作所需要的时间(以分钟计)
续前表
*在第17组中只有3道个题目。其时间已经被调整为用相同速度和准确性完成4道题目所需要的时间。
注:本表表示在四位数乘以四位数心算工作上所发现的心理疲劳。
资料来源:Arai,1912,p.38f.。
疲劳的数量
疲劳的数量可以用连续工作所需时间(这个“所需时间”是指心算结果达到同等正确程度所需要的时间。这个概念贯穿于阿莱实验结果的全部讨论中)的增加量来测量,当然要预留一定的练习时间;或者用工作结束时所需要的时间减去充分休息之后才开始工作所需要的时间之差来测量。采用任何一种测量方法都会使我们发现,在达到同样工作结果的情况下,连续不休息工作所需要的时间几乎是充分休息后工作所需时间的2倍以上。
在这里,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连续不休息工作所需要的时间几乎是充分休息后工作所需时间的2倍以上,这句话绝不意味着12个小时工作结束时的功能效率比充分休息12个小时后的工作效率降低了一半以下。恰恰相反,绝对工作效率下降的百分比很可能非常小。一个人在不看、不写和不说话的情况下做9 263乘以5 748这样的乘法心算,无论是只用15分钟就算出结果,还是用150分钟算出结果,都意味着其心算效率相当的高。一个人能使自己完全沉浸在这项非常难的工作中连续工作10个到12个小时不休息,而且还能算出结果,即使在每道题的计算上所耗费的时间是休息后开始计算所用时间的两倍到三倍,不论用什么样的标准计算,其效率的降低也不是很多。莎士比亚花费比实际完成所需要的两倍时间来完成《哈姆雷特》,并不意味着他戏剧写作功能的效率下降了一半!拿破仑在奥司推立芝(Austeritz)制订作战计划时,假如用了20分钟的时间而不是5分钟,这也并不意味着他的军事统帅才能只有1/4的效率!
乘法心算功能的效率零点可能是“不能在10分钟之内完成3乘以2的心算”,这样的零点是一个极端;而另一个极端可能就像阿莱女士在5分钟之内完成一道四位数乘以四位数的乘法心算,而且答案中只有两个错误数字时的效率。那么,在完成心算工作后,她还能在11分钟内做完一道四位数乘以四位数的乘法心算,这个心算效率究竟是在这两个极端之间的什么位置呢?读者可以自己判断。我的印象是她在连续的心算工作结束时,还能做三位数乘以三位数的乘法(或者四位数乘以三位数的乘法)心算,其速度和正确性就像在开始做四位数乘以四位数的心算时那样迅速和准确,如果说她每天最后半小时的工作效率不及最初心算效率的75%,那简直是荒谬的。
目前,还没有其他实验其工作的持续时间如此之长和如此之难。但是,却有一些考察持续一两个小时的计算、记忆数字或字母等工作效果的研究。例如,在欧艾赫恩(Oehrn,1895)的研究中,让10个被试在6种工作的每种工作上工作两个小时。
欧艾赫恩的结果表明,一般来说,那些轻微程度的疲劳可以与在练习中所获得的对工作的适应或“热身”(warming-up)相抵消。图19—2显示了6种工作效率变化的集中趋势。一般结果显示,被试们两个小时的工作效率没有什么变化。这个一般结果可能是由于一些功能的逐步提高与其他一些功能的逐步下降的互补所致,或者是由于不同功能效率变化的速率不同所致。然而,事实却如图19—3所示,各种具体功能效率的变化紧紧地接近这个一般趋势。偏离一般趋势的轻微变化可能是由于被试数量和实验次数较少所致。
图19—2 6种工作效率变化的集中趋势
图19—3 6种工作效率变化趋势
我(1912)曾用5名被试做长列加法,每列10个一位数字。每天持续做这种加法运算一个半小时至两个小时。将每个被试每天最后10分钟的工作成绩与第二天(也就是休息后的第二天)最初10分钟的工作成绩之差分别列在表19—2中。其集中趋势显示,持续大约100分钟的加法练习,疲劳的影响大约是6%(即在相同的时限内,疲劳时段所做加法题目的数量比不疲劳时段所做加法题目的数量减少6%)。
表19—2 加法的疲劳
注:所有百分数的平均百分数=93%;所有百分数的中位数=94%。
表中所列出的是每个被试前一天练习结束后做n列加法所需要的时间和第二天开始练习时做n列加法所需要的时间(将计算错误进行折算后的时间),以及两者的百分比和平均百分比。其中第一名被试所做加法的列数是6列,即n=6;第二名被试,n=2;第三名被试,n=4;第四名被试,n=3;第五名被试,n=6。
上面所引用的实验结果足以代表一种功能在假定个体用最大的努力长期练习之后的工作效率与个体充分休息之后的工作效率之间的差异量。这些差异一般来说非常小。一个人可以竭尽全力工作几小时,到后来仍能与充分休息后的工作成绩几乎相等。除非所练习的功能自始至终是非常令人不悦的或者过分使人拘束的,否则工作期间功能效率的下降一般是不易被察觉到的。甚至有时练习的总成绩还会有所增加,尽管不如在充分休息之后增加的幅度大。比内(Binet)说:“只要付出努力,就会产生疲劳。”(1898,p.302)这句话容易使人对疲劳的数量和速度产生一种错误的印象。
这句话之所以成为共识,一部分原因是那些对疲劳有所论述的人早就相信疲劳的存在并夸大其辞;另一部分原因是从一块肌肉疲劳所发现的总体效果误导了对心理疲劳的期望;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许多研究这个问题的人早有成见,认为不休息的心理工作绝没有不降低效率的道理;最后一部分原因来自一种特别荒谬的假设,需要在此作简要的说明。
如果采用最适宜的方法持续工作两个小时,当然能获得一些永久性的进步。我所指的荒谬假设是有人认为,只要这种永久性的进步达不到应该达到的程度就被视为疲劳所致。这种论点看似天真,但实为荒谬。休息可补救暂时性损失,但不能补救永久性损失,只有将练习的时限分配得当才能防止永久性损失。这种论点混淆了两种损失之间的区别。
不休息地练习一种功能会导致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一种效果是,练习结束时的效率会比休息一段时间后的效率要稍低些。另一种效果是,如果练习的时间分配得当,并足以防止过度学习、满意度下降和练习不尽力等因素所造成的损失,其效率就不会下降多少。这两种效果不能混淆。
有人认为,长时间练习必然导致暂时性损失,因此,长时间练习所带来的永久性进步比将同样长的时间划分为两个较短的时间所带来的进步要小。这种论点的荒谬之处,颇有点像说一个人在1月1日上午10点钟手里有1 000元,到了同一天晚上10点钟手里的钱就一定少了1/5。果真如此的话,那他为何不在这一天里做成6次或8次投机生意,使自己手里的钱变成1 200元呢?
工作曲线
关于一种功能在持续的练习过程中效率下降的速率变化,即工作曲线的斜率变化,有各种不同的观点。例如,第一种观点是,一个人在开始工作时,假定其他情境相同,其工作效率要比后来任何时候都高。我们可以将其称为“开头冲刺”(initial spurt)的观点。第二种观点认为,在其他条件都相同时,知道工作快要结束了,会使一定时间长度工作的最后阶段的工作效率有一个显著的增高。我们可以将这种观点称为“结尾冲刺”(end spurt)。第三种观点是,在大约前半小时之内,在其他事情都相同时,效率会逐渐增高。我们可以将这种观点称为“激励”(incitement)效应或“热身”(warming-up)效应。第四种观点是与“热身”效应并存的一个更慢、更长而且更持续的效率增高,可称之为“适应”(adaptation)。第五种观点是,在其他事情都相同时,通过吸引人的注意力和唤起他更大的努力,通常在一个效率的急速下降之后都倾向于紧跟一个效率的相对增高并在几分钟内保持在一个相当高的水平上。我们可以将这种观点称为“疲劳后冲刺”(spurt after fatigue)。第六种观点是,随着注意力的起伏波动,功能的效率也发生有节奏地轻微波动,每个“波浪”大约两秒钟。
应该注意的是,“开头冲刺”、“结尾冲刺”、“疲劳后冲刺”、“干扰后冲刺”、“热身”、“适应”、“注意力的波动”等每个术语在使用上都有两种含义。它们既指功能效率的客观变化,即曲线的高度,又指引起这种客观变化的假想原因。因此,“结尾冲刺”既指“工作到最后5分钟至10分钟时的工作效率的增高”,也指“一种知道了工作临近结尾时的潜力强化”。“适应”既指“效率的增高,这种增高比称为‘热身’的增高要慢些,而且比因练习获得的增高更不持久”,也指“引起这种效率增高的真正要素,这种要素既不同于导致‘热身’的要素,也不同于练习的效果”。
我在本章使用这些术语,仅取其前一种含义,即指功能效率的客观变化。例如,就“开头冲刺”而言,我要问的是:“在工作开始的前几分钟所表现出来的工作效率高到什么程度?它是一般工作曲线都具有的特征,还是个别人在某种工作上才有的特征?”
开头冲刺
开头冲刺这种现象当然不是一般工作曲线的共有特征。在16名被试经过37个工作周期从事乘法心算(三位数乘以另一个三位数)的实验中没有这种现象的证据。在5位成人被试的加法运算(每个人都做了4个工作周期,每个周期两个小时)的实验中也没有发现这方面的证据。
我无法在任何地方发现任何证据来证明任何个体的所有心理功能,或者所有个体(或几乎所有个体)的任何一种心理功能存在着一致的开头冲刺,在所有个体的各种工作中更没有。欧艾赫恩(1895)、安伯格(Amberg,1895)、韦安特(Weygandt,1897)、林德利(Lindley,1900)等人在克雷普林(Kraepelin)的实验室里所得到的工作曲线都没有这样的证据。在约克姆(Yoakum,1909)所报告的一部分数据中也没有发现。
林德利的实验范围最广,开始工作的连续5分钟之内,3个被试的速度比率分别是100、98、97、97和96。第一个5分钟与第二个5分钟之间的差异实际上只等于第四个5分钟与第五个5分钟之间的差异。把韦安特的各组成绩汇总后,我发现前三个5分钟时段内的速度比率分别是100、97和95.5。霍克(Hoch)和克雷普林(1895,p.431)的成绩大概表明,前四个5分钟时段内的速度比率分别是100、99、98和94。米尔赛米尔Miesemer,1902)的实验数据表明,前四个5分钟时段内的速度比率分别是100、96、98、97。实际上,里弗斯(Rivers)和克雷普林(1896)的实验结果是专门用来解释开头冲刺的,可是实验结果所提供的前六个5分钟时段的速度比率分别是100、87、99、101、102和102。显然,需要解释的是第二个5分钟时段的87,而不是第一个5分钟时段的100。
我承认,有些人在某类工作上制定的标准过高,所以一开始的工作效率会有一个急剧的跌落,正像某些人倾向于在工作开始的时候谨慎地设定标准,而使工作效率迅速高于标准之上一样,这是很有可能的。但是这些个人偏好不能被误解为一般规律。
结尾冲刺
在有时间限制的一般心理工作中,当被试知道了工作即将结束时,这种时间预期会导致他在工作即将结束时表现出冲刺现象,这是常有的情况。在一般心理工作中,被试不可能自始至终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完成工作,因此,出现这种冲刺是很有可能的。在实验工作中,当要求被试自始至终尽自己最大可能的效率来完成工作时,要想看到这种冲刺现象,除非是被试故意违背实验的指导语,或者是他认识到了工作结束的时间快要到了,而把他不能控制的能量释放出来。后一种情况显然是可能的。各种外部刺激,诸如其他有竞争力的人和掌声等,显然能够起到强化的作用。出现这种结尾冲刺的现象是外部强化的作用,并非自己事先确定的。
总体来说,没有哪个被试能够在4次或4次以上的测验中每次都表现出强烈的结尾冲刺;一般的趋势是在最后的5分钟到10分钟内,单位时间内的工作量有3%~4%的提升。
疲劳后冲刺和干扰后冲刺
在寻常生活中的心理工作中,一个人可能会明显地表现出这样的情况,即如果他意识到自己没有做到最好,他就会在以后的工作中做得更好一些,来弥补这种观察到的暂时性损失,而不论这种暂时性损失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因为干扰而造成的损失,可以这样注意并弥补;因疲劳而造成的损失,如果它造成了同一个工作周期内前后不一致的影响,也可以这样留意并弥补。一个在工作中一直保持最高效率的被试,一旦察觉到工作效率下降,也会这样弥补和加强。
然而,应该注意的是,按照一般的理由,认为自己做得好并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的人似乎比自认为做得差的人更有利于工作效率的提高,并且在经验上还没人将工作曲线的波动与已知特征干扰的影响联系起来进行比较。那么,在一般疲劳实验条件下所完成的工作中存在疲劳后冲刺和干扰后冲刺的观点现在看来是一种推测性假设。发明它们显然是用来解释在持续的加法运算、标记字母和记忆等心理工作中所发现的工作曲线上1分钟或5分钟的效率波动。
工作曲线中工作效率的一个下降之后紧跟着一个上升,很容易引人注意,而且容易诱人进行理论设想。而工作效率上升之后的再上升,或者下降之后的再下降却不会那么引人注目。但是,用干扰后冲刺或疲劳后冲刺来解释工作效率的“降—升”续发事件却是相当不明智的。因为,如果效率下降是由一个干扰引起的,那么,在干扰结束后的上升就不需要解释;反言之,如果某个效率的下降没有已知的外在原因,那么,我们就没有理由装做知道它上升的原因。明智的做法应该是,寻求一种能够解释一个或所有的“升—降”、“升—升”、“降—降”和“降—升”续发事件的假设,直到这种假设能够被证实,如果不能证实,就只能将它们归因到“偶然的”变异上。
热身
作为一种客观的行为,最好将“热身”定义为在一个工作期间的前20分钟(或者其他某种指定的早期时间点)内,工作效率有部分提高,又在适度的休息后(如60分钟)彻底消失。这样的“热身”现象在到达或接近练习极限的个体身上会清清楚楚地表现出来。并且在其他情况下,它与练习效果合并使工作前20分钟的效率上升得尤其迅速,或者使同一时期的效率下降(假如功能效率下降的话)得特别缓慢。至于“热身”效应定义中的时限确定在什么时间点上,这与研究结果的关系不大,只是需要指定一定的时间而已。
在欧艾赫恩(1895)、林德利(1900)、韦安特(1897)、博尔顿(Bolton,1902)、米尔赛米尔(1902)、或者里弗斯和克雷普林(1896)等人的实验记录中几乎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热身”的存在。它可能存在的间接证据可以从威姆斯(Wimms,1907)的发现中得到。在他的实验中,被试做20分钟简单的运算,但是需要把被试的目光固定。当把工作的时间划分为两个10分钟的相等时限,而且中间有休息时,其工作效率比在两个相等的10分钟时限之间没有休息,或者连续工作20分钟之后才休息的情况更高。我的16名被试作三位数乘以三位数的心算(1911),表现出它存在的迹象,但还不是很确定。
从对日常生活的粗略观察来看,许多个体在许多功能上存在着如定义所说的“热身”效应是有可能的。但是,通过我手上所掌握的克莱博林的小学生实验数据和其他人的实验数据,我不能将这种在休息之后,功能练习一开始所表现出来的暂时性效率提高与在一般功能练习中所获得的较持久的效率提高区分开来。我确信,这种通常所说的“热身”效应有些夸张。还应该注意的是,智力“热身”的通俗看法并不是指功能本身有什么改变,而是指为了使已知功能的工作获得原料和动力,对其他功能所进行的提前练习。
也存在这种可能,即在练习阶段的开始几分钟里通常是一种迅速的再学习,从而使分数上升。这或许就是某些研究者所说的“热身”或“激励”的意思。令人怀疑的是,大约60分钟的休息是否会抵消这种再学习所导致的分数上升。既然练习开始时的效率上升归因于再学习,而且用“再学习”这个术语可以准确地描述这种效率上升,为何还要用“激励”、“热身”等更模糊的术语?
小结
所以,在心理工作曲线上所表现出的主要经验事实如下:如果工作者能保持最高的工作效率,对一种功能持续练习两个小时或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就会产生一种暂时的消极效应,但工作效率的下降不会超过10%,而且在大多数功能上达不到10%。休息可以补救这个消极效应。任何被试在任何工作周期内的工作效率都存在着大量的起伏或波动。但是,除了知道工作即将结束,并在工作接近结束时的成绩有大约4%的进步之外,其他任何人在任何一种工作上都不见什么一定的升降,更不用说任何一个人在所有工作上有什么升降,或者在任何一种工作中的所有被试有什么升降了。有的观点认为,在练习开始的几分钟和效率下降后的几分钟里都有一个工作效率特别高的上升期,这种假想的定律没有事实的支持。还有人认为,在工作开始的15分钟到20分钟内,工作效率有一个逐渐的提升,这种现象并没有在诸如加法运算、乘法心算和标记单词等简单的心理工作中发现。所以,一个人在一天的工作记录中工作效率的起伏或波动,绝不能用开头的热情、结尾的热情、干扰后的热情、疲劳后的热情,以及前励或适应等术语来解释。
任何一种心理功能经过两小时或接近两个小时竭尽全力的练习,如果每天工作的情境没有差异,那么其工作效率曲线所表现出的一个最重要事实是,它非常接近于一条直线、接近于一条水平线。虽然工作逐渐变得令人不满或更加难以忍受,但工作效率却没有太大的下降。对无法忍受的心理工作,最一般的本能反应就是完全停止。当在实验的条件下不允许做出这种反应时,习惯会使我们按照自己确定的速度和准确性标准继续工作。在我看来,工作效率低于标准的原因要归于对容忍限度的无意识下降,所以把工作或一部分工作打断了。
满意情境下的曲线
前面所有测量的都是工作成绩的数量和质量,而没有涉及满足过程。关于后者,确实仅有偶然的和非常粗浅的报告。还从未有人做过这样的实验,即事先与被试约定至少工作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继续以最大的努力工作,每多做1分钟奖励2分钱;工作不足两个小时,每少做1分钟罚款2分钱。也从未有人做过这样的研究,即要求被试至少完成多少工作,或者在完成这些工作期间享受若干休息时间的优待,看这两者之间的效价是否相等。
在日常生活中,这种等价工作非常重要。例如,让被试做1 000道计算题,有各种各样变化无穷的方法完成这项工作:一种做法是迅速并连续做完所有题目,然后休息;另一种是以稳健的速度完成工作,却一点儿也不休息;或者开始做得很快,然后越来越慢;或者每算完一道题休息两秒钟;或者工作中间有8至10次休息,每次休息三四分钟,等等。这些方法的目的只有一个——完成1 000道计算题。一个人究竟采用哪种方式完成工作,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对金钱奖励、自由支配的时间、工作习惯和工作过程中所要排除的烦恼之间的权衡。约翰讨厌匆匆忙忙地做,所以他选择算完一道题休息一会儿;詹姆斯更担心没有自己支配的时间去做他喜欢做的事,所以他选择做完所有题目,然后把时间攒到一块儿休息。
凡是做过这种长时间精确心理工作实验的人,都能够获得对自己所选做法(采用约翰的做法,或者采用詹姆斯的做法)的满足感曲线的一些粗略感受。从这种心理工作或者从日常生活和部分游戏的一般经验中能够获得这种与疲劳交织在一起的心理工作的一般印象。例如,“热身”的概念就包含了竞争性欲望和成就兴趣等的逐渐下降使烦恼减少的过程。因此,把知道工作临近结尾而产生的冲刺部分地归因于工作结束后的满足,以及利用最后的机会一显身手并对这种过程本身更感满足,可能也是正当的。
满足感曲线不必遵循成绩曲线。由于一种功能自始至终尽最大的努力持续进行练习而使工作效率只有少量的下降,但这可能伴随着一个满足感极度下降的过程。一位做了五六个小时的加法或乘法心算的超常被试,其工作的速度和准确度还能超过前面的所有运算(要是在日常生活中他早就停止工作了),这只能归因于工作情境,而没有绝对不能胜任工作的理由。这种不胜任的假设并不意味着功能效率本身必然下降,而是因为对工作的不满足感使努力和紧张程度下降、使痛苦感增加。事实的确如此,一个人工作做得越少,疲劳感就越小;越是觉得工作过程无法忍受,疲劳感就越强。
尽管很少谈及满足感对连续性心理工作效果的影响,但是这种影响是非常重要的。在日常生活中,某个指定功能效率的上升或下降的数量、速度以及速度的变化,并不是由工作开始时疯狂释放能量的数量、适机消耗能量的数量,以及因休息时间的长短所恢复的能量数量等简单而机械地决定的;也不是由那些所谓“开始时的热情”、“干扰后的冲刺”、“适应”和“热身”等神秘的倾向决定的。而是像动物的反应那样,是由他的原始倾向、过去经验和当前态度,以及由这种或那种事态所引起的趋向满足和回避烦恼的倾向决定的。
一个人开始做加法时,并不是按照他疯狂储存能量时的速率打开“阀门”释放心理能量的。不活动不一定能恢复能量。而且这个“阀门”不会因为工作的逐渐熟练而越开越大,也不会随着注意的节奏几秒钟、几秒钟地开大或放小,更不会因为某个神奇的预见而把刚刚关闭的“阀门”开得很大。一个人做两个小时的加法运算,他在每个练习阶段所作出的反应是对前一个阶段情境所残留的成分加上本阶段出现的新成分作出的系列反应。在动物身上,这些反应是有条件的,只有轻微的变化,这种变化可以适当地比作一个能量基金的减少。这种不满足冲动感的需求程度会随着对它的忽视和时间的流逝而减弱,也会因工作过程的重复而使其新奇感下降,由紧张工作姿势带来的感知痛苦以及目光的误用等也会随之减少。而真正对日常生活中的工作曲线有影响的只有工作所用时间的长短或工作的数量。但这些行为主要影响工作过程的满足感,而对工作的质量和数量只起间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