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与情绪是个体性格特质的增强表现形式。情绪通常表现为个体在某种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压力下突然的宣泄。情绪像性格特质一样,拥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和方向。情感和情绪可以被视为拥有清晰时间界限的心理活动。情感并非难以解释的神秘现象,当它与个体既有的生活方式和行为模式相符合时,个体就能体验到情感。情感和情绪的目标是朝向有益的方向修正个体的行为。它们是发生在个体身上的增强的、更激烈的心理活动,先于为实现生活目标的其他心理机制之前,或是对其他心理机制丧失信心时产生。
有些背负自卑和无能感的个体,他们会全神贯注、加倍努力,表现出强烈的心理活动,即情绪和情感。他们相信加倍付出,就会成功。情绪之于生活目标,正如愤怒之于敌人一样,没有敌人我们不会表现出愤怒,没有明确努力的目标,我们也不会表现出情感与情绪。在人类文化中,人们可以在情感和情绪的驱动下达到自己的最终目标。如果在情绪驱动下很少能够实现目标,我们也就不会表现出情绪和情感。
对于那些自信心不足、有强烈不安全感的个体,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目标,而是会付出更大的努力,以及相应的情感与情绪继续靠近自己的目标。有强烈自卑感的个体有时会竭尽全力并采取某些残忍和野蛮方式来达到目的。
个体的情感、情绪和人格的核心密切相关,它们不是独立个体的独特特征,而是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具有的普遍特征。个体对特定情境做出适当的情感反应的能力,称为情绪能力。情绪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时时都能体验到它们。即使是陌生人,我们通过他日常的情感与情绪反应,也能对他有所了解。个体的情感和情绪会表现为身体语言,这是自然而然的现象。个体的身体和心理密不可分,与情感和情绪相伴的生理现象可以表现为心血管和呼吸系统的变化,包括面红耳赤、脸色苍白、脉搏加快和呼吸加快等。
分离性情感
愤怒
愤怒是个体追求权力和支配欲过程的真正缩影。愤怒的目的就是迅速而强有力地毁灭一切障碍。前人的研究表明,愤怒的个体通常会竭尽全力来追求优越感。对他人认同的追求有时会堕化为对真实权力的沉迷。在追求优越感和认同感的过程中,个体的权力只要受到一点点威胁,他就会做出愤怒的反应。或许是基于以往的经验,个体相信利用愤怒这种心理机制,能够从容向前,击败敌人。这是并不聪明,但容易奏效的方法。大多数人都对自己偶尔发怒获得好处的情景印象深刻。
某些场合个体表现的愤怒情有可原这种情况并不在我们讨论的范畴。我们更关注那些习惯性愤怒的个体。事实上,有些人已将愤怒变成自己的行事标签,因为他们没有解决问题的其他方式。这些人通常傲慢且高度敏感,忍受不了别人和他们平起平坐或比他们位高一等。只有比别人更优秀,他们才会感到开心。因此,他们敏感而警觉,总是担心别人过于靠近,或是对他们的评价不高。伴随着高度敏感性,不信任感也是他们常见的性格特征,他们不会信任自己的同伴。
除了愤怒、敏感和不信任以外,这些个体还有其他的性格特征。在面临困境时,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会害怕每一项难度大的工作,并且无法融入社会。如果他一事无成,他唯一的反应方式就是愤怒,以伤害他人的方式来抗议。例如,他有可能会打碎一面镜子,或是砸碎一只昂贵的花瓶。虽然事后他会说自己失去理智,不知所谓,但是却没有说服力。他想要伤人或毁物的企图太过明显,他总是破坏一些值钱的东西,从不在不值钱的东西上发泄愤怒,表明这些破坏行为一定具有某种意图。
虽然在小范围内上述方法屡试不爽,但只要范围一扩大,这些方法就会失效。习惯性愤怒的人很快就四处树敌,因为与愤怒常同时出现的是暴躁行为。习惯性愤怒的个体表现出明显的敌对态度,这是对社会情感的全盘否定。对权力的极端追求使得他们常试图置对手于死地。由于情感与情绪是个体性格最明显的指标,我们可以将这些人性的知识用于解决个体的多种情绪问题。暴躁的、易怒的个体是人类社会和幸福生活的敌人。他们对权力的追求建立在自卑感之上。意识到自身权力的个体会根据需要表现出这种富有侵略性、暴力的心理活动和相应行为。个体爆发愤怒时,就是自卑感和优越感表现得淋漓尽致的时候。愤怒是一个廉价的小伎俩,是通过牺牲他人利益来抬高自己地位的手段。
酒精是促发个体愤怒和暴怒的最重要因素之一。极少量的酒精就足以引发愤怒。酒精能够减弱或消除个体的理智行为。一个酒精中毒患者就好像没开化的野蛮人,失去对自己言行的控制,也不再为别人着想。在没喝醉时,他会尽力掩饰对他人的恶意和伤害倾向。一旦喝醉,他的真实性格就会暴露无遗。一般而言,不能融入生活的人更容易酒精成瘾,他们通过精神活性物质寻找安慰和遗忘不快,给自己不如意的生活寻找借口。
儿童比成年人更容易发脾气。有时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以让一个孩子大发雷霆。这是由于儿童有着更强烈的自卑感。在自卑感的驱动下,儿童会以一种更明显的方式表达对权力的追求。一个愤怒的儿童实际上是在追求认同感。他认为自己遇到的每一个障碍,都是难以逾越和难以克服的,因此通过愤怒可以暂时回避遇到的困难。
个体的愤怒超出限度,会对自身带来伤害。愤怒与自杀存在本质的联系。在临床案例中,自杀既是个体对自己承受挫折的报复,还包括个体想要伤害亲人和朋友的倾向。
悲伤
当个体经历丧失或者被剥夺、不能自我安慰时,就表现出悲伤。悲伤以及与之相关的情感,是对个体不愉快和软弱的一种补偿,也是寻求安全情境的尝试。从补偿的角度看,它与愤怒的价值一样。与愤怒不同的是,悲伤源于不同的刺激情境,涉及不同的生活态度和不同的表达方式。愤怒和悲伤都受到个体对优越感追求的驱动。但是,个体愤怒的目的在于提升自己并贬低对手,愤怒直接指向对手。悲伤相当于个体精神防线的回缩,为随后的扩张做准备。悲伤个体会在扩张的过程中获得个人提升与满足感,满足感的表达方式仍然是宣泄。但与愤怒不同,悲伤是直接指向周围人。悲伤的人也时常抱怨自己的同伴。通常,悲伤是人的天性,但极度的悲伤也可以演变为敌对的反社会行为。
依据周围人对悲伤个体的反应,悲伤个体可得到自我提升。如果悲伤的人察觉到他人的服务、同情、支持、鼓励或是全心全意的帮助,他们就更容易摆脱困境。如果只是通过流泪和大声抽泣来宣泄,他们是通过让自己成为法官、评论家或是原告的方式,打破原有的生活秩序,使自己的地位高于环境中的其他人。悲伤的个体就像一个诉求不满的原告,把所有的责任绑在周围人身上,并且让别人难以拒绝。
悲伤既是个体从软弱到追求优越感的奋斗过程,又是个体为维持地位,逃避无力感和自卑感所做出的尝试。
情绪的误用
情感与情绪是个体克服自卑感、提升人格和获得认可的有效方法,这是情感和情绪的意义与价值所在。在个体的心理活动中,情感表达能力有很高的应用价值。一个儿童一旦了解到能够用愤怒、悲伤或哭泣来控制他人或是摆脱被忽略感,就会反复尝试这些方法来掌控他人。这时,他的行为模式会固化,倾向于采用惯用的情绪反应来回应一些无关紧要的刺激。只要想满足自己的需要,他就会调用情绪。个体过度聚焦于情绪是一种不良的习惯,有时这种习惯还会发展为病态。儿童如果表现出上述倾向,成年后就会经常发生情绪误用。他将悲伤、愤怒以及其他情绪当成游戏,或者是手中的木偶,玩弄于股掌之上。拥有误用情绪的性格特征的个体会一无所成,惹人生厌,情绪在他身上失去了真正的价值。每当遭到失败或是绝对权力遭到威胁时,情绪游戏就会成为个体的习惯性反应。如果悲伤的表现形式是歇斯底里地尖叫,就会让人不快,因为它听起来就像刺耳的广告。以为难自己的方式表现悲伤的个体并不少见。
个体的情绪误用还可以表现在生理指标上。极度的愤怒可作用于个体的消化系统,导致出现呕吐,这种生理机制再次反映出愤怒个体的敌意。悲伤则常伴有节食,体重减轻是悲伤个体的生理表现。
我们应该重视情绪的误用问题,因为它影响了其他同伴的社会情感。只要邻居对悲伤者表示友好,悲伤就会停止。然而,有些个体却采用持续悲伤的方法,来获得他人的好感,在不间断地感受来自邻居的友善和同情的过程中,真正感受到自己人格的提升。
愤怒和悲伤都是分离性情感,虽然会激起他人不同程度的同情心,但是伤害了他人的社会情感,无助于亲密的人际关系的建立,使个体逐渐与社会分离。有时,共同的悲伤可能会促成某一联盟,但这种联盟流于表面,因为联盟各方都没有实际的贡献。由于悲伤造成个体社会情感的偏差发展,联盟各方迟早会有某一方为之付出代价。
厌恶
厌恶也包含分离性特征,但是不如愤怒和悲伤明显。从生理的角度来说,当个体的胃壁受到某种特定的不良刺激时,厌恶就会产生。从心理学层面来说,厌恶实际上是个体将心理活动中的一些东西“吐”出来的倾向。厌恶是个体反感的表现,常伴随着做鬼脸,也是个体表现对他人蔑视和回避问题解决的方式。当想逃离当前的不利情境时,个体就容易用厌恶作为借口。引起恶心很容易,个体一旦表现出恶心,就可以从社交场合中脱身。厌恶比其他情感更容易表现。通过特殊的训练,任何人都能发展出厌恶的身心反应。这种不良的情绪能成为个体对抗社会的强有力武器,或是从社交活动中抽身的合适借口。
恐惧和焦虑
焦虑是人类生活中最重要的心理现象之一。焦虑是一种复杂情绪,既具有分离性,还能够像悲伤一样,影响个体与同伴的单向联结。一个儿童会因恐惧或焦虑逃离某一环境,但他同时会寻求他人的保护。焦虑产生的内在心理机制并不直接与个体追求优越感相关,实际上它看起来更像个体失败的证明。处于焦虑状态的个体会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更加渺小,只有这时,个体才表现出与原来环境的分离,以及对优越感的明显渴望。换而言之,焦虑个体逃到另一种保护性环境中,并采用分离的方式养精蓄锐,直至自己有足够信心面对并战胜遇到的危险,获得优越感。
处于焦虑时,我们需要处理所有生物体共有的原始恐惧反应。由于人天生有软弱和不安全感,恐惧就成为人类的固有属性。生活是如此艰难,成人尚缺乏足够的了解,儿童就更难应对。成年人必须传授给儿童足够的知识储备和应对技巧。儿童出生时就意识到生活的艰辛,同时受到环境的影响。儿童在代偿自己不安全感的过程中,总是存在失败的危险,其结果是他们会发展出悲观的人生哲学。基于此,渴望他人的照顾和帮助成为他们主要的性格特质。儿童越是找不到解决生活问题的方式,就会变得越小心谨慎。如果有人逼迫这些儿童继续前行,他们就会表现出退缩的意图和行为。当他们总是准备退缩时,焦虑就自然而然成为他们最常见、最明显的性格特征了。
个体在表达焦虑时,也可能出现焦虑的对立表现如装模作样,但这种对立表现既不会侵袭性地发展,也不会直线发展。当焦虑发展为病态时,它的社会功能就会消失。这时,具有焦虑障碍的个体会主动求治,希望自己能恢复正常。
具有焦虑特质的个体需要获得他人支持以及他人的随时关注,就像主仆关系一样,需要别人随时随地为自己提供服务。进一步研究表明,许多焦虑个体一生都在追求得到特殊的认可。因为与社会生活接触不足或是方式不当,他们的独立性逐渐丧失,因此需要凭借极端的力量获得额外的特权。他们不管能够获得多少来自他人的陪伴,都不会发展出社会情感。他们觉得只有通过焦虑和恐惧,自己才能够重新获得特权地位。焦虑帮助他们逃避生活的责任、支配周围所有的人。最终,这种情绪反应会渗透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成为他们重要的支配他人的工具。
联结性情感
愉悦
愉悦是人与人之间的桥梁,不会带来社会隔离。个体愉悦的表现是希望与他人一起玩耍、融入集体并分享快乐,正如幸福的个体愿意寻求友谊和拥抱一样。愉悦是一种联结性情感,就像个体向同伴伸出手,传递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它具备联结性情感的所有要素。当然,对于那些想要战胜孤独感或无力感,获得优越感的个体,愉悦可能是他克服困难的最佳表达方式。愉悦的个体总是欢笑,欢笑能释放巨大的能量,让人挣脱束缚,与幸福携手同行。愉悦还能让个体跨越性格的边界,对他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然而,有些个体也会误用这种情绪来达到某种目的。例如,害怕面对自己无价值感的人,在听到大地震导致死伤惨重的报道时心中窃喜。因为如果他体验到悲伤,无力感就会如影随形。他回避所有与悲伤相近的情感,并企图接近与之相对的情感——愉悦。还有一种愉悦的误用表现是幸灾乐祸,即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表现出喜悦之情,这种表现会否定和摧毁社会情感,对个体的人际关系带来破坏性影响。这时,这种误用的愉悦就成为分离性情感,是个体用于征服他人的工具。
同情
同情是个体的社会情感最纯粹的表达方式。如果个体表现出同情,说明他的社会情感发展成熟,因为同情是帮助我们判断个体衡量自己与他人关系的强弱能力的重要标准。
有些个体常会表现出习惯化的同情心泛滥。对于总想彰显自己存在感的个体,他们自大的行为中就包含对同情心的误用。例如,为了让自己出现在报纸或新闻中,有些人会着急着跑去灾难现场,以此来沽名钓誉。还有些人喜欢关注别人的不幸,把自己作为同情者和布施者。相比于所帮助对象中悲惨的、贫穷的人,他们会体验到明显的优越感。人类的伟大智者,拉罗什福科曾说:“人们总是在朋友的不幸中获得自我满足。”
以上观点并不适用于解释人们对悲剧的喜爱。有人曾说观众在观看悲剧时会觉得自己比台上的角色更神圣,但大多数观众并非如此。人们对悲剧的兴趣多源于自我认识与自我指导的想法,人们实际上能分出戏剧和现实的区别,只是想通过获得相关知识来对现实生活中的悲剧防患于未然。
谦虚
谦虚是兼具联结和分离两种属性的情感。谦虚也是人们社会情感的组成部分,与个体的心理活动和发展密不可分。没有谦虚,就没有人类社会,就这一点而言,谦虚是联结性情感。当自我价值感下降,或是不能进行有意识的自我评价时,个体就会表现出谦虚。谦虚有明显的生理反应,表现为外周毛细血管的扩张。谦虚的人一般会脸红,这是皮肤毛细血管充盈的表现,但也有人会全身泛红。
然而,谦虚个体的行为可以表现为退缩,体现出它的分离属性。这种退缩通常伴有轻微的抑郁,使个体趋向社会隔离,为逃离威胁情境做准备。谦虚个体表现出眼睛俯视和害羞,意味着他想要逃跑。
谦虚也可能被误用。在人际交往中,有些人很容易脸红,给同伴关系带来严重影响。这时,谦虚的分离属性就表现得更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