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暮色里,科洛特克夫同志坐在软绵绵的床上,喝干了三瓶红酒,他太需要忘记这一切,太需要放松一下了。他现在整个脑袋都疼:右边太阳穴疼,左边也疼,后脑勺疼,甚至眼皮也疼。一丝烦躁从胃的底部慢慢升腾上来,在身体里一波又一波地作怪,科洛特克夫同志被迫对着盥洗盆吐了两次。
“我还是这么办吧。”科洛特克夫几乎要虚脱,他耷拉着脑袋,小声对自己说,“明天我最好避免和他见面。虽然这家伙会到处乱窜,可是我要躲开他。我一定要躲开他,哪怕躲在小巷子里,躲在死胡同里。他自己就跑过去了,发现不了我。要是他来追我,我就逃,他肯定追不上。哼,滚他的蛋。我再也不去火总基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做你的领导,做你的办事员吧,我可不想要什么有轨电车费。没有这笔钱,我一样过日子。但是,请你,别再来烦我。你到底是不是猫,有没有络腮胡,都和我没关系,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会另外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太太平平在那里工作。我不会去惹你,也没人会来惹我。我再也不会去投诉你。只要我明天把证件都补齐,这事情就算完了。”
沉闷的钟声远远飘来。…………“这是佩斯特鲁辛家的钟。”科洛特克夫听着,不由得数了起来。十……十一……半夜了。十三,十四,十五……四十……
“钟敲四十下了(1)。”科洛特克夫苦笑了一下,便又哭出了声。红酒这时又发挥了作用,一阵痉挛和强烈的恶心紧接着袭来。
“好烈啊,唉,酒太烈了。”科洛特克夫不由抱怨起来,呻吟一声,栽倒在了枕头上。两小时过去了,没有熄灭的灯泡一直照着枕头上那张惨白的脸,和乱蓬蓬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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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钟敲四十下在《圣经·诗篇》中常见。一般在午夜祷告时钟才会敲四十下。作者是暗示主人公独自做着祷告,祈求上帝让他远离地狱般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