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眼里插着一张小字条。昏暗中,科洛特克夫看见上面写着:
“亲爱的邻居!我去兹韦尼哥罗德(1)的妈妈家。红酒留下当作礼物送给您了。您可以喝个痛快——没人愿意买酒。酒都放在角落里。
您的邻居A. 派克娃(2)”
科洛特克夫苦笑一下,咣当开了门。他来回跑了二十趟,把走廊角落里的酒瓶子统统搬进自己的房间。他点亮了灯,没摘掉鸭舌帽,也没脱下大衣,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浓重的暮色中,他像着了迷一样盯着渐渐模糊的克伦威尔(3)肖像画,足足看了有半个小时。突然,就像出其不意地陷入了亢奋状态,他蹦了起来,脱下鸭舌帽,甩到墙角,抡圆了胳膊把火柴盒全都撸到地上,两只脚奋力踩起来。
“该死!该死!该死!”科洛特克夫把该死的火柴盒咔嚓咔嚓踩得稀碎,而脑子里却在幻想,他踩踏的是内库的脑袋。
一想到那颗鸡蛋一样的脑袋,他脑子里又突然冒出了两张脸,一张刮得精光,一张挂着络腮胡子,于是他不踩了。
“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抬手擦了擦眼睛,“我这是在干吗?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我干吗还在这里耍小孩子脾气。难道他真的会分身?”
恐惧感透过黑洞洞的窗户爬进了房间,科洛特克夫尽量不去看窗外,唰地拉上了窗帘。但这么做并没让他觉得好受一些。同一张脸变换着两种模样,时不时从角落里冒出来,一会儿长出一大把络腮胡子,一会儿胡子又突然被扯掉,淡绿色的小眼睛一闪一闪。科洛特克夫终于受不了了,他觉得神经高度紧张,脑子快要失控爆炸了。他轻声哭了起来。
一直到哭够了,他才觉得放松了。于是,他吃了一点昨天剩下的滑溜溜的土豆,然而,却再次陷入了那个该死的谜题,于是他又哭了一会儿。
“等一下……”他突然想了起来,“有什么好哭的,我明明有红酒啊?”
他用茶杯倒了半杯,一口气喝干。才五分钟,甜甜的液体就发挥了作用。他左侧的太阳穴疼得要命,灼热的恶心感让他口干舌燥。科洛特克夫一连喝了三杯水,太阳穴的疼痛让他彻底忘记了内库,他难受地呻吟着,扯掉了上衣,懒懒地垂下眼皮,倒头睡着了。“吃点匹拉米洞(4)就好了……”他嘟嘟囔囔了好久,朦胧的睡意才终于紧紧拥抱了他。
* * *
(1) 兹韦尼哥罗德市,位于乌克兰。
(2) 派克娃是姓氏,有定量供给的口粮的意思。
(3) 克伦威尔(1599—1658),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活动家,独立派领导人。作者也许想暗示,克伦威尔对主人公执着的个性产生过影响。
(4) 解热镇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