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前面提到的第二意向的词项以外,其他许多第二意向和第二指定的词项也是普通使用的。忽略这些词项会妨碍学生们的理解,所以,为了指导这些新手,我要检验一些相关的词项。
逻辑学家使用的一些词项是所有普遍的东西共同的;另一些词项只是一些普遍的东西专有的。有些词项只有放在一起才适用于普遍的东西,而另一些词项适用于一个普遍的东西是由于考虑到另一个普遍的东西。适用于几个放在一起的普遍的东西的词项包括“定义”和“描述”。
但是,“定义”有两种意义。在一种意义上,我们说本质定义,而在另一种意义上,我们说名词定义(表达一个词的意思的定义)。
“本质定义”有两种意义。在广义上,它不仅包括严格定义,而且包括描述定义。然而在狭义上,一个定义是一个复杂表达式,它说明一个事物的整个实质,而不表示被定义的对象的任何外在的东西。可以以两种方式出现这种情况。有时候,这个复杂表达式将包括处于一个或多个间接格的表达式;这些构成表达式将表示这个事物的本质部分。这样,如果我们把人定义为由肉体和智慧心灵构成的实体,“肉体”和“智慧心灵”这些间接格形式表达人的部分。这种定义叫做自然定义。
在另一种形式的本质定义中,没有表达式处于间接格,属和种差都处于主格。这里,种差表达了被定义事物的一部分,但是只不过就像“白的”表达了白色一样。“白的”表达白色,但是它不指代白色;相反,它指代具有白色的主体。与此相似,尽管种差表达它们定义的事物的部分,它们却不指代这些部分,而指代由这些部分构成的整体。如果我们把人定义为理性动物或有生命的、能感觉的理性实体,那么“有生命的”、“能感觉的”和“理性的”这些词项指代人,因为人是理性的、有生命的和能感觉的。然而,这些词项表示人的一部分。与它们相应的抽象词项也表示人的一部分,但是方式不同。这种定义叫做形而上学定义,因为形而上学家以这种方式定义人。
除了这两种形式的定义以外,也许除了部分表达整体和整体表达部分那种形式的定义以外,不可能有其他定义。这样,若是声称比如人有一个逻辑的、自然的和形而上学的定义,则是错误的。对于逻辑学家来说,由于他们不探讨人(确实,他们根本不探讨不是符号的东西),因而没有理由定义人。他们的任务实际上是告诉人们,探讨人的不同的科学是如何定义人的。所以,逻辑学家不应该给出任何关于人的定义。当然,他们可以举例,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例子应该仅仅包括自然的和形而上学的定义。
正像把定义划分为自然的、形而上学的和逻辑的是错误的一样,谈论三种人,即自然的、形而上学的和逻辑的人,也是错误的。与此相似,尽管人们可以说,由于定义的构成表达式是多样的,因此定义可以划分成自然的和形而上学的,但是说有一个自然的人和一个形而上学的人却是不可思议的。这样一种说法一定是表示,要么有某种心灵之外的真正实体的东西和其他某种实体,它们分别是自然的人和形而上学的人;要么有某个表示自然的人的心灵概念或词和其他某个表示形而上学的人的概念或词。可以排斥第一种选择,因为如何能够区别这些都是实体的人呢?要么一种人是另一种人的一部分,要么这两种人是有区别的整体,要么某种东西是这两种人的一部分(但是并非凡是一种人的一部分的东西也是另一种人的一部分)。第一和第二种选择显然是不可能的。第三种可能性也不是可行的选择,因为由于自然的人只由质料和形式构成,因而必然会是:要么他的质料或他的形式不是形而上学的人的一部分,要么形而上学的人或自然的人将会要么专门是质料要么专门是形式,但是这两种可能性都是不可思议的。
人们也不能说,由于形而上学家和自然哲学家以不同的方式考虑人,因而形而上学家所考虑的人与自然哲学家所考虑的人是不同的。尽管他们确实以不同的方式考虑人,但是仍然得不出会有一种人,即形而上学的人,还有另一种人,即自然的人。相反,这里只能得出,对于同一种人有不同的考虑。假定苏格拉底清楚地看柏拉图,而索特斯模糊地看他。这里的看是不同的,但是被看的柏拉图不是在这两种情况中不同的东西。与此相似,对人的形而上学的考虑和自然的考虑是不同的,但是所考虑的人是相同的。因此不是存在两种不同的东西——自然的人和形而上学的人。也不能说,在这两种情况下有一个不同的概念或词。这个概念要么与这个定义或这个定义的一部分是一致的,要么与其他谓述人的某种东西是一致的;但是无论采用哪种选择,显然得不出想得的结论。
因此应该明白,被定义的事物是相同的,但是定义却可以是不同的。尽管上述两种定义不同,它们却表示相同的东西;而且,凡是被一种定义或一种定义的一部分所表示的东西也被另一种定义或另一种定义的一部分所表示。尽管如此,这些部分在意义模式上将是不同的,因为形而上学定义和自然定义的相应的部分将处于不同的情况。
应该注意,如果一个有意义理解的定义谓述某种东西,那么相应的有意义理解的被定义项也谓述那个东西,并且反之亦然。此外,一个由一个定义和一个被定义项构成的命题若是假言的、可能的或等价于假言或可能的,它就是一个必然命题。例如,下面两个命题都是必然的:“如果人是,那么理性动物是” [16] (并且反之亦然);“每个人都可以是一个理性动物”(这里主项代表可以是的东西)。尽管如此,任何仅仅是以非模态或现在时表达的肯定命题都不是必然的。这样,“人是理性动物”和“人是由肉体和智慧心灵构成的实体”这些简单命题不是必然的。这是因为如果没有人存在,这些命题就会是假的。然而,亚里士多德声称“人是动物”和“驴是动物”这样的命题是必然的,他在这一点上不会同意我们的观点。
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出,一个定义和被定义项不是同一的。根据一般的说法,一个定义是一个心灵的、言语的或文字的复杂表达式,但是,它不能和任何简单表达式一样。尽管如此,一个定义与它的被定义项表示相同的东西,而且那些说定义和被定义项实际上是相同的东西的人就是这个意思;他们是说,这两个东西表示相同的东西。
应该注意,如果我们在严格的意义上理解“定义”,那么定义表达的东西只能是实体;而且如果我们用“被定义项”这个词表示可以与一个定义换位的词项,那么只有名可以是被定义者。动词和其他言语部分不能有这种作用。
但是一个广义的定义,即一个名词定义,是一个表达式,它明确表明由一个表达式所表示的东西。一个人想教另一个人“白的”这个名是什么意思,会说诸如“某种有白色的东西”之类的话。不仅可以以“白”谓述的名容易有这种定义,而且不可能这样谓述的表达式也容易有这种定义。这样,“真空”、“非实体”、“不可能性”、“无穷”和“羊鹿”都有定义,也就是说,有与这些名相应的、表示与这些名相同的东西的表达式。在这种“定义”的意义上,有时候不可能用“是”这个动词谓述其被定义项的一个定义。甚至当定义和被定义项都是有意义地理解时,也存在这种不可能性。例如,“吐火女怪是一个由一只羊和一头牛构成的动物”不是真的,它带有一种假涵义,即某种东西实际上是由一只羊和一头牛构成的。尽管如此,词项若是实质指代(“吐火女怪”和“由羊和牛构成的动物”意谓相同的东西),这个命题就是真的。人们一般理解第一个命题的意思是第二个命题,但是严格地说它们是不同的。在《构造》的第一卷中,普里西安指出,一个词常常被用作另一个;还常常有这样的情况:一个复杂表达式被用来代替另一个。然而,由这样一个被定义项和定义形成的条件命题是真的。“如果任何东西是一个吐火女怪,那么它是由羊和牛构成的”是真的。
不仅名,而且诸如动词和联结词等其他言语部分,也能通过这种形式的定义来定义。例如,可以定义像“哪里”、“何时”和“多少”这样的副词。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定义和被定义项都是有意义地理解时,前者不能谓述后者。但是当实质地理解词项时,可以用一个与“与……意谓相同的东西”(这是在实质地理解词项时采用的)相似的表达式把它们联系起来,或者可以用其他某个表达式谓述实质理解的被定义项。这样,人们可以说,“‘哪里’是一个表示地点的疑问副词”,或“‘何时’是一个表示时间的疑问副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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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原文是“Si homo est, animal rationale est ”,英译文为“If man is, rational animal is”。——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