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犬冢信乃戍孝向照文、、大、代四郎和亲兵卫等详细述说了在路旁小庙歇息时所遇到之事,地藏菩萨显圣所带来之米,以及四六城的旧仆出来介的横死和德用的被擒之事;照文的侍卫纪二六在库房旁边,也听到了他所说的,感叹不已。当下信乃吩咐纪二六去把方才交给某士兵带来的米拿来,给这些人看了看,大家都无不称奇,深感佛法无边和菩萨对他们无微不至的恩德。其中、大法师起身恭敬地向着左右川合十后,对地藏菩萨拜了数拜,然后又回来落座,告诉信乃说:“贫僧无才,除念佛外别无所长,然而由于君侯父子之圣德和你等八犬士之孝义贤才,所以如今虽处浇季之世,而无情之石像却显灵异,救了今日之大难,无疑眼前就得到了善报。另外那风云变幻的天助大概是伏姬神女的保佑。神的冥助显而急,佛的保佑隐而缓,此乃神佛之所不同,赏罚虽似乎有异,但都不外乎是惩恶扬善的天理。此番实是难得之幸。”他这样地感叹不已。信乃和其他七位犬士都谦逊地说:“我们岂能想得这么深远啊?”稍过片刻,信乃对毛野说:“这米看来仅有二升多。我们同路的,包括庵主、姥雪和蜑崎主仆与士兵共二十名,再加上我们八个,总共二十八名,不用以煮粥,每人连一碗也喝不上。看看那个草屋内有没有锅?”道节听了说:“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了。若把那个米袋子用水泡泡埋在土里,上边烧柴禾,很快就会把饭蒸熟。这是在作战没锅时的造饭方法。现在人多米少就只好煮粥了。”庄助听了点头道:“这米确实不够的话,一人一把米也能挺一个晚上的饿,但没盐不行。”毛野看看他说:“有盐,有盐。我方才察看这库房后的草屋时,那里的石菩萨有两瓦盆上供的盐。另外在那草屋前面有片大竹丛,已长出许多笋来。笋无须掘出来,把尖儿削去一点,然后用竹枝捅到根部,把竹节穿透,从上边浇上酱油,把四周的土掘开,用柴一烧,竹笋就烧熟了,味道比煮的还香。但这样做,明年这里就长不出竹笋了。那是好奇者的奢侈吃法,我们不能效法。但把竹丛中的竹笋掘出来,将它用土蒸熟,既可补充饭食不足,又是好菜肴。”大家都高兴地说:“毛野对什么事情都留心,在这个时候也能显示出他的机智。”众人这样赞许。于是信乃便吩咐纪二六去操办,把米交给了他。米袋原是石菩萨的头巾,即使能盛二升米,也蒸不下二升米的饭。信乃想再找个能盛米的东西,恰好、大有个用白布做的行囊,说:“那个正好。”于是打开背箱拿出来一看,可盛四五升米。信乃立即又对纪二六说:“把米分作两袋用水泡泡,然后盖上一层土,烧柴做饭。另外从你方才看到的那片竹丛中多掘些竹笋,不要剥皮,把尖儿削去点儿以后,穿透竹节,再向石菩萨求点儿上供的盐,装在竹笋内,用土蒸熟后再剥皮。”他这样吩咐后,照文又补充说:“纪二六,你可让没事儿的奴仆帮助你,赶快动手,快去!快去!”纪二六领命拿着米和行囊,到外面去了。

这一日是四月十六,正是天长的时候,这时天还没黑。八犬士并非在邯郸旅店酣眠的卢生,所以不想利用蒸饭的时候打个盹儿。大家把亲兵卫当作稀客,、大、照文、代四郎也一同围坐在草席上闲谈了数刻。

当下小文吾对亲兵卫说:“阿仁!汝离开富山,首先参见了老侯爷,并讨伐了素藤,日前在两国河滩告别了蜑崎大人,为再次征讨素藤又从水路去往上总的馆山,关于这一段事,在与蜑崎大人和姥雪见面时我已经听说了,然而尚不知以后的事情。那时听说同去上总的有三个同路人,为何没有同到这里来呀?”他这样一问,庄助听了也深感亲兵卫和次团太、鲫三、孝嗣是个奇遇。另外毛野和道节又问:“孝嗣在馆山有无军功,其安危如何?”信乃、现八、大角,还有、大、照文、代四郎也都一齐凑上去问:“他们怎样啦?”亲兵卫听了不觉叹息,然后说了这一段的经过:他首先说了素藤伏诛的情况和妙椿乃富山的牝狸之事。然后说孝嗣和次团太与鲫三虽有战功,但不愿先于八犬士侍奉里见将军。亲兵卫带领三人来结城的路上,今天在诸川那边,突然被个和尚叫住,详细告知了、大庵主的危难。于是他便加快步伐,在左右川附近打了缉捕的头领长城惴利的马屁股,马受了惊,连人带马都栽到急流中去了。消灭了众多敌兵后,他想去救危急中的、大、代四郎和照文主仆。这时落在后边的孝嗣、次团太、鲫三等正走在那边的圯桥上,被埋伏在树丛中的敌兵开枪击落到湍流中去,连尸首都没见到。但由于天助,风云突变,强敌不是自相残杀,便是掉到河里,、大等终于得救了。他说完这段经过后,接着说:“回想那时风霾蔽日的天助,必是伏姬神灵的保佑。也许因为他们与神女无缘,虽是忠孝侠义不可多得之士,但她却坐视没救,神意实是难以琢磨的。俗语说:药只能救不该死的病人,神仙只保佑走好运的凡夫。因此孝嗣、次团太、鲫三不幸被击中落水,可能是寿命已尽,不管怎样都实在令人惋惜。”他悲伤地详细述说后,、大、照文、代四郎也说了那时所发生的事情,感叹人各有幸与不幸,遭际是各自不同的。坐在旁边听着的毛野、道节、庄助、小文吾、信乃、现八和大角都很难过,无不慨叹。孝嗣、次团太和鲫三等的薄命实令人怜惜,因有前缘他们才来到此地,但未能相会,不能不说是造化所致。因此众人都感到甚是遗憾,其中道节不觉厉声说道:“孝嗣等三位朋友的横死,虽悔恨也莫可如何了,但那时犬江如能将仇人的头领长城惴利捉住,则可聊以慰藉。可是只打了他的马屁股使他掉到水里,也太便宜他了。虽未捉住那个敌人,但都是共同作恶的歹徒,如不把那些俘虏都杀了消除胸中之恨,则何以祭奠那三位亡灵?”毛野拦阻他说:“想杀他们虽然很容易,但不妨仔细想想:由于那风霾蔽日的天助,犬江在途中听到和尚的忠告,才知道、大庵主有难,还有地藏菩萨石像的奇异恩惠等等,这些都是我方之洪福,也许全是伏姬神女所为。请想想看,神灵是无形的,而托物时便有形了。因此那个在路上忠告的和尚也好,路旁小庙的石菩萨也好,恐怕都是伏姬神女所为。既有那样的灵异,怎能对忠孝的后生,侠义的老人见死不救呢?他们是否寿命已尽,谁也难以知道。即使那三个知己被枪击中,如非击中要害也死不了;另外他们虽落进急流,但倘若会水就可以活命。如今尚未见尸首,便将与惴利共同作恶的俘虏都杀了,未免有欠考虑吧?”他这样劝说,庄助和小文吾也赞同这个意见,说:“诚如犬阪所说,如果现在又从结城派来追兵,则可能让惴利带路,即使惴利不来,然而追兵果真来到,也要向他们晓以是非邪正,让他们交出惴利以便为朋友报仇。如果他们不听,就将俘虏们斩首,待破了追兵后,同去安房。此乃万不得已时才能那样做。”大角听了也说:“按唐山之礼制,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绝不回兵,朋友之仇不与同邦,那也要看时宜。”、大听了也说:“这次举办法会,是为追悼先君和列位将士,可是佛门精舍却成了修罗的战场。在濒于危亡之际,我方在三处战斗都没杀一个敌人,而是他们自相残杀,这是符合贫僧宿愿的,实不胜欣慰。今因一朝之怨,便大开杀戒,即使有理也实感可悲。请接纳此议才是。”他很不愉快。亲兵卫、信乃、现八、照文和代四郎理解、大的心意,也一同费尽口舌加以劝说,道节这才改变态度,微笑答道:“列位苦口相劝实是对我的良药。那孝嗣与我和犬阪、犬川是知己。次团太与犬田、犬川交往深厚。然而还没有听取这几个人的意见,我便一个人主张杀。虽好似旁若无人,但因为凶残暴戾的敌人,使我失去了三位益友,一时悲愤之情难以抑制,便口出过激之言,使你们为我操心,实在对不起。”他这样一说,大家便又转入其他话题。

这时纪二六把蒸好的米饭和竹笋放在斗笠上让奴仆端来,对犬士和照文禀报说:“遵照吩咐,已把米和竹笋用土蒸的方法做好了。请看!米很奇怪,竟增长了一倍,两个袋子都是满的。这样上下二十八个人,一顿晚饭还可有余。请吃吧!”大家一看都惊奇地说:“这大概也是伏姬神女之冥助吧?”大家没有多加议论,便各自取出腰间所带的水碗盛饭。笋是蒸熟后剥去皮切开的,盛在纪二六所准备的橡树叶上,每人一份。信乃当即想起一首古歌:

在家笥盛饭,今在旅途间。

他吟诵后,大角立即接着吟道:

虽然心有意,只好叶献餐。 (1)

在这种时候他们也没有忘记吟歌助兴。常言说: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所以每人都吃得饱饱的。大家把剩下的让纪二六拿去,分给士兵和随从们,他们不但也都吃得很饱,还足够明天早饭用的。“疏食饮水,以臂为枕,在此过夜,不亦君子乎?”毛野的这句俏皮话,把大家都逗乐了。这时天色已晚,照文与八犬士商量后吩咐士兵和纪二六等在院内点起篝火,院中有许多朽木和枯枝,点个通宵也烧不完。八犬士和照文等在这里过夜,等待从结城派来的追兵。也许因无人知道他们在这里歇息,所以直到深夜也未见敌人到来。于是众人便都背靠背地抱着膝盖在暂且休息。夏季夜短,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杜鹃在天空鸣啭,乌鸦也离开了树林,但还未见城里派来追兵。有昨夜的剩饭,又用土蒸了竹笋,大家便用过了早饭。犬士们等得不耐烦,想派人去报信等候回音,或派细作去探听城内的动静。众人正在商量着不觉时光已是巳时前后了。

这时有人敲这个废庙的山门,纪二六忙问:“来者是谁?”当下敲门者答道:“是与结城将军同宗的老臣,名叫小山大夫次郎朝重。听说有个举办法会的行者、大庵主和前来参加法会的人,因昨天出了事故,在此歇息。我想问问情况并传达君命,所以飞马前来,请赶快打开山门相见。”照文的士兵和随从们听了,互相看看,心想:“不好,敌人来了。”便把昨夜砍竹丛时做的竹枪拿在手中,准备迎战。纪二六把他们拦住,急忙退回库房,向八犬士和照文等禀报。然而犬士们毫不惊慌,他们说:“如不速去相见,则会说我们胆怯。可如此这般行事。”他们对、大、照文、代四郎等说了后一同出去。其中信乃和亲兵卫走到山门附近,其他六位犬士,站在距离库房十几丈远长着青苔的石基中间,其背后是、大法师,左右有照文和代四郎跟着。照文的随从和士兵,丢下竹枪,排列在六位犬士的两旁。纪二六跟着信乃和亲兵卫又来到山门内,那些俘虏都在附近的树下拴着。其情景甚是戒备森严,士卒虽还不足三十名,却好似有数万骑人马兵临城下的阵势。当下信乃和亲兵卫在山门内让纪二六答话:“小山大人请听着!如您所知,、大庵主、八犬士和蜑崎十一郎照文、姥雪代四郎与保等主仆二十八名,已在此等候大驾多时。既是国主的使者,自应打开山门请进来才是,然而无奈这门已严重倾斜打不开。我们到这里来时是从角门的坍塌处进来的,这一点请大人谅察。”他的声音爽朗,答话如流。朝重仔细听了,又让年轻侍卫回答说:“你说的情况都听明白了。但身为本国国主的使者,如从角门进入,则有辱君命,实与颜面有关。听说住在这寺内的八犬士中有个力大的少年,如传闻属实,就请他把倾斜的山门推正,门岂不就打开了?如果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就请你们枉驾从角门出来相见。”亲兵卫听了勃然大怒,急忙亲自答道:“你们说的我听懂了。八犬士中膂力大的,岂只是那个少年,众犬士无不胜过昔日的义秀、亲衡十倍。其中犬田小文吾日前在越路的旅店时,仅用一只手便泰然自若地捉住暴牛而面不改色。推正了山门把门打开虽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似乎是为小山大人做门卒,也有碍我的颜面。如不从角门进来就索性把这座山门推倒,以便宽阔地迎接客人,可是请小心别让门砸着。”他一边自信地说着,一边用手推山门的门柱,忽然门摇晃起来,瓦掉下来摔得粉碎,门眼看就要倒。朝重吃惊地高声喊道:“请等等,我有话说。即使是没有和尚的旧庙,为我一个人便毁了这座山门,来世也难免这桩罪孽。是我错了,那么就从角门进去吧。”他这样地认错,亲兵卫冷笑说:“那就请吧!”说着他同信乃回到犬士们的队伍中。

纪二六立即把山门旁边的角门打开,朝重从马上下来,把许多士兵和随从留在门外,仅带了两个年轻侍卫和拿东西的奴仆,从角门走进来。他年约五十上下,仪表不俗,身穿浅蓝色绉纹绸夹袄,外披唐山织的无袖外衣,下穿浅绿缎子镶黑边儿的裙裤,腰带白柄螺钿鞘的双刀,在内衣外边披着用黑皮条缀的腹甲,从袖口可以看到系着由铁网钉着银铆钉的护肩。再看八犬士、照文、代四郎还是昨天的行装,裙裤的颜色和双刀的装饰虽然各异,但刀却都是利刃,人人全是好汉。其装束今与小山朝重相比,虽略逊一筹,但人并不逊色,个个仪表堂堂,都是一以当千的勇士。从前在甲斐的指月院,仅有信乃和道节二人参见武田信昌,那时,见之者无人不称赞;如今八士聚齐,而且随从的人多,其英姿胜似前次十倍,这是一次很体面的会见。照文的士兵和随从们,没想到从结城来的不是敌兵,而是和平使者,都感到很幸运,个个都面带笑容地侧耳等着听他们说些什么。

却说小山朝重侧目看了看树下拴着的己方僧俗,慢步来到石基的中央。这时、大法师有照文和代四郎在左右相随,前来迎接,且报了法名与之相见,问道:“不知尊驾光临为了何事?”朝重答道:“某是结城同宗的老臣小山大夫次郎朝重,受君命来此有一事相问。听说您有叫犬士的八位施主住在这里,想彼此坐下来谈谈。”他说着往身后看看,随从的奴仆会意,把带来的十个皮垫子放好,八位犬士也上前与朝重见了面。这座破庙虽有库房,但已破漏如同虚设。草屋很狭窄,又旧又破,实无处容身。准备了这样会面的座席,大家都钦佩朝重想得很周到。主客分宾主落座后,朝重对、大说:“此次前来非为他故,法师为在嘉吉之役中阵亡的将士祈祷冥福,而在结城的古战场结庐,昨日结愿举办法会之际,来了十个和尚帮助诵经,并有施主赈济贫民、乞丐,可有此事否?”、大听了说:“不错,为那些亡灵祈祷,是为了我的故君、里见将军的先考季基主公,法号义烈院,以及已故的贵国国主氏朝将军和其他将士。宿愿虽于昨日告成,但并未乞求施主帮助。然而安房知道此事,悄悄派来进香使,让这位蜑崎照文带来布施的金子。贫僧素来寡欲,不想要那些东西,所以……”他说到这里,照文便接过去说:“某与犬士们商议后,便把布施的金子都施舍了。”然后、大又接着说:“昨日来帮助做佛事的十个法师,虽不相识,但他们不请自来,且在一夜间巧夺天工地建造了石塔婆。那位住持听说是能化院的星额长老,没有问那个寺坐落在哪里。昨天他们听说要从城里派兵来捉拿我等,那个长老和他的徒弟便想说服派来的士兵,从中调解而迎了上去,听说被派来的士兵的头领长城大人给逮捕了。”朝重听了说:“那么犬士们为何把我家的许多士卒和逸匹寺的和尚俘虏了?”道节、毛野、庄助、现八、小文吾和大角听了,便把经棱、素赖、惴利帮助德用假冒君命想逮捕他们之事说完后,又接着说:“我们本无心与他人争斗,为了防止被那些残暴奸恶的僧俗们杀害,不得不将他们擒住,但一个也没杀,待我们离开此地后,由国主去定夺,对此请谅察。”他们异口同声地诉说完后,信乃也把俘虏德用的情况和路旁小庙石菩萨显圣的奇迹概括地说给他。亲兵卫在七犬士说完后,便把他昨日到达此地,在左右川岸边救、大、代四郎与照文主仆的危难,以及自己的同伴孝嗣等三人在那条河的圯桥上遭到枪击落水而不知存亡等情况详细陈述,然后又说:“我的同伴孝嗣、次团太、鲫三和我有莫逆之交,其忠孝之心、侠义之举是很少见的。然而却被仇家惴利击落河中,实遗恨难消。我等想向有司要那个惴利以为他们报仇,所以暂且在此露宿,等候国主对他的发落。”犬江说罢,道节大声说道:“我等已经商量过,如能追究惴利等人之罪,将他们交出,并放回星额长老师徒,我们便把生擒的经棱、素赖、德用、坚削等放回去。否则,现在就将俘虏杀了以为死者报仇雪恨,您看如何?”信乃拦住道节对朝重道:“正如亲兵卫所说,对敌人不杀则难以制服,但我们一个也没杀。这固然与、大庵主事先的教导有关,即使不然,不仁不义之事我们也绝对不为,此乃本性所致。然而奸恶之人却使我等失去了三个朋友,是可忍孰不可忍?如蒙见纳忠告,则至感幸甚。”他们这样地据理申诉,朝重仔细听着,深受感动,便改变了态度,忧伤地答道:“家有暴戾之臣乃主君之耻。这次经棱、素赖、惴利等以及逸匹寺的住持德用悖理非法的行径,昨日因故传到城内。某奉君命赶来,在此与你们相见,想知道事情的是非曲直,所以特意问了发生此事的经过,与某听到的完全吻合。里见将军的先君季基朝臣与我家先君判官氏朝,同是义烈之良将,且相交甚厚,同在嘉吉之役阵亡。现已过了许多年,本家虽然幸得再兴,但因在乱世舟车不通,不便与安房修好。本是邻近的藩屏,如今却疏远得如同胡越。这次、大庵主大设法会,为在嘉吉阵亡的将士祈祷,乃不分彼此,不忘故交的善举。成朝如早有所闻,就必定慨然施舍,协助举办法会,然而庵主和各位君子不图名利,并未相告,也就无能为力了。可是逸匹寺的住持德用和我主的骄横之臣经棱、素赖、惴利等,竟擅自作主,挟妒忌之邪念,伪称是从城内派来的缉捕使,突然带领重兵想拘捕庵主和前来参加法会的列位君子,不料他们反而被擒,以致贻辱我城。这种独断专行的罪过,即使各位君子不申诉,我们也饶不了这样的罪人。其中长城枕之介惴利在胡作非为之际,被犬江击中其马,连人带马都掉入左右川,但他从下游上岸,在那里找到与其相识的村长,名唤刚九郎之家。他让刚九郎照料被水淹过的马,烤干湿透的衣裳,并将自己被打败之事告诉刚九郎。刚九郎为他备酒压惊。宾主一同推杯痛饮,后因酒醉而发生口角,结果惴利恼羞成怒,拔刀想杀刚九郎。但因酒醉,刀竟被刚九郎夺去,反为刚九郎所杀。刚九郎深悔不该杀了国主的家臣,料定会被治罪,便立即自杀。邻近的庄客见状大惊,便急忙向城里禀报。这时经棱、素赖的士卒、随从和惴利的士兵逃回城内,根据那些人的诉说,才知道那些僧俗的非法行径和你们的武勇、风霾的奇迹,以及经棱、素赖、德用等被擒之事。然后又经过详细询问,已弄清事实真相。这时逸匹寺的前任住持未得长老,乘轿子飞速进城参见,述说了佛爷的保佑和冥罚,因此知道那怪风是对庵主和各位君子的天助,你们皆非凡人。主君成朝深受感动,令某追赶列位,致以谢意。这就是某之来意。虽然听说那经棱、素赖、惴利经常放鹰打猎,毁坏庄稼,骄奢恣肆,但他们的先人都是忠义老臣,有在嘉吉战死之荣誉。还有那逸匹寺的德用,既有膂力又好武艺,与出家人很不相称。时常听到有人说他,成朝虽然知道此事,但因他在我家中兴之时,通过他的亲戚与京都的管领说情有功,所以对他们这些不正当之事都未予追究。可是他们不知改悔,还在做坏事。幸好他们只是自相伤害,没有伤了列位的随从。只有惴利击落犬江君的三个同伴,可能为此而受到冥罚,竟被村长刚九郎杀死,立即得到了应得的报应。请列位君子验看他的首级,总算给朋友报仇了。”他说着回头看看,年轻侍卫把带来的包袱打开,拿出来一看,首级匣内果然装着惴利的首级。、大、照文、代四郎等以及八犬士和随从与士兵们无不为之惊叹,深感天理报应是这样地毫不徇情。

朝重接着又说:“事情的蹊跷还不只如此。请列位与方才说过的那位长老再见见面,那更稀奇。”他说着便吩咐侍卫领命急忙到门外去。再说那逸匹寺的前任住持,方才已与小山朝重同来,在这旧庙门前的轿子内歇息,听到朝重召唤,便走出轿子由两个小沙弥搀扶着,又用十副抬东西的担架,上面放了十个大包袱,由二十名民夫抬着,来到主客席前。、大法师起身迎接未得长老,互道寒暄后,八犬士、照文、代四郎等也与他相见,请他落座,朝重也让了让,他这才坐在皮垫子上。当下未得法师告诉、大和八犬士说:“这次劣徒德用的非理企图,贫僧早就知道,虽苦口劝说,他却不肯听。还有帮助他胡作非为的三位施主,他们世代都是国主的重臣,任你说尽千言万语,他们都执拗不听,贫僧实无可奈何。他们的头一件事,是把前来参加庵主法会的星额法师师徒十人由根生野的士兵逮捕起来了。然后由我寺的十个有膂力的恶徒背着,想赶快将他们带到寺里囚禁起来。可是那师徒十人在路上却突然变得很沉重,恶僧们终于背不动,被压趴下了。他们想爬起来,可是重若千钧,压得动弹不了,非常痛苦,想求人帮助。恰好有个过路的村民好奇,前去一看,那些恶僧竟各自背了个石地藏菩萨,趴在路上。村民十分吃惊,赶忙想把地藏菩萨卸下来,说也奇怪,地藏菩萨都用漆给粘在了背上,往上一抬连身子都被抬起来,一点儿也离不开。村民们害怕,认为一定是神佛降罪,便跑到寺里来报信。贫僧听了很惊讶,便立即乘轿子去到那里一看,果然村民所说的不错。通过十个恶僧的忏悔,知道了详情,于是派侍者回寺,让山门前的庄客拿来十副担架,把十个僧人和十尊石菩萨一起放在担架上,抬到城里去向多年来有交往的施主小山大人禀报,小山大人很吃惊地说:‘这里也听到了长城惴利因同样原因而丧生的消息。同时根据经棱、素赖、惴利的随从和士兵们的供述,谁是谁非已经弄清,无疑这是神佛的冥罚。遵照将军的旨意须尽快去追赶、大等人,向他们赔礼。另外把高僧相告之事奏明将军,得到旨意后我就去。高僧也要同我一起去。’所以昨晚贫僧便在那里,派四名士兵分两路去关宿和千住探听庵主和列位君子的去向,天亮后听说你们住在这座破庙时,便乘轿子跟着小山大人来至这山门前等候。连老僧都感到惭愧。为了表示忏悔,请看看那几个恶僧吧。小沙弥,让人把那担架抬来!”民夫们听了,把担架抬过来排成一列,把盖着的布单儿揭开一看,可怜那几个恶僧都背了尊石菩萨,仰面朝天痛苦地瞪眼咬牙,恨佛爷为何不来救他们解脱冥罚,而让他们如在地狱里一般受折磨。另外还有确切证据,日前、大赠给星额的经卷和五十两黄金,还在原来的包儿内挂在其中的两三尊石菩萨的颈上。、大、代四郎、照文主仆和八位犬士这才明白,这也是伏姬神女以变幻莫测的神力妙智对他们的惩罚,连德用、坚削、经棱、素赖以及其他僧俗都深感冥罚之可怕,痛悔奸凶破戒之前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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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此歌乃《万叶集》中有间皇子《结松歌》二首中的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