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这个时候, 注 帕尔提亚的国王沃洛吉西斯知道了科尔布罗的战绩和不相干的外人提格拉尼斯取得了亚美尼亚的王位的事情之后,便渴望采取措施,湔雪由于他的兄弟提里达特斯被逐出亚美尼亚而使阿尔撒奇达伊王族蒙受的耻辱。但是另一方面,罗马的威望以及他对于他同罗马所缔结的长期的条约 注 的尊重,使他又不敢鲁莽从事而犹豫起来。原来他生性优柔寡断,而且强大的叙尔卡尼亚部落的起义和他们对他展开的多次战斗又对他起了牵制作用。正当他这样犹豫不定的时候,一件新的受侮辱的消息促使他采取了行动:提格拉尼斯从亚美尼亚出发,蹂躏了同他的国土相邻接的阿狄亚贝尼人的土地,蹂躏的规模之大、时间之长都已超过了一般打劫的范围。

这些部落的贵族对这种做法实在无法忍受下去了。他们抱怨说,他们已经被贬损到这样的地步,以致不仅仅是一位罗马统帅能够欺侮他们,就是多年来被敌人不当人看待的一名人质现在都敢来欺侮他们了。阿狄亚贝尼人的国王莫诺巴佐斯更激发了他们的愤恨情绪。他一直不断地在提出这样的问题:“他要去寻求怎样的庇护?到什么地方去寻求庇护?亚美尼亚已经失去了,相邻的地区也正在遭到同样的命运。而且,如果帕尔提亚拒绝保护我们的话,那我们就必须设法不使罗马的奴役过重地压到我们头上,要知道,罗马对待投降的民族比对待被征服的民族多少要好一些!”

提里达特斯也被贬黜和被放逐,他沉默寡言,提出抗议也很讲分寸,他的这种表现却使他的言论更加有分量。他说,“伟大的帝国是不能靠无所事事维持下去的,它们需要士兵拿着武器为之战斗。对国王来说,只有实力才是他的唯一的权利。个人的能力在于保存自己的财产;但国王的光荣却在于能要求取得别人的财产。”

(2)被这些话所打动的沃洛吉西斯于是召开了一次会议,他要提里达特斯坐在他的身旁,然后就对大家说:

“和我是一父所生的这位国王曾以年龄的长幼有序为理由把最高的王位让给了我,我把亚美尼亚送给了他,这在我家是属于第三等的国家。因为米地亚已经送给了帕科路斯 注 。在我看来,我公正地妥善处理了我一家的事务,而没有发生过去那种兄弟之间相互仇视和忌妒的事情。但罗马人反对我们这种做法。尽管破坏和平从来不曾给他们带来过好处,但他们却又一次破坏了和平。不过这种做法是会使他们遭到毁灭的!

“我不否认,为了保存我的父祖们争得的产业,我宁愿采取公平合理的办法,而不想诉诸血腥的战争,宁愿通过合理的谈判,而不想使用武力。如果我由于徘徊观望而犯了错误,那么我的勇气可以加以补偿。无论怎样,你们的 实力和名誉都没有受到任何损害。此外你们还加上了一种谦逊的品德,这种品德是品格最崇高的人都不能鄙视的,也是诸神所尊重的。”说了这话之后,他就把王冠加到提里达特斯的头上。他把他身边的一队经常护卫他的骑兵交给了一个名叫莫纳伊西斯的贵族,又加上阿狄亚贝尼人组成的一些辅助军队,然后委托提里达特斯把提格拉尼斯从亚美尼亚驱赶出去;他本人则把自己同叙尔卡尼亚的争吵放到一边,动员了他国内的兵力,全副武装地准备向罗马行省发动进攻。

(3)科尔布罗在取得了有关这些事件的确切情报的时候,便派出了两个军团去援助提格拉尼斯:一个军团由维路拉努斯·谢维路斯 注 率领,另一个军团由维提乌斯·波拉努斯 注 率领。但是他在暗中却指示他们,要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应当慎重而不可唐突。老实讲,他宁愿迎接一场战争,而不想去挑起一场战争。他还写信给尼禄说,另外还需要有一位统帅来保卫亚美尼亚。他说,如果沃洛吉西斯发动攻击的话,叙利亚方面的局势却是更加危险的。在这期间,科尔布罗把他手下的其余的军团布置在幼发拉底河的沿岸,把从行省临时征募来的一支军队武装起来,还用卫戍据点把敌人可能借以攻入的通路封锁起来。此外,由于这一地区的水源缺乏,凡是有泉水的地方均派兵加以防守。有一些小水流也被他用沙子堵塞了。

(4)正当着科尔布罗为保卫叙利亚而进行种种准备的时候,莫纳伊西斯却在火速地向前推进,打算在人们知道他到来之前达到目的地。虽然如此,他却发现提格拉尼斯并不是没有戒备的,并不是没有准备的。提格拉尼斯据守着提格拉诺凯尔塔。这是一座十分强大的城市,因为它不但拥有大批的卫戍士兵和十分坚强的工事,在这之外,它的一部分城墙还有一条相当宽阔的尼凯波里乌斯河 注 环绕着,而在没有河流的地方则又有巨大的壕沟保卫着。城里驻守着罗马军队,粮食也早已储备好了。在搜集粮食的时候,一些人因为不慎重从事而走得太远,结果被突然出现的敌人切断了归路。他们的这种遭遇并没有吓住自己方面的士兵,却毋宁说激怒了他们。但是作为围攻的一方来说,帕尔提亚人却没有同敌人短兵相接的勇气。他们只是偶尔向敌人射一些箭,但这并吓不住守城的士兵,而只是一种自欺的行动。当阿狄亚贝尼人开始把他们的梯子和攻城器械向前移近的时候,罗马人很容易把他们击退,继而又从城中向外出击,把他们击溃。

(5)虽然科尔布罗已处于有利的地位,但他却决定不乘胜直追,而只是写了一封抗议的信给沃洛吉西斯。他说沃洛吉西斯进攻他的行省,并正在包围同罗马军队结成联盟和友好的国王。沃洛吉西斯最好是撤退围攻的军队,否则他自己就要攻到敌人的土地上去了。 注 奉命传达这个意见的百人团长卡司佩里乌斯在尼西比斯 注 ——离提格拉诺凯尔塔三十七英里的一座城市——见到了国王,并且精神抖擞地向他传达了科尔布罗的意见。

沃洛吉西斯的一项由来已久的、坚定的原则就是避免对罗马作战。何况在这个时候,沃洛吉西斯本身的情况也并不是十分顺利的。围攻没有取得任何成果。有卫戍部队保护并且拥有充足粮食的提格拉尼斯是安全的。对这个防守据点发动猛攻的兵力被击败了;罗马军团已被派到亚美尼亚去,而且有更多的罗马军队集结在叙利亚的边界,准备发动进攻。他知道他的骑兵缺乏草料而无法发挥力量,因为出现了大批的蝗虫, 注 它们把草和树叶全都吃光了。因此他便把恐惧藏到内心深处,而用一种比较温和的语调回答说,他将要把使节派到罗马皇帝那里去,讨论他对于亚美尼亚所提出的权利问题,和建立两国之间巩固持久的和平的问题。在这之后,他便下令莫纳伊西斯撤离提格拉诺凯尔塔,同时他本人也开始退去了。

(6)大多数的人都认为,由于沃洛吉西斯的恐惧和科尔布罗的威胁而取得的这些成果是一次胜利。有一些人认为他们之间暗中已缔结了一项条约,条约规定,如果双方停止军事行动,则沃洛吉西斯撤离亚美尼亚,但提格拉尼斯也要退出亚美尼亚。人们不明白,为什么罗马军队要从提格拉诺凯尔塔撤退?为什么他们在战争时保卫的地点,在和平时期反而要放弃?在卡帕多奇亚边界地带仓促修造的茅屋里过冬, 注 却不在他们不久之前所拯救的王国的首府过冬,这对他们难道有什么好处吗?而事实却是,冲突只不过是延缓下来,这样沃洛吉西斯便可以应付科尔布罗之外的另一个对手,而科尔布罗也不想再拿他多年来挣得的荣誉来冒险。前面我已经说过,他曾经要求另派一位统帅来保卫亚美尼亚,而且听说凯森尼乌斯·帕伊图斯 注 也就要到了。不久他就到达了目的地。他们把军队作了这样的分配:第四军团和第十二军团,加上第五军团(这是不久之前从美西亚召来的),再加上本都、加拉提亚和卡帕多奇亚的辅助部队交给帕伊图斯率领;第三、第六和第十军团加上叙利亚的原有的军队则仍归科尔布罗统辖。其余的军队是合是分,则要根据具体情况再作处理。不过,不仅仅是科尔布罗容不下他的对手,就是帕伊图斯,尽管名位仅次于科尔布罗,对他来说,已是一件相当光彩的事情,但是对于科尔布罗的功勋,他依旧是十分瞧不起的。他总是说,“既没有流过血,又没有战利品;攻打城池更属空谈。他本人想做的不是安置一个有名无实的国王,而是想把罗马的税收、法律和罗马的统治加到被征服的土地上去。”

(7)差不多就在这同时,沃洛吉西斯的一些使节——他们到皇帝那里去的使命我已经谈过了——毫无结果地回来了。帕尔提亚于是发动了公开的战争。帕伊图斯也很乐于接受这次挑战,于是他带领着两个军团——由富尼苏拉努斯·维托尼亚努斯 注 指挥的第四军团和由卡拉维乌斯·撒比努斯 注 指挥的第十二军团——开进了亚美尼亚,但是这时出现的一些朕兆却是不吉利。原来在幼发拉底河的一个渡口的地方 注 (罗马军队便是从这里的一座桥渡过去的),带着执政官标记的一匹马没有任何明显的理由便惊了起来,跑到后方去了。同时在冬营中, 注 尚在修建中的工事旁边的一头作为供物之用的牲畜也穿过尚未完成的工事逃到堡垒外面去。一些士兵的长枪引上了火——这所以是特别引人注目的一个朕兆,因为敌人帕尔提亚人就是利用投枪来决定胜负的。

(8)但帕伊图斯完全不把这些朕兆放在心上。他的冬营还没有加以适当的防守,也没有安排好粮食的供应,便匆匆忙忙地挥师穿过了陶路斯山,扬言要收复提格拉诺凯尔塔并蹂躏科尔布罗没有蹂躏过的地区。他的确也攻占了一些设防据点,取得了一些荣誉和若干虏获物;但是帕伊图斯却贪图过分的荣誉,又不小心使用他的战利品。因此当他在他无法据守的广大地区上长途行军的时候,他所虏获的粮食全部毁掉了,而且冬天也临近了。于是他便率军回师,而为了造成一种好像战争已经结束的印象,他给恺撒写了一封信,信里的措词有多么动听,内容也就有多么空洞。

(9)这时,科尔布罗十分警觉地据守着幼发拉底河的河岸, 注 并且大大加强了防守的阵地。为了使架设浮桥的工作不致受到敌人骑兵部队的威胁——这支部队已经威风凛凛地出现在附近的平原上——他把许多大船在河上用木板接到一起,船上安设塔楼,从那里用弩机和投石机击退了蛮族,因为可以从远处发射的石块和投枪是敌人所射的箭无法相比的。桥架设成功之后,前面的那些小山就被占领了。最初占据那些小山的是联盟的步兵部队,后来则是一个军团的营地。他们攻占敌人的阵地时显示了这样的速度和力量,以致帕尔提亚人竟然放弃了他们进攻叙利亚的准备工作,而把他们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亚美尼亚上面了。

但帕伊图斯在亚美尼亚完全不知道这即将到来的危险,他把第五军团单独地安置在本都,而因为他随便允许人们请假离开,结果其余的军队 注 就都被削弱了。直到最后,他才得到如下的消息:沃洛吉西斯已经率领着一支不可轻视的、威胁性很大的军队打到他这边来了。

(10)帕伊图斯召来了第十二军团。 注 他想利用这样一个措施来显示自己的力量已经加强,但实际上却正好显示出了他自己的弱点。虽然如此,如果他有魄力按照自己的决定或按照别人的决定始终不渝地做下去,那么他仍然可以保有自己的阵地,并且利用拖延的战略挫败帕尔提亚人。但实际上,那些有作战经验的士兵刚刚使他有了迎接迫在眉睫的危险的勇气,他立刻就改变了方向,表示不甘心听从别人的意见,而自己采取了相反的但对自己更加不利的办法。他扬言交给他对付敌人的是士兵和武器,而不是壕沟和堡垒,因此他便把他的军团引出了他的冬营,就仿佛是出发去作战的样子。

但后来,被他派出去侦察敌情的一个百人团长和一些士兵失踪了,他这才提心吊胆地返回了自己的营地。不过沃洛吉西斯那方面并没有尽自己的全力进行追击,所以帕伊图斯又恢复了他那盲目的自信。他把三千名精锐的步兵配置在附近的陶洛斯山上,以便阻止国王从这里穿过去:他的骑兵中最精锐的潘诺尼亚骑兵队则驻守在一部分平原上。他的妻子和儿子则被安置在一个名叫阿尔撒莫撒塔的要塞里,要塞由一个步兵中队防守着。帕伊图斯如果把这些军队集中起来,他本来是可以更加有成效地对付出没无常的敌人的,但是他却把这支军队分散开来了。

据说,人们费了很大的力量才使得帕伊图斯向科尔布罗承认自己处于危险的地位。但是科尔布罗自己那一方面却一点也不忙于展开行动;他的打算是:如果等到帕伊图斯处于千钧一发的危急地步时再加以援救,那么他的援救的荣誉也就可以更加提高。虽然如此,他还是下令要三个军团每个军团出一千人,再加上八百名辅助骑兵部队和同样数量的辅助步兵部队整装待命。

(11)另一方面,沃洛吉西斯虽然已侦察到帕伊图斯一侧用步兵,另一侧用骑兵挡住了他的去路,但是他却不改变自己原来的计划。他武力与威胁并用,吓跑了骑兵部队,打垮了步兵部队。只有一名百人团长塔尔克维提乌斯·克列司肯斯有勇气捍卫他正在据守的塔楼。他不断地出击,斩杀了那些敢于迫近的敌人,但最后还是被敌人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大量火把打败了。少数幸存下来的步兵逃到遥远的荒野地区去。那些受伤的士兵返回军营之后,恐惧的心情使他们夸大了国王的勇敢,夸大了蛮族各部落的凶猛和人数,一句话,一切都被他们夸大了。他们的话很容易被那些同样感到惊惶不安的听话的人们所相信。甚至统帅对当前的困难都想不出任何办法。帕伊图斯在再一次向科尔布罗提出请求以后,便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军事职责。他请求科尔布罗火速前来挽救军旗、队旗和一支不幸的军队所剩下的仅有的名誉。他说在这期间,这支军队只要能活着,他们是一定能保持自己的忠诚的。

(12)毫不惊慌的科尔布罗把他的一部分兵力留在叙利亚,守卫他在幼发拉底河河岸上修建的要塞,然后就循着一条在粮食方面有保证的最短的道路开向孔玛盖尼地区, 注 继而从那里到卡帕多奇亚,从卡帕多奇亚又到了亚美尼亚。除了一般的军事用品之外,军队还带着大批载运粮食的骆驼,这样他便用它们不仅来防止饥饿,而且可以防御敌人。在败军当中,他遇见的第一个人是主力百人团长帕奇乌斯 注 ,这之后又遇见了大群普通士兵。他们向他谈了为自己的逃跑辩解的许多相互矛盾的托词,但他只是劝他们回到他们自己的队伍那里去,看帕伊图斯是否能赦免他们。“从他这一方面来说,除了对战胜者之外,对别的人他是绝不宽恕的。”

在这同时,他却到自己的军团士兵那里去,鼓励他们,要他们记起自己过去的光荣并向他们指出了新的立功机会:“他们作战的目的不是亚美尼亚的乡村或城市,他们劳苦的报酬是一个罗马军营和军营里的两个军团。如果一个士兵救了一名罗马公民的生命,他的皇帝都会给他戴上光荣的花冠 注 的话,那么一支救助者的大军拯救了同样数量的人的性命,这岂不更是无限荣誉的事情么?”

他的这番话以及诸如此类的话受到了士兵的全体一致的欢迎。土气大振的士兵——他们中间有一些人还有个人的动机,因为他们有兄弟或亲属在那里处于危险的地位——便以最大的速度昼夜不停地行进了。

(13)沃洛吉西斯更加猛烈地向被围攻者发动了进攻,他有时威胁军团的营地,有时又威胁非战斗人员藏身的要塞。他和帕尔提亚人平时的做法不同,他更加逼近敌人的工事,想用这种大胆的行动诱使敌人出战。但是他的敌人却很难被他引出营地,而只是限于保卫自己的工事。一些人固然是因为统帅这样命令他们,但另一些人却是因为怯懦或是打算等待科尔布罗。同时他们心里又在盘算,如果敌人真的发起猛攻的话,那么这样的事情他们在罗马历史上依然是有前例可寻的,这就是考地乌姆之败 注 和努曼齐亚之败 注 。他们说,“撒姆尼特人不过是意大利本土的一个外地的部落,他们确实无法同实力足以与罗马帝国分庭抗礼的帕尔提亚人相比。甚至那些勇猛顽强的、值得赞美的古人,在遇到运气不好的时候,也必须考虑自己生命问题呢!”

尽管全军的沮丧情绪使帕伊图斯感到十分失望,但是他写给沃洛吉西斯的第一封信,其口吻与其说是请求,毋宁说是对沃洛吉西斯的一种抗议,因为沃洛吉西斯为了亚美尼亚人而出兵反对罗马,但亚美尼亚人一向是在罗马宗主权的保护之下,或是由皇帝选定的国王进行统治的。“和平对双方都是同样有利的事情:国王不能只顾眼前,他 以他举国的兵力来对付的只是罗马的两个军团。但是罗马身后却有整个世界支持它作战。”

(14)沃洛吉西斯的回答闪烁其词。他说他必须等候他的兄弟帕科路斯和提里达特斯的到来。“他们曾经安排在此时此地来对亚美尼亚的命运作出决定:上天还给阿尔撒奇达伊王族增加一项他应担负的任务,这就是同时决定罗马军团的命运。”帕伊图斯又派出使节,要求同国王会晤,但国王派来的却是他的骑兵将领瓦撒凯斯。在会晤的时候,帕伊图斯提到了路库鲁斯和庞培的名字,提到了恺撒们借以保有或赠送亚美尼亚的王冠的各项法令。但瓦撒凯斯说,事实是:罗马人只是在名义上保有或有权处理亚美尼亚的事务,但那里的实权却在帕尔提亚人手里。

双方经过长时间的谈判之后,阿狄亚贝尼人的国王莫诺巴佐斯在第二天被召来为他们双方所同意的安排作证。双方约定,沃洛吉西斯解除对罗马军团的包围,全部军队 注 撤出亚美尼亚的领土,要塞和粮食则移交给帕尔提亚人。在这一切完成之后,沃洛吉西斯获准派一个使团到尼禄那里去。

(15)在这期间,帕伊图斯在阿尔撒尼亚斯河 注 ——这条河就从营地旁边流过去——上架设了一座桥,表面上是为了给自己准备一条向那个方向撤退的道路,但实际上却是帕尔提亚人命令他修建,以证明他们的胜利的。原来帕尔提亚人使用了这座桥,而我们的军队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撤退。还有谣言说,军团是从轭下穿过去的;谣言还提到了若干细节,这些细节与我们的不幸遭遇倒很相称,而且与亚美尼亚人的行为确实是相符合的。他们不仅在罗马军队离开之前便开进了防守的工事,还站在道路的两旁,把很久之前我们从他们那里俘获的奴隶或驮畜认出和拖出来。他们甚至剥下我们士兵的衣服,截留武器,我们的军队心存恐惧,毫不反抗,以免敌人得到重新挑起争端的借口。

沃洛吉西斯把武器和阵亡者的尸体堆到一处,作为罗马人的灾难的标记,但在这之后他却不想亲眼看到罗马军团的撤退。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之后,却又想取得谦逊的荣誉。他骑在一只大象上泅过阿尔撒尼亚斯河,他的侍从则骑在马背上泅渡,好不容易才跟上他。原来这时流行着一个谣传,说修桥的人在修造时搞了阴谋,重东西压上去桥就会坍塌。但那些敢于冒险一试的人却发现那桥是结实可靠的。

(16)后来人们才知道,被围的军队有非常丰足的粮食,以至他们还烧掉他们的一些谷仓。但另一方面,根据科尔布罗的记载, 注 帕尔提亚人却由于粮食的缺乏和秣草的耗竭几乎要撤走被围的军队了,科尔布罗又说,他本人离开那里至多也只有三天的路程了。他还说,帕伊图斯曾在队旗和国王派来的证人面前发誓说,在尼禄就是否同意讲和发下命令之前,任何一个罗马人都不会进入亚美尼亚。如果说这种说法毫无疑问是编造出来以加重帕伊图斯的耻辱的话,那么其他的说法则肯定是确实的:在一天里,帕伊图斯行军走了四十英里, 注 一路上到处扔下伤员;逃兵们惊惶奔逃的景象就同战场上士兵的败退一样地丢人。

科尔布罗和他的士兵在幼发拉底河的河岸上接应他们。他并没有炫示自己的军事标记和武器,以免这种对照会形成对于对方的一种责难。心情沉重、由于兄弟士兵的悲惨遭遇而感到难过的士兵,都忍不住地掉下了眼泪,他们哭得连军礼都几乎不能行了。比试勇气,争取荣誉,只有胜利者才有的这种种感情,都已消失殆尽了。人们心里只是觉得这些人太可怜了,特别是那些下级士兵。

(17)两个统帅作了简短的交谈。科尔布罗抱怨说,“他的辛苦白费了!这一仗,帕尔提亚人本来会被打败的。”帕伊图斯回答说,他们两个人的态度都是绝不屈服妥协的。他们只需掉转军旗,把兵力结合起来向亚美尼亚发动进攻,因为由于沃洛吉西斯的撤退,亚美尼亚已经削弱了。但是科尔布罗说,“他没有从皇帝得到这样的命令。他所以离开他的行省,只是因为他为罗马军团遭受的危险而感到不安。由于帕尔提亚人的计划很难在事先弄清,所以他要回到叙利亚去。即使这样,他还必须为自己祈求好运气,希望他手下的因长途行军而筋疲力尽的步兵能赶上敌人的活跃的骑兵——这支骑兵在平坦的土地上几乎可以肯定会比他走得更快。”

帕伊图斯于是就在卡帕多奇亚扎下了冬营: 注 沃洛吉西斯则派遣使节到科尔布罗那里去,建议他撤销设立在幼发拉底河对岸上的哨所,仍像先前那样地把幼发拉底河作为他们的分界线。罗马人则要求分散在亚美尼亚各地的帕尔提亚卫戍部队也应当撤走。经过长期的折冲之后,国王终于让步了:科尔布罗拆除了幼发拉底河对岸的工事,亚美尼亚人现在可以自行处理本国的事务了。

(18)但是在罗马,在卡庇托里努斯山的中央,人们已经在修建记功碑和凯旋门,准备纪念对帕尔提亚人的胜利。当战争的胜负还没有最后确定时,元老院已经作出了修建这些东西的决定。但现在这些决定并没有取消,人们只是注意面子,尽人皆知的事实却只好置之不顾。

此外,为了掩盖自己对国外局势感到的不安,尼禄把为民众准备的、由于年深日久而霉坏的粮食倒到台伯河里去,以证明罗马的粮食供应是不成问题的。尽管大约二百只业已入港 注 的运粮船在一次暴风中被摧毁,此外又有一百多只船在从河口循台伯河上行罗马的途中不慎被火烧掉,但粮食的价格并没有提高。他还着手任命了三位担任过执政官的人路奇乌斯·披索、杜肯尼乌斯·盖米努斯和彭佩乌斯·保里努斯监管国库的收入, 注 并且对先前的皇帝进行了批评,因为他们的毫无节制的破坏性的花销超过了合法的收入:至于他个人,他每年要把六千万谢司特尔提乌斯送给国家。 注

(19)这时,普遍流行着一种坏习俗,那就是,竞选高级长官、但是没有子嗣的人,在选举或派往行省工作之前不久采取欺骗办法过继儿子 注 而在他们以父亲的身份取得行政长官或行省长官的职位以后,却又立刻摆脱被过继的人。结果真正的家长向元老院提出了愤怒的控诉。他们提出了他们的天赋权利——抚养子女时受到的种种劳苦——来同过继子嗣的行为的有意弄虚作假和极为短暂的性质作了对比。他们说,“没有子嗣的人已经得到了丰富的报偿,因为他们几乎不用操心而且完全无须负什么责任,便可以取得势力、荣誉,可以非常容易地取得一切。但是他们自己又如何呢?他们期待已久的应当享受的合法权利却被变成了一种笑柄,因为一些不用操劳就成了父亲、无需丧子就又没有了孩子的人,转眼之间便实现了真正的父亲们长久以来的希望。”于是元老院便发布了一项命令,规定在竞选任何官职时,甚至在接受遗产时,虚假的过继不能生效。 注

(20)在这之后就发生了审讯克里特人克劳狄乌斯·提玛尔库斯的事件。控告他的罪名绝大多数就是行省显贵通常被控告的罪名,因为他们的无数财富必然使他们压迫不如他们的人。但是有一点却发展到成为对元老院的一种侮辱,因为据说他不止一次地说,他有权力决定治理克里特的长官能不能得到这个行省人民的感谢。特拉塞亚·帕伊图斯想使这一事件转而对国家有利。他首先建议把被告逐出克里特,他又说:“元老们,经验证明,在正直的人们居住的城市里,由于别人犯了过失,便产生出好的法律和有益的先例。比如说,辩护人的放肆行为引起了秦奇乌斯法; 注 竞选人的贪污腐化引起了优利乌斯法; 注 官吏的贪得无厌引起了卡尔普尔尼乌斯平民法。 注 要知道,按照时间的先后,过错一定发生在惩罚之前,改革一定发生在滥用职权之后。因此,面对着在行省发生的这种空前的横傲行径,我们应当制定一项同罗马的荣誉与尊严相适应的决定。这个决定在不会损害我们对行省居民的保护的情况下将会使我们矫正如下的一个错误看法,即一个罗马人的荣誉可以在其他地方而不是由罗马人本身作出决定。

(21)“确实,过去我们派遣出去的不仅仅是一位行政长官或是一位执政官,我们甚至还派遣普通公民到各个行省去,委托他们就每一名公民是否忠诚作出报告。许多民族战战兢兢地等待着一个人所作的判决!但是现在我们却向外国人讨好,向他们献媚。他们当中有谁点一点头,我们的统治者才会得到他们的感谢,但是外国人更高兴的是对统治者进行告发!就让他们告发吧!即使我们允许行省居民有权利以那样的方式来显示他们的权力,我们仍然应注意严厉制止长官们通过请求的方式而得到这些空洞的赞扬,就和我们严厉制止无赖行为或残酷行为那样。我们对人施恩较之我们伤害别人往往会造成更加有害的后果。 注 实际上某些美德会招引别人的憎恨。这种美德就是坚定不移的严厉态度和不受别人的拉拢。因此我们的官吏在开头时一般是最好的,但是到末尾就堕落了,因为在这个时候,这些人就像竞选人那样,开始为自己张罗选票了。如果我们禁止这种做法的话,行省就可以治理得更踏实、更稳定了。人们害怕自己的勒索行径会受到审判,这样他们的贪婪就可以得到制止,同样地,禁止人们提出表示感谢的建议,这样讨好人民的行为也就可以禁绝了。”

(22)这个建议受到了热烈的赞同,但是元老院不能发布命令,因为执政官不肯把这一建议提交元老院讨论。后来由于皇帝的建议,这才通过一项规定:任何人不能在行省的议会 注 中建议在元老院中向代表恺撒的或代表元老院的长官表示感谢,任何人不许参加这种表示感谢的代表团到罗马来。

同年,竞技场(gymnasium) 注 遭到雷击,并被烧成了一片瓦砾。竞技场里尼禄的一座像被烧成了一堆不成样子的青铜。一次地震也严重地摧毁了康帕尼亚的一座人口众多的城市庞培。 注 维司培贞女莱利娅去世了,她的职位由科苏斯家族出身的科尔涅里娅递补。

(23)在美米乌斯·列古路斯 注 和维尔吉尼乌斯·路福斯 注 担任执政官的一年里,波培娅为尼禄生了一个女儿。尼禄高兴得超过了人类的喜悦的限度,他给这个女孩子起了奥古斯塔的名字,并且把同样的称号也赠给了波培娅。这个女孩子的出生地是安提乌姆移民地,这里也正是尼禄本人诞生的地方。元老院曾经请求诸神护佑波培娅分娩时的安宁,并且以国家的名义许了愿。他们现在加码地履行了他们许下的愿。此外又举行了全国的感恩式,元老院还发布命令修建丰产神殿,按照阿克提乌姆节的方式举行了一次比赛。 注 〈安提乌姆的〉两位命运之神 注 的金像被安放到卡披托里乌姆神殿朱庇特神的宝座上。此外,为了纪念克劳狄乌斯家族和多米提乌斯家族,在安提乌姆将要举行赛马,就和过去为了纪念优利乌斯家族在波维莱举行赛马一样。 注

但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不到四个月,这孩子就死了。于是又出现了谄媚的新花样。死去的婴儿被宣布为神,在诸神间给她留了一个神座, 注 为她修建了一座神殿,设置了一名奉祀的祭司。

尼禄不能控制自己的欢乐,同样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悲痛。人们都看到,在皇帝的女儿诞生之后不久,全体元老便都涌向安提乌姆。但是特拉塞亚却被禁止前去。对于这一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死亡的侮辱,特拉塞亚却无动于衷。据说不久之后,尼禄曾向塞内加夸口说他已经同特拉塞亚和解了。塞内加向恺撒表示祝贺:这一事件提高了那些著名人物的声誉,同时也增加了他们的危险。

(24)这时正是初春时分,一个帕尔提亚的使团奉沃洛吉西斯之命前来,并且带来了国王的意见和一封信,信里的内容是这样:“现在他不谈他先前常常提出的、对于占有亚美尼亚的要求,因为诸神、各个国家(不拘是多么强大的国家)的命运的仲裁者已经把亚美尼亚的所有权给予了帕尔提亚,而这对罗马来说,当然是一件有些丢面子的事情。只是在不久之前他才包围了提格拉尼斯;稍后,当他本来有力量摧毁帕伊图斯和他的军团的时候,他却让他们得到了活命。他已经充分显示了自己的力量,同时他又表现了自己的宽厚仁慈。如果不是在提里达特斯所担任的祭司职务方面有一些禁忌阻止他的话, 注 他是不会拒绝亲自到罗马来接受他的王冠的。他愿意到皇帝的军旗和胸像那里去,当着罗马军团的面宣布自己就任国王的职位。” 注

(25)沃洛吉西斯的这封信同帕伊图斯的报告很不一致,因为后者声称局势依旧是僵持不下。于是陪同使者前来的百人团长便受到询问,要他谈谈亚美尼亚的情况。百人团长回答说,所有罗马人都离开了亚美尼亚。蛮族所要求的是他们实际上已经取得的东西,这种做法的讽刺味道是十分明显的。尼禄于是和他的顾问们集会商讨,是进行一场冒险的战争,还是接受这一可耻的和平。大家毫不犹豫地决定作战。具有多年对敌作战经验的科尔布罗被任命为这次战争的唯一统帅。人们对帕伊图斯已是深恶痛绝,但如果派一位无能的新统帅,那又可能会造成新的错误,所以只能把全权授予科尔布罗。因此使团没有达成自己的使命便被遣送回去了,但是给了使节们一些礼物,使他们还有这样一个指望:如果提里达特斯亲自前来提出同样请求的话,他的目的是可能会达到的。盖乌斯·凯司提乌斯被任命为叙利亚的长官,军队则交给了科尔布罗,此外还加上在马利乌斯·凯尔苏斯 注 率领下的潘诺尼亚的第十五军团。藩王 注 和国王、队长 注 和代理官 注 ,治理相邻各行省的行政长官 注 ,都接到书面指令,要他们听从科尔布罗的节制。科尔布罗的权力现在差不多达到了过去罗马人民赋予庞培对海盗作战时那样的程度。 注 帕伊图斯返回罗马之后,担心自己会受到比较严厉的处分,但尼禄只是用开玩笑的口吻斥责了他,大意如下:“如果再在那里拖下去,帕伊图斯这个胆小的人就很容易吓出病来,因此他立刻宽恕了帕伊图斯。”

(26)这时科尔布罗认为第四军团和第十二军团已经不适于作战,因为这两个军团中最勇敢的士兵都阵亡了,而其余的士兵的纪律也都败坏了,于是他便把他们调到叙利亚去。另一方面,他却从叙利亚新调来了第六军团和第三军团——他们受过多次卓有成效的严格训练——并率领他们开入了亚美尼亚。他又把第五军团和第十五军团加上去。第五军团是因为驻守在本都才免于覆灭的灾难;第十五军团则是最近才开来的。 注 在这之外,还有从伊里利库姆和埃及调来的精锐部队、联盟者提供的骑兵和步兵部队和藩王们派来的辅助部队。这些军队都集中在米利提尼,因为他就准备在这里渡过幼发拉底河。在行过一般的袚除礼之后,他便召集军队讲话,将在皇帝恩德的庇护下他自己的功勋大大夸耀了一番,却把失败归之于帕伊图斯的无能。他讲话时具有一种威严,这种威严在一个久经战场的军人身上很好地代替了演说的口才。

(27)不久他就开拔了。他所走的是过去路奇乌斯·路库鲁斯所开拓的道路。 注 他首先克服了路上由时间所造成的各种障碍。当沃洛吉西斯和提里达特斯派来商谈和约问题的使节到来的时候,他并不拒绝他们的建议,而是派几名百人团长同他们一道回去,同时给了这些百人团长带有和解口吻的指示:“事态还没有发展到必须用战争手段来最后解决问题的严重程度。罗马取得过多次的成功,但帕尔提亚也取得过一些成功,因此这种情况使双方都得到教训,不敢狂妄自大。因而,不仅接受一个不曾遭受蹂躏的王国为慷慨的赠礼,对提里达特斯是有利的,而且同罗马结成联盟而不是相互侵害,这对沃洛吉西斯来说也更加符合于帕尔提亚的利益。他知道在他 注 的王国里内部的倾轧是何等严重,他所治理的各民族又是何等倔强和凶悍。但相反地,他自己的皇帝却在国内到处享有巩固的和平,而这一战争又是他所进行的唯一的战争。”

劝说之外,他又使用了恐吓的办法。最先叛离了罗马人的那些亚美尼亚贵族都被赶出了自己的家庭。他夷平了他们的要塞,使得平原和山地,坚强的和懦弱的人都同样感到十分惊惶不安。

(28)蛮族本身对于科尔布罗的名字既不痛恨,也不敌视,他们认为他的劝告是可以信赖的。因此沃洛吉西斯并不想给人这样的印象,好像自己在主要问题上必须坚持自己的意见,于是他要求在某些省份里停战。提里达特斯则要求指定会晤的地点和日期。会晤的日期定得很早,至于地点,蛮族则选定了帕伊图斯和他的军团被围的地方,以纪念他们在那里取得的胜利。科尔布罗也不回避这个地方,因为他打算通过不同遭遇的对比来提高自己的声誉。帕伊图斯的污点并不曾使他感到苦恼,这一点可以从这样一个事实非常清楚地表现出来:他命令被战败的统帅的儿子,一名军团将领,率领着一些步兵小队把战败的战场上的尸骨掩埋起来。

到了约定的那天,一位显要的罗马骑士提贝里乌斯·亚历山大 注 (他被任命为这次出征的顾问官)和科尔布罗的女婿安尼乌斯·维尼奇亚努斯 注 (他还没有达到担任元老的年龄, 注 这时他代理第五军团副帅)进入了提里达特斯的营地。这次访问既是对他的问候,又是一种保证,使对方不致怀疑有什么阴谋。双方各有护卫的骑兵二十人。国王看到科尔布罗到来时,首先跳下了马;科尔布罗紧跟着也下了马,两个人站在那里相互紧紧地握手。

(29)于是罗马人称赞年轻的国王,因为国王放弃了冒险的做法而采取了安全有益的途径。国王开头讲了许多有关他的家庭的显贵世系的话,然后才很有节制地说,“他将要到罗马去,把一项新的荣誉带给恺撒,这就是,尽管帕尔提亚的国运隆盛,但是阿尔撒奇达伊王族的人还是作为恳求者到罗马来的。”跟着便作了如下的安排:提里达特斯把他的王权标记放到皇帝的像的前面,而只有从尼禄的手中他才能重新取得它。谈话之后,两人便接吻告别。

几天之后,双方便出现了引人注目的盛大列队的场面。在提里达特斯方面,分为中队的骑兵部队带着他们本国的标帜;在罗马方面,一队队的军团士兵拿着五光十色的军旗、队旗、神像,这种场面给人以类乎神殿的感觉。在中间,一个高级长官的座椅放在一个座坛上,座椅上则是尼禄的像。提里达特斯走到尼禄的像跟前,按惯例奉献了牺牲之后,便从自己的头上摘下皇冠,把它放到尼禄像的脚下。这种做法在所有在场人们心中引起了很大的激动,特别因为是人们这时还清楚地看到被屠杀的和被包围的罗马士兵的情况。“但是现在情况完全改变了。提里达特斯就要成为对世界各族人民示众的材料,他目前的地位和囚徒到底还有什么区别啊!”

(30)除去已经取得的荣誉之外,科尔布罗还由于他彬彬有礼和他的一次宴会而取得了更多的荣誉。国王每看到新鲜的事情——例如,百人团长宣布夜班值勤开始、用号角宣布客人散席、用火把在统帅的营帐前面点起祭坛上的火——都要求科尔布罗加以解释,科尔布罗对每一点都大肆渲染,以致引起了提里达特斯对罗马古代的习俗的仰慕之情。第二天,提里达特斯请假去看望他的兄弟和他的母亲,因为他就要远行了。在这期间,他把他的女儿交出来作为人质,并且交出了给尼禄的一封请求信。

(31)他在离开的时候,到米地亚去看帕科路斯, 注 到埃克巴塔纳 注 去看沃洛吉西斯。沃洛吉西斯对他的兄弟提里达特斯的事情是很关心的,他甚至通过专使请求科尔布罗不要把藩臣的任何外部标记加到提里达特斯身上,不要摘下他的佩刀, 注 不要使他不能拥抱行省长官或是使他侍立在长官的门外,并希望他在罗马能取得和执政官同样的荣誉。显而易见,他虽然习惯于外国宫廷中的那种表面的排场,但是他却完全不懂得,我们罗马人是重视统治的实权,而不把它的虚荣放到眼里的。

(32)同年,恺撒把拉丁权 注 给了沿海阿尔卑斯 注 各族人民。在竞技场里,他把普通人民前面的座位给了罗马骑士。而在这之前,骑士是同普通人民混坐在一起的, 注 因为罗司奇乌斯法的规定只限于剧场里的前“十四排”。 注 在同一年里,还举行了几次规模不小于以前的剑斗比赛。不过超过以前各次的是:有更多显要的妇女和元老在比赛场上玷辱他们自己。 注

(33)在盖乌斯·莱卡尼乌斯和玛尔库斯·李奇尼乌斯担任执政官的一年里,尼禄一天比一天更加不可忍耐地想正式出现在公开的舞台上。直到这时为止,他在青年竞赛期间,是在自己的宫殿里或是在他自己的庭园里歌唱的。 注 不过对于这种方式的表演,他现在已经感到厌恶,因为欣赏他的表演的人太少了,而且对于他的洪亮的声音来说,地点也过于狭窄了。 注 但他还不敢在罗马出面表演,于是他便选择了那不勒斯这座希腊城市。 注 他以为,在那里初试锋芒之后,就可以渡海到阿凯亚,通过歌唱在竞赛中赢得光荣的和长久以来受到人们尊敬的桂冠,这样就可以增加自己的声誉,从而取得国人的赞美了。

结果那不勒斯的剧场就挤满了观众:观众中除了当地被召来的群众以外,有相邻各移民地和自治市闻讯赶来的人,有为了致敬或其他各种事务而随皇帝到这里来的人,还有一些士兵的小队。

(34)剧场里发生了一件事故,这事在许多人眼里是不祥朕兆,但在尼禄看来,却是上天嘉佑的一个朕兆。原来在观众退场之后,这座空空如也的剧场倒坍下来,不过没有伤害任何人。于是尼禄写了一组诗对诸神表示感谢,因为在新近的一次变故中没有发生任何悲惨事件。

尼禄这时决定在渡过亚得里亚海时,在贝内文托 注 逗留一下。当时一个名叫瓦提尼乌斯的人正在那里举办一场有大量观众的剑斗比赛。瓦提尼乌斯是宫廷中最丑恶的怪物之一;他出身于鞋匠家庭,身体畸形,趣味下流。他起初是个被人嘲弄的对象,但后来通过对每个好人的陷害,他竟然取得了很大的权力,以致在势力方面,在财富方面以及在害人的本领方面,即使在坏人当中都居于首要地位。 注

(35)尼禄参观了瓦提尼乌斯举办的比赛。但是即使在他消闲解闷的时候,他都没有放过犯罪的机会;原来就在那些日子里,托尔克瓦图斯·西拉努斯被迫致死,原因是他不满足于他那出身尤尼乌斯家族的高贵身份,他竟可以指出圣奥古斯都是他的高祖的一辈。控诉者被指使控诉他,说他在别人身上花钱太放手,以致只有发动叛乱才有希望。此外,他们硬说他还在他的被释奴隶中间任命了官吏如秘书长、法律秘书、财务秘书等等 注 只有在皇室中才有的头衔,因此托尔克瓦图斯的这种做法就是当皇帝的预演了。其后,他的一些知心的被释奴隶都被逮捕和杀掉了。托尔克瓦图斯看到他的死亡已是眼前的事情,就把自己两臂的动脉切断了。在这之后,照例又是尼禄发表声明说,不管被告犯了怎样的罪,不管他如何有理由不相信他的辩护,如果他等待他的法官的宽大的话,他仍旧是可以活下去的。

(36)不久之后,尼禄暂时放弃了到希腊去的念头(理由还不清楚),又回到了罗马。但是现在他暗地里却打算到东方诸行省,特别是到埃及去。他先是发布敕令,声称他离开罗马不会很久,而且国家的一切行政机构将要同平时一样稳定和顺利地执行自己的任务,接着他就到卡披托里乌姆神殿去,请示有关他的这次出行的事情。他在那里向诸神作了祷告,但是当他走进维司塔的神室时,他四肢却发起抖来:这或许是因为女神使他感到战栗,或许是因为每当他想起自己所犯的罪行时,他总是要战栗的。于是,他就放弃了出行计划,借口是他一切个人兴趣比起他对祖国的爱来都是无足轻重的。

他说,“他看到了他的国人的沮丧的面孔。他可以听到他们由于皇帝不久就要出发远行而发出的低声的怨言,因为皇帝的最短时期的出行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要知道,他们已习惯于在不幸的时候,由于看到他们的皇帝而感到安慰了。因此,正如在私人的关系方面与自己最接近的人也就是自己最亲爱的人一样,在国家事务方面,罗马人民对尼禄就有优先的权利提出这样的要求,因此当罗马人民想要他留下时,他就只得服从。”

诸如此类的自我表白十分适合民众的口味,因为他们喜欢各种比赛和表演,而他们还担心在尼禄离开以后粮食的供应量会不足(这始终是关心的主要问题)。元老院和显要贵族则不知道,他的残暴到底是在远方更可怕呢,还是在罗马更可怕。结果,正像人们在遇到一切巨大危险的时候所必然会发生的情况那样,他们认为成为事实的,可能就是最坏的事情。

(37)尼禄本人为了造成这样一种印象,好像他喜欢罗马甚于喜欢任何其他地方,于是他就在各个公共场所设宴,仿佛全城都是他的宫殿似的。在这些宴会中,以提盖里努斯所安排的那一次最为奢侈,也最为荒唐。我把他的宴会作为典型加以叙述,这样就不必三番五次地再去叙述那单调乏味的奢侈事例了。

当时他在阿格里帕湖 注 上修造了一只木筏,宴会就在木筏上举行,另有一些船作为拖船拖着这只木筏在湖上荡漾。船只上面有黄金和象牙的装饰,划手都由男妓担任,这些人都是按照他们的年龄和纵淫的本领加以配置的。提盖里努斯还从世界各地搜集了各种鸟兽,从大洋搜集了水生动物。在湖的各个停泊处则设有妓馆,里面都是显贵的妇女。她们对面可以看到裸体的妓女。她们先是表演猥亵的姿势和舞蹈,夜幕降临之后,附近的整个森林和它周边的住宅里就开始回荡着歌声,闪烁着火光。尼禄本人早已为所有正常的和反常的淫行弄得堕落不堪,但是如果不是在几天之后干了这样一件勾当的话,人们本来可以认为他那可憎的罪恶生活已经是登峰造极了:原来他举行了全套的合法婚礼,竟做了他身边的一名歹徒的妻子。这个歹徒名叫毕达哥拉斯。皇帝在证人的亲临之下戴上了新娘的面纱。在那里不但有嫁妆、有结婚用床,还有婚礼的火把。总之,甚至在一次正常结合的情况下 注 需要黑夜来掩蔽的东西,在这里也完全公开了。

(38)紧跟着就发生了一场灾难。这是出于偶然还是由于皇帝的罪行,就不清楚了。同意哪一种说法的人都有。 注 这次的灾难比罗马过去所遭到的任何一次火灾都更加严重、更加可怕!火灾开始在大竞技场同帕拉提努斯山和凯利乌斯山相连接的那一部分;火是从那些堆积着易燃商品的店铺引起的。火势一起就十分猛烈,它在烈风的助长之下很快就把整个大竞技场点着了:因为那里没有被界墙围起来的房屋,没有被石垣围起来的神殿,又没有任何其他障碍物可以阻挡火势的蔓延。大火首先猛烈地延烧平坦的地区,继而就烧到山上去,随后又从山上烧到下面来,任何预防措施都赶不上延烧的速度。火灾蔓延得很快,这特别因为旧罗马的特征是:它的巷子狭窄而又曲折,而它的街道又是建筑得不规则。 注

加上到处是惊慌呼叫的妇女;到处是逃难的老幼;有的人只管自己安全,有的人也照顾别人,他们拖着病弱的人或是停下来等待他们。这些人不论是走得慢还是走得快,都只会使乱上加乱。当他们向回看的时候,往往火焰就从两侧或从前面扑了过来;或者,如果他们逃到邻区去,邻区那里也被火焰包围了,甚至那些他们认为是远离危险地带的市区也同样都遭到了火灾。最后他们竟不知道要回避什么和要逃到什么地方去,于是他们就都拥到大路 注 上去或是倒卧在田地里:有些人已把财产丢得一干二净,甚至每天的口粮都丢了。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他们可以逃命,也宁愿死去。另一部分人也学了他们的样子,因为他们虽然爱自己的亲人,却又没有力量去救他们。没有人敢去救火,因为许多不许人们去救火的人不断发出威胁,还有一些人竟公然到处投火把。他们喊着说,他们是奉命这样做的。 注 也许他们的确接到了这样的命令,也许是因为他们这样做可以更加放手去趁火打劫。

(39)这时正在安提乌姆的尼禄,直到大火快要烧到他用来把帕拉提努斯山和迈凯纳斯花园 注 连接起来的那所房屋的时候才回到罗马来。但是要想使大火不把帕拉提努斯山和山上面他的宫殿及其周边一切建筑物烧光,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尼禄却开放了玛尔斯广场、阿格里帕的那些建筑物 注 以至他自己的花园,来收容无家可归的逃亡人群;他还搭起了许多临时的窝棚,来安置走投无路的群众。必需的食品都是从奥斯蒂亚和邻近的各城市运来的,粮食的价格降低到三谢司特尔提乌斯。他的措施尽管对人民群众有利,却未得到应有的效果。因为外面传说,正当罗马起火的时候,他却登上了他的私人舞台, 注 而且为了用过去的灾难来表示当前的灾祸,他竟然歌唱起特洛伊被毁的故事。

(40)直到第六天,在烧毁了大片土地上的建筑物之后,大火才在埃司克维里埃山的山脚下停了下来。这时火焰虽然依旧十分凶猛,但是却面临了一片空地和一无所有的空际。不过在人们的惊惶情绪得以平静下来,或者人们得以重新有了希望以前,在城内人口不太稠密的地方大火又开始肆虐了。在这里死亡的人数并不太多,可是神殿和用于游憩的柱廊毁坏的规模却更大。第二次大火引起了更大的非议,因为它是从埃米里乌斯区提盖里努斯的房屋 注 那里开始的,这种种迹象都表明尼禄是在想取得建立一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新首都的荣誉。 注

罗马实际上分为十四个市区,其中只有四个市区还是完整的,三个市区已被烧成一片空地:在其他七个市区里面,除了一些烧得半焦的、破烂的断瓦残垣以外,什么都不剩了。 注

(41)要计算被火烧光的私人住宅、房区 注 和神殿,是困难的。但是在古老的宗教建筑物当中,被烧掉的有谢尔维乌斯·图里乌斯献给鲁娜神的神殿; 注 阿尔卡地亚人伊凡德尔献给肉身显现的赫尔克里士的大祭坛和神殿; 注 罗木路斯还愿修建的朱庇特·司塔托尔的神殿;努玛宫;维司塔和罗马人民的家神的圣所。 注 在这些之外还必须加上在无数次战斗中夺得的珍贵战利品,希腊艺术的杰作,还有罗马的那些天才作家的不朽的古老文献; 注 这样看来,尽管重建起来的城市十分壮丽美观,但是老一代的人仍然能回忆很多不可能再恢复起来的东西。有些人注意到,火最初是在7月19日烧起来的,这正是谢洛尼人攻占和焚烧罗马的日子。

另有一些人还特别计算出来,在这两次大火中间是同样数目的年代、月份和日子。 注

(42)但是尼禄却利用罗马的大火的废墟来修造一座新的宫殿, 注 这座宫殿的特别诱人之处,与其说在于那人们早已熟悉的和庸俗的奢侈品如宝石和黄金之类的东西,毋宁说在于那些草地和湖泊以及由林地、空地和开阔的景物交错而成的一种幽静气氛。尼禄的建筑师和工程师是谢维路斯和凯列尔,他们甚至有才能和勇气不顾大自然的规律,来试验他们的技艺的力量,并且耗掉了一位恺撒的财产。

他们打算从阿维尔努斯湖到台伯河河口地方,沿着荒瘠的海岩或是通过中间的那些小山开凿一条可以通航的运河; 注 在河道经过的地区只有彭普提努斯沼地 注 可以把水供应给这条河。其余的地方都是悬崖和干涸的沙地,而且要是想打通这些地方,那就要付出极大的努力,而且又没有充分理由来说明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注 虽然如此,极力想完成不可能的事情的尼禄还是努力要把离阿维尔努斯湖最近的那些小山打通,这一徒劳无益的工程的遗迹到今天还可以看到。

(43)不过,首都这里,在尼禄未修造宫殿的地方,重建工作却不像高卢大火之后那样东一座西一座毫无秩序地进行,而是按照一定的市街规划修建的;街道宽阔,建筑物高度有一定限制,房屋和房屋之间留有空地,而且房区的正面还有柱廊作为保护。尼禄是用自己的钱来修建这些柱廊的,他还把清理了现场瓦砾的建筑地址归还给原主。他又按照不同请求者的身份和财富向他们悬赏奖金,规定他们必须在一定的日期之前把房屋或房区重新修建起来,如果他们要取得奖金的话。他指定欧斯提亚沼地为堆积垃圾废土的地方,并下令从台伯河运粮到罗马的船在回去时一定要运走垃圾。

建筑物本身的特别规定的部分必须是坚固的、使用伽比努斯山或阿尔巴努斯山的石材 注 的非木造结构,因为这两种石材是耐火的。此外又特别设置一队守卫,负责使人们能更大量地和在更多的地点都能为公务使用这些水,而在过去,非法的私人截水常常引起供水的不足;每个人都要有消防用具放在明显的地方。建筑物之间不能相互连接,每幢房子都必须有自己的围墙。这些做法因为实用而受到欢迎,同时对改变首都的面貌也大有裨益。但仍有一些人认为旧城的格局对健康却更加有利,因为狭窄的街道和高耸的房屋不容易使阳光照进来,但目前宽敞的地带没有可以避暑的阴凉地方,从而也就显得更热了。

(44)以上就是在人类谋虑所及的范围内所作的预防措施。继而又设法采取平息神怒的措施,于是人们便向西比拉预言书请示。根据预言书的指示,对武尔卡努斯 注 、凯列司 注 和普洛西尔皮娜 注 举行公开的祈祷。优诺也受到了已婚的主妇们的慰藉,地点起初是在卡披托里乌姆神殿,后来是在离罗马最近的一个沿海地点,在那里人们把海水汲上来,用以喷洒神殿和女神的神像。所有有夫之妇都要参加礼宴和整夜不眠。但不拘是人为的措施,不拘是皇帝的慷慨赠赐,还是各种平息神怒的措施,都不能使传到外面去的丑闻平息下去,更不能使人们不相信这次大火是故意放起来的。因此尼禄为了辟谣,便找到了这样一类人作为替身的罪犯,用各种残酷之极的手段惩罚他们,这些人都因作恶多端而受到憎恶,群众则把这些人称为基督徒。他们的创始人基督,在提贝里乌斯当政时期便被皇帝的代理官彭提乌斯·彼拉图斯 注 处死了。这种有害的迷信虽一时受到抑制,但是不仅在犹太即这一灾害的发源地,而且在首都本城(世界上所有可怕的或可耻的事情都集中在这里,并且十分猖獗)再度流行起来。

起初,尼禄把那些自己承认为基督徒的人都逮捕起来。继而根据他们的揭发,又有大量的人被判了罪,这与其说是因为他们放火,不如说是由于他们对人类的憎恨。 注 他们在临死时还遭到讪笑:他们被披上了野兽的皮,然后被狗撕裂而死;或是他们被钉上十字架,而在天黑下来的时候就被点着当作黑夜照明的灯火。尼禄把自己的花园提供出来作为游览之所,他还在他的竞技场举行比赛,他自己则穿着驭者的服装混在人群里或是站在他的马车上。尽管基督徒的罪行完全当得起这种极其残酷的惩罚,但他们依旧引起了人们的怜悯,因为人们觉得他们不是为着国家的利益,而是牺牲于一个人的残暴手段之下的。

(45)这时为了勒索金钱,意大利本土到处都受到了搜刮。行省、联盟城市和所谓自由市都败落了。诸神自己也未能逃脱这次劫掠:因为首都的神殿里由世世代代的罗马人民在凯旋或还愿时,在昌盛幸福时或危惧时所呈献的黄金都被劫夺一空。但是在亚细亚和阿凯亚,则不仅仅是供物,就是神像也都被夺走,因为被派到那两个行省去的是阿克拉图斯和谢孔都斯·卡尔里那斯。阿克拉图斯是个无恶不作的被释奴隶;谢孔都斯在口头上自称精通希腊哲学,但是他的人品却同德行毫不相干。

谣传塞内加为了使自己不沾染这一渎神的罪行所引起的憎恨情绪,曾请假到遥远的乡间别墅去。但是当他的这个请求遭到拒绝时,他就装病说是神经痛,把自己关在寝室里不出来。根据某些人的记载,塞内加的一个名叫克里欧尼库斯的被释奴隶曾奉尼禄之命要毒死塞内加。但是塞内加却逃避了这一阴谋:这或是因为阴谋者自己坦白了,或是因为他自己的恐惧心情——原来他的食物极为简素,他只吃野地上生产的果子,在很渴的时候就去喝泉水。

(46)大概在这同时,普列涅斯特城 注 的一群剑奴企图发起暴动,但暴动被当地驻守的一队士兵镇压下去了。不过,那些照例不是受到叛乱的引诱就是为叛乱所吓倒的人民群众,却早已在谈论着斯巴达克斯 注 和过去的灾祸了。不久之后又传来了海上的灾祸的消息。这次灾祸不是战争所引起的(要知道在任何时候都不像目前这样完全平静),但是尼禄却下令海军在规定的时期里返回康帕尼亚, 注 可是他完全没有考虑到在海上会遇到危险。因此舵手就不顾海上的狂风而从佛尔米埃出发,当他们企图绕过米塞努姆海岬的时候,一阵猛烈的西南风把他们吹到库麦的海岸上去,使他们损失了许多三层桨船只和大批小船。

(47)这年年底,到处都传说着预示灾难即将临头的朕兆——空前频繁的雷电;一颗彗星的出现(对于这个朕兆,尼禄照例是用贵族的血加以抵偿);人或其他兽类的双头怪胎,它们或是被抛到外面,或是在牺牲的腹内发现,因为按照规定,屠宰的牺牲都必须是怀孕的。此外,在普拉肯提亚 注 地方的道旁生了一只小牛,小牛的头和一条腿长在一起。随后预言者就解释说,世上会有另一头这样的牛产生出来;不过这头小牛既不强壮,又不是秘密的,因为它在子宫内部便已被压成畸形,并且是在路旁生产出来的。

(48)在西里乌斯·涅尔瓦和维司提努斯·阿提库斯担任执政官的一年里,一项阴谋刚刚策划,立刻就发展成为一支巨大的力量。 注 元老、骑士、士兵甚至妇女们自己都争先恐后参加了这一阴谋,他们这样做不单纯是由于憎恶尼禄,而且也是由于他们对盖乌斯·披索 注 的偏爱。披索出身卡尔普尔尼乌斯家族,父系的血统高贵,他身上集中了好多显贵家族的血统。他在群众中享有极高的声望,这或是由于他的崇高德行,或是由于一些令人看起来类似崇高德行的引人注目的品质。 注 原来他曾利用他的口才为他的国人在法庭上进行辩护,他又非常慷慨地帮助自己的朋友。甚至对于陌生人,他在谈话和交往时都十分谦逊。他还具有一些天生的优点:身材颀长,容貌英俊。

他的性格并不凝重,私生活也有些随便:他十分轻佻,喜好夸耀,有时甚至非常放荡——然而这个特色却是大多数的人所赞许的,因为在这样多坏事的引诱之下,他们并不希望一国首脑的性格严格或是过分严峻。

(49)阴谋并不是由于披索本人的倡议策划起来的。同时我个人也很难说准谁是阴谋的发起人,是谁策划的一个有许多人参加的阴谋。苏布里乌斯·佛拉乌斯——近卫军的一名将领和百人团长苏尔皮奇乌斯·阿司佩尔始终是阴谋的最坚决的参加者,他们的英勇不屈的死亡便证明了这一点;安奈乌斯·路卡努斯和普劳提乌斯·拉提拉努斯 注 则是把他们的强烈的憎恨寄托在阴谋里。路卡努斯这样做有他的私人的动机,因为尼禄压制他的诗名,并且命令他不要发表他的诗作。原来尼禄竟然自视甚高地认为自己的诗可以同路卡努斯相比。已经当选为执政官的拉提拉努斯所以参加这一阴谋不是出于个人的怨恨,而是从热爱祖国一点着眼。另一方面,佛拉维乌斯·司凯维努斯和阿弗拉尼乌斯·克温提亚努斯这两个元老却一反自己向来的臭名,而带头参与了这样一件冒险事件,因为司凯维努斯的脑力毁于放荡的行径,他的生活实际上就是昏昏沉沉的鬼混;克温提亚努斯则是个臭名昭著的坏蛋,他曾被尼禄在一首下流的诗里攻击过,现在他一心想对这一侮辱进行报复。

(50)于是,他们就在他们自己人或他们的朋友们中间散布有关皇帝的罪行,帝国即将崩溃以及必须选一个人来挽救腐朽的社会等等的流言飞语。他们拉进了克劳狄乌斯·塞内奇奥、凯尔瓦里乌斯·普洛库路斯、乌尔卡奇乌斯·阿拉里库斯、优利乌斯·奥古里努斯、穆纳提乌斯·格拉图斯、安托尼乌斯·纳塔里斯和玛尔奇乌斯·费司图斯,这些人都是罗马骑士。在这些人中间,塞内奇奥是尼禄的主要密友之一, 注 那时他甚至还同皇帝保持着表面上的友谊,从而他就比别人有遭到更多危险的机会。纳塔里斯参与了披索的一切机密计划。其他人则是为了寻求个人的出路才希望变革的。除去上面已经提到的苏布里乌斯和苏尔皮奇乌斯之外,近卫军将领伽维乌斯·西尔瓦努斯和司塔提乌斯·普洛克苏木斯以及百人团长玛克西姆斯·司考路斯和维尼图斯·保路斯是军人中参加了这次阴谋的。但是人们认为,他们的主要力量在于近卫军长官法伊尼乌斯·路福斯。 注 他的令人尊敬的行为和刚正的品格在尼禄眼里抵不上提盖里努斯的残暴和贪欲。提盖里努斯不但毁谤法伊尼乌斯,而且还不断提出了如下的说法使他感到不安:法伊尼乌斯是阿格里披娜的情夫,到现在还悼念着她,并且决心为她复仇。

因此,当法伊尼乌斯的反复多次的声明使得阴谋者深信近卫军长官本人也参加了他们的阴谋的时候,他们便开始更积极地讨论起暗杀的时间和地点来了。据说苏布里乌斯·佛拉乌斯曾想利用尼禄在台上歌唱时,或是当宫殿起火, 注 尼禄在没有侍卫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在夜间这里那里乱跑时,向尼禄发动袭击。在后一种情况之下,有利之处是只有皇帝一人在那里而便于下手,但在前一种情况之下,却有大批的人可以亲眼看到他所成就的这一英勇业绩,这是很为使他神往的。但是只有贪生怕死的思想,也就是那些壮举的宿敌,才使他不敢贸然下手。

(51)就在这时,当他们仍然在踌躇观望,仍然在希望和恐惧中动摇而不敢立即动手的时候,一个名叫埃皮卡里丝的女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这件事情,便开始鼓动和责备阴谋者。这个女人对于任何荣耀的事情过去是从来不感兴趣的。最后,她对他们的动作迟缓再也忍耐不住,而且这时她又恰好在康帕尼亚,因此她便尽力游说米塞努姆的海军军官,并把他们拉进了这一阴谋。这次勾结是这样开始的。在舰队里有一个名叫沃路西乌斯·普洛库路斯的海军将领,这个人曾参加过尼禄谋杀自己母亲的勾当,但是在他看来,他虽然为皇帝干了这样一件重大的罪行,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升迁。同这个女人先前便相识的这个人(也可能他们是不久以前才相识的),透露了他先前给尼禄干的罪行,并说尼禄对他又是何等刻薄寡恩,接着他便大发牢骚,声称一有机会便要同尼禄算账。他的这种说法表明,他可以被拉进这一阴谋并引入更多的参加者。人们认为,海军的协助不是一件小事,它有很多方便的下手机会,因为尼禄喜欢经常在普提欧里和米塞努姆附近的海面上乘船游览。

于是埃皮卡里丝便更进一步,列举了皇帝的各种罪行:“他任何东西都不留给元老院〈或是人民〉 注 !但是人们已经想出了一项对策可以使尼禄为他的祸国殃民的罪行付出代价。普洛库路斯只消准备做他分内的事,这就是使他手下那些最坚决的人参加阴谋。然后他就可以等候按功领赏了。”

但是她却没有谈出参加阴谋的人们的名字。因此,当普洛库路斯把他所听到的一切报告给尼禄的时候,他的揭发并不能生效。因为埃披卡里丝被召来同告密的普洛库路斯对质,但对方既然举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她自然就很容易使对方哑口无言了。不过她本人还是被押了起来,因为尼禄怀疑这些话即使没有证明是真实的,却也不一定就是假的。

(52)阴谋者十分害怕事情被人泄露出去,于是他们决定赶快在拜阿伊地方披索的一座别墅中动手。因为恺撒十分欣赏这座别墅的风光,因此就常常到这里来尽情地沐浴或是饮宴,这时他不但不带侍卫,而且还免除了皇帝应有的一切单调乏味的仪仗。但是披索拒绝了,他的借口是“如果他们用皇帝——不管这是多么可鄙的一个皇帝——的血玷污了神圣的宴席和好客诸神的话”,将会给人们造成十分不快的印象。他说,罗马是他们动手的较好的地方,他们应在他那用人民血汗修建的、被人憎恶的宫殿里,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国家的利益而做他们应做的事情。

披索这话是讲给参加阴谋的人们听的,但是在内心里他还有秘而未宣的顾虑;这就是,出身高贵,受过盖乌斯·卡西乌斯 注 的教育的路奇乌斯·西拉努斯 注 有充分的资格担任任何显赫的职位,而正是这个人有可能掌握皇帝的统治大权。而且那些未参加阴谋的人或是怜悯尼禄之被杀的人,会立刻拥戴他为皇帝。人们都相信,披索这时还担心执政官维司提努斯会加以干预,他害怕维司提努斯会乘机恢复共和制度或是选任另一个人为皇帝,从而把国家变成他私人的赠礼。尽管尼禄后来利用阴谋的罪名向一个无辜的人发泄了他的长期以来的憎恨情绪,但实际上维司提努斯和阴谋毫无关系。

(53)最后,他们决定在为凯列司神举行赛马会的那一天 注 执行自己的计划。皇帝虽然很少离开自己的宫殿,而总是把自己关在宫殿或花园里,但每逢有赛马的时候他照例是到场的,而且在观看比赛的欢乐气氛里,要接近他也比较容易。他们实现阴谋的程序是这样的。拉提拉努斯以要求财政上的援助为借口跪到皇帝的面前恳求他,并在皇帝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摔倒在地上并把他捉住,因为拉提拉努斯不仅性格勇猛,而且又魁梧有力。皇帝一旦全身仰卧被压倒在地上不能动转,将领、百人团长和其余有胆量的人自然可以跑上来把他杀死了。司凯维努斯自愿担任主要的刺客,他从费伦提努姆城 注 的安全神殿——另一些人说是幸福神殿——取来了一把匕首,经常把它带在身上,作为完成一件大事时使用的神授的武器。

在这期间,披索应当在凯列司神殿等候着;近卫军长官法伊尼乌斯和其他人将要把他从那里召出去,并把他带往近卫军的军营:克劳狄乌斯的女儿 注 安托尼娅要和他同往,这样做的目的在于取得群众的同意。这是普利尼的说法。至于我个人,则不管他的说法价值如何,我都不想去隐瞒它,尽管下述两种设想看来都是荒谬的:一是安托尼娅竟然会把自己的名誉和安全用来作为一项很不可靠的赌注;一是对自己的妻子忠诚得出名的披索竟然愿意再同别人结婚——除非他的权力欲确实在他身上压倒了所有其他的想法。

(54)虽然如此,令人惊讶的是,由这样一些不同地位和等级、不同年龄和性别、富人和穷人参加的阴谋,竟能完全保持秘密,直到最后才在司凯维努斯家中败露。在打算动手的前一天,司凯维努斯同安托尼乌斯·纳塔里斯进行了一次长谈。长谈之后,他便回到家里,正式签署了他的遗嘱。当他把前面提到的那把匕首从鞘中抽出时,他抱怨说,匕首多年未用,已经变钝了,于是他便命令他的一名被释奴隶米利库斯把它在砥石上磨快、磨光。同时他又开始安排了一顿比平时要精美的晚餐,并且把自由给予他心爱的奴隶,还有一些奴隶从他那里得到了金钱的赏赐。他本人是郁郁不乐的,并且显然是在深思着什么,尽管在表面上,他还是强作欢笑地同人们漫无条理地搭讪着。最后,他又吩咐这同一个米利库斯准备包扎伤口用的绷带和止血用品。

米利库斯可能知道这次阴谋,但直到这时为止他一直是忠诚的。也可能,正像一般所传说的那样,他原来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阴谋,而直到这时他才开始怀疑起来。但是关于后来的情况,〈大家的说法却是一致的〉 注 。当这个奴性未除的人考虑到出卖主人的报酬的时候,他眼前立刻浮现出了无限的财富和权力,而另一方面,他自己的良心、他的主人的安全、他从主人手里取得的自由,却早已被忘得一干二净了。他的妻子也给他提供了更加卑鄙的妇人之见,因为她指给了他又一个值得害怕的理由:许多被释奴隶和奴隶都在旁边和他同样地看到了这些事情:“一个人保持缄默管不了什么用,但是只有第一个告密的人才有资格领到赏金。”

(55)于是在天刚亮的时候,米利库斯立刻就到塞尔维里乌斯花园去。 注 起初那里的人不许他进去,但是当他坚持说有极其重要的可怕的消息要报告的时候,他才被门卫带到尼禄的被释奴隶埃帕普洛狄图斯那里去, 注 埃帕普洛狄图斯又领他去见尼禄。米利库斯于是把这一迫在眉睫的危险报告给尼禄,向尼禄揭露了阴谋者的为达到目的而不惜采取一切手段的性质以及他所听到或猜测到的所有其余的一切。他还把准备用来谋杀的匕首拿了出来,并要求把被告召来。士兵们赶快地把司凯维努斯捉了来,但是司凯维努斯根本否认这样的罪行。

他为自己辩解说:“被拿来作为罪证的匕首是他家多年以来的传家宝物,匕首一向保存在他的寝室里,它是被他的被释奴隶无耻地偷出来的。他用来写他的遗嘱的木板也是常常重加签署的,所以不需要特别注明什么日期。先前他也曾把自由和金钱给予自己的奴隶,只是这一次给得比较放手,但理由却也简单:他的财产比从前少了,他的债权人也逼得越来越紧了,因此他势必要为他的遗嘱担心了。至于他吃饭的事,在这方面他永远是不吝惜钱的。他在生活中一直是喜欢享乐的,而且几乎是严格的批评者所看不惯的。他根本不曾要别人给他准备什么包扎伤口的绷带,倒是这个诬告者由于他的其他说法很明显地站不住脚,所以他才又捏造了这样一项罪名,因为在这样的事情上诬告者总是想怎样讲就可以怎样讲的。”

接着他便理直气壮地把这个被释奴隶说成是一个品质极坏的恶棍。他的表情和语气充满了这样的自信,以致告密者的话眼看就要不能成立了。但是这时米利库斯记起了他的妻子提醒给他的话:安托尼乌斯·纳塔里斯曾同司凯维努斯在暗中进行过一次长谈,而他们两个人又都是盖乌斯·披索的密友。

(56)于是召来纳塔里斯。他们二人分别被询以他们交谈的性质和主题。由于他们两个人的回答合不到一处,尼禄现在才开始怀疑起来。两个人于是就被加上了镣铐。

他们在看到拷问的情况并受到拷问的威胁时便不能坚持了。但首先是纳塔里斯软了下来。纳塔里斯更加熟悉全部阴谋的内情,同时又是一个比较老练的控告者,因而他先是供出了披索,后来又提到了安奈乌斯·塞内加的名字。他这样做或许因为他曾是塞内加和披索的调解人,或许因为他知道尼禄对塞内加恨之入骨,早就想寻找机会除掉塞内加,这样他就可以讨好尼禄了。在纳塔里斯进行了这样的揭露之后,同样是个软骨头的司凯维努斯看到真相既已大白,再沉默也没有什么用处,于是就把其余的阴谋参加者也都供了出来。在这些人中间,路卡努斯、克温提亚努斯和塞内奇奥长时期不承认自己参加过阴谋。最后,在他们得到了不予惩处的保证之后,他们才为了给他们之迟迟不肯招供进行辩解而出卖了他们最亲近的人。路卡努斯出卖了他的母亲阿奇里娅;克温提亚努斯和塞内奇奥则分别供出了他们最要好的朋友格里提乌斯·伽路斯和安尼乌斯·波里欧。

(57)这时尼禄才想起,由于沃路西乌斯·普洛库路斯的告密,那个叫做埃皮卡里丝的女人还在扣押着。他认为一个女人的血肉之躯肯定是受不了痛苦的,于是他就下令对她进行严刑拷打。然而不拘是鞭挞、火烙还是拷问者在这个女人表示抗拒时只会使他们加重刑罚的愤怒,都不能使她改口承认自己的罪状。她就这样地熬过了第一天的拷问。第二天,她是被放到椅子上抬来重新进行拷问的,因为她那被打断的肢体已经使她无法站起来了。但是在半途里,她却把她那系在胸部的带子解下来结成环子挂在椅子的顶盖上,然后把自己的脖子伸了进去,用力把自己的全身重量吊在上面,这样就窒住了她剩下的仅有的一口气。她虽然是一名被释奴隶,一个女人,但是在这种极其可怕的严刑拷问之下,竟然掩护了同她没有关系的,而且几乎是素不相识的男子。这样她树立了一个榜样,这个榜样特别是把罗马的那些生而自由的男子、骑士和元老们比得黯然无光:因为这些人尽管没有受到任何拷问,每人却依旧出卖了自己的最亲近的人。要知道,路卡努斯本人、塞内奇奥和克温提亚努斯也把他们的同谋者全都招供出来了。另一方面,尼禄虽然大大地加强了他的近卫部队的力量,却还是日益害怕起来。

(58)他又采取了进一步的措施。他在整个罗马都实行了戒备。城墙上配备了小队的士兵,通向罗马的海路与河道本身也被士兵封锁了。步兵和骑兵在广场和住宅甚至在近郊地区和附近城镇到处搜索。在这些军队中间有日耳曼人, 注 正因为他们是外国人,因而得到皇帝的信任。跟着就是一批又一批上了镣铐的人被解送和羁押在皇帝的花园 注 门口的地方。当他们开始申诉理由的时候,审讯者认为他们对参加阴谋的人有过亲切表情,与阴谋者偶尔进行过一次谈话,参加过一次事先不知其内容的集会,同阴谋者参加过一次宴会或看过一次表演,凡此种种都被认成是罪行。而且除了尼禄和提盖里努斯的无情审讯之外,还有那没有被控告者指出名字来的法伊尼乌斯·路福斯也在那里进行野蛮的咒骂。他这样做的意图是尽力想用威吓自己同谋者的办法表明自己与阴谋无涉。当苏布里乌斯·佛拉乌斯在路福斯身旁用一个暗号向他探询,在实际审讯时他是否应抽出刀来把尼禄杀死的时候,路福斯摇了摇头,抑制住了苏布里乌斯的这一冲动,因为苏布里乌斯的手这时已经摸着自己的刀柄了。

(59)阴谋被揭发之后,当米利库斯还在那里进行控诉而司凯维努斯也还在那里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劝披索到军营 注 去,或是到广场的讲坛去试探一下军队和人民的情绪。“如果他的同谋者看到他的这一行动而重新集合到他的身边,局外人自然也会跟上来。这样开始的举动会宣扬出去,而对于策划中的政变,这一点是极端重要的。尼禄绝不会提防这样的一个步骤。甚至勇敢的人遇到猝不及防的事件时也会手足无措。毫无疑问,只有一个提盖里努斯和自己的情妇们伴随着的这个优伶如何能用武力来应付我们的武力行动呢?在怯懦的人眼里看来也许是困难的许多事情,如果敢于尝试的话是可以得到成功的!

“指望这样多的同谋者都全心全意始终不渝地保守机密那是徒劳的。任何事情都抵挡不住严刑拷问或金钱的进攻啊!一定会有人来把他也捉去,最后使他落得一个很不光彩的下场。如果他为了祖国的利益,为了号召人们保卫自由而死,那么他的死亡就光彩得多了啊!如果他必须牺牲的话,只要他自己的死亡在他的祖先和他的后人眼里看来是完全值得的,即使士兵们不来帮他的忙而民众又把他抛开,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披索听了这些话之后完全无动于衷。他在公开的场合出现了不大一会儿,便闭居在自己家里,死心塌地地迎接死亡的到来。最后,果然有一队近卫军到他这里来;这些军队都是最近才补充进来的新兵,他们是特意被尼禄选出来担任这项任务的,因为他担心老兵可能会对披索表示同情。披索选择的死法是切断两臂的脉管。他的遗嘱里充满了谄媚尼禄的令人作呕的词句;他是因为爱他的妻子才出此下策的。他的妻子虽然出身卑微,但长得很美,她是披索从她的前夫、他的一位朋友多米提乌斯·西路斯那里勾引来的。她的名字是撒特里娅·伽拉。西路斯的讨好态度和伽拉的淫荡行为,使披索更显得寡廉鲜耻。 注

(60)尼禄随即把当选的执政官普劳提乌斯·拉提拉努斯也加进了被处死者的名单,而且这事又宣布得是这样迅速,以致他竟不给被处死的人以最后拥抱自己的孩子的机会,或通常用来选择自己的死法的犹豫时间。他被拖到处决奴隶的地方 注 之后,就被一名近卫军将领司塔提乌斯杀死,他坚定地沉默不语,甚至不屑于责骂那一将领,说他同样参加了这一阴谋。

在这之后被杀的是安奈乌斯·塞内加,这对皇帝来说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肯定了塞内加同阴谋有联系,而是因为在毒药不起作用的情况下,他急于想用刀剑来解决塞内加的性命。实际上只有纳塔里斯提到了塞内加;而且他所说的也只是:他曾被派去看望生病的塞内加,并且向塞内加发了牢骚:“为什么他塞内加闭门不接待披索?如果他们亲密地会晤从而使他们之间的友谊得以建立起来,岂不更好?”塞内加回答说,“常常见面交谈,对双方都没有好处。而且他个人的生存依赖于披索的安全。”近卫军将领伽维乌斯·西尔瓦努斯奉命把这些话带给塞内加,并问塞内加,纳塔里斯的话和他自己的回答是否都是真的。不知是偶然还是故意的,塞内加那天刚好从康帕尼亚回来,并且中途停留在离罗马四英里地方他的一座别墅里。近卫军将领来到他这里并在他的别墅四周设下哨兵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他于是向主人传达了皇帝的命令,主人这时正在同他的妻子彭佩娅·宝琳娜和两个朋友吃晚饭。

(61)塞内加回答说,“纳塔里斯曾被派到他这里来,以披索的名义对他之拒绝会见披索一事表示抗议。当时他拒绝的借口是健康情况不佳,他喜欢安静。他没有理由把任何私人的安全放到他自己的安全之上,而且他的性格也不喜欢谄媚。对于这一点,没有人比尼禄知道得更清楚。尼禄在塞内加身上看到的更多是坦率,而不是奴颜婢膝。” 注 当将领把这些话当着波培娅和提盖里努斯——他们是皇帝在发泄兽性时的亲密顾问——的面报告给尼禄的时候,尼禄就问,塞内加是否准备自杀。这个军官于是告诉他说,他没有看到塞内加有惊惶的神色,而且从谈话或表情看,也没有看出有任何悲伤的地方。于是他就奉命回到塞内加那里去,向他宣布死刑。法比乌斯·路斯提库斯 注 说,这将领并不是按着他来时的道路回去的,他绕道到近卫军长官法伊尼乌斯那里去,而在重述了恺撒的命令之后,就问他应不应执行尼禄的命令。但是法伊尼乌斯却劝他执行命令。命运注定他们都要成为怯懦的人。要知道西尔瓦努斯本人也是阴谋的参加者,可是现在他却把新的罪行加到他阴谋报复的罪行上去。不过,他总还是不忍亲口宣布皇帝的命令和亲眼看到塞内加的死亡,因此他便派他的一名百人团长到塞内加那里去宣布对方的死刑。

(62)塞内加毫无畏色,他要人把写有他的遗嘱的木板拿来。百人团长不允许这样做,于是他就转向他的朋友,要他们证实这样一件事情:由于他无法对他的朋友的服务表示感谢,这样他便只能把他唯一的但是最美好的所有物,也就是他的生活方式留给他们了。如果他们把他的生活方式记在心里,那他们便可以从他们的真诚的友谊取得酬报,这就是因道德上的成就而享有的声誉。同时他又叫他们不要哭泣,要坚定起来,他有时像是说平常话,有时则使用比较严厉,甚至几乎是强制性的口吻。他问道:“他们所学的那些哲学箴言都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多年来学到的在灾难临头时应有的那种理智态度到什么地方去了?尼禄的残忍谁不知道呢?他在弑母杀弟之后,除了再杀死他的监护人和教师之外,还能杀死谁呢?”

(63)在讲了诸如此类显然是给外面的人听的话以后,他就拥抱了他的妻子,而由于当前有这样的恐怖事件逼临到她的面前,于是他就在暂时温和地祈求她,恳请她,要她不要过度悲伤——不要把这样的事永久记在心上,而是要想到他那过得极有意义的崇高的一生,这样她虽然失去了丈夫,却可以得到正当的安慰。宝琳娜的回答则是坚持要和他同死,她要求刽子手把她同时也杀死。塞内加不愿阻拦她的光荣行动,而且也不忍抛掉他全心宠爱的妻子任凭别人蹂躏,于是他就说:“我已经为你指出了在生活中得到慰藉的办法,但是你宁肯选择光荣的死亡。你要树立这样一个光辉的榜样,这一点我是不反对的。让我们俩分享这一坚定的死亡的勇气吧。但愿你的死亡更加光荣!”

说了这话之后,他们便各自一刀切断了自己的血管。塞内加由于上了年纪,而且简素的生活又使得他形容憔悴,因此他的血流得很慢,于是他又切断了腿部膝盖后面的血管。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塞内加,担心他的痛苦会使他的妻子的决心受到挫折,同时又担心他自己看到妻子的痛苦时感情上又支持不了,于是他便劝她到另一间寝室去。甚至在死前,他的口才依旧不衰。他把他的秘书召了来,口授了长篇的谈话,因为谈话的全文已经发表,因此我就不在这里重述了。

(64)但是尼禄对宝琳娜并没有憎恶情绪,他不想因宝琳娜的死亡而加深人们对他的残暴行为的厌恶,因此他下令阻止她自杀。在军官的命令之下,她的奴隶和被释奴隶包扎了她的手臂,止住了她的血——不知道这时她是否已不省人事。要知道,正像通常所说的那样,坏事行千里,因此有人认为,当她认为尼禄肯定不会饶过她的时候,她就宁肯取得与丈夫同归于尽的荣誉;但后来,当她看到情况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坏的时候,她就又贪生怕死了。她就这样地又活了几年,对自己故去的丈夫始终保持着令人感佩的忠诚。她的面色和四肢都十分苍白,这一点就说明她的生命力业已耗竭到什么程度了。

这时,塞内加依旧是没有马上就死,因此他就请司塔提乌斯·安奈乌斯——这个人是他长久以来信任的忠诚的老朋友,并且是一位能干的医生——把毒药 注 给他。这毒药很久以前便已准备好了,本来是用来毒杀被雅典的国家法庭已经定罪的犯人的。毒药拿来之后,塞内加就吞了下去,但是没有起什么作用;他的四肢已经冷却了,他的身体已经不再能感受毒药的作用了。最后,他把自己泡在一盆热水里面,用盆里的一些水洒在他身旁的那些奴隶身上,并说这是向解放者朱庇特神 注 行灌奠之礼。继而他被抬去洗蒸汽浴,结果才在那里窒息致死。在火葬时没有举行任何仪式。这是他自己在遗嘱中吩咐的,他这遗嘱还是在他的财富和权力如日中天的时候写的,但那时他已经考虑到他临终时的问题了。

(65)外面谣传苏布里乌斯·佛拉乌斯和近卫军的一些百人团长在塞内加知悉的情况下私下商定,尼禄一旦被披索一派的人打死,披索跟着也要被杀死,然后把帝国大权交给塞内加。这样做,就好像塞内加是由于他的突出的德行才被一些同阴谋无关的清白的人拥戴出来取得最高大权似的。此外,外面还传说着佛拉乌斯的这样一句话:“就无耻这一点而论,那么赶走一个竖琴歌手而用一名悲剧演员来代替他,这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要知道,披索穿着戏装唱戏是可以同尼禄拿着竖琴唱歌相比的。 注

(66)但是军事阴谋本身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告发者不能再忍耐法伊尼乌斯·路福斯那种既是同谋犯又是审讯者的双重身份,因此他们便气愤地把他揭发出来了。故而正当法伊尼乌斯在那里申斥和恐吓的时候,司凯维努斯却有礼貌地嘲笑他说,任何人对阴谋都不像法伊尼乌斯知道得那样清楚,倒是他应当向他的这样一位仁慈的皇帝表示感激呢。对这样的话,他既不能用言语,又不能用沉默表示反驳。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上话来,这表明他心里是十分惊慌的,而就在这个时候,其余的人,特别是罗马骑士凯尔瓦里乌斯·普洛库路斯,便尽一切力量控诉他的罪行。在皇帝的命令下,他被附近侍立的一名普通士兵卡西乌斯捉住和捆绑起来了,这名士兵所以被选来侍立在尼禄身旁,就是因为他是特别孔武有力的。

(67)不久之后,通过同是这些阴谋者的作证,他们又搞垮了将领苏布里乌斯·佛拉乌斯。起初他想以性格不同这一点来为自己辩护:一个像他这样的武人绝不会同那些手无寸铁的女人气的家伙们混到一起干那种冒险勾当。继而在对他进一步加紧追问的时候,他就干脆承认下来并以此为荣了。尼禄问他,他出于什么动机竟然会使他忘记他所发下的军人的誓愿; 他回答说:“因为我恨你。当你值得受人们的爱戴的时候,全军的人对你都是同样忠诚的。但是当你杀死你的母亲和妻子的时候,当你变成一个驾着马车赛马的家伙、一个优伶、一个纵火犯的时候,我就开始恨你了。”我把他的话原样地记录下来,因为他的这些话和塞内加的话不同,它们并没有公布过。一个军人的坦率而强烈的感情是同样值得介绍的。大家知道,在这一阴谋里没有任何别的话使尼禄听了更感到刺耳的了,因为尼禄一方面尽管不惜干出任何罪行,但另一方面,他却不习惯于被人指出他干的是什么勾当。佛拉乌斯的处刑被委托给一个名叫维亚尼乌斯·尼格尔的将领。尼格尔下令在附近的土地上挖掘了一个墓穴,但是佛拉乌斯在那里却嘲笑说,这个墓穴挖得既不够深又不够宽。他向他身旁的士兵们说:“甚至在这里士兵训练得也很糟糕!”当行刑的人要他把脖子伸直不要动的时候,他说:“我只希望你下刀时也干得同样地干脆!”全身抖得很厉害的将领砍了两刀,好不容易才把头砍了下来。但他却向尼禄吹嘘自己的残暴,说他用一刀半就把他杀死了。

(68)苏尔皮奇乌斯·阿司佩尔随之就树立了威武不能屈的又一个范例。当皇帝问他,为什么他想谋杀他的时候,他简略地回答说,只有通过这样的办法才能挽救像他这样一个罪行累累的人。于是他便得到了命定的惩罚。其他的百人团长在临刑时也没有玷辱自己人格的表现。可是法伊尼乌斯·路福斯却没有表现出这样的决心,他甚至在遗嘱里悲伤不已。

尼禄还想把罪名加到执政官维司提努斯身上,因为他认为这个人性格暴烈,而且是敌视他的。但是阴谋者并没有让他了解他们的计划——有些人是因为长久以来同他不合,但大多数的人则因为他这个人刚愎自用,无法与之共事。尼禄恨他,是因为同他有过密切交往。对于皇帝的卑怯无能,维司提努斯了解得很清楚,并且十分鄙视。尼禄很怕这位常常用粗鲁的玩笑嘲弄他并且盛气凌人的朋友。因为,这些玩笑如果都有事实的根据,那就会留下辛辣难受的回忆。

而且还有一个新的因素。维司提努斯最近同一个叫司塔提里娅·美撤里娜 注 的女人结了婚,虽然维司提努斯十分清楚地知道,她的情夫之中就有恺撒。

(69)尼禄找不到他的罪名,又找不到原告,便不能担任审判官的角色,于是干脆施用专制的武力:他派出将领盖列拉努斯率领一中队士兵,命令他“对执政官采取先发制人的行动,占领可以称之为他的城堡的地方,并镇压他的由青年组成的一支精锐队伍”。原来维司提努斯有一所俯临广场的房屋,还有一队年纪一般大小的漂亮奴隶作为他的随从。那一天正是他结束他的执政官职务的一天;当士兵进来说,他们的将领要找他的时候,他正在设晚宴:也许是他根本不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许是他力图掩盖他所担心的任何事情,他一听到士兵的话立刻就站起来, 注 很快地安排好了一切。他把自己关在寝室里,把医生叫来切断了他自己的血管:在他还有足够的精力而没有感到致命的影响时,他就被抬往浴室并被投到热水里去,一句自叹自怜的话也没有讲。这时同他一道晚餐的客人则被守卫们包围起来,直到夜深才被放回。尼禄设想那些参加宴会的人在宴会后等待自己丧命时那一副狼狈相,他笑得合不拢嘴。他说,这些人参加了执政官的宴会,这一下已够他们受的了。

(70)接着他又下令处死路卡努斯。路卡努斯的血在流着,他觉得他的手脚变冷,生命正从手指足尖上一点一点地消失,只是心脏却还有微热和知觉。这时路卡努斯记起了他自己的一首诗中的一节,他曾在这首诗里描写一个以同样方式死去的受伤士兵,于是他就背诵这些诗句。 注 这就是他临终前说的话。继而塞内奇奥、克温提亚努斯和司凯维努斯和参加阴谋的其他人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塞内奇奥等三人在临终时一反他们过去一贯的怯懦表现;至于参加阴谋的其他人,他们就没有任何值得我们追忆的言论和行动了。

(71)这时,城里到处都举行葬仪,在卡披托里乌姆神殿里则堆满了烧烤过的牺牲。这里是由于一家的儿子被杀,那里是由于一个兄弟、亲戚或朋友被杀;人们向上天感恩,用月桂的花环装点他们的房屋,跪在皇帝面前不断吻他的手。尼禄认为这些做法是欢乐的表现,于是他就赦免了安托尼乌斯·纳塔里斯和凯尔瓦里乌斯·普洛库路斯,因为他们迅速地把阴谋的内容向尼禄作了报告。米利库斯因为得到的赏赐而富了起来,并且采取了希腊语的“救星”一词作为自己的称号。在将领当中, 注 伽维乌斯·西尔瓦努斯虽然被免了罪,却自戕了;司塔提乌斯·普洛克苏木斯也得到了皇帝的赦免,但是他也用离奇的手法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从而使这一赦免归于无效。 注 随后,……彭佩乌斯、科尔涅里乌斯·玛尔提亚里斯、佛拉维乌斯·涅波斯和司塔提乌斯·多米提乌斯都被免了职,理由是:他们虽然不憎恨恺撒,但是在外面,人们却说他们很恨他。诺维乌斯·普利斯库斯受到了放逐,因为他是塞内加的朋友;格里提乌斯·伽路斯和安尼乌斯·波里欧也受到了放逐,他们几乎不能说是被判罪,而只是被弄得没有面子而已。陪伴着普利斯库斯的是他的妻子阿尔托里娅·佛拉奇拉,陪伴着伽路斯的是他的情妇埃格纳提娅·玛克西米拉 注 ,这是一个拥有巨大财产的女人,这笔财产起初一点也没有受到侵犯,但后来却被没收了——这两种情况同样都提高了她的声誉。路福里乌斯·克利司披努斯也被放逐了:参加这次阴谋不过是一个借口,实际上却是尼禄讨厌他,因为他是波培娅的前夫。对维尔吉尼乌斯·佛拉乌斯 注 和穆索尼乌斯·路福斯 注 来说,放逐是他们的显赫的声名招来的。原来维尔吉尼乌斯是青年人的著名的演说教师,穆索尼乌斯则是他们的杰出的哲学教师。克路维狄耶努斯·克维耶图斯、优利乌斯·阿格里帕、布利提乌斯·卡图里努斯、佩特洛尼乌斯·普利斯库斯和优利乌斯·阿尔提努斯则好像是一整批犯人那样地被放逐到爱琴海的岛屿上去。但是司凯维努斯的妻子凯迪奇娅和凯森尼乌斯·玛克西姆斯 注 却被赶出了意大利,他们两人是直到被判罪的时候——而且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也受到了审判。路卡努斯的母亲阿奇里娅被放了过去:没有被赦免,但也没有受到惩处。

(72)这一切都过去之后,尼禄便把军队召集起来, 注 赏给每名士兵两千谢司特尔提乌斯,此外还免除了士兵口粮的价款——先前他们的口粮是要按市价付钱的。接着就仿佛像是要列举一次战争中的功勋似的,他召集了元老院会议,并且把凯旋的荣誉授予担任过执政官的佩特洛尼乌斯·图尔披里亚努斯 注 ,当选的行政长官科凯乌斯·涅尔瓦 注 和近卫军长官提盖里努斯。他把涅尔瓦和提盖里努斯提拔到这种程度:不仅把他们那穿着凯旋服装的像立在广场上,而且还把他们的像立在宫殿里面。执政官的标记被通令授给了尼姆披狄乌斯·〈撒比努斯 注 ……〉。因为这个尼姆披狄乌斯在我的书里是第一次出现,所以在这里我要对他作个简略的介绍;而且他还是参加罗马的即将到来的悲剧的一个人物。他是个被释女奴隶 注 的儿子,这个十分漂亮的被释女奴隶过去就在皇帝的奴隶和被释奴隶中间干卖淫的勾当。但尼姆披狄乌斯自称是盖乌斯·恺撒的儿子,因为他恰巧也生得身材高大,面色阴沉。甚至喜欢寻花问柳的盖马斯也许曾经和别人一道玩弄过这个人的母亲。……

(73)但是尼禄在元老院发言之后,随即向人民发布了一道敕令,还以文件汇编的形式公布了告发者的揭发材料和被定罪者所供认的罪状。因为这时外面人们的谈论一般都认为他是出于忌妒或恐惧的动机才杀害了一批显要而无辜的罗马公民的。然而一次阴谋从发起到成熟,最后它的参加者又不得不认罪,对于这样的事实,不但当时苦心探索事实真相的人们已经不怀疑,就是在尼禄死后返回罗马的那些亡命者对这一点也不否认。但是在元老院,当所有的元老,特别是那些最感悲痛的人,又都在屈身献媚的时候,那位被自己的兄弟塞内加的死亡弄得惶惶不安、正在请求皇帝保全他自己的性命的尤尼乌斯·伽里奥 注 却受到了撒利耶努斯·克利门斯的攻击;克利门斯把他说成是国家的敌人和弑亲者;但最后克利门斯放弃了这一行动,因为元老们一致请他不要这样做。他们指出,他的这种做法会给人这样一种印象,仿佛他在利用国难报私仇,而且他会在已经由于皇帝的宽大而业已处理或取消的事情上重新招惹起残酷的行为。

(74)元老院决定向上天诸神,特别是向太阳神献祭和感恩。太阳神——它在大竞技场,也就是准备发动阴谋的地方,有一座古老的神殿——之所以受到特别的尊崇,是因为它通过自己的神力揭露了阴谋的秘密。奉祀谷物女神凯列司的赛马会准备增加庆祝比赛的场次。4月改用尼禄的名字来命名。在…… 注 地方修建一座献给撒路司女神的神殿,……这里也正是司凯维努斯取得他的匕首的地方。皇帝亲自把这一武器献到卡披托里乌姆神殿中去,并在上面刻了“献给复仇者朱庇特神”(Iovi Vindici)的字样。当时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是在另一个“复仇者”优利乌斯·温代克斯 注 的武装叛乱之后,这件事便被看成是未来的报应的朕兆和预示了。我在元老院的议事录中发现,已经当选的执政官阿尼奇乌斯·凯里亚里斯曾提出意见说,应当尽快用公款给圣尼禄修建一座神殿。老实讲,他的这个动议只是说,皇帝的声名已经超出了凡人,并且赢得了全人类的崇拜。但是皇帝自己制止了这种做法,因为别的解释者会把这认成是预兆和期望尼禄的死亡。要知道,神圣的荣誉只有在皇帝不再生活在人们中间之后才能够取得。 注

* * *

[1] 这里是接着本书第14卷的第26章叙述的。本卷前17章所叙述的事件虽然归入了公元62年的项下,但里面的事情却从公元61年讲到了公元63年。

[2] 这项条约从公元前20年缔结以来没有正式破裂过(公元前20年罗马重新取得了公元前53年克拉苏斯在卡尔莱被夺去的军旗)。

[3] 他的另一个兄弟,这个兄弟分配到阿尔撒奇达伊王的一个属邑米地亚·阿特洛帕提尼(在亚美尼亚和米地亚本土之间)。

[4] 参见本书第14卷,第26章。

[5] 被维提里乌斯任命为不列颠的副帅(legatus),后来担任亚细亚长官。

[6] 尼凯波里乌斯河是哪一条河要决定于提格拉诺凯尔塔的地点在什么地方。撒绍(Sachau)等人认为,如果这座城市就是玛西乌斯山(Masius即今天的埃特图尔山〔et-Tûr〕)以南的提尔·厄尔门(Tell Ermen)的话(这种说法同塔西佗与斯特拉波〔第522、747章〕的材料相符合,但是和普利尼的说法[参见《自然史》,第6卷,第27章,第129节;又第9章,第26节]不符合),那么这条河便是泽尔干河(Zergan),这条河流入幼发拉底河的一个支流哈布尔河(Khabûr)。另一方面,如果按照埃里(Egli)的说法,提格拉诺凯尔塔是玛西乌斯山以北和凡湖(Van)西南的塞尔特(Sert)的话,那么这个地方就在比特里斯苏河-(Bitlis-su)的河畔。

[7] 这就是说,他可以渡过幼发拉底河进攻美索不达米亚。

[8] 在美索不达米亚的东北部。这座城市(“蛮族称为尼西比斯,但希腊人称之为安提奥卡·米哥多尼克”,参见普鲁塔克:《路库鲁斯传》,第32章)从路库鲁斯的时候起到若望·吉米色斯时止一直是重要的战略据点,但当前它只是拥有数百茅屋的一个荒村而已。

[9] 从蝗虫的飞来的情况可以断定,这是6月或7月间发生的事情。

[10] 同沃洛吉西斯的协议是在年底达成的,因此冬天是公元61年到公元62年的冬天:后面的说明则是公元62年的春天或夏天的事情。

[11] 公元60年度执政官(参见本书第14卷,第29章)。科尔布罗要求专门派一位统帅保卫亚美尼亚(qui Armeniam defenderet)的事情已在本卷第3章提到。

[12] 一些铭文表明,此人在佛拉维乌斯朝曾是十分显赫的人物。

[13] 此人仅见于此处。

[14] 他可能秋天在米利提尼(Melitene,今天的马拉提亚)地方从卡帕多奇亚渡河进入亚美尼业,然后南进穿过陶路斯山向提格拉诺凯尔塔推进。

[15] 这是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公元62—63年)所准备的冬营。

[16] 他的阵地毫无疑问是在丘格玛(Zeugma),那是通常的渡河地点,而他的桥头堡的作用进则能使罗马军队攻入美索不达米亚,而退守时封锁它,又能阻止帕尔提亚人,使他们不能窥伺叙利亚。因此大概是以尼西比斯为根据地的沃洛吉西斯便改变了他的目的,向北攻入亚美尼亚,打算在冬天真正到来之前的短时期中间同凯森尼乌斯·帕伊图斯一决胜负。

[17] 指第四军团和第十二军团。从下面的话来看,他们同第五军团是分开驻守的。

[18] 目的在于在“朗戴亚”(Rhandeia)同帕伊图斯和第四军团会合。朗戴亚的名字被保存在狄奥·卡西乌斯的著作里(狄奥·卡西乌斯,第62卷,第21章),这个地方位于“阿尔撒尼亚斯河”(Arsanias)的北岸,这条河可以有把握地被认为就是今天的穆拉德苏河(Murâd-su)。营地的确实地址在何处颇难肯定:可能是在卡尔普特(Khar-put)稍东的地方。

[19] 参见本书第2卷,第42章注。

[20] 帕克奇乌斯·奥尔菲图斯(参见本书第13卷,第36章)现在恢复了他原来的职位。

[21] 即“公民的”荣冠(参见本书第3卷,第21章注)。

[22] 公元前321年,罗马军队在考地乌姆(Caudium)地方屈辱地从撒姆尼特人的轭下走过,参见科瓦略夫:《古代罗马史》(三联书店1959年版,第172—177页)。

[23] 公元前137年,罗马执政官盖乌斯·荷司提里乌斯·曼奇努斯(Gaius Hos-tilius Mancinus)在努曼齐亚地方杜埃罗河(Duero)和提拉河(Tera)合流处被凯尔提贝里人战败。公元前321和前137年的两次投降的条款都为罗马当局所否认。

[24] 这里指罗马军队。

[25] 今天的穆拉特河(Murat),它穿过索佩尼之后流入幼发拉底河。

[26] 这里指他的回忆录。塔西佗在下面虽然作了保留的说明,但仍然受了它的影响,以致帕伊图斯和科尔布罗形成了过分鲜明的对照。

[27] 在夏天,正规的行军路程是二十英里,在特殊情况下也只有二十四英里。

[28] 根据注释中所提出的日期,这里的冬天就是本卷第8章所说的即将到来的冬天(而且冬天也临近了),而从那时开始到这时叙述的全部事件,必定是在很短的时期中间发生的。这一假设当然有它的困难之处,但是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只有在阿尔塔克撒塔附近不再发生时,在尼西比斯附近才可能发生。这一点从普鲁塔克的《路库鲁斯传》(第32章)可以看出。

[29] 这港口不是奥斯蒂亚(Ostia)(因为台伯河的淤泥使这里没有可用的港口),而是克劳狄乌斯港(portus Claudii),后来的罗马港(portus Romae),亦即今天的波尔托(Porto)。它在奥斯蒂亚以北二英里。

[30] 指元老院国库的全部收入。

[31] 皇帝的财库(fiscus)偶尔把钱送给国库的事情还是常常提到的,例如本书第13卷,第31章。但这里所指的是每年固定的赠送,有关细节我们已不得其详了。

[32] 因为公元9年的帕披乌斯·波塔乌斯法(lex Papia Poppaea)规定,在竞选时有子嗣的人对无子嗣的人享有优先权。

[33] 帕披乌斯·波培乌斯法禁止独身者取得任何遗产,除非死者和此人的关系是在特定亲等以内。结婚但没有子嗣的遗产继承人只接受遗产的一半。

[34] 关于秦奇乌斯法(lex Cincia),参见本书第11卷,第5章注。

[35] 关于奥古斯都的优利乌斯法(leges Iuliae)(原文的复数看来只是出于修辞上的考虑),参见苏埃托尼乌斯:《奥古斯都传》,第34章。

[36] 卡尔普尔尼乌斯平民法(lex Calpurnius de repetundis)是在公元前149年通过的。提出这一平民法的是保民官路奇乌斯·卡尔普尔尼乌斯·披索。根据这一平民法,行省居民有权利向罗马要求赔偿高级长官勒索去的款项,并为此设立一个常设的法庭。

[37] 福尔诺举出彼拉多、希罗·阿格里帕(参见《使徒行传》,第12章,第2节)、费里克斯(参见同上书第24章,第27节)、费司图斯(参见同上书第25章,第9节)的例子。

[38] 各行省常常派遣代表团到元老院来向返回罗马的总督或长官表示感谢,理由是那里的人民在他们的统治下享受了“幸福”。这种做法往往为被卸任的长官用来沽名钓誉。

[39] 参见本书第14卷,第47章注。

[40] 在这一事故之后不久写作的塞内加指出,这一事件发生的日期是公元63年2月5日。

[41] 著名的普布里乌斯·美米乌斯·列古路斯(Publius Memmius Regulus)的儿子或侄子。

[42] 上日耳曼的著名的副帅,他在镇平了温代克斯的起义之后,“没有侵吞统治大权,而是把它给了祖国”。公元97年,他第三次担任执政官。继他担任执政官的是塔西佗,塔西佗在他的葬仪上发表了对他的赞词。

[43] 原来由奥古斯都制定的体育与音乐比赛,每五年举行一次,以纪念公元前31年9月2日他在阿克提乌姆一役取得的胜利,举行的地点是尼科波利斯(参见本书第2卷,第53章注)。这种节日和希腊的四大节日一样,也是圣会。

[44] 两个 Fortunae Antiates被认为是姊妹。对他们的奉祀(以及她们的神托)看来一直存续到提奥多西乌斯时期。

[45] 参见本书第2卷,第41章注。

[46] 她的像在神宴(lectisternia)时同其他诸神的像放在一处。

[47] 因为他本身是玛哥斯僧,所以他拒绝渡海,“因为精通魔法的人照例是不允许向海里吐痰或是用人身不可免的其他任何排泄物玷污海水的”(普利尼:《自然史》,第30卷,第2章,第16节)。

[48] 参见本卷后面第29章。

[49] 可能是前一年度的执政官的儿子。他以同样的勇气、能力和荣誉先是为伽尔巴服务,后来又为奥托服务。甚至维提里乌斯仍然把执政官的职位给他(参见塔西佗:《历史》,第1卷和第2卷有关各处)。

[50] 藩王(tetrachus)的地位在“国王”之下,参见本书第13卷,第7章;第14卷,第6章。

[51] 指较小行省步兵中队(cohortes)和骑兵中队(alae)的队长(praefectus)。

[52] 代理官(procurator),指犹太和卡帕多奇亚的统治者。

[53] 这里所说的行政长官,包括较重要行省的长官——不仅是奇里奇亚、吕奇亚、潘披里亚和加拉提业的行政长官衔副帅(legati pro praetore),而且还有由前任行政长官治理的元老院所属行省比提尼亚的总督(proconsul)。

[54] 公元前67年。参见科瓦略夫:《古代罗马史》,三联书店,1957年版,第573—575页。

[55] 从潘诺尼亚。

[56] 这是在公元前69年他进军提格拉诺凯尔塔时开拓的。普鲁塔克在《路库鲁斯传》第24章末尾的地方只是模糊地指出了这条道路。

[57] 指沃洛吉西斯。

[58] 提贝里乌斯·优利乌斯·亚历山大是庇洛·犹太乌斯(Philo Judaeus)的侄子,但他是一个异教徒;公元46年,他是犹太的代理官(procurator),二十一年后又是埃及的长官;公元69年7月1日,他带头宣布维斯帕西亚努斯为皇帝;在围攻耶路撒冷时是提图斯的副帅。

[59] 后来奉派随提里达特斯到罗马去,可能参与过倍尼文图姆的“维尼奇乌斯阴谋”(参见苏埃托尼乌斯:《尼禄传》,第36章)。

[60] 这时他二十五岁,但军团副帅(legatus legionis)必须是一名元老,通常是一位担任过行政长官的人。

[61] 即在帕科路斯自己的王国里(参见本卷,第2章注)。

[62] 阿尔撒奇达伊王族夏天居住在大米地亚,今天的哈马丹(Hamadan)。

[63] 他本国的佩刀(medus acinaces)。提里达特斯甚至在尼禄面前都想佩带它,他首先作了这样的保证,即把刀刃钉在剑鞘里(参见狄奥·卡西乌斯,第63卷,第2章)。

[64] 同盟战争以来在意大利即不复存在的部分公民权,但这种部分公民权却受到行省人民的重视,因为这是取得全部公民权的一个步骤。

[65] 公元前14年建立并由代理官负责的小行省,位于尼斯(Nice)以北,瓦尔河(Var)的两侧。

[66] 克劳狄乌斯“用大理石的栏杆和镀金的标柱装饰大竞技场,但在先前,它们是凝灰岩和木头的。他还给元老分配了专用的座位,而过去元老习惯上是和其余的人们混在一处参观比赛的。”(参见苏埃托尼乌斯:《克劳狄乌斯传》,第21章;狄奥·卡西乌斯,第60卷,第7章),尼禄也用同样的办法对待骑士。

[67] 据罗司奇乌斯法(lex Roscio),参见本书第6卷,第3章注。

[68] 苏埃托尼乌斯说,尼禄要四百名元老和六百名罗马骑士参加剑斗比赛和对野兽搏斗。他还约请维司塔贞女参观角力比赛,因为他说,在奥林匹亚赛会上,凯列司的女祭司就可以参观表演。

[69] 在他私人的剧场里(参见本书第14卷,第15章开头部分)。

[70] 称赞他的人说他的声音“绝世难得”(参见本书第16卷,第22章);但是根据狄奥·卡西乌斯(第61卷,第20章)和苏埃托尼乌斯(《尼禄传》,第20章)的说法,他的声音是“沙哑而又微弱”。

[71] 这座城市是卡尔启斯的殖民地库麦(Cumae)所建立的,它甚至直到中世纪仍然保存了它的一些希腊特征。

[72] 在撒姆尼乌姆境内的阿披亚大道上。尼禄就是从这条路到布伦地西乌姆的。

[73] 关于此人,除这里之外所知者甚少。参见塔西佗:《历史》,第1卷,第37章;塔西佗:《对话录》,第11章;狄奥·卡西乌斯,第63卷,第15章。在优维纳尔:《讽刺诗》的第5章,第46行以次里说:“要给你一只有四个鼻子的破杯子,这个杯子的名称是从贝尼文托的一个鞋匠那里来的。”这里的鞋匠即指瓦提尼乌斯,因为他的鼻子特别长。

[74] 参见本书第11卷,第29章和注,本书第16卷,第8章。

[75] 这个湖在何处不详。

[76] 这是说如果新娘是妇女的话。

[77] 活下来的人都采取了那更加耸人听闻的说法(参见苏埃托尼乌斯:《尼禄传》,第38章;狄奥·卡西乌斯,第62卷,第16章;普利尼:《自然史》,第17卷,第1章等等)。显然,要最后确定哪种说法正确是困难的。

[78] 类似的说法是常见的。正如李维所说(参见李维:《罗马史》,第5卷结尾处),在公元前390年高卢人进攻之后,这座城实际上是“毫无规则地建立起来的”,而且它的外貌的简陋曾使希腊人十分吃惊(参见李维:《罗马史》,第40卷,第5章)。

[79] 指罗马近郊的大路。

[80] 苏埃托尼乌斯的说法却更加详尽:“他以不喜欢难看的旧建筑和曲折狭窄的旧街道为借口,竟而如此公开地点着了这座城市,以致几位前任的执政官在他们自己的庄园上发现尼禄的侍从拿着麻屑和火把时,竟然不敢拿捕他们。而在他特别想占用的黄金房屋附近的一些谷仓,是先用作战器械摧毁后才付之一炬的,因为它们的墙壁是石头的”(参见《尼禄传》,第38章)。不管这种说法是否可信,明显的是,如果罗马城是被故意放火烧掉的,那么人们并不想对这事特别保密,因为在火灾之前的那一夜有一轮满月的(7月17到18日)。

[81] 在埃司克维里埃山(Esquiliae)上,现在是属于皇帝的财产(参见本卷第42章)。

[82] 阿格里帕在他的全盛时期在玛尔斯广场上修建的巨大建筑物:万神殿(Pantheon)、迪里比托里乌姆(Diribitorium)、撒伊普塔·优利娅(Saepta Iulia)等等。

[83] 参见本卷第33章开头处。苏埃托尼乌斯说他这时在埃司克维里埃山上迈凯纳斯塔上;狄奥说他在皇宫的屋顶上。如果这个说法是真实的,那么他在这里唱的必定是《特洛伊卡》(Troica)里的诗,优维纳尔把这事认成是尼禄极端残酷的表现。

[84] 确实的地点不详。

[85] 新首都的名字大概是尼禄诺波里斯(Neronopolis)(参见苏埃托尼乌斯:《尼禄传》,第55章)。有同样野心的孔莫都斯(Commodus)则决定用更新鲜的名称Colonia Commodiana。

[86] 考古学的以及文献上的材料都表明这个说法太过分了。

[87] 四条街之间的一片房屋,今天英语中称为block的,罗马人则称为insula(岛),这个名称在今天法国南部的一些城市里还保存着。

[88] 鲁娜神(Luna)即月神,她的神殿在阿文提努姆山上。

[89] 大祭坛(Ara Maxima)和赫尔克里士神殿在牛场(Forum Boarium)。

[90] 朱庇特·司塔托尔、努玛宫(即后来的王宫,Regia)和维司塔的圣所都在帕拉提努斯山的北侧。

[91] 这里大概是指帕拉提努斯山上的图书馆被焚毁的事情,不过没有直接的证明可以说明这件事。

[92] 公元前390年,阿里亚河(Allia,台伯河左方的支流,位于罗马以北)一役之后,高卢人焚烧了罗马,而在这两次大火之间的四百五十四年大略可以计算成四百十八年加四百十八月再加四百十八日(四百十八月折合差两个月三十五年,四百十八日减去二月,若每月按三十一日计,则为三百六十六日即一年,三十六年加四百十八年,正好是四百五十四年)。里普西乌斯和后来许多编者都未能解决的这个问题,直到1843年才由格罗提芬(Grotefend)解答出来。

[93] 即著名的金宫(Domus Aurea),这一建筑使得皇帝承认,他“开始有了像人一样的住所”。苏埃托尼乌斯列举了他那短暂的豪奢生活(参见《尼禄传》,第31章)。1913年韦格(Weege)写了一篇专论《尼禄的金宫》(Das Goldene Haus des Nero )。它被维斯帕西亚努斯摧毁,而他的圆形剧场(Colosseum)占金宫旧址的十分之一。

[94] 整修优利乌斯港之后,人们就可以从拜阿伊湾进入湖内。这条运河是要向北入台伯河,开凿时所使用的劳动力是从帝国各地调来的囚犯,运河的长度估计有一百六十罗马里(参见苏埃托尼乌斯:《尼禄传》,第31章)。

[95] 这是南部拉提乌姆地方沃尔斯奇人的山区和大海之间一块约三十英里长、六到十一英里宽的浸水的热病流行地区。

[96] 这一工程的目的除了疏干沼地之外,还可以使运粮船不致再走一百二十五英里的毫无屏障的和危险的沿海航路。

[97] 这里指康帕尼亚的两种碎晶凝灰岩(peperino)——后一种是在阿尔巴努斯山开采的,前一种则是在提沃利(Tivoli)和佛拉司卡提(Frascati)之间的坑道开采的。

[98] Vulcan,火与锻冶之神,朱庇特神和优诺女神之子,维娜丝女神之夫。

[99] Ceres,农业、谷物之神。朱庇特神和她生了普洛西尔皮娜(Proserpine)。

[100] 地狱之神普鲁托(Pluto)之妻。

[101] 在非教会的拉丁语文献中只有这里提到此人。在中文官话本圣经中译为彼拉多。

[102] 这一点说明当时对犹太人已经是被歧视的。

[103] 今天的帕利司特里那(Palestrina)。从有士兵守卫这一点来看,剑奴是属于皇帝的训练所的(参见本书第11卷,第35章注)。

[104] 参见本书第3卷,第73章注。

[105] 海军打算从佛尔米埃(今天的摩拉·迪·伽伊塔,Mola di Gaёta)沿着拉提乌姆的海岸回到米塞努姆的基地去。

[106] 今天的披亚岑扎(Piacenza)。

[107] 从本书第14卷第65章最后一句话来判断,在公元63年这一阴谋至少已经在策划中了,如果本卷第50章的 ardente domo是正确的,则可以想见这一阴谋在罗马大火时期已经成熟了。

[108] 奇怪的是,他的双亲是何许人已不能确定。我们只知道他在公元37年结婚,但是参加他的婚礼的卡里古拉却夺去了他的妻子(参见苏埃托尼乌斯:《卡里古拉传》,第25章);两年之后(?)他被放逐;还知道,在克劳狄乌斯当政时期,他返回罗马,担任过执政官,后来又从他母亲那里接受了一笔财产(参见优维纳尔:《讽刺诗》,第5卷,第109行)。

[109] 这些品质在《披索赞》(Laus Pisonis )里曾谈到过,这是一个年轻而又贫困的作者所写的一首有二百六十一行的抑扬六步格的诗。摩里斯·豪普特(Maurice Haupt)和拉赫曼(Lachmann)认为这个诗人就是田园诗人卡尔普尔尼乌斯(Calpurnius)。

[110] 克劳狄乌斯任命的不列颠驻军的统帅奥路斯·普劳提乌斯·西尔瓦努斯的侄子;他曾被牵连到美撒里娜和西里乌斯的丑事里去,但因为他的叔父的关系而被赦免(参见本书第11卷,第36章);尼禄使他回到了元老院(参见本书第13卷,第11章)。他在科埃里乌斯山上的巨大邸宅被康司坦丁送给了教皇,因而他的名字现在还保存在拉德兰宫这一名称上面。

[111] 参见本书第13卷,第12章。

[112] 参见本书第14卷,第51章。

[113] ardente domo不是原文,然而还不能作出令人满意的订正。

[114] 据哈姆的意见增(〈neque populo〉)。

[115] 法学家(参见本书第12卷,第11章)。

[116] 玛尔库斯·西提努斯的儿子(参见本书第13卷,第1章)。如果不算尼禄的话,他是奥古斯都的最后一个直系后裔。

[117] 凯利亚里亚节(Cerialia)的日期是4月12—19日,在开头和结束的日子里举行赛马。

[118] 这里大概指埃特路里亚的费伦提努姆或费伦提乌姆(Ferentium),即今天在维提尔波(Viterbo)和波玛尔祚(Bomarzo)之间的费伦托(Ferento),而不一定是拉提乌姆的同名城市(即今天阿纳尼〔Anagni〕附近的费伦提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幸福”肯定是指埃特路里亚的女神诺尔提亚(Nortia),而“安全” 也可能是指这个女神。参见优维纳尔:《讽刺诗》,第10卷,第74行。

[119] 安托尼娅是克劳狄乌斯和埃利娅·帕伊提娜所生(参见本书第12卷,第2章)。她最初嫁给格涅乌斯·彭佩乌斯,后来又嫁给法乌司图斯·苏拉。波培娅死后她拒绝了尼禄的求婚,后来以叛乱活动的罪名被处死(参见苏埃托尼乌斯:《尼禄传》,第35章)。

[120] 据缪勒本增补(〈consentitur〉)。

[121] 它的位置只能从塔西佗:《历史》第3卷第38章和苏埃托尼乌斯的《尼禄传》第47章约略判断出来。

[122] 他继多律弗路斯之后担任 Libertus a libellis(参见本书第14卷,第65章);曾陪伴垮了台的尼禄到帕昂(Phaon)的别墅去帮助他自杀(参见苏埃托尼乌斯:《尼禄传》,第49章;狄奥·卡西乌斯,第63卷,第29章)并为此而被多米提安所杀(参见苏埃托尼乌斯:《多米提安传》,第14章;狄奥·卡西乌斯,第67卷,第14章)。他是埃皮克提图斯(Epictetus)的主人,并且几乎可以肯定就是约瑟普斯(Josephus)在《自传》、《犹太古代史》和《反阿披昂论》中所提到的那个埃帕普洛狄图斯。

[123] 主要由巴塔维亚人组成的一支骑兵队伍。它最初由奥古斯都组成,用来代替他的西班牙近卫队(参见苏埃托尼乌斯:《奥古斯都传》,第49章)。尽管这支部队是忠诚可靠的,但最后还是被伽尔巴解散了(参见苏埃托尼乌斯:《伽尔巴传》,第12章)。

[124] 这里指塞尔维里乌斯花园(参见本卷第55章)。

[125] 这里指近卫军的军营。

[126] 此处拉丁文原文的含义不甚清楚。

[127] 即埃司克维里努斯广场(Campus Esquilinus)上的谢索里乌姆(Sessorium,直译是住所)。帕特洛比乌斯(Patrobius)的奴隶把伽尔巴的头就抛在这里。(参见普鲁塔克:《伽尔巴传》,第28章。)埃皮克提图斯也曾经提到过拉提拉努斯的勇气。

[128] 塞内加否认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个人的生存依赖于披索的安全。”他不可能认真地讲出这样的话,因为他认为只有皇帝的安全在他本人的安全之上。他也不可能为了应酬而讲这样的话,因为这种讨好的做法不合他的性格。

[129] 参见本书第13卷,第20章注。

[130] 这种毒药,据认为是精选的毒芹。

[131] 在本书第16卷的第35章里,特拉塞亚说过同样的话。据说,除去尼禄的钱币和在一个历表里有这样的拉丁文译法(解放者朱庇特,Jupiter liberator)之外,只有这一个地方出现过这样的称呼。

[132] 披索也和皇帝本人常常做的那样,在抒情悲剧中担任主角。苏埃托尼乌斯在《尼禄传》第21章里就说:“在其他的歌当中,他唱了《分娩中的卡纳凯》、《弑母者欧列斯特斯》、《厄伊狄普斯的失明》和《赫尔克里士的发狂》”(inter cetera cantavit Canacen parturientem,Oresten matricidam,Oedipodem occaecatum,Herculem insanum .)这种表演的详情大部分已经不清楚了。

[133] 她是在本书第6卷,第11章中所提到的那个司塔提里乌斯·陶路斯的玄孙女一辈。波培娅死后,她就成了尼禄的妻子,尼禄是她的第五个丈夫。奥托原定要娶她为妻,他的最后两封信就是写给她和她的姊妹的(参见苏埃托尼乌斯:《奥托传》,第10章)。

[134] 罗马人在吃饭时是半卧式的。一排卧床围在饭桌的周边。

[135] 可能是指路卡努斯第3卷,第642行以次“躯体的下半部已经使没有内脏的四肢听任死亡的摆布,但当肺部还能呼吸而心脏还有热力的时候,在人体的这一部分,死亡久久不能得逞并且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最后才好不容易制服了整个躯体”。而关于死前的情况,苏埃托尼乌斯则有另一种说法:“当他得到允许自己选择死法的时候,他写了一封信给他父亲,改正了他写作的一些诗,而在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饭之后就把胳膊伸给医生要他切断脉管。”

[136] 这里指近卫军的将领。他们之中参加了阴谋或受到了怀疑的人在这里提到的有六个,而苏布里乌斯·佛拉乌斯则是特别突出的。

[137] 他是怎样死的不详。

[138] 他们夫妻在安德罗斯(Andros)度过了亡命的岁月,保存下来的那里的一个铭刻证明他们在当地很有声望。

[139] 修辞学家和佩尔西乌斯(Persius)的教师。

[140] 参见本书第14卷,第59章注。

[141] 塞内加的朋友(参见塞内加:《书信集》,第87章;玛尔提亚里斯,第7卷,第44、45章)。

[142] 这里指近卫军的军队。军团士兵的口粮这时好像已经是免费的。不过在本书第1卷第17章的牢骚中并没有提到他们的口粮要付钱的问题。

[143] 参见本书第14卷,第29章注。

[144] 未来的皇帝。

[145] 现在他代替法伊尼乌斯·路福斯担任近卫军长官,和提盖里努斯是同僚。这一任命可能在这里的空白或后面的空白中提到。普鲁塔克详尽地记述了他先是对尼禄,而后又对伽尔巴的叛变以及他被守卫杀死的事情(参见他的《伽尔巴传》,第2章;第8章以次;第13章以次)。

[146] 根据普鲁塔克的说法,她是卡利司图斯(Callistus,参见本书第11卷,第29章注)和一个雇佣的女裁缝所生的女儿。他认为新的近卫军长官的父亲可能是著名的剑奴玛尔提亚努斯(Martianus)。

[147] 他的原名是玛尔库斯·安奈乌斯·诺瓦图斯(M.Annaeus Novatus),在过继之后改名为路奇乌斯·安奈乌斯·尤尼乌斯·伽里奥(参见本书第6卷,第3章注)。根据耶罗美(Jerome)的说法,他是在披索阴谋之后一年自杀的。

[148] 空白处(原文是一个空白,中译文因行文关系分成两个空白)先是说明在罗马的什么地方修建了一座给 Salus女神的新神殿,下面又说明在这一女神的旧神殿(在费伦提努姆)设立一个纪念碑的事情(参见本卷第53章)。

[149] 盖乌斯·温代克斯是阿克维塔尼亚皇室的成员和路格杜努姆高卢的副帅(公元68年)。这年里他的起义——他内心的打算不清楚——被维尔吉尼乌斯·路福斯镇压下去,但是却引起了一系列导致尼禄垮台和内战爆发的事件。按拉丁原文Vindex(温代克斯)有“复仇者”之意。此处原文Iulii Vindicis和上面的Iovi Vindici语义双关,故被看成是一种朕兆。

[150] 但在行省把活着的皇帝当做神加以奉祀的情况却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