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利者收入的存在使得关于企业活动的短期波动的分析复杂化,但不影响我们以前的论证的主要方向。
市面突然兴旺
当投资率在萧条后的复苏期中最初开始增加时,食利者的收入可能仍然在降低,作为早先低利润时期的余波,可是经过一个时期后就开始增长。食利者收入以货币计算的增长的比例小于利润的增长,部分地因为利息是以货币计算的固定的报酬,部分地因为许多企业家想要使股利稳定,以便他们在利润高的时候把较大一部分利润保持在企业里。针对着这一情况,债务投资的二手价格可能会上涨(利润的前途改善以后证券交易所中会发生多头活动),结果,只要食利者认为资本增值是可以用掉的收入的一部分,他们的以货币计算的用钱能力可能增加得和利润成比例,或者超过利润增加的比例。
一般说来,似乎前一种影响比后一种影响更为有力。再则,食利者可能认为市面兴旺中的股利是例外的,谨慎小心地不敢用掉。这样,利润上升时发生的食利者支出的增加对利润增加的比率,小于总支出对总利润的比率。
我们根据两种极端的例子讨论了消费部门里产量和就业的动态。在一种极端,商品的产量不变,市面兴旺完全表现在物价上涨方面。在这种时候,食利者收入的实际购买力增长得不及它们的货币价值,甚至可能下降得低于前一次萧条中的实际购买力。可以供给食利者和消费部门里全体工人的商品的产量降低的数目,等于投资部门里工人(以前失业的)的消费增长的数目。在食利者的以实物计算的购买减少的范围内,每一工人的实际工资率降低的程度相应地较少。如果食利者维持他们的以实物计算的购买(以减少节约来弥补物价上涨和他们的货币收入增长间的差额),新就业的工人的消费的全部增加,是以原来就业的工人为牺牲的。物价的上涨把实际工资降低到必要的程度,可以让新就业的工人取得他们的一份消费。
在另一极端,那里的消费部门中有很多的剩余生产能力,以致当投资增加时,物价和每人产量都保持不变,商品产量的扩张只受需求扩张的限制。
在这种时候,食利者收入的存在有助于减轻产量方面的波动。食利者收入跟着利润增加(在隔了一段时间以后),而消费跟着收入增加,可是,一般说来,似乎可以在收入比一般为高时提高节约的比例,而在收入较低时降低节约的比例,从而使食利者的节约对收入的比例在长期内大致保持不变,因而在一次市面兴旺的过程中,食利者的消费的增长不及他们的收入的增长那样多。
失业津贴的设立也会减少消费部门里产量的波动(因此就业的波动)。失业工人的支出越大,他们就业时消费的增加就越少。
这些影响会降低乘数的价值,并会使市面兴旺期中消费对投资的比率大大地低于它的长期平均数,即使没有物价的上涨同时在发生作用,加以限制。
市面突然兴旺的发展过程的时间模型,由于食利者收入的存在而弄得很复杂。利润获得以后被分配出去,大体上食利者的支出会跟着食利者的收入而增长(虽然较高收入的预期,加上现在资本所得,可能使支出预先增长),所以从投资所产生的利润中支出的开支要在几个月后才发生。乘数可以说是分两层在起作用。投资部门里增加的就业,引起本星期内从工资中支出的开支的增加,可是那相应的从利润中支出的开支要到以后才出现。这样,当投资率逐月在变动时,乘数中的工资成分反映着现时的投资,食利者成分反映着几个月前的投资。这破坏所谓符合一种特定投资率的短期平衡状态那种观念的单纯性。一种具有最高限度的投资率的确定的高水平的平衡状态也许达不到,因为在消费还没有赶上投资的高峰以前,投资可能已经开始降低,结果乘数决不能同时对两方面都发生影响。
这一切增加市面兴旺所经历的各种模型的多样性,可是大体上并不影响我们已经讨论过的那种循环的主要作用。当投资增加时食利者的支出增加(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因而有助于产生一种卖方市场的条件,使投资进一步增加。当投资已经在某些关键方面达到限度,不能再增加时,消费可能继续增加一个时期,作为最近一个时期的高利润的余波,这提供需求来配合正在发生的生产能力的增加,从而延缓买方市场的出现。当食利者支出反映着市面兴旺期中所达到的最高限度利润水平时,投资不再增加,可是生产能力的增加还继续下去,因为设备还在从关键性工业的生产干线上出现。食利者支出方面的时间迟延最多只能推迟买方市场的出现,这种买方市场使突然兴旺的市面告一结束。
市面暴跌
市面暴跌发展到什么程度才会停止,这一点很受食利者的存在的影响。某些食利者家庭的实际收入在市面暴跌后比在最近的市面兴旺中高,因为货币收入(来自固定的利息)不减少而物价已经降低。这些家庭的以实物计算的支出在暴跌的末期大于初期。另一些家庭的货币收入减少的程度超过物价下跌的程度(并且他们的债务投资的价值可能由于证券交易所里一种看跌的动向而减低),可是他们宁愿减少储蓄而不削减消费。因此,当投资率最近已经降低的时候,食利者消费对投资的比例高于长期的平均数,这是一种重要的缓冲因素,可以限制市面暴跌的深度。
失业津贴也提供一种缓冲。失业工人的支出对就业工人的工资的比率越高,失业增加时需求就减低得越少。 注208
在我们以前的分析里(没有从利润中支出的消费),市面暴跌中能遏止一蹶不振的颓势的,只是物价的降低和实际工资的上涨,所以,假如物价保持不变,市面萎缩不振的程度就会没有限制。食利者支出和失业津贴,即使在物价不变的情况下,也能发挥相当的作用,制止市面的进一步萎缩。另一方面,投资降低时食利者的支出倾向于维持现状(以及失业津贴倾向于增加)这一事实,可以遏止物价的下跌,因此这些缓冲因素的作用部分地是替代上涨的实际工资所起的缓冲作用,部分地是加强和补充这种缓冲作用。
在收入日益降低的情况下维持消费,主要大概是在不能经久的物品和服务方面,至于对耐久的消费品的需求则急遽地下降(食品方面的支出比衣着方面的支出减得较少,衣着方面的支出又比汽车方面的支出减得少些)。消费模型中耐久物品的比例高,会增加消费的不稳定。当分期付款购买办法普遍实行的时候,这种影响格外大,结果现在的收入一部分已被指定用来偿付过去购买的物品。
日益增长的财富在长期内总使耐久物品方面的支出所占的比例越来越高,在这个范围内它使支出的水平(虽然不是消费的水平)随着财富的增加在短期中越来越不稳定。
萧 条
食利者和企业家之间的关系的两面性,使萧条的发展复杂化。一方面固定的利息支付维持了食利者的收入,从而有助于维持对消费品的需求,可是另一方面,它增加了企业家财政上的困难。这种利息支付有助于缓和市面暴跌的初期冲击力,可是也可能由于债务拖欠和破产事件而引起以后食利者消费的进一步减少。这些也影响总投资,以致最初的一次暴跌以后也许会接着来一个时期的进一步逐渐下降,或一系列继发性的暴跌。一般说来,恢复来得越迟,活动水平降得越低。
萧条期中货币工资下降的影响也是两面的。只要初次暴跌以后物价是逐渐下降的,以实物计算的食利者的开支就会增长(并且如果失业津贴是固定的货币数目,失业工人的消费也会逐渐增长),可是企业家身上日益增加的实际的债务负担可能使总投资更进一步减少。
关系到货币制度方面,这一点也很重要。物价急遽下跌可能使银行破产,因为它们的负债(存款)是固定以货币计算的,而它们持有的债务投资在按货币计算的利润降低时价值降低了,另一方面它们以前放出的贷款的债务人也许不能偿还。关于银行的偿付能力的谣言会使存户争先恐后地去提款,如果银行关门,大批的消费者购买力就暂时不能流通(如果不是永远损失掉),而这会使需求和利润发生更进一步的剧烈的下降。 注209
这大大地加强了我们以前的论点,即在货币工资最可能降低的时候(萧条时期),工资的降低,作为一种减少失业的手段,最不会有任何效果。 注210
循环和倾向
从利润中支出的消费,在形成商业循环中的长期积累倾向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每次市面突然兴旺以后,由于兴旺期中发生的储蓄,食利者的财富和消费能力总有所增加。因此,每次暴跌中跌势停止时对消费品的需求的水平比上一次高;只要萧条不十分严重,不发生破产等事件使增加的食利者财富完全消灭,每次复苏开始时的产量的水平就比上一次高。
这种倾向因失业津贴的设置而加强。在市面兴旺中,由于新投资进入改进了的技术,每人产量提高了,并且人口可能在增加,以致在每次萧条中,一定的产量水平会带来较多的失业和较大的失业津贴支出。因此,带来一定的投资水平的消费额,在每次萧条中都比上一次萧条中的消费额大。
这两种影响相互补充,并抑止商品产量的降低,其抑止点在每一次暴跌中都比上一次暴跌中高。每一次暴跌中,在卖方市场再出现以前必须加以破坏的生产能力的数量,就少于前一兴旺期中所增加的生产能力的数量,而长期内的积累在逐渐形成。
消费者的投资
我们知道,消费品的耐久性会扩大那随着企业家投资方面的波动而来的需求方面的波动。它本身也可能产生波动。在房屋方面——最大和最耐久的一种消费品——这一点特别重要。当房屋的供给由于某种原因已经跟不上需求时,房屋对企业家(投机性的建筑商)来说是一种可以获利的投资,并且也适合消费者的需求,这些消费者急于要购买房屋,动用过去的储蓄(通过卖出债务投资)或者动用必须用未来储蓄来偿还的现在借款。建筑工业的关键设备如达到了生产能力的限度, 注211 房屋的缺乏就可能继续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当新建筑的数量超过旧房屋倒塌的数量以及陆续发生的新需求的数量时,房屋缺乏的程度就会减轻,相当时期以后房租开始降低或者出租变得比较困难,消费者的新订单的数量赶不上老订单完成的数量。于是建筑率就会降低。
房屋建筑方面就业量的增加,和企业家的投资的增加对商品的需求有同样的影响;它可能有助于造成一般商品的买方市场,因而诱致企业家的投资。所以房屋建筑的增加可能发动一般的市面兴旺,或者房屋建筑的减少可能促成市面的暴跌。
食利者家庭的房屋建筑可能因货币工资普遍降低而受到刺激,这种工资下降会减少房屋的建筑成本(相对于食利者的收入而言)。建筑也容易受利率下降的影响。借款的代价较低,会促进消费者的投资;利率水平降低,会提高现有房屋的价值(相对于建筑新房屋的费用而言)。因此,在房屋建筑构成总产量的重要部分的场合,日益降低的工资和利息对于刺激就业可以起一些作用。这对于从萧条中引起复苏以及减轻停滞也许都是重要的。
在长期内,总收入的一定数目的增加,加上人口的增加,在严格的资本主义经营方式下,所造成的房屋的增加少于少数人的总收入的增加;因为,虽然人数的增多会增加房屋的需求,每人收入的增多也会增加偿付的手段,且后者没有前者还比前者没有后者有效得多。另一方面,如果严格的资本主义经营方式由于社会良心和政治压力而已经有所改变,则为工人提供一定标准的住房,可能部分地要由食利者来负担(通过捐税),所以仅仅需要的存在就会在某种程度上产生有效需求。
当人口在增加而居住的标准不降低时,建筑方面的投资率在长期内会跟着劳动数量的增加而增长,正如当人口在增加而技术不变时设备方面的投资会增长一样。居住标准的提高会造成一种投资的高峰(在消除贫民窟等方面),这种高峰和那种由一批耗费资本的新发明所产生的投资的高峰有些类似。在一个先进的经济里,对污秽越来越大的厌恶会刺激房屋及其他卫生设备方面的投资,从而在企业家的积累开始衰退时有助于避免停滞。
食利者的消费和实际工资
在特定的投资率下,实际工资水平越低,食利者的消费就越大;或者,在特定的实际工资率下,食利者的消费越大,不须压低工资率就能实现的投资率就越小。另一方面,在任何特定的局面下,食利者支出增加,就会增加商品的需求,结果(除非当时已经实现绝对的充分就业)会增加就业。对实际工资总额的影响,决定于商品供给的弹性。如果在食利者的支出增加以前已经形成买方市场,物价即使上涨也很少,每一工人实际工资降低的程度不够和就业的增加成比例,结果实际工资总额就增长。当食利者支出的增加在一种卖方市场里实现时,它压低实际工资的程度(由于使物价上涨,相对于货币工资而言)会超过它增加就业的程度。
食利者消费和工资之间这种双重关系引起许多混淆,并且使人怀疑食利者的节俭是否有助于工人的利益。然而,主要的问题十分简单。当投资无论如何在维持着高水平的就业时,食利者的额外消费在短期内对工人总是有害的(由于使实际工资降低);如果这种额外消费达到足以引起通货膨胀而要用减少投资来加以遏止的程度,则在将来也是有害的,因为它会阻碍积累。当投资率低而萧条状态存在时,食利者的额外消费在短期内对工人是有利的,因为它会立刻增加就业;在将来,由于减轻买方市场的强度,它有助于促进积累。
这同一论点,从长期的观点来看,也能适用。在一个市面上涨的经济里,如果生产能力赶得上可供使用的劳动,食利者越节俭,积累的速度和实际工资的长期增长的速度就越快。在一个陷于停滞的经济里,食利者的节俭只会使情况变得更坏。
约翰逊博士爱说富人的奢侈对穷人有利。 注212 在一个经济里,如果有大量的劳动后备军在乡村里的隐蔽的失业中存在着,并且工业革命的奋发有为的企业家还没有发动积累,约翰逊这种说法是适用的。
在现代,在萧条期中或者当日益增长的垄断和越来越弱的积累动机使经济组织面临停滞的危险时,奢侈品支出,作为一种补救失业的办法,比军备支出更为可取,但显然不如工业生产能力或社会福利事业方面的投资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