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我们离开这里,我们走吧——”她想要到人少的酒吧里去,到舞厅里去,到没有人打搅的地方去——我想起了曼哈顿区格林尼治村的尼克酒吧——但是到市区、市郊以及纽约各处游览的欢乐车队都已经安排好了——她坐在屋子角落的一个沙发上,身体紧紧靠着我,差一点没有哭出声来——“啊,我讨厌这个地方——杰基,我们回家坐在阳台上——我还是喜欢你穿着溜冰鞋——喜欢你戴着有耳罩的帽子——什么都行就不喜欢这里——你的样子很不舒服——你的脸是怎么了?——我的打扮也很不舒服——什么都不舒服——我知道我不该来这个地方——我当时就想到了——事情总有点不对头——是我母亲要我来的。她劝我来的。她喜欢你,杰克。她说我找到了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可又不知道他优秀在哪里——真正要命——我就是要回家。杰基,”她一把抓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扳过去对着她,她眯起漂亮的小眼睛撒娇地盯着我,这时候全不在乎周围的叫喊声、狂热的喧哗和枝形吊灯,“要是你还想跟我结婚,你千万千万别再带我到纽约这个鬼地方来——我受不了——这里我总觉得有我不喜欢的东西——哦,我们离开这里吧——让所有这些人去见鬼吧——”

“他们是我的朋友!”

“朋友?——哼——”她用蔑视的眼光看了我一眼,仿佛她过去从来没有见过我似的,而且是偷偷地看了一眼——“一帮没出息的花花公子——哪一天落难了,要饭要到他们家的后门,他们连一块面包皮也不会给你,我很明白,你也很清楚——朋友——现在算朋友——以后就跟你拜拜了,杰克——你还得靠自己,你会明白的——爬到山上下雨了他们也不会扔一件衣服给你披着。她不就是那个动不动就生气、鼻子翘得老高的人吗,领口开得这么低,要叫咱们大伙都看见她的乳房,不要脸的货色,她一定比我小妹茜茜和十七八个别的人还要不懂礼貌——”

“你说话别这么土里土气的,”我说。

“还说土里土气呢,你一点都不在乎。哎!我要离开这里。听见吗。带我去看滑稽歌舞。随便哪里都行。”

“可是舞会之后我们还要去乘车——大家伙都已经安排好了许多活动——”

“我喜欢听那个诺里斯弹钢琴——他差不多就是我喜欢的唯一的一个人——还有奥尔姆斯台德——我看还有轩尼诗,因为他是爱尔兰人,他这一点你不知道吧?哼:我也见识过了,你的闻名的纽约我看够了。你知道你在这儿能做什么。你会知道今后到哪儿来找我,老弟。家。温暖的家……”既傻又可爱,你的绝色美女暴露的肌肤加在一起也抵不上玛吉腋窝里的一小块肉,她们所有的明眸,钻石和饰品,都无法与玛吉的自然美貌相对抗。

“所有别的女人,随便哪一个我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啊,说下去——整个晚上人人都跟你说起的那个贝蒂——你为什么不去跟她跳舞——她确实很漂亮——你会在纽约出名的——蹩脚货的天堂——”

“什么,你疯了吗——?”

“哦,你住嘴——哦,杰基,回家跟我一起过圣诞节吧——别管所有这些喧闹声——别管所有这些花哨不中用的大吹大擂——我至少手里还会拿一串念珠——提醒你别忘了——小片的雪花落在我们家可爱的屋顶上。干吗要这些落地玻璃窗?你要的是每天晚上下班以后我怀抱里的爱,你要曼哈顿的高楼大厦干什么——我胸口搽了粉会叫你更加开心起来吗?你需要看许许多多的电影吗?成百万的人去乘公共汽车,拥向车站——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家乡的——”丰满的双唇紧贴在我听不进去的耳朵上。“浓雾将会笼罩你的全身,杰基,你要在球场上干等——你会让我去死的——你不会来救我——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坟墓在哪里——也不会记得你是什么样的,不记得你的家,不记得你的一生——你死了也不知道我的脸怎么了——我的爱怎么了——我的青春怎么了——你就会像一只闯进火车头锅炉里寻找火光的飞蛾,把自己活活烧死——杰基——你就会死的——你会倒下——你会死的——你就糊里糊涂了——什么都忘了——倒下了——我也一样——那么这一切又算什么呢?”

“我不知道——”

“那就再回到河边我们家的阳台来,夜晚还有树木,你喜欢星星——我听见街角公共汽车的响声——你在街角跳下车来——不再有了,哥儿,不再有了——我看到了,看到了你的样子,猜到了你的想法,非常英俊,我的丈夫,得意洋洋,手里拿着提灯——影子——我听见了你的口哨声——歌声——你沿着马萨诸塞大街走的时候总是唱着歌——你以为我没有听到你在唱歌,或者以为我是哑巴——你不懂得泥土——在地上。杰基。洛厄尔的杰基·杜洛兹。回家吧,离开这里。”她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了黑桃爱司;在她眼里我看到黑桃爱司在闪烁发光。“因为我永远不会到这个纽约来生活,所以你就得带我回家,我决心已定……你在这里一切都会不知所措,我看得出来——你本来就不应该离开家乡到这里来,我才不管谁说什么事业呀前途呀——这些对你都没有什么用处——你自己的双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再看看这个城市,她的漂亮花哨的样子,我敢说她明明白白是疯了,因此他们得花成千上万的钞票替她找精神科医生——你可以做他们的兄弟——再见。——哼,”她最后说道,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她的喉咙在颤抖,我吻她,想把她身上每一盎司神秘的肉吞噬,每一处高起的、凹下的,那是我的手指还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让人感觉如饥似渴的宝贵,她的双腿、她的肚子、她的胸口、她的黑发,都有一处不可言传的圣洁的地方,她并不了解这一点,是未被祝福、未被修饰、未曾注意的美丽。“他们任何时候都可以将我忘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玛吉说道,“但是千万别让鸟儿在这个草窝里叫唤——”

从她的双眼里我看到了难以抑制的情绪,我要脱掉这件礼服,再也不想见到它了!

后来我姐姐说过,“玛吉有没有把她的头发梳起来,不遮在脸上?——还是梳着刘海?——她脸小——她有没有插玫瑰?插了花好看,她肤色过黑。”她有刘海——我的梅里马克的小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