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开骗人岛之后,又来到另一个荒凉的岛屿——判案岛。其间,我们还经过了鬼门关岛。庞大固埃不愿意到那里去,这自有他的道理的,后来我们不得不佩服他,一走到那里,我们便被“穿皮袍的法猫”352格里波米诺大公下令把我们关押起来,失去自由,因为我们当中有人想把我们从骗人岛上买来的帽子卖给当地的一个执达吏。

那些穿“皮袍的法猫”是十分凶恶吓人的怪物,吞吃小孩,铺在大理石案上狼吞虎咽。酒友们,它们的脸就跟大理石贴着,鼻子哪有不被磨扁的道理!它们的皮毛不是向外长的,而是向内长的。它们的标识是敞口的口袋,但戴法各不相同:有的挂在脖子的围巾上,有的垂在尾巴上,有的吊在肚皮前,还有的悬在腰上,各式各样都有它不可告人的原因。它们的爪子又长又锐利,一旦被它们抓住,谁也休想逃脱。它们有的戴方形帽子,有四个斜槽或四条褶子,有的是反着戴,有的戴着黑色的大炮式帽子,还披上斗篷。

在它们的洞口,我们看见了一位乞丐,便布施一块硬币,他对我们说:

“善良的人们,愿天主保佑你们平安无事地从里面出来。你们可得当心这些厚颜无耻的强盗,它们可是所谓捞钱的‘格里波米诺(意为残忍贪得无厌)’法律的支持者。请记住,如果你们能再活六个奥林匹克和两只狗的寿命353,你们就会发现这些‘穿皮袍的法猫’统治着整个欧洲,要是它们的后代没有一下子把这些不义之财挥霍一空,它们便会心安理得地占据所有的田产和财物。请相信一位诚实的乞丐说的话。这些老奸巨猾的恶棍以第六种元素354做为自己卑劣行径的准则,巧取豪夺、烧、杀、抢、掠,随便把人关押,严刑拷打,无恶不作。它们颠倒是非曲直。对它们来说,邪恶是美德,卑鄙是善良,背叛是忠诚,偷窃是赠予,抢劫就是它们的座右铭和所作所为,并能得到所有人的赞同,不赞同的人就是异端,因为它们拥有至高无上、不容违抗的权力。

“我所说的一切,你们可以从草料架上,而不是草料架355下的食槽找到证据。你们要记得我讲过的话。如果世界发生瘟疫、饥荒、战争、风暴、地震、火灾或其他的大灾难,请不要以为这是灾星合谋、罗马教廷腐败、世上国王和君主的暴政招致的,也不要责怪那些伪教士、异端、假先知、放高利贷者、伪币制造者、削刮银币者的招遥撞骗,或归罪于内外科医生、药剂师的愚昧、无耻和疏忽,或说这是毒死丈夫、杀死婴孩的淫妇违背伦常,而要把这一切都归到在”穿皮袍法猫“的洞穴里源源不断制造出来的不可告人的、令人无法想象、无法估量的罪恶上。然而它们并未遭人诟骂、没有被纠正或受到惩罚,因为这一切就像犹太教的神秘哲学那样不为世人所了解。但是,如果有一天它们的罪行暴露在大庭广众面前,那么无论它们多么能言善辩的代言人,无论多么严肃、甚至酷厉的法律也无法能令人生畏地为它们辩护,无论多么有权势的君主或法官也无法利用自己的权力免它们一死,它们全都应受到应有的制裁,活活地被烧死在自己的洞穴里。它们的亲生儿女,那些”穿皮袍的小法猫以及所有的亲戚朋友也会对它们深恶痛绝。

“因此就像汉尼拔,当着他父亲哈米尔卡的面庄严、神圣地宣誓,在有生之年他一定会迫害罗马人一样,我也接受先父的遗训,要呆在此洞口,等着上天的霹雳打在这些法猫身上把它们烧成灰烬,就像惩罚提坦那样触犯天庭的叛贼。那是因为人类受过无数次打击,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他们对‘穿皮袍的法猫’在他们身上已经犯下的、正犯下的,或谋划的罪行毫无感知,也预见不到,即使他们察觉了,既不敢,也没有能力铲除它们。”

“真的是这样吗?”巴汝奇问道,天主在上,我不想进去了,我们赶紧回去吧,赶紧回去。

这诚实乞丐的话使我震惊,

胜过秋天晴空的霹雳雷声。

我们赶紧想退出去,却发现洞门已锁,有人对我们说,这里如同阿维尔诺地狱之门易进难出,如果没有拿到“穿皮袍法猫”的释放证休想出去。俗话说,离开城市的大会可没有离开村镇的小集那么容易,何况我们又是那些须有纳税证明和书面许可方可进出的赶集赶会的小摊贩。

最糟糕的,是要进去里面索要释放证。因为要拿到这张证明,我们必须去见一个丑陋得无法形容的怪物。他的名字就叫格里波米诺,长得就跟开米拉356、斯芬克司、刻耳柏洛斯357,或奥西里斯358的形状一样丑陋。埃及人雕塑的奥西里斯是三个头接在一起的:一个是恕吼的狮头,一个是谄媚的狗头,还有一个是打哈欠的狼头,它们被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巨狼缠在一起,被一道道亮光包围着。格里波米诺双手沾满鲜血,有哈比怪物的利爪,乌鸦的嘴,壮实野猪的利牙,两只眼睛像地狱的入口往外喷火。它从头到脚都被司法的行头包裹起来,只能看见露在外面的爪子。

它,以及和它一块儿的法猫们,坐在一条又长又宽,崭新的草料架那里,同刚才乞丐告诉我们的一模一样,那漂亮又结实的饲料槽就在上面,而不是在下面。主位的右边挂着一幅苍老女人的画像,右手拿着镰刀状的剑鞘359,左手托着天平,鼻子上戴着老花眼镜。两边的托盘上各放着一个绒里的袋子,一个装满了金币,重重地往下坠,一个空荡荡的,翘得高高的。我猜这就是格里波米诺司法公正的画像,这与古时底比斯人的社会真是差别太大了。他们的法官死后,根据他们的功劳大小,用金的、银的、或大理石的不同材料为他们塑像,但都是没有手的,这表示他们是清廉的。

我们走上跟前,一群稀奇古怪的人,全身都挂满大包小包,披着写满字的羊皮纸,示意我们坐在矮凳上,就像坐在教堂里的忏悔席一样。巴汝奇说道:

“你们这些流氓恶棍,朋友们,我身体好着呢,站得正,这凳子对穿新裤子和短上衣的人太低了。”

“坐下来!”他们厉声说道:“不要让我们再说第二遍!现在问什么就说真话,若有假话,脚下的地马上就会裂开,把你们活活地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