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执达吏抱头鼠窜逃出了城堡,骑上他那匹独眼龙(这是他对瞎了一只眼的母马的称呼)落荒而逃。巴舍公爵把自己的妻子,女儿和所有的仆从都叫到后花园的凉亭下,叫人拿来美酒和各种各样的美食,有火腿、水果和奶酪。巴舍公爵同大家一起举杯庆祝,而后对他们说道:

‘弗朗索瓦·维永大师在他晚年时,隐居在普瓦图的圣玛克桑,受到当地修道院一位慈善院长的照顾。为了给当地老百姓来点娱乐,他便用普瓦图方言写了一出《耶稣受难》的剧本。角色已经分配好了,演员也排练好了,演出场地也选好了。大师告诉市长和官员,这出戏可以在尼奥尔集会前准备好,到时即可上演,现在只剩戏服还没有着落。市长和官员们命令有关部门协助解决这一问题。为了给扮演天主圣父的老农民准备戏服,维永大师亲自向当地方济各会的教堂司事艾提恩·塔波古(意为敲尾巴)借一件道袍和圣带。但塔波古牧师一口回绝,推说教规严格规定不得把任何东西赠予或借给剧团表演。维永争辩说,这些规定只限于滑稽戏或其他哑剧,但宗教剧是不在此限的,他在布鲁塞尔和其他地方就见过有教会出借演出服的。不管维永如何恳求,但塔波古还是推三托四,要他到别的地方打听打听,休想打方济各会的主意,绝对不会出借的。维永愤愤不平把这件事如实告诉他的演员们,并说天主一定会惩罚塔波古,而且很快就要有所行动,以儆戒他人。’

第二个星期六,维永听说塔波古牧师骑上修道院那匹未交配过的母马,到圣利盖尔募捐,要在当天下午两点左右回来。于是,维永大师马上筹划一场魔鬼巡游,在大街和市集上进行公演。魔鬼全都披上狼皮、牛皮和羊皮,头上戴着狼头、牛角或厨房的大锅,腰里系着宽皮带,上面绑着系在牛或骡脖子上的大铃铛,那铃声恣意作乐。有的拿着装满火药的筒子,有的拿着燃烧的火把,每到一个十字路口,便把大把的松香洒在火把上,发出骇人的火光和刺鼻的气味。这一出魔鬼剧逗乐了大人,吓坏了小孩。演出告一段落,最后他们来到郊外一户农民家里吃饭。这户人家正好在通往圣利盖尔的大路口,大家美美饱餐了一顿。不一会儿,维永大师远远地看见塔波古募捐回来了,他便编了一首打油诗唱道:

来了一个无赖吝啬鬼,

腰包装满化缘的钱财。

众魔鬼一齐说道,‘见鬼,见鬼,此人连一件破道袍也不肯借给圣父。我们得教训教训他。’

维永说道,‘这是个好主意。我们先让他走过来,你们得把火药和火把准备好。’

塔波古一走到大路口,他们全冲了过去,一窝蜂拥了过来,烟火从四面八方朝他和他的母马四处开火,噼里啪啦震天响,摇起牛铃,大喊大叫,‘喝,喝喝,噢噢噢,呼,呼,塔波古牧师,我们是不是一流的魔鬼?’

那匹母马吓得大跳起来,腾空而起,横冲直撞,又响屁连天,呼哧呼哧喷着气,像疯子似的;塔波古牧师用尽力气想抓紧马辔,但经不起颠簸,还是被重重地摔下来。他那马镫是用绳子编的。他的右脚被马镫套得紧紧的,拔也拔不出来。马就这样把他拖在屁股后面,狠命地踢,带着他窜过篱笆、灌木丛和水沟。一会儿,这匹疯马就把塔波古的脑袋撞碎了,脑浆喷在十字架边上,他的胳膊和腿也断了,这里一截,那里一块,肠子也被拖了出来,血迹斑斑。当这匹马跑回修道院时,塔波古牧师只剩下他那只深深嵌在马镫绳里的右脚了。

维永看到一切正如他所意料的那样发生了,便对他的魔鬼演员说道:

‘噢,你们真是伟大的演员,我的魔鬼朋友,你们的角色扮演得很好。我敢肯定索米尔、杜埃、蒙脱、朗热、圣艾班、翁热,连普瓦图当地有演出大厅的魔鬼剧也比不上你们的,噢,你们的演技真是高超啊!’

“巴舍公爵继续说:伙什们,我预料的事也是这样。将来你们上演这出悲喜剧也会演得很成功,因为你们初次亮相,就能这样体面处理好那位执达吏。为此,我给你们的工资加一倍。至于你,亲爱的(他对妻子的称呼),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吧,反正我的所有财产都给你保管,你可以随心所欲处置。我先敬你们一杯吧,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啊!这酒可真醇香,真提神啊!我该发奖赏。我的管家,你就把这银碗拿去吧,这是我给你的奖赏。还有你们,我的侍从,你们就把这两个镀金的银杯拿去吧。我的仆役,保证你们三个月之内不挨鞭子。亲爱的,把这些漂亮的白羽毛和金片分给他们吧。我亲爱的乌达尔牧师,把这个银瓶拿去吧,另外一个就送给主厨。把这个银筐子赠给室内仆佣吧,还有马夫,你就把这个镀金的银瓶拿去吧,看门的就奖你们两个盘子,马车夫,你就拿走十把汤匙吧。特鲁东,你就把这些银汤匙和这个精美的盒子拿去吧。还有,我的佣人,你把这个大盐碟拿去吧。朋友们,你们为我效力,我会永远感激你们。天主在上,我宁愿在战场上为我们英明的国王出生入死,承受一百大锤,也不愿意被执达吏这些狗东西传唤一次,以博得那个肥头大耳教长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