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舰队乘着西南风全速航行,已经有一整天没看到陆地了。不过到了第二天,快接近正午时,也就是苍蝇最为猖獗的时候,我们看见了一座三角形的岛屿,从它的形状和地理位置看,与西西里岛差不多,这座岛的名字叫亲戚岛。

岛上的居民长得像红波亚都250人,其肤色就像用敌人的鲜血染过的。只不过岛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鼻子都凹陷,长得像扑克牌里的梅花A,过去又称无鼻岛。岛上所有的人都相互有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他们也以此为骄傲。岛上的总督无不得意地对我们炫耀:

“你们这些从外地来的人,一说到亲戚关系,就会津津乐道罗马的非比阿斯大家族,说他们很了不起,为了抵御他们的敌人(指埃托利亚的维伊斯人),就在同一天(二月十三日),从同一道城门(指卡蒙塔门,就在塔尔皮亚岩石和台伯河之间朱庇特神庙的山麓)冲出三百零六位同属一家族的勇士及其后代,还带着五千名同他们出生入死的侍从,不幸的是,这些人后来都在巴卡那湖的发源地克雷米拉河附近战死了。在我们这个国家,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派出三十万士兵,而且全都来自一个家族。”

岛上居民的亲戚关系真是离奇古怪,大家彼此都是亲戚,而且很混乱,一个人有许多重的身份,他(她)可以是另一些人的父母、兄弟姐妹、叔伯姑姨、堂表兄弟姐妹、女婿媳妇、教父教母等等。更为有趣的是,这种亲戚关系与年龄、性别无关。我亲眼看见一个没鼻子的老人,叫一个三四岁的女孩为“父亲”,而那小姑娘也称他“我的女儿”。

岛上男女之间的称呼也是五花八门,稀奇古怪。我们在路上走着,听见一个男人称一个女人“我的小章鱼”,那女人称他“我的海豚”。

约翰修士说道:“这两个人贴胸交股谈情说爱时,是不是会感到鱼腥味阵阵袭来。”

在路上,一个男人可以对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妇高兴地喊道:“早上好,我的马刷子!”那少妇也回敬:“你好,我的栗色马!”

巴汝奇打趣地说:“喂,喂,真有趣,快来看那边有一匹野马和一个马刷子,那马刷子上面沾了栗色的鬃毛吗?那匹黑纹马肯定被好好梳刷一番。”

一个人对他的情人说道:“再见,我的小案子。”那女人回答:“晚安,我的官司。”

吉姆纳斯特讪笑地说:“圣特里尼兰在上,那官司肯定搁在案上很长时间。”

还有一个人招呼女人:“我的小害虫”,那个女人回答:“我的坏家伙。”

优斯登笑道:“那小害虫肯定在那坏家伙身上爬来爬去。”

一个男人称他的女伴“我的小斧头”,那女人则叫他“我的斧柄”。

卡帕林听了拍手称快,“斧柄怎舍得离开斧头,斧头怎能没有斧柄,那古罗马妓女不正是到处找那漂亮的斧柄吗?圣方济各修士的那根大斧柄也能凑数,不是吗?”

我们又向前走,听到一个浪荡子叫一个女人:“我的小床垫子”,她称他为:“我的被套”。他看起来确实像一床厚厚的被套。

有人叫他的女人:“我的面包屑”,她称他:“我的面包皮”。还有人叫对方:“标桩”,对方称他是:“铁杆”。有的人叫女人:“我那舒适的旧鞋”,女人叫他:“拖鞋”。有人叫女人:“我的高帮靴”,女人称他:“便鞋”。有人叫女人:“我的连指手套”,女人称他:“大手套”。还有个男人管一个女人叫:“猪皮”,她称他为:“熏肉”,猪皮和熏肉就是挺般配的一对。还有的男人叫女人:“我的煎蛋饼”,而那女人叫他:“我的鸡蛋”,他们就像蛋饼和鸡蛋一样融为一体,密不可分。此外,还有各种有趣的绰号,有男人叫女人:“我的柴捆”,她称他:“我的木棍”。按照我们一般的思维方式,我们根本想象不出他们之间是什么亲属关系,或是什么血缘关系,我们只知道绳子是用来捆干柴的。还有个小伙子管他的女人叫:“我的小贝壳”,那女人叫他:“我的小牡蛎”。

卡帕林说道:“牡蛎刚好附在一扇贝壳里。”

有个男人同一个女人打招呼:“祝你长命百岁,我的豆荚!”那女人回答:“你也一样,我的豌豆!”

吉姆纳斯特评论道:“豌豆刚好配豆荚。”

还有个可怜的小伙子,穿着一双大木屐,碰到一位胖的女人,说道:“天主保佑你,我的旧木鞋子,我的陀螺,我的抽水泵!”那女人也毫不示弱回敬他:“彼此,彼此,我的桦木鞭子!”

克塞诺马恩在一旁发话了:“圣弗朗西斯在上,他那把好鞭子能让陀螺转动起来吗?”

有一位高傲的大学教授,戴着假发,穿着袍子,风度翩翩同一位贵族小姐交谈一会儿后,向她告辞时说道:“谢谢你,我的大美人!”那女人也回敬一句:“你更帅,运气不好的骰子!”

庞大固埃听了说道:“从大美人到运气不好的骰子也并不是完全不相关的。”

一个纨绔少年对一个少女说道:“好久不见了,我的旧包包!”那少女回答:“见到你,我总是很高兴,我的角笛!”

巴汝奇说道:“把这两样东西,包(bag)和笛(pipe)合起来不就成了风笛(bagpipe)。”

一个男人称他的女人:“我的母猪。”她称他是:“草料”。听起来这是一只很想去草场吃草的母猪。

在我们身边,我看见有一个背微驼的花花公子对一个女人说道:“再见,我的小洞洞!”那女人也同样滑稽地回敬他:“愿天主保佑你,我的木塞子!”约翰修士揶揄道:

“她看起来就像个小洞洞,他就是木塞子,只不过这个小洞洞能否完全被小木塞堵满。”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道:“再见,我的鸡笼!”那女人回答:“再见,我的小鸡!”

大聪脑说道:“我想那小鹅肯定呆在笼里很长时间。”

一个酒徒同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聊天后对她说:“勿忘我,我的狗屁!”那少女回敬说:“你也一样别忘了我,我的狗屎。”

庞大固埃听了,忙问那位总督:“他们真的是亲戚吗?我倒觉得他们是一对冤家,男的叫女的狗屁,在我们国家,那可是最大的侮辱。”

总督回答道:“我的好朋友,你们从外地来的,当然不懂得没有比狗屁和狗屎更好的亲戚关系。它们都是从同一个屁眼冒出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巴汝奇说道:“把他们母亲的裙子吹起的西北风,总该是和他母亲呆在一起的。”

总督回答道:“母亲,那是你们那个地方的称呼,我们这儿的人无父无母。海那一边那些穿草鞋的乡下人才有父母亲。”

善良的庞大固埃在这无鼻岛上亲眼目睹、亲耳听到很多新鲜事,本来觉得饶有趣味,可听到总督这番话,感觉很不是滋味。

我们察看了无鼻岛的地理和风土人情之后,觉得肚子有点饿,就走进一家小酒店吃点东西。酒店里恰巧正在举行婚礼,每个人都兴高采烈。新娘丰腴性感,就像一只多汁的雪梨,新郎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头发浓密发亮,脸庞红润,就像新鲜的奶酪。我以前也曾见过这样般配的几对成亲,在我们那个小乡村,流传着梨子配奶酪,百年好合的说法。

在另一个房间里,还有一对新人在举行婚礼。那新娘是只又老又旧的鞋子,而新郎则是舒适柔软的新鞋。知情人士告诉庞大固埃,新鞋娶旧鞋是因为女方体格好,肥膘多,是干家务的好手,这对渔夫来说真是求之不得。

还有另一场婚礼也在另一个房间举行。新郎是一只崭新的舞鞋,而亲娘则是只旧拖鞋。原来新郎并不在乎女方是否年轻貌美,这个嗜财如命的男人看中的是新娘缝在自己身上的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