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唱悲剧》(ZeusTragôidos),原文后边的这字是与宙斯同位的名词,意思是说他作为一个唱悲剧的人,不是表示他的动作的,虽然如为通俗起见,不妨译为“宙斯唱老生”,因为形容他气急败坏,力竭声嘶的神情。宙斯这样着急并非出于无因的,因为他听说下界有两派哲学家在讨论诸神之有无,事关神界的前途,所以心里忐忑不安,往来行走,独自说话,引起家里的疑问,结果因事情重大,主张开诸神大会,共同讨论。诸神开会以后,便来听取哲学家的议论,这里对决的两派的代表,一个是画廊派的提摩克勒斯,是主张有神的,一个是厄庇枯洛斯派的达弥斯,是主张无神的。所以这篇的结构是显然分作两个场面,前边的重心是在天上,神们在会议场各自发言,后边则重心移到地上去了,重要在于两造的陈说,诸神只是旁听罢了。结果是主张有神的御用哲学家有点理屈词穷,渐渐不支,末了只好破口大骂,动手要打,实际上表明已是全盘输却了。这两个场面代表了古代雅典在民主时代的活动,即在议会和法廷的论辩,也即是辩士发挥他本领的地方,虽然时移世易,已是数百年前的事,著者利用这些来作材料,手段是很巧妙的。此篇特别起首用韵文,与散文夹杂,这是所谓墨尼波斯体,墨尼波斯是公元前三世纪中的一个犬儒派,所作讽刺诗悉已散佚不存,著者很推重他,在《死人对话》和别的对话中多以他为主角,也模仿他的文体著作,所可惜的只是这一篇留存着而已。在对话中写宙斯的很多,有些还保存着荷马诗里的威严,但是在这篇里却写得他很有点可怜相,目睹要垮台了,束手无策,可是实际上还是很高明的,他虽然心里希望提摩克勒斯得胜,实在是还是佩服达弥斯,看他末了答赫耳墨斯的话,可以知道他的意思了。

上场人物

赫耳墨斯

雅典那

宙斯

赫拉

波塞冬

阿佛洛狄忒 均见前。

洛得斯的巨像(KolossosRhodiôn) 在洛得斯岛上的太阳神(Hêlios)巨像。

摩摩斯(Mômos) 本意云谴责,人格化为批评之神,专务寻瘢索疵,伊索寓言曾说他因批评宙斯造牛不好,不把它的眼睛生在角上,宙斯因他诽谤,所以将他逐出了。

阿波隆

赫剌克勒斯 均见前。

赫耳玛戈剌斯(Hermagoras) 原意云“市场的赫耳墨斯”,本来是一个有名的辩士的名字,这里借了来说是赫耳墨斯的一个兄弟,因为在画廊的近旁有赫耳墨斯的一座铜像,名称为市场的赫耳墨斯(Mermêsagaraios),名字即从此二字化出。

提摩克勒斯(Timoklês) 画廊派(Slôikos)的哲学家。

达弥斯(Damis) 厄庇枯洛斯派(Epikoureios)的哲学家。

赫耳墨斯 ——

“你为什么独自沉思,一个人唠叨着,

脸色苍白地踱着,有点像学者的神气?

请你告诉我,我给你分忧,

不要看不起你的家人的胡言。”

雅典那 ——

“你是我们的父亲,克洛诺斯的儿子,最上的主君,

我抱膝请求了,那个青眼的女神,你的第三个女儿,

说出来吧,不要隐藏着,让我们知道,

什么忧虑在咬你的心和精神,

以致深沉地叹气,两颊都苍白了呢?”

宙斯 ——

“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需要说明,

或是苦痛,或是悲剧的结局,

得超过十行以上的话!”

雅典那 ——

“阿波隆,你的说话,这是什么开场白呀?”

宙斯 ——

“地母的那一群该死的地下的家伙,

还有你,普洛墨透斯给我种下怎样的祸害!”

雅典那 ——

“这是什么?听你说话都是家里的人呀。”

宙斯 ——

“轰隆闪烁的雷电,你给干得什么呀?”

赫拉 宙斯,把那怒火按下去吧。因为我们既然不会像做戏里的答话,也不会吟史诗,又不曾整个把欧里庇得斯吞下去过,所以不能够陪你演剧呀。你以为我们真是不知道你那烦恼的原因么?

宙斯 ——

“你们不知道,不然是要大声叫唤起来了!”

赫拉 我知道,你的主要的烦恼乃是恋爱,虽然我并不叫唤,因为是惯了,你以前曾经屡次这样地侮辱过我了嘛。这回似乎你又找到了别一个达那厄,塞墨勒或是欧洛珀,所以为恋爱所纠缠,想要变作一头公牛,一个羊人,或者金的雨,那么可以流进屋顶到那情人的怀中,因为那些叹气啦,流泪啦,和脸色发白啦,都是恋爱的症候,不是什么别的。

宙斯 幸福的人,你以为我们在这个情形之下,还要搞恋爱和这种游戏么!

赫拉 但是,这如不是为此,那么还有什么别的使你烦恼呢,你不是宙斯么?

宙斯 赫拉,现在我们神们的地位是在极端的困难,正如俗语说的,乃是站在刀口上边,或者我们是仍旧受到敬礼,从地下得到礼物,或者完全付之不理,简直不算是什么了。

赫拉 难道是地又生下一批巨人来了,或是提坦们摆脱了他们的锁链,打倒了守卫的人,又拿起武器反对我们来了么?

宙斯 ——

“放心吧,那地下是对于神们没有危险。”

赫拉 那么这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呢?我看如不是有什么事情烦扰着你,你不会在我们面前显出波罗斯和阿里斯托得摩斯的,而不是宙斯的面相的。

宙斯 赫拉,原因是我昨天听到了,画廊派提摩克勒斯和厄庇枯洛斯派达弥斯的一场辩论,我不知道这是怎么起头的,关于神意的问题,在许多出色的人的面前,这件事便使得我很是烦恼。达弥斯说神们并不存在,不要说来监督或是管理事情来,提摩克勒斯却是个好人,他想要帮助我们。那时一大群人围绕了他们,他们没有把话说完,随即散会了,约定日后再来总结,现在是各人都在等候,到底是哪一方面得胜,在他的一边显得多有道理。现在你看见那危险了吧?我们的事情就简直走在狭路上了,这危险就全在一个人的身上,而且这结果不出两者之一,我们或者硬被排除了,如果他们认为我们只是一个名字,或者是照常地被尊敬,若是提摩克勒斯的辩论里得了胜。

赫拉 这真是可怕的事情,宙斯,难怪你为此要唱那悲剧腔了。

宙斯 你还以为我是在想什么达那厄或是安提俄珀,在这样的紧急关头哩!现在,赫耳墨斯,赫拉,雅典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因为你们也该有一份,帮同想个法子呀。

赫耳墨斯 我主张召集一个会议,把这问题拿到公众面前去。

赫拉 我也同他一样的想法。

雅典那 父亲,我却是有相反的意见。你不要去扰乱天上,显得你为了这事手忙脚乱了,你只要私下安排,叫提摩克勒斯赢得了辩论,达弥斯为大家所嗤笑,退出论坛去就好了。

赫耳墨斯 宙斯,但是人们不会不知道的,因为哲学家是在公开的论争,而且假如你不把这样重大的关于大众的事情,不召集大家来商议,他们也会说你是一个独裁者。

宙斯 那么,你就布告,让什么人都来吧,因为你说得不错。

赫耳墨斯 听罢,神们都来开会!不要迟延,全都到来!来吧,我们要开会为了一件重大的事情。

宙斯 赫耳墨斯,你的布告就是那么的空虚,简单,一点没有雅致的么,而且这还是召集来讨论顶重要的事呢?

赫耳墨斯 宙斯,那么你要我怎么办呢?

宙斯 我要怎么样么?我说,你把布告说得更庄严点,用上些韵语,大话,诗的句子,那么他们便会更愿意来了。

赫耳墨斯 是的,但是,宙斯,那样的事是做史诗的和行吟诗人所做的,我却是几乎没有一点儿的诗人气,所以怕会把我的布告都毁了,因为过于长了或是缺乏几个韵脚,给他们当作笑柄,为了我的蹩脚的诗句。其实我也看见就是阿波隆,为了有些神示被笑话,虽然那些都是晦涩得很,那些听的人没有什么工夫来研究韵律。

宙斯 赫耳墨斯,你在布告里边混杂些荷马的史诗句子好了,便是他常用了召集我们的,这些你当然还记得吧。

赫耳墨斯 并不记得很清楚,也不是就在手头,但是我却将来试一试:——

“诸神中不要缺一个男的,也不要缺女的,

不要叫一条河留下,除了那大洋,

也不要缺一个神女,都到宙斯家里来,

有什么商议,任何人享受过有名的百牛的宴享的,

无论属于中等或是下等的,甚至于

那无名的坐在祭坛旁边闻不到香的各位。”

宙斯 赫耳墨斯,说得很好,那是一个顶好的布告。他们已经来了,所以你去管理他们,叫他们坐在各自该当的座席,依照他们的质地和手工,那金子的坐在第一排,这之后是银的,随后是一切象牙的,再后是一切青铜的和石头的,在这些里边让斐狄阿斯,或是阿尔卡墨涅斯或密戎或欧佛剌诺耳,及同样艺术家所造的诸神居先,那些俗恶不美观的都放在什么地方,让他们不则一声的,就只把会场摆满了就是了。

赫耳墨斯 就这么办,他们都将照应当的位置里坐了。但是这一件事我须弄清楚,假如一个是金子做的,很是沉重,可是做的不大精工,而且非常俗气,也不像样,他还是坐在密戎和波吕克勒托斯的铜像,与斐狄阿斯和阿尔卡墨涅斯的石像的前头,或者还是应该尊重艺术的价值呢?

宙斯 论理应当那样,可是金子还是首先应该尊重的。

赫耳墨斯 我懂得了,你告诉我把他们照着财富,不是品格去坐,依了估价就是。那么你们金子做的,都到前排来吧!宙斯,看情形前排只是些外夷罢了,因为希腊人,你看他们是怎样的,文雅而且也都好看,技术也精工,可是都是石头的或是青铜的,或者至多最花钱的也只是象牙的,加上一点金子,无非外面贴着,灿烂美观,讲到里面就是这些也是木头的,藏着在里头居住的一大群老鼠。但是这里的本狄斯,那边的阿努比斯,在他旁边的阿提斯,弥特剌斯和门,都是整金的,很是沉重,而且真的值钱。

波塞冬 赫耳墨斯,这是对的么,这个从埃及来的狗脸人坐在我的前头,而我乃是波塞冬呢?

赫耳墨斯 是的,摇动地面者,吕西波斯当时用青铜造了你,像是一个穷人,因为科任托斯人那时没有黄金,而这家伙却是比你富,有几个金矿。所以你被挤开了,请且忍受一下吧,并且也不要生气,假如长着这样嘴脸比你看得还尊重。

阿佛洛狄忒 赫耳墨斯,那么你把我坐在前排的什么地方吧,因为我是黄金的。

赫耳墨斯 阿佛洛狄忒,据我看来,你不是的。假如我是眼睛昏花了,你乃是白石所造,这我想是从彭忒利科斯山采来,经过普剌克西忒勒斯的意匠,造成阿佛洛狄忒,后来卖给克尼多斯人的。

阿佛洛狄忒 可是我可以叫一个可以信用的人给我做见证,这人即是荷马,在他的诗里到处总叫我“黄金的阿佛洛狄忒”的。

赫耳墨斯 是的,那同一个人说阿波隆是多金而且富有,可是现在你看他也坐在三等席那里,因为被强盗摘去花冠,他的竖琴上的那些弦柱也都被偷了去了。所以你就该满足了,如在集会里不被排在四等里边去。

洛得斯的巨像 但是有谁敢来和我比赛呢,我是赫利俄斯,而且又是那么的大?假如洛得斯人不是要把我造得异乎寻常的高大,那么他们尽可以同样的费用做上十六个金的神像,所以这样地推论起来,我应该更为值钱了。而且我又做得有技术,制作精工,虽然是那么的巨大。

赫耳墨斯 宙斯,这怎么办呢?这至少是我所难以解决的问题了,因为据我看来,他的质地的确只是青铜,但是我如计算铸造所费的多少千金的时候,他似乎还该在五百斛的上边了。

宙斯 他为什么跑了来批评别人的渺小,扰乱坐位的呢?——洛得斯的可敬的先生,即使你比那金子的还要贵重,可是你怎么能够坐在前排,却非得叫别人都站起来,那么使你可以坐下,可是也只能放下你半个屁股,就占了全个会场去呢。所以你还是在会议中站着倒好一点,并且对着略弯点腰。

赫耳墨斯 你看,还有别的难以解决,这便是他们两个都是青铜的,并且艺术也都一样,全是吕西波斯所做的,尤其重要的是关于家世,都是宙斯的儿子,我这是说在这里的狄俄倪索斯和赫剌克勒斯。他们两人应当谁居前头呢?因为他们是在吵架呢,你看。

宙斯 赫耳墨斯,我们尽是耗费工夫,好久以前就应当开会了,现在且让他们随意胡乱地坐在那里吧,过几时我们关于这事来开一个会,那时我将决定他们的次序。

赫耳墨斯 赫剌克勒斯呵!多么喧闹,他们这些普通日常的嚷嚷呵!“给我们的份子,”“他酒在哪里呢?”“神食没有了!”“哪里是百牛?”“祭品公分!”

宙斯 赫耳墨斯,叫他们静下来,那么他们可以知道是为什么事召集开会的,在他们把这胡说停止了的时候。

赫耳墨斯 宙斯,他们不见得都懂得希腊语,我却不是懂几种外国语的人,能够布告使得斯库泰人,波斯人,特剌刻人和刻耳托人都懂得。我想还不如对他们做手势吧,叫他们静默下去。

宙斯 就那样做吧。

赫耳墨斯 好了,他们都一声不响,比那哲人们还安静了。现在正是你来致词的时候了。你看,他们已经好久都看着你,等候你说出什么话来了。

宙斯 我今天觉得不大好,赫耳墨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用不着对你隐瞒。你知道,我在会议上我是多么胆壮,而且大声说话的。

赫耳墨斯 我知道,而且我是吓慌了,在听你演说的时候,特别有一回恐吓着说,要放一根金的绳索下去,把那大地与海都从根底里拉了上来,连同神们都在内。

宙斯 但是现在,我的孩子,我不知道或者因为当前危机的重大,或者因为到会的人多,——因为,你看,会里尽是许多神道,——我的思想有点乱了,身体发颤,舌头也似乎捆住了。所有最奇怪的事情是,我把这整个事件的开场白都忘记了,我原是预备好了的,好叫我的起头给他一个好好的印象的。

赫耳墨斯 宙斯,你把事体全弄糟了。他们疑心你的沉默,都以为听你说出极大的坏事来,因为你老是迟延。

宙斯 赫耳墨斯,你叫我对他们背诵那荷马的那开场白么?

赫耳墨斯 哪一篇呢?

宙斯 ——

“听我说来,一切男神以及女神。”

赫耳墨斯 去你的吧。你在起头给我们的模拟词句已经够了。若是你愿意,你可以废止你这种浮夸的韵语,就像得摩斯忒涅斯的一篇反对菲利波斯的演说,任凭你选择其一,可以不加什么改变,这实在是现今许多人演说的方法。

宙斯 你说得很好,那倒是演说的一条捷径,是对于不知道说什么好的人一个及时的帮助。

赫耳墨斯 那么,起头来吧。

宙斯 诸位神们绅士,或者不惜任何代价,我想,要想知道我为什么召集你们来的缘故。因为如此,请你们好好地听我的说话。诸位神们,现在的危机差不多是只有一句话,叫我们要坚强地与现状争斗,但是我们,据我看来,似乎对于这些还是很少关心。我现在愿意,——因为得摩斯忒涅斯很是短少了,——明白地告诉你们,什么事烦恼着我,使我召集这个会议的。

这是在昨天,你们统知道,船主模涅西透斯举行祭祀,为了他的船只在卡斐柔斯左近几乎毁坏而得救了,我们被模涅西透斯请去祭祀的人都到了珀赖欧斯吃了一顿。在奠酒以后,你们都自分散了,照着自己的意思,但是我,因为时候还不很晚,便走向城市,当作午后的散步到陶人坊去,一面想着模涅西透斯的吝啬。他请十六位神们宴享,却只用了一只老公鸡,而且又是有喘息病的,四颗乳香丸也完全长了白毛了,所以放在炭火上面立即熄灭了,不发出一点香烟,给鼻子尖能够闻得到,可是他那时许愿献整个百牛祭,其时他的船向着山角漂去,已经是在礁石的圈里了。

那时我这样地想着,已经到了画廊,我看见有好许多人聚集在那里,有些在廊里边,有的在院子里,几个人坐在座位上尽力地叫嚷。我猜想,〔这却真是的,〕那是专务争论的一派哲学家,就决定留住,听他们说的是些什么,因为我适值是裹在一块浓云里,我便装成他们的模样,将胡子拉长,就很像是一个哲学家了,于是挤过群众到了里边,没有被人家认出是谁来。我看见那是厄庇枯洛斯派的达弥斯,那狡猾的无赖,和画廊派的提摩克勒斯,一个顶好的人,正在发狂似地争论着。可是提摩克勒斯是流着汗,他的声音也因为叫喊有点嘶哑了,达弥斯却只是微微地冷笑着,使得提摩克勒斯愈加激动了。

他们的整个讨论问题是关于我们的。那个该死的达弥斯主张我们并不为人们计画,也不监察他们中间发现的事情,简直就是说我们并不存在,因为他的议论所必然达到的结果,那里有些人对他表示赞成。别一个,这就是提摩克勒斯,却是在我们这一边,给我们斗争,以至发怒,种种帮我们的忙,称赞我们的管理,说处理指导各样事情,怎么地有秩序有条理,对于他的话也有人赞同。但是后来他困倦了,说话有点不大好,那群众便似乎很看重达弥斯了。我看情形危急,便叫夜到来,把这集会解散了。于是他们二人都散去了,约定第二天再讨论,得到一个结果。我混在群众中间,听见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很称赞达弥斯的意见,并且还很倒在他一边,但是那里也有些人以为不应当就非难那一方面,姑且等着看明天提摩克勒斯是怎么说。

这就是我所以召集你们的理由,诸位神们,这事关系并不很小,若是你们想想看,我们的一切名誉敬礼以及收入款项,都是从人们来的,假如他们被说服了,以为神们全不存在,或者虽是存在,却并不照管他们的事情,那么我们就将得不到祭祀,礼品,和从地上来的敬礼,我们只能空自坐在天上挨饿,被剥夺了我们从前所有的那些宴享,大会,竞技,祭祀,坐夜和行列。因为这种情形,所以我说大家须得来想出什么办法,度过这个难关,让提摩克勒斯可以得胜,觉得还是他说得有理,达弥斯却为听众所嘲笑。据我看来,如果没有我们给他做后援,他是不能单独地得到胜利的。——那么,赫耳墨斯,现在你可以依法布告了,让他们好站起来,开始商议了。

赫耳墨斯 大家听着,肃静,不要吵闹!哪个是有完全神格,想要说话的?这是怎么的?没有人站起来!是你们因为提出的事情关系重大,所以哑口无言了么?

摩摩斯 ——

“你们尽管都变成水和土吧!”

至于我呢,宙斯,倘到给予我说话的自由,却有许多要说哩。

宙斯 摩摩斯,说吧,完全大胆地说来,显然是你的直言将于大众的事情有益。

摩摩斯 那么,神们听着,我这所说由衷之言吧。我是早就料到我们将有这样窘境的一天,会有像这些的哲学者出来,他们大胆地攻击我们,原故却全在我们自己。我凭了忒弥斯立誓,我们不应当对厄庇枯洛斯,或是他的朋友和继承他的学说的人们生气,假如他们对于我们是这样的意见。为什么呢?因为怎么有人期望他们不是这么想,他们眼见人生那样的混乱,看着他们里边好人得不着照顾,在贫苦,疾病,奴役中灭亡了,而那些十分该死的人们却很受尊敬,享着巨富,骑在比他更好的人的头上,还有偷盗神物的人没有被罚,却逃脱了,有些没有作恶的却反是有时候死于十字架或鞭笞之下的?

所以这是自然的,他们看了这些事,就想我们是全不存在,特别是听了神示,说什么渡过了哈吕斯河有一大国将要灭亡,却不说明这灭亡的国是他自己的呢,还是敌人的。又如说——

“神圣的萨拉弥斯,你将歼灭女人们的儿子。”

因为,我想,波斯人和希腊人都是女人们的儿子嘛。而且那些说史诗的人告诉他们,我们也恋爱,受伤,被缚,做奴隶,自己打架,以及各种的烦恼,一面又说是有福与不死的,他们所以讥笑,看不起我们,这不是应该的呢,可是我们听见有人,不是很愚蠢的,批评这些事,反对神意,我们就着了恼,其实现今还有几个人,对于我们犯这些错误的,来献牺牲,我们也就应该觉得高兴满足了。

宙斯,这里有一件事,因为现在到会的都是我们自己,没有外人,除了赫剌克勒斯,狄俄倪索斯,伽倪墨得斯和阿斯克勒庇俄斯,他们却也早已入籍了,我要请你真实地回答我:你曾经关心过在地上的那些人的事,去辨别他们中间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么?你不曾有过吧!实在假如忒修斯不是在从特洛亚到雅典去的时候,路上做些额外的工作,收拾掉了那些坏东西,在你和神意的上头,岂不是就放了斯刻戎,庇堤俄坎普忒斯,刻耳库翁及其他的人,让他们继续活下去,杀害那过路的行人,过那舒服的生活么。又假如不是欧律斯透斯,一个正直的很有远见的人,为了对于人类的同情,考察各地的情形,派遣他的这个仆人出去,是很能吃苦耐劳的人,那么你,宙斯大概也不会想到那水蛇,斯廷法罗斯的鸟,特剌刻的母马,和马人们的胡闹与酗酒的吧?

假如你要我说老实话,我们坐在这里只是想着一件事,便是有什么人在我们祭坛上宰牲烧香的么,此外一切的事都任其随便扫过去,随流而去罢了。所以我们不只是现在,便是将来也要得到报应,其时人们逐渐地仰着头看,发觉就是对我们祭祀赛会,于他们没有什么好处了。随后过了不久,你们就会看见有许多厄庇枯洛斯,墨特洛多洛斯和达弥斯,都讥笑我们,替我们说话的人被压倒了,封住了嘴了。因此所以这是你们应当去设法阻止,补救这件事,因为这是你们把它弄到这样的。至于我摩摩斯,这却没有多大害处,假如他们不尊重我,因为我在从前也并不是一个被尊重的人,其时你们还更是幸运,享受着你们的祭祀。

宙斯 神们,我们且让他胡说去,他总是苛刻,爱挑剔的。正如那个了不起的得摩斯忒涅斯所说,谴责,批评和挑剔是容易的事,任何人都能做到,但是提出劝告,使得情况能够改好,这就需要一个真是聪明的忠告者了。我相信,你们其他的人所能做得到的,就算是他没有说话。

波塞冬 至于我呢,老是在水里,你知道,并且独自住在海底,尽我的力于救助海员,使船只前进,和缓风势。但是我对于这里的事也很关心,所以我说应当在辩论开始之前,把这达弥斯消灭掉了,或用一个霹雳,或是别的方法,因为你说,宙斯,他很有说服人的能力。同时也可以给他们看看,有什么人说我们坏话的,我们要怎么罚他。

宙斯 波塞冬,你这是在开玩笑了,还是已经忘记了,我们没有这种权力,一切都由运命纺线来决定,一个人该死于霹雳,别个死于刀剑,又别一个死于热病或是劳损。若是这事情由我作主,你以为肯让那些贼前几时从庇萨逃走,没有受到我的雷击么,他们从我头上剪去两缕头发,各有六木那重。或者你自己肯在革赖斯托斯地方,给那从俄柔斯来的渔夫偷走你的三尖叉么?而且人家看来似乎我们是因了被损害而生气了,又像是害怕达弥斯的议论,为了这个缘故把他干掉,不及等候提摩克勒斯来驳倒他。那么,我们即使赢了,岂不似乎是因了缺席裁判而赢的么?

波塞冬 我还以为我是找着了一条得胜的捷径了呢。

宙斯 去你的吧!一个干鱼式的想头,十分愚笨的,预先干掉你的对手,使他不得打败而死,把那争论留下来,仍旧没有解决!

波塞冬 那么,这要你们别个来想一个更好的法子,既然你那样说我的是干鱼式的想头。

阿波隆 若是你们许可没有胡子的人在规则上可以说得话,或者我可以对于讨论提一点意见。

摩摩斯 阿波隆,现在第一这讨论的关系重大,说话的并不以年龄为限,但是一切公开的,因为在极大危急的时候,要是还在拘泥法律的细节,那不免可笑了。其次是依了法律,你是尽可说话,因为你早已过了成年,登记在十二大神之内,几乎是从克洛诺斯的时代已经算是评议员的一个了。所以你不要对我们装那孩子的模样,大胆地说出你的意思来,不要怕羞因为没有胡子说话,你同时已有了那么大胡子,毛脸的儿子阿斯克勒阿斯了。而且这也是一个好机会,给你表示你的智慧,假如你在赫利孔山坐着与文艺女神们研究哲学,不是把工夫白费的。

阿波隆 可是,摩摩斯,这不是你发出这样许可,却是宙斯,他如叫我这样做,或者我可以说一番话,并不是没有文化的,与赫利孔的研究可以相配。

宙斯 你说吧,我的儿子,因为我给你许可。

阿波隆 这个提摩克勒斯是一个正直的,敬神的人,他精通画廊派的学理,所以他教许多青年人的功课,收到不少的学费,因为他很有说服的能力,在私下与学生们讨论的时候。只是他缺乏在大众面前说话的勇气,他的言语又是庸俗,而且一半是外地口音,所以他为此为人所笑,在他出现于集会的时候,因为他说话不很流畅,但是往往结结巴巴的,或者混乱了,特别是因为这样,所以想表示修饰以图补救。他的智力是非常锐利而且细致,有如那些比我更了解画廊派的人说的,就只是在讲演与说明上面,因为缺少表现的能力,把他的论点混乱弄糟了,没有把他所要说的话说的清楚,却提出了谜语似的前提,回答人家的问话也愈不明白,因此别人听不懂他的意思,所以便都笑他。这是第一应当,我想,说的清楚,此外要特别注意使得听的人要懂得。

摩摩斯 这个你说的很对,阿波隆,称赞说话清楚的人,可是你自己却全不是这样做,你的那些神示都是暧昧的,谜语似的,使许多人陷入在模棱两可之间,所以需要另外一个阿波隆来给说明才好。但是你在这之后有什么建议,怎么去补救提摩克勒斯的辩论得不行呢?

阿波隆 摩摩斯,若是可能的话,给他很能说话的一个代言人,替他适当地说出他心里所想说的话来。

摩摩斯 你这所说的真是一个没有胡子的人的意见,需要一个教师哩。在哲学家讨论的会场上,用一个代言人给提摩克勒斯对听众发表意见,达弥斯就凭他自己说话,没有人帮助,而别个却用代表,偷偷地把意思告诉他,叫他代说,可是他或者还不很听懂所说的呢。这在听众看去是一场笑话么?不,这须得让我们另外去想办法才是。倒是你,可佩服的朋友,因为你说是一个预言者,并且因此收到不少的酬资,在某个时候竟收到些金条,为什么不对我们及时地表示你的技艺,预言在辩论里两个学者哪个要得胜呢?若是你是个先知,当然会知道结果是怎样的。

阿波隆 摩摩斯,这我怎么能做呢,在这里我们没有三足的鼎,没有香和预言的泉水像卡斯塔利亚似的。

摩摩斯 你看见么?到了考试的要紧关头,你就逃走了。

宙斯 可是,我的儿子,你说来吧,不要给这说坏话的人得到一个机会,来诋毁侮辱你的本领,说那全靠三足鼎与香与水,所以你如没有这些,你的技术就被剥夺了。

阿波隆 父亲,可是做这种事情,还是在得尔福或科罗丰,那里习惯了,有一切我所需要的东西在手头,比较更好些。但是即使没有这些,准备不够,我也将试试看,预言哪一个得胜。我所说的或者不合韵律,要请你原谅。

摩摩斯 说吧,但是要清楚,别使这个又需要一个代言人或是翻译。现在这不是在吕狄亚小羊肉和甲鱼同煮的问题了,但是你知道那讨论的是什么。

宙斯 我的儿子,你要说出什么来呢?你预言的先兆是那么地怕人,你的脸色变了,眼睛老滚着,头发直竖,你的动作像是巫师,总之一切似乎中邪,毛骨悚然,并且很是神秘。

阿波隆 ——

“你们听那降神的阿波隆的神示吧,

关于冰冷的争斗,二人对立,

尖声高叫,用着飞舞的言词,

此起彼伏的许多战斗的声音,

落在锄柄的顶点上面。

但是那有钩爪的大鹫抓住了蚱蜢的时候,

那时致雨的燕鸟们也就住了叫声了。

骡子得胜,快走的驴儿也要用头撞人了!”

宙斯 摩摩斯,你为什么发笑呀?现在没有什么可笑的事。住了,倒楣的人!你要会笑到气逼了死的!

摩摩斯 宙斯,我怎么能不笑呢,神示那么清楚而明显?

宙斯 那么,这怎么说的,你且给我们说明了看。

摩摩斯 这很是明显,所以我们无须要一个忒弥斯托克勒斯。那神示是这样清楚地说,这人是变把戏的,你们相信他的乃是驮货的驴子,凭了宙斯,以及骡子,而且没有一点思想,如同蚱蜢一样。

赫剌克勒斯 父亲,我虽然是一个侨民,但是我将不踌躇说出我所想的话来。他们遇见相争的时候,若是提摩克勒斯得手的话,我们便让关于我们的讨论进行下去,假如情形相反,我就立刻去摇那柱廊,把它摔倒在达弥斯上面,那么这该死的不会再来侮辱我们了。

宙斯 赫剌克勒斯,我凭了赫剌克勒斯说,你所说的真是乡下人的而且非常珀俄提亚式的话,因为消灭一个坏人要连累这许多好人,而且连那画廊,以及玛剌同,与弥尔提阿得斯和库奈革洛斯都在内么!若是那些都倒坏了,辩士还有什么可以说的,这岂不是没收了他顶好的说话的题目了么?况且,虽然你活着的时候,当然可以去做那样的事,但是在你成了神之后,你就该知道,我想,只有那运命之神才能做那样的事,我们是对于这些没有分的了。

赫剌克勒斯 那么,我在那杀那狮子和水蛇的时候,也是运命做主叫我去做的么?

宙斯 当然是的。

赫剌克勒斯 现在假如有什么人侮辱我,抢劫了我的庙,或是推倒了我的像,我也不能去除灭他,如不是运命很早以前就那样地决定了的?

宙斯 不,这不可能。

赫剌克勒斯 宙斯,你听我直说了吧,因为这正如那喜剧诗人所说,——

“我是乡下的粗人,呼槽为槽。”

若是你们这里是这样情形,那么我将永远和这里那些尊荣,祭品的香味以及牺牲的血告别,去到冥土里,在那里我把弓裸露着,至少还可以威吓那些被我所杀兽类的鬼魂。

宙斯 你说的好,这是内面的证明,如人们所说。这如果你说给达弥斯给他一个暗示,倒是于他有好处的。

但这是谁呢,赶快的跑来,一个青铜的,模样很好,轮廓整齐,头发旧式地缚了起来的人?赫耳墨斯,那是你的兄弟,在市场的那一个,在画廊旁的。他遍身涂满了沥青,因为每天都被那些雕刻家取模子哩。——孩子,你跑来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呢?或者你给我们带来地上面的消息了么?

赫耳玛戈剌斯 宙斯,非常重大,千万要注意。

宙斯 告诉我,是不是我们疏忽了什么反叛了么?

赫耳玛戈剌斯 ——

“适值刚才那做铜像的人们

用沥青涂遍了我的胸背,

做了可笑的胸甲在我身上,

依照模仿的精巧技术,

取得铜像的完全的模形。

我看见一群人走近前来,

两个人大呼小叫,语言的拳术家,

一个是达弥斯,——”

宙斯 好的赫耳玛戈剌斯,止住你的高腔吧。我知道你所说的两个人。但是告诉我,是他们已经开战了好久了么?

赫耳玛戈剌斯 还不很久,他们还只是远距离击射,远远的用骂詈互相抛掷呢。

宙斯 神们,现在还有什么事可做,除了且屈身听他们讲话呢?

所以让时节女神们拿开门闩,赶走那些云,把天门畅开吧。凭了赫剌克勒斯,那么些来听的群众!提摩克勒斯本人可是不大中我的意,他战抖着,并且张皇了。这家伙今日可要坏事。其实很是明了,他似乎抵敌不过达弥斯。可是我们还得尽力,给他祷告,

“暗暗的,对着自己,这样叫达弥斯不知道。”

提摩克勒斯 达弥斯,你这盗庙的人,你没有说,神是不存在,对于人们也没有关心么?

达弥斯 不,但是你先回答我,你凭了什么理由,相信他们是存在的呢?

提摩克勒斯 不,但是你回答我,你这污染的人!

达弥斯 不,但是你!

宙斯 在这件事上面,我们的人显得较好,吵闹得也更响。干的好,提摩克勒斯!把恶骂泼过去吧,这是你的得力处,因为在别的地方他会堵住你的嘴,弄得你像鱼一样的哑。

提摩克勒斯 但是我凭了雅典那立誓,我不首先回答你。

达弥斯 那么好吧,提摩克勒斯,你发问吧,因为你算是得胜了,为了你的赌咒。只是请你不要谩骂。

提摩克勒斯 你说的好。那么告诉我,你这被诅咒的,你不以为神们并不关心人事么?

达弥斯 一点都不。

提摩克勒斯 你说什么?这一切都是没有预先考虑的么?

达弥斯 是的。

提摩克勒斯 整个宇宙的运行是没有神的指示么?

达弥斯 没有。

提摩克勒斯 万物都是胡乱地动着么?

达弥斯 是的。

提摩克勒斯 人们,你们听见了这话,还是忍耐着么?你们不把这神的罪人去用石头砸死么?

达弥斯 提摩克勒斯,你为什么要激怒人们来对付我呢?你是什么人,为了神们这么地生气,特别是他们自己还没有生气呢?他们一直没有给我什么惩罚,虽然他们是听了我好久,如果是有耳朵的话。

提摩克勒斯 达弥斯,他们听见,他们听见,他们将来有一天要罚你的。

达弥斯 可是他们要在什么时候才有工夫管到我呢,他们是那么地匆忙,据你说来,又要管理那宇宙,它的范围是无限的?这便是他们所以还没有罚你,因为你的那些伪誓以及别的一切,——我不想同你这样地用谩骂的话,违反了我们的协定。可是我看不出别的更好的方法,表示他们的神意,比给你这坏人以一个坏的收场更是恰当了。但这是显然的,他们是不在家,渡过大洋,大概是去访问那没有罪辜的埃提俄庇亚人去了吧。总之他们是习惯于去和他们宴享,有时候还是去作不速之客呢。

提摩克勒斯 达弥斯,对于你这些放肆的话,我能用什么话回答你呢?

达弥斯 提摩克勒斯,你告诉我,我是好久以前就想知道的,你凭了什么相信神们是关心人事的呢?

提摩克勒斯 最先是一切自然的秩序使我相信,太阳总是走那一条道路,月亮也是的,时节的改变,草木的生长,和生物的诞育,都是那么巧妙的安排,所以它们能够生活,动作,思想,行走,建造房屋,制作皮鞋,以及其他。这些在我看来,都是神意的工作。

达弥斯 提摩克勒斯,那些正是问题,是你所想寻求解决的,但是这不能就证明,所有这些事情的成就是由于神意的缘故。我虽然承认这些现象有如你所说的,但是我不能立即相信这是由于某一种的预先考虑,因为这是可能的,最初是各自行动,随后变成整齐划一,你却把那必要叫作秩序,有人如不接受你那一套安排,称赞这些现象的特色,每个都当作神意的表见,你便生了气。这有如喜剧诗人所说,——

“那是一个不通的答案,且对我说个别的吧。”

提摩克勒斯 在我说来,无须在这之上再要证据了。但是,我将告诉你。回答我这个吧,你以为荷马是顶好的诗人么?

达弥斯 的确是的。

提摩克勒斯 那么,这是他由于他的指示使我相信神意的。

达弥斯 但是,可敬的朋友,各人都承认你,说荷马是一个好的诗人,可是并不就是说他或者是其他的诗人们,是一个很真实的证人。他们对于真实并不关心,我想,却是要使得听众欢喜,所以有节调地歌唱,说些故事,总之一切都是为的给人快乐。

可是我却想要知道,使得你相信的是荷马的哪些话呢?是他说宙斯的事,他的女儿和兄弟,还有他的妻子,阴谋把他锁了起来么?若是忒提斯不把布里阿瑞俄斯请来,我们的顶好的宙斯就已经被捉并且上了镣铐了。他为此要报答忒提斯一下,所以欺骗阿伽门农,给他看一个虚假的梦,以致许多阿开亚人都丧了命。你不看见么,假如他不能够打一个霹雳,把阿伽门农烧了,他就没法说他不是一个骗子。或者你还是顶相信他说这一件事,便是狄俄墨得斯怎样使得阿佛洛狄忒受伤,其次受到雅典那的提示,伤了阿瑞斯,不久以后神们自己就亲自动手,混战一气,不分男女,雅典那打败了阿瑞斯,他是已经疲苶了,我想,由于他受到狄俄墨得斯的创伤。还有——

“那强壮的幸运之神赫耳墨斯与勒托对敌。”或者你又觉得关于阿耳忒弥斯的故事是可信么,她是一个爱生气的人,因为没有为俄伊纽斯邀去赴宴,她便发怒,为此把一头非常巨大的,有不可抵抗的力量的野猪,放到他的国土里去。是荷马说了这些的话使你相信的么?

宙斯 阿呀,神们!多么大的叫喊,群众发了出来给达弥斯叫好呀!我们的人似乎陷入苦境了。实在,他在流汗,而且发抖呢,这是很明显的,他将要丢下盾牌,正在四下观看,想要溜走呢。

提摩克勒斯 那么你大概也不以为欧里庇得斯所说的真了,他使神们走上戏台,演出他们救助英雄里的好人,除灭那些坏的,和不敬神的像你这种人。

达弥斯 提摩克勒斯,你这哲学家中最是坚强的人,假如悲剧的作者那样做就使得你相信,那么你就应该也相信,那波罗斯和阿里斯托得摩斯,以及萨堤洛斯也就是那时候的神,或者连那扮神的面具,高底靴,拖到脚面的长袍,大衣,手套,垫高的肚子,以及别的那些使得悲剧庄严伟大的东西也都是神圣的了,这是非常可笑的。欧里庇得斯在依照他自己的思想,没有戏曲上必要的限制的时候,你可以听他坦白的说:——

“你看那上边的无限的空气么,

这包围大地在柔软的拥抱中的?

说这是宙斯,相信它是神。”

又说道:——

“宙斯,无论宙斯是谁,因为我不曾知道,只是除了听说。”以及这样的话。

提摩克勒斯 那么,所有人们和各民族相信神们,并举行祭典,都错误的么?

达弥斯 提摩克勒斯,这很好承你提醒我关于各民族的信仰。从这里你可以特别明了的看出,关于理论上的神是没有的,因为那里混乱很大,各人相信都不一样。斯库泰人对一把短刀祭祀,特剌刻人则向着匝摩尔克西斯,一个从萨摩斯岛到那边去的逃奴,佛律癸亚人对于月神,埃提俄庇亚人对于日神,库勒尼亚人对于法勒斯,亚西利亚人对于一只鸽子,波斯人对于火,埃及人则对于水致祭。但是所有的埃及人虽然公共把水当作神,门菲斯人却自有公牛,珀路西翁人有野葱头,此外有红鹤或是鳄鱼,别的有狒狒,或是一只猫,或是一只猴子的。至于照村庄计算,有的算他们的右肩是神,住在他们对过的则算是左边,有些人拿半个头骨,有的却说是一个陶土的杯或是碟子。好先生提摩克勒斯,这不是可笑的事情么?

摩摩斯 神们,我不是告诉你们么,这些一切都会弄出来,而且仔细地检查过?

宙斯 摩摩斯,你是说过的,并且你批评得很正当。假如我们逃过了现在这个难关,我想对于这个加以纠正。

提摩克勒斯 但是,你诸神的敌人,对神示和将来的预言你怎么说,你能说这些不是由于神们和他们的神意么?

达弥斯 你不说神示倒也罢了,我正要问你,哪个神示是你觉得值得称引的呢?那个阿波隆给吕狄亚人的神示,就全然是两边开口,也是两面的,正如我们的方柱相似,这也是两面相同,前后都是一样,随便你从哪一边看去,因为这哪里看得出克洛索斯过了哈吕斯河,要灭亡的是自己的国还是库洛斯的呢?但是那可怜的吕狄亚人为了这样暧昧的诗句却付出好几千两的代价呢。

摩摩斯 神们,那人尽说我所最是害怕的事情。哪里是我们美丽的竖琴家呢?(对阿波隆说,)你可以下去,替你自己辩护这件事吧!

宙斯 摩摩斯,你用了这样不是时候的批评,把我们要磨折死了。

提摩克勒斯 达弥斯,你神的罪人,当心点吧,你这议论差不多要把神的所有庙宇,和神坛都推倒了呢。

达弥斯 提摩克勒斯,这倒并不是所有的神坛,因为这有什么害处呢,假如这里满是些香烟以及有些香味?但是我却喜欢看见在那陶洛人里的阿耳忒弥斯的祭坛完全被推翻了,便是那处女神平常最爱在那上边享用那样的东西的。

宙斯 他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不堪的坏事情,来倒在我们的上边?这人对于神灵谁也不肯放过,只是像哈玛克萨似地破口乱说,——

“一个个的抓来,有罪的和那无罪的。”

摩摩斯 宙斯,可是你会发见在我们里边却是很少有无罪的,而且他这样的说下去,那人就会很快的抓到一个首要的人物哩。

提摩克勒斯 达弥斯,你神的敌对,你不曾听得宙斯的打雷么?

达弥斯 提摩克勒斯,我怎么会得不听见雷声呢?但是这打雷的是不是宙斯,我想你一定要知道得更清楚,因为你是从神们所在的地方来的嘛!可是从克瑞忒岛来的人们却告诉我们别一故事,在那里有一座坟指点出来,前面站着墓碑,说明宙斯不能够再打雷,因为他是久已死去了。

摩摩斯 我早就料到这家伙要说这个了。但是,宙斯,你为什么脸色这样发白,并且发抖至于牙齿相打呢?你应当胆大,看不起这样的小人儿才是。

宙斯 摩摩斯,你怎么说?看不起他们么?你没有看见这是多少人听着,并且他们已经被说服了来反对我们,是达弥斯一个人提着他们的耳朵领导着么?

摩摩斯 但是,宙斯,随时在你愿意的时候,你可以放下一根金的索子去,——

“把他们连大地拉上来,以及那大海。”

提摩克勒斯 你这被诅咒的,告诉我,你曾经走过海路么?

达弥斯 提摩克勒斯,有好几次了。

提摩克勒斯 那么你是在进行,凭了风力落在帆叶上,使风帆涨满,或是凭了划桨的,不是还有一个命令的人,管理驾驶,确保船的安全的么?

达弥斯 正是这样。

提摩克勒斯 那么若是没有人驾驶,船便不能进行,你以为这个宇宙没有驾驶指导还能运行么?

宙斯 好,提摩克勒斯,这回说得巧妙,用了这强有力的例子。

达弥斯 提摩克勒斯,你最爱神们的人,在这一边你可以看见那船主总是在那里计画安排,预先筹备,发命令给船员,注意船内不要装载没有利益的和没有意思的东西,并且不要那些,对于他们的航行不是有用和必要的事物。但是在别一方面,你所说的那管理那只大船的船主,以及船员们,却是没有一件事办得合理或是适当的:前樯支索或者是拴在船尾,两支帆脚索却都系在船的前头,那些锚呢,有些可能是金的,但是前面的鹅头却是用铅做的,船身下部在水底下的画了花,可是上部很是难看。

至于船员他们,你可以看见那些懒惰的,拙笨的,和没有心思做事的人,都得到双份或者三份的工资,可是那擅长游水,轻便会上高走到樯头上去,和熟悉应做的各事的,却被挑了出来去戽水。对于乘客也是这样,有些该打板子的犯人,在上位和船长并排坐着,并且有人侍候,此外淫棍,杀父母的凶手和盗庙的人,也都很被尊重,占领着船的上层甲板,而许多好人却都挤在船舱的角落里,为那班实在是比较下等的人所践踏。试想看吧,例如梭格拉底,阿里斯忒得斯和福吉翁,所过的是什么航程,没有足够的食粮,也并没有余地可以伸脚,在那积水旁边的裸露的船板上面,可是在别一方面,卡利阿斯,弥狄阿斯和萨耳达那帕罗斯,过的又是怎么美美的,奢华的生活,随意在他们底下的人们吐唾沫的生活呀!

提摩克勒斯,你最伟大的哲人,因为在你的船上是那么的情形,所以船的灾难是百出不穷的。但是假如那里真有一个负责的船长,察看并指导一切,他第一就不能不辨别船上的人,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人,第二就得给与各人分所应得的东西,那些好人与以上边在他旁边的地位,坏的在底下,有些人他还得和他们一同吃饭,以及商量事情。对于船员,那热心做事的人就该派他管领前舱事务,或是中舱的头目,或者在什么地方总之是在众人的上头,至于懒惰退后的,应当在一天里边在他头上用绳索结头敲打上五六次。因为这样,可敬的先生,你这船的比喻,为了船长无能的关系,也似乎要覆没的。

摩摩斯 现在达弥斯形势很好,顺着潮流前进,一帆风顺地带到胜利了。

宙斯 摩摩斯,你比喻得很恰当。那提摩克勒斯不能想出什么强有力的东西来,老是从那些平凡的,日常的事情里一件件地舀出来,却都是很容易倒掉的。

提摩克勒斯 那么,既然我的船的比喻似乎你觉得不很有力,现在你留意我这主锚吧,如他们所说,这是你没有法子砍得断的。

宙斯 那他要说出什么来呢?

提摩克勒斯 你看,我这三段论法合不合理,是不是你有法子能够把它颠覆?假如那里有神坛,那里便有神们;但是那里是神坛,所以那里有神们。你对于这个怎么说呢?

达弥斯 〔哈,哈,哈!〕等我先笑得够了,我再回答你吧。

提摩克勒斯 但是,这好像你是永久停不住那笑似的,可是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我说的话那么可笑呢?

达弥斯 因为你没有看出来,你的锚是拴在一根很细的绳索上面,这还是你的主锚呀!你把神的存在和神坛的存在缚在一起,以为自己得到安定的碇泊了。所以你既然说此外没有更是神圣的东西了,那么让我们走吧。

提摩克勒斯 你先走去,那么你就承认是输了么?

达弥斯 是的,因为你像是那些被人迫害的人们似的,到神坛底下去避难,所以我凭了神圣的主锚立誓,和你现在订一个和约,在那神坛底下,以后关于这事不再论争了。

提摩克勒斯 你嘲笑我么,你这掘坟贼,被污染的人,该被唾的,该打板子的,你这垃圾?我们不知道你父亲是什么东西,你母亲是当妓女的,你怎样扼死你的兄弟,你和女人们私通,你污辱青年,你这最淫荡的最不要脸的人?不要逃走,等我在你跑走之前给你一顿痛打!我将用了这块砖头就把你宰了,你这被污染了的东西!

宙斯 神们,现在一个是笑着走了,别一个谩骂着跟在后面,因为他忍受不住达弥斯的嘲笑,看样子他是想用砖头打他的头呢。但是我们对于这个怎么样办呢?

赫耳墨斯 据我看来,这里喜剧诗人说得最对:——

“没有什么害处,只要你不承认。”

这有什么大的坏处,假如只有一小撮的人,相信这话就跑开了?人民不是这样想的还多着呢,那希腊的多数平民,以及整个的夷人。

宙斯 但是,赫耳墨斯,那达瑞俄斯所说关于左皮洛斯的话却是很有意义。我自己是宁愿得着这个达弥斯站在我的一边,比我有一千个巴比伦人还要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