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说话的时候,又有一个人跑来,绊了一下子,一只木屐就落下翻转过来了。

熊公:“呵,来了!雨伞翻过来,变做一只猫,木屐翻过来变做了赤脚。”便嘣嘣的拍起手来。

传法:“到雷门的后面去陈列起来,岂不好么。”

辰公:“怎么样,熊公?”

熊公:“小白脸,怎么样?”

辰公:“龟爷,传爷,你们早呀。鬓爷,怎么样?后边还有人么?”

鬓五郎:“还有五个。”

辰公:“那可了不得。去了再来吧。”

熊公:“又到新开路去么?”

辰公:“什么,我又不是你。”说着走出去了。

传法:“新开路是什么?”

熊公:“艺人的家里。”

传法:“艺人又是什么?”

熊公:“不知道么?现在如不明白,等到大扫除再说吧。”

鬓五郎:“者字号吧。”

传法:“唔,是婀娜文字么?”

熊公:“这样说来,倒有婀娜的娇音呢。”

龟公:“那个家伙,近来为了女人正是血脉奋张哩。”

鬓五郎:“不是真心迷恋,也只是因了怕惧罢了。”

熊公:“别这样说。他还是师兄哩!”

龟公:“排列老大……”

传法:“喔,雅号老傻吧?”

熊公:“真是会妒忌人的家伙。去问问婀娜文字看吧。熊爷的声音很是熟练,长锈了,更是好哩!”

龟公:“说这些话,喂得饱饱的了。”

传法:“锈得不好时,锈了进去到了里面,只好当废铁了。”

熊公:“就说是这边给帮忙,无论怎样也不能有多大好处。可是每逢开温习会,熊爷给一场帮忙,谁都没有说什么二话的。”

传法:“温习会开了,帮什么忙呢?”

龟公:“大概是分配赤豆饭吧?”

传法:“顶好到火烧场也去一趟吧。”

鬓五郎:“熊公登台说书的时候,弹三弦的乃是彦兵卫。”

龟公:“彦兵卫。这是一个滑稽的家伙。那一定是很好玩的吧。”

熊公:“又说这件事,又说这件事!一点不有趣。”

鬓五郎:“这是说《回头轿子》的时候,先生因为有读不懂的地方,所以本练习教本上随处加了些圆圈呀三角呀的记号,这才总算记得了。好吧,到了紧要关键,先生闭了眼睛,正在拼命用力的当儿,彦兵卫弹着三弦,却将书本翻转了四五叶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先生一点都不知道呀。等到紧要关键已经过去,要看以后的记号怎样,睁大了眼睛时,只见已经是印着小舟町二丁目中之桥大街,伊贺屋勘右卫门板的地方了。于是大吃一惊,急忙一叶一叶的翻,想看个明白的时候,彦兵卫却又故意作弄人似的大声吆喝,弹着三弦。这边是狼狈极了,张皇失措的不知怎么是好。在这样那样的时候,听着的人说起坏话来了。”

熊公:“这个,这个。请你适可而止吧!老说这样无聊的事情干什么。”看着外边,笑嘻嘻的说道:“阿呀阿呀!奇事,奇事!”

龟公:“什么事?”

熊公:“嘿嘿,宝贵的东西。”

传法:“我说这是什么呀?”

熊公:“嘿嘿,正说着他的闲话嘛!”

鬓五郎:“是谁,是谁呀!”

龟公:“彦兵卫么?”

熊公:“嘿,影子就出来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隔壁浮世澡堂的妇女部的门开了,叫作婀娜文字的女人带了十四五岁的女弟子,叫她拿着浴衣,像初出浴的样子,走了过来。熊公特地让她好看见,拉开纸门站着。

传法:“门再开大点吧。”

熊公:“嗳,知道了。”再打开一点,婀娜文字听见开门的声音,注意这边。

婀娜回顾头来道:“哎呀,熊爷。”

熊公:“婀娜姐,怎么样?请抽一袋烟去。起得异常的早呀。现在刚敲过四点嘛。”

婀娜:“哎呀,真的吗?”走近前来说道:“哎呀哎呀,各位到齐在这里。鬓爷。”

鬓五郎:“前几时……,”

婀娜:“嗳,好久了。”巧妙的招呼人。“阿吉姐怎么样呢?简直一向没有看见呀。什么呀,藤哥儿可好么?前些日子告诉你的灵符,可曾用过么?”

鬓五郎:“嗳,多谢多谢。托了那符的福,很见好了。真是还没有得前去道谢哩。”

婀娜:“说什么道谢,呵呵呵。”看店里面:“哎呀哎呀,我道是谁呢,龟爷。好久不见光顾了。这样的冷淡人也只好请随意吧!”

龟公:“很是对不起。近来老是贪心想多挣点钱嘛。”

婀娜:“贪心倒是好的,不过怕贪心到要不得的方面去吧!”

龟公:“那倒是并不。”

婀娜:“熊爷,你昨天晚上不曾到场,母亲很等着你呢。”

传法:“熊公昨天晚上到那边去了。”

婀娜:“哎呀,真的吗?传爷,你也是一起去的吧。难怪满脸的渴睡相呢。真是的,龟公,你也请过来。一向太是冷淡了呀。你们三位凑在一起,又会得想出什么好玩的事来的。哎呀哎呀,这倒忘记了!传爷,昨天拜托的事情,已经成功了。等一会儿请过来吧。龟爷也来,请同了熊爷传爷一块儿过来。”

三人:“嗳,嗳。”

婀娜:“嗳,再见了!”说着弯弯腰。“还有鬓爷,请来再讲鬼的故事,呵呵呵!”

鬓五郎:“让我再来吓你们一下吧。”

婀娜:“替我对阿吉姐问好吧。藤哥儿好好保养。嗳,再会。”回过头去,一看同来的小妞儿,随即走去。小妞儿跟在后面走着,回头对着熊公嘲笑。

小妞儿:“熊爷这瘫子!熊公这傻子呀,熊公这傻子!”

熊公:“什么呀,这个小丫头!”一只脚咚的一踏,装作追赶的样子。

小妞儿哇的嚷了一声,向前跑了两三步,婀娜文字向后回顾。

婀娜:“什么事呀,这个孩子。我说是不要闹着玩!”说着将眉毛现出了八字,更觉得娇媚,此其所以称婀娜文字的吧。

传法:“说话很漂亮。”

鬓五郎:“那个孩子原来应酬很有功夫。”

龟公:“特别是艺妓应酬好是块招牌嘛。”

熊公:“所以有那么的行时,第一出局很能干,而且技艺也来得,再加上脸子生得引人,那是鬼拿铁棒,大佛加莲花了。”

鬓五郎:“喴,看呀,有好看的女人过来了。”

龟公:“这个,剃刀别掉了下来!不能只申斥阿留呀。是吧,阿留。你看那个样子,连师傅都是那样的嘛。”

熊公:“哎呀哎呀,真不错,真不错。”

龟公:“非常的,好美的家伙。什么,穿着绉绸的全身服装,厚板的带子,真是不俗。正是盛年的好时候。”

熊公:“可惜的事是女人有了子女了。”

传法:“那个系着博多织的带子的大概是妹子吧。”

龟公:“非常华美的打扮。”

熊公:“看那妹子的样子吧。同那姊姊简直是完全的不同。鼻子塌下,眼睛乌珠陷了进去。”

龟公:“假发可见是梳头的所搞,头上很是神气,可是衣裾底下似乎是没有收束。”

传法:“这是所谓腰下开放,便是说这个吧。”

熊公:“脸和身体是各别的。”

龟公:“啼声恰似怪鸱。”

传法:“还有请看吧,本来就几乎没有什么的后襟,用剃刀剃进去,痕迹还有铁青的,无论多少白粉涂了上去,却还看去像是旦脚的胡子。”

鬓五郎:“与其那样,还不如像和尚后襟的好。那照本来的样了就行了嘛。”

龟公:“那后颈笔直的人,也看去爽快得好。”

熊公:“平常的女人,无论怎样打扮得好,说真话,到底有谁赶得上江户的艺妓的。十个人聚在一起,头发的梳法就是一个样子,还有那种意气,那种人品,说句鄙陋的话,恐怕还不止是这些哩。所以我是——”

龟公:“浑东西,又是婀娜文字么?”

熊公:“真是最爱抢先插嘴的人。只是说句捧场的话就是了。并没有什么好玩的。”说着鼓着两颊。

传法:“好吧,好吧。别生气了。一会儿卖点心的来了,给你买吧。老老实实的等着。一会儿就有好看的大姐儿来了。”

龟公:“喴喴,卖点心的来了,卖点心的来了。这样很好。妙呀,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