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笔直,理发馆就在十字街的中间,恰与“浮世澡堂”相邻,名称“浮世理发馆”,一丈二尺的门口,装着齐腰的涂油的纸门,用头油糊口的浮世的写法,无缘无故写作飞白,用了灯笼店的“永字八法”。另外一面,就是市房杂院的小胡同。且说那入口的模样吧。

大峰山的小先达们,忏悔忏悔的梵天,虽经雨淋日晒,而精神犹存。小松川的大把菜,油菜油菜的成担挑卖,虽经霜雪无损,表示言无二价,殊不知只值半价而已。一朵花三文钱,假话八百,桂庵介绍所的媒事的商谈,保证的笔墨,哪个是打诨不是打诨,御町便小使无用的招贴,哪个是错误不是错误。为的求伸的尺蠖之屈的方丈斗室,却用宋朝字体题作“寓舍”,乃是当时的小儒先生。渴不汲盗泉的水店的水,不居胜母之里,可是移家于亲子打架的间壁,其犹卜卦者正当《易经》之所谓山雷颐的卦象欤,十有八变,广告上笔划很粗的写着,可不是说的迁移的次数吗?本道外科排列着写的“也是”大夫的招牌,本朝字体想起刀圭的样子,“连同房内构造一起出卖”,满纸写的招贴是房东的“书法正传”,为人的规规矩矩可以想见。针灸的招牌,稍为偏左,浆糊出卖的广告,正是滚圆。或为四角的狗洞,或为三角的响板,有弹的三弦的稽古所,也有吹的尺八的指南所,士农工商混杂一起,八百万户的借住人家。神道家因为房租的高天原,以三十日的大祓为苦,释氏则如是我闻的,要遵守各家一定的规则。再是一家家的去看,有的长久做了浪人,把宿昔青云的阶梯,已经同路旁沟板踏失了脚,可是还总是松柏长青。写着“高砂婆婆”的稳婆,就是名称也觉得是吉祥。盆栽的松树因了寒气而萎缩,虽然难保千年的寿,可是在那板窗旁边也不知经过几代了吧。在荣枯贫富种种情形之中,出现来的乃是一个安乐的隐居老人穿着纸衣外褂,戴着圆顶头巾,从胡同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