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威尼斯)

亲爱的磊迭,假如有上帝,他必然不能不是正直的。因为,假如他不正直,就可能成为一切人 [1] 中最坏、最不完善的一个。

正义是确实存在于两件事物之间的恰当的关系。无论谁来考虑这种关系——上帝也好,天使也好,以至人也好——这种关系始终如一。

的确,人们并非永远看得见这种关系,往往甚至看见了还故意远而避之,而利益所在却永远人人眼明。正义发出呼声,但是人之七情纷纭错杂,正义的呼声很难听见。

人人都可能做非正义的事,因为这样做对他们有利,他们宁愿满足自己,不愿满足别人。一切举动均出于对自己的考虑,没有一个毫无所为的坏人。必定有一个理由决定一切,而这理由总不外乎利益。

但是,上帝决不可能做任何不义之事。既然假定上帝看得见正义,他就必然需要循正义之道而行。因为,上帝自给自足,不需要任何东西,如果他不图利益而违背正义,他将成为一切人中最恶劣的一个。

这样说来,就算没有上帝,我们也必须永远热爱正义。也就是说,努力和我们理想中最完美的人相像。而这最完美的人倘使真的存在,势必合乎正义。即使我们摆脱了宗教的枷锁,也不应当抛弃公平无私的约束。

磊迭,上述种种,使我想到正义是永恒的,丝毫不取决于人间的习俗。否则,这将成为可怕的真理,人人躲避它都来不及。

比我们更强的人,环绕在我们四周。他们可以千方百计来侵害我们,十有七八次,他们可以侵害我们而不受惩罚。幸而在这些人心中有一内在的原则 [2] ,这原则起战斗作用,对我们有益,使我们免受那些人的侵害行为;我们知道这点,心中何等泰然!

不然的话,我们难免经常提心吊胆,我们从别人面前走过,将如同在猛狮跟前经过一样,而我们的财产、荣誉和生命,亦将得不到片刻保障。

上述种种思想,使我对神学博士发生反感,他们将上帝描写为一个用强暴的手段施行权力的人;他们使上帝采取我们因为怕得罪他而不敢采取的方式;他们使上帝充满了缺点,而我们就因为有那些缺点而受上帝责罚;并且博士们意见矛盾,有时把上帝描写为坏人,有时说成嫉恶如仇、见恶必罚的人。

一个人检查自己时,发现他有正义的心,这对于自己是多么大的快慰!这一乐趣虽然是严肃的,也必然使人心旷神怡:他看见自己为人比没有正义的人高超得多,就和他看见自己高于猛虎熊罴一样。是的,磊迭,如果我有把握,能永远遵循我眼前的公平无私的大道前进,我将自信为天下第一人。

一七一五年,主马达·巫拉月一日,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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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广义的“人”,同时泛指一切生存物。

[2] 指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