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有一种公堂,名为法兰西学院 [1] 。世界上没有一个公堂,比这公堂更不受人尊敬。因为,据说这公堂一有所决定,人民立刻破坏它的法令,而且强迫它接受某些成规,使它不得不遵守。 [2]

前些时候,这公堂为了奠定它的权威,颁布了一部法典,表示它的判断。这一个多父之子,几乎一生下来就成了老人;而且,虽然他是合法的,另外有一个私生子,比他早出世,在他产生时,几乎要把他窒息而死。 [3]

这公堂的成员,除了喋喋不休,没有别的职务,在他们永恒的饶舌中,自然而然地有颂赞。一等到他们明白了其中的秘密, [4] 颂赞就成为一种热狂,而且永不离开他们。

这团体有四十个脑袋,每个脑袋都充满辞藻、比喻、对比;这许多嘴,说话时都用惊叹句;耳朵永远愿意受到节拍与和谐的刺激。至于眼睛,根本提不到:好像这团体是为说话,而不是为观看而存在的。它站立得一点不稳,因为时间是它的灾难,随时摇撼它,毁坏它所做的一切。从前有人说,它的手是贪婪的。关于这点,我不对你讲什么,让那些比我更内行的人来断定。

上述种种,都是我们在波斯看不见的事物。我们的精神毫不倾向于这种古怪的机构,我们总是在我们朴质的习俗中、天真的方式中找寻自然。

一七一五年,助勒·希哲月二十七日,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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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法兰西学院,创立于一六三五年,院士四十人,终身制,俗称“四十位不朽之士”。经常性的工作是讨论法语语法与字典。一切语法与词汇上的问题,一经学院决定并加公布之后,全国应当奉为正鹄。但实际上并不然。这封信是讽刺法兰西学院的:除暴露院士互相吹捧的丑态以外,还指出学院工作之不切实际。

[2] 法兰西学院所作的语言问题上的各种决定往往脱离实际,因此人民在日常语言上,不能遵守学院的规定。相反,在实用语言中某些倾向与演变,一成了群众性的习惯与成规以后,就迫使院士们在讨论语法与词汇时不得不考虑采取。

[3] 指《学院语法》。此“法典”经常在学院中讨论,每隔若干年再版一次。此处大概是指第一版。这本《学院语法》经学院长期讨论,颁布之后,已经赶不上社会生活的需要,所以说“一生下来就成了老人”。同时有一部私人编的《语法》,比较切合实际,更令《学院语法》减色。

[4] 每一个新被选中的院士,例应对于他所接替的“前人”发表一篇赞扬备至的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