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75岁的策尔特[1]把下面这封信寄给78岁的歌德,在前者抵达魏玛之后、进入后者的门槛之前。我们经常注意到,在我们的文学中,光辉和荣誉最多地附着在年幼者、起步者以及更多地在年少成名者身上。每一项对莱辛的新研究都确证了,一个成熟男人在那里出现有多么罕见。而一份友谊则完全从德国知识界众所周知的领域中凸显出来。在这份友谊中,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一种对年龄之威严与渴望值完全中国式的意识中,互相凭借令人吃惊的祝词度过了生命中剩余的日子。我们在歌德与策尔特的书信往来中找到这些祝词,下面这封信应该是其中最完美无缺的一封。

歌德

约瑟夫·卡尔·斯蒂勒(Joseph Karl Stieler)绘于1828年

你是如此舒适地安居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我是如此乐意听你谈论那未被世世代代的人看见的、通过宇宙发挥作用的原始自然力,以至于我预感到一个相同之物,我的确觉得自己理解你最深刻,然而我太老了而且太过落后,无法再开始一场对大自然的研究。

当我在孤独的旅行中越过高山和山峰、穿过沟壑和山谷时,你的言辞就在我这里变成了想法,我想要将其称为我之物。但是它到处都是漏洞,只有我自己的微小才能可以拯救我不陷落下去。

当我们像如今这样正待在一起时,我会猜想——因为我这般乐于了解你——为了巩固我内心最隐秘的渴望,你会屈尊为我放上基石:即艺术与自然、精神与身体怎样到处联系在一起,但是它们的分离是——死亡。

如此,这次,当我就像一根合股线穿过了自科堡(Coburg)至此的图林根山脉时,我又重新痛苦地想起了维特[2]:我不能用我身下和身边之思想的指头到处触摸、到处查看,可是这在我看来是如此自然,就如同躯体和心灵合为一体一般。

可是,我们多年来的通信并不缺乏素材。你如此尽力地修补我音乐之事上的一块知识,在那里其他像我这样的人无疑始终在四处蹒跚——究竟谁会告诉我们这事呢?

但是,我也不想在你面前显得对其他人太过摇尾乞怜。称其为骄傲吧——这种骄傲是我的乐趣。从青年时代开始,我就觉得自己被拉扯着、被强迫着靠近那些懂得更多、懂得什么是最好的人。我勇敢地、简直是兴高采烈地同自己做斗争,并且忍受那些人身上令我讨厌之处。我曾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即使我现在也不清楚,我曾经历了什么。你是唯一一个过去忍受着我、现在还在忍受我的人。我可以与我自己分离,只是不能与你分离。

告诉我,我几点去拜访你。之前我将等候我们的医生,但是我不知道他何时会来。

魏玛,星期二,1827年10月16日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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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参见前言p.2注释②。原著此处有误,写这封信时,策尔特69岁。

[2] 指歌德所著《少年维特之烦恼》中的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