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他去部队以前,我们的彼列沃切科夫向他要人时,他答应把你还给我们。不过,他说是暂时的……”普罗库廷用带着疑问的目光看了看辛佐夫。

但辛佐夫没有解释为什么是暂时的。这种事情事前是不能说明的。不管是不是暂时,反正目前就在这里工作。

辛佐夫走到地图前面,普罗库廷刚刚把新的情况标在地图上。

集团军几乎全线推进得很快,不比昨天慢。但在和友邻部队交接的地方,通过基尔皮奇尼科夫军的后方,有一个蓝色的箭头——是用虚线画的。

“这是怎么回事?”辛佐夫问道。

“昨夜有一股残敌来进行骚扰。昨天夜间和今天早晨,友邻部队在方面军预备队的配合下,在自己的后方把他们揍了一顿,但没有全部肃清。他们被赶到我们这里来了。本来有三千多人,现在估计只有一千五到两千……你要吃午饭吗?”

“现在还不想吃。”

“可我在昨天出事后,为了要睡着觉,夜里喝了一杯伏特加……”普罗库廷说。“那么,你不打算吃午饭啦?”

“你干吗这样急?”辛佐夫问。

在与普罗库廷一起出去视察时,他们早就结成了朋友。

“这里有命令派萨瓦杰耶夫去了解情况了,”普罗库廷把头朝蓝色的箭头那边一摆。“他现在还在路上,还没有回来。所以我要问一下,我想,让你吃点东西,到那儿去。当然,你先得安下心来……我本来不想今天就麻烦你,想在明天早晨安排你工作……”

“为什么明天?既然需要,我马上就去,”辛佐夫说,他想到自己在作战处是不会待很久的。在打仗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空缺,而鲍依科是不会说空话的。虽然灾难临头,但到部队去工作的愿望,总能实现吧……

第二十七章

七月五日,集团军司令牺牲的消息传到前线的时候,以及这以后的几昼夜,伊林团继续在明斯克以东的森林里战斗。白俄罗斯的首都已经解放了,但在这儿的森林里还在围歼未能向西方逃窜的德军残部。

战报里登着战果,每天早晨公布被俘的德国将军的姓名。但不管总的情况是多么好,一个团毕竟是一个团,白天、晚上都要战斗,每天都有伤亡,不但要进攻,而且还要击退反扑。有一次仗打得很艰苦,但没有让德国人在团的防区内突围。几门反坦克炮就在阵地上被击毁了,副团长瓦西里·阿历克赛耶维奇·丘贡诺夫在营指挥所里被坦克轧死了。我们和德国人都处在千钧一发的情况之下,不过我们这“一发”比较牢固。

在森林里战斗的这几天中,送往后方的俘虏人数,比团本身的人数还多。团的编制已经缺额,特别是在连里。在进攻的开头几天,他们处在第二梯队,跟在别人背后坐享其成,而最近的十五个昼夜,却一直是首当其冲。

伊林的情绪很好,但非常疲劳。怎么会不疲劳呢?如果叫他坐下来,趁还没有遗忘的时候把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记下来,那么即使最厚的练习簿也是不够他写的。

伊林很勤勉,能够不停歇地工作,他认为这是正常的情况:一个不勤勉的人是不能当团长的!但象他这样在战争中经过锻炼的、能不停顿地运转的机器,有时也会感到支持不住。有一次,他在和营长通话时,听筒从他的手里滑了下来。也许是他在讲话时睡着了,也许是他失去了知觉。他就这样睡了两个小时才爬起来,却忍不起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了。

德国人这样的对手,即使已经奄奄待毙了,也不能等闲视之!

在进攻的时候,部队事实上是从不宿营的,每天夜里都在向前推进。要是回忆的话,真想不起什么时候曾经睡过。唾当然也是睡的。有一次黎明时他们在麦地里睡着了;又有一次是在白天,就在所谓战斗的间隙。天气很热,就露天睡在麦地里——在日俄罗斯,麦地是很多的。伊林躺在还是四一年残留下来的堑壕里。传令兵拖来了一些发黑的陈麦秆,填在堑壕底部,又在上面盖了一些,遮蔽太阳。伊林隐蔽好以后,吩咐过一小时叫醒他,于是就睡着了。但是恰巧就在这个时候从军部来了一个少校,要确定团的位置。结果他不是睡一小时,而只睡了五分钟。当他从麦秆下面爬出来时,显出了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可是,总的来说,团在进攻时,会有什么间隙呢?一次战斗刚结束,另一次马上就开始。在这种间隙中,不可能有多少睡觉的时间。夜里也是这样,夜里的时间要用来检查工作:什么东西运来了,什么东西还没有运来?这种事情到早晨再抓就晚了。

团长象一个当家人,事情是做不完的。谁要是弹药打光了,马上就会喊叫起来。至于伙食呢,倒并不那样要紧。在战斗紧张的时刻,有时即使没有领足也不会作声。

伊林有一个习惯:他到哪里,就在哪里吃饭。有一次,他差点不但吃不到饭,还险些丢了脑袋。

炊事兵用马把饭菜送到连里来,他跑过去看看锅里是些什么,而德国人的六筒炮却在这时开火了。爆炸的气浪把他摔在地上。

他爬起来的时候,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好象没被打死,但全身都被肠子一类的东西盖着。

他站起来以后,还想到开个玩笑,大声地向连长喊道:“中尉,你看看,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活着,中校同志。”

炮弹直接打中了马,马上装的饭菜全都倒翻在伊林身上了。他只得把衣服脱下来洗,暂时换上士兵的制服。但他没受一点伤,虽然他心里在想:“倒不如擦伤一点来得好,”———他是怕当众出洋相。

团里一昼夜要伤亡四、五十人。这样一天接一天,连续过了十五天,就感觉到人手不足了。可是还得照常进攻!所以,还要抓一件事:要从后勤部队抽人去补充连队。前方没有拿武器的人是不行的。这一点大家都应该懂得。谁不懂,就要向他解释明白!

甚至还从埋葬队里抽出了几个人。事务科副科长,四十八岁的老头儿巴久尼亚少校表示反对:伊林自己曾要他把团里每一个牺牲的人都埋葬好,而现在倒要从埋葬队里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