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这个“摊子”中缺少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东西不足的话,你就是一个蹩脚的当家人。

过克里切大后又开了一公里多路,就看到右边的拐角上有一盏信号灯在闪烁。这盏信号灯大概已经亮过不止一次了;他们至少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这就是我的‘摊子’了。”谢尔皮林想。借着调度员手中信号灯的亮光,他看见扎哈罗夫从吉普车里走了出来。到底是扎哈罗夫来接他了。

“参谋长下午到方面军司令部去了。”扎哈罗夫说。他记得谢尔皮林的锁骨折断了,所以拥抱他时很小心。

“作战处处长挺忙。而我们这些当军事委员的,正象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总有空闲的时间,想上哪儿就上哪儿!”

“别糟踏自己啦!”谢尔皮林说,“你哪来空闲时间!”

扎哈罗夫在灯光下显得满脸倦容。

“够受的吧?”

“说实话,事情多得不可开交。特别是最近一个星期,”扎哈罗夫一面说,一面朝站在他旁边的一个中校点了一下突。“我带普罗库廷一起来了,以防万一。如果你想了解以往这十八个小时内的情况,他可以在路上向你报告。”

“到家里看着地图再谈吧,我可以再忍耐一下。”谢尔皮林说着,和普罗库廷打了个招呼。

他环视四周,看看还没跟谁打招呼,接着就问起自己的副司令:“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没来吗?”

“他想来,可我把他劝住了,差一点要对他下命令啦,”扎哈罗夫说。“他在生病。”

“伤口又裂开了?”谢尔皮林不安地问。

“不是,老头儿喉咙发炎了。照他的脾气,明天准得起床。咱们走吧?”

“走吧!”

“怎么坐呢?”

“随你的便。”

“那我坐在你后边。”

“会不会把你从后座上抛出去?这条路,我可还记得……”

“你好久没走这条路了。我们这条路现在比华沙公路还要好。我们修过啦。”

“军事委员同志,允许我转到您的车上去坐吗?”叶弗斯吉格涅耶夫问。

“去吧。在莫斯科的时候,你大概记挂着前线吧?没什么,现在我们又会在一起了。”

叶弗斯季格涅耶夫没有回答,他一声不响,因为他知道现在他不会再和他们在一起了。

扎哈罗夫和谢尔皮林坐上吉普车,开头几分钟大家没开口,久别重逢,不知从何谈起。他们前面的一辆车子里坐着作战处副处长普罗库廷。

“路确实不坏,”谢尔皮林说。

“再过七公里,就是去我们集团军的公路了。这里还是方面军的公路。我们那儿的路也不见得比这儿的差……我们的鲍依科到方面军司令部去见参谋长了。明天一清早我和你就得去见方面军新任司令。咱们一块儿去。”

扎哈罗夫忽然笑了笑。谢尔皮林不懂他为什么笑。他感到惊奇的是任命了新的方面军司令。

“任命谁啦?”

“难道你不知道?在莫斯科没人跟你说起过?”

“我不知道。”

“巴久克上将。昨天到的,接管了方面军。”

“那他呢?……”谢尔皮林想问原来的方面军司令调到哪儿去了。

“暂时还不知道。只知道明天我们得向新任司令巴久克上将报到。世界上什么巧事都有!”

“怪不得他突然离开疗养院,不知去向了。”谢尔皮林想。“这么说,巴久克……”

第十六章

新任方面军司令巴久克上将接管方面军以后,还未见过谢尔皮林的面,现在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将和谢尔皮林一起来的,还有集团军军事委员扎哈罗夫.从斯大林格勒会战之后,巴久克还未见过他。当时,巴久克被召到莫斯科去,就和他分手了。巴久克被召去的时候,领导上没有向他说明原因。后来,过了一些时候,巴久克曾经打听过,那时扎哈罗夫是否了解一些内情,还是真的一无所知。他认为扎哈罗夫是一个心地坦率的人,但想检验一下自己的看法是否正确。结果证明,他的看法是正确的。

谢尔皮林有这样一位军事委员可真幸运!巴久克想,同时他想起了方面军军委第一委员李沃夫。刚才他还给李沃夫打过电话。

李沃夫的副官回答说,李沃夫同志早上六点就寝,现在还没醒。要是换了别人,总该问问:要不要叫醒他?可这个副官却只讲了一句“还没醒”就完了!看来,他认为,即使是司令打来电话,也不应该叫醒李沃夫。巴久克没有听到副官问这个惯常要问的问题,所以他自己说:“别叫醒他。等他起身后,向他报告,说我给他打过电话。”说罢,放下了听筒。

他实际上并不打算叫醒李沃夫。相反,他料到早上九点钟李沃夫正在睡觉,所以他要谢尔皮林和扎哈罗夫在这个时间来。不过,他觉得给李沃夫挂个电话还是有必要的,这样,以后他便可以推托说:“集团军司令和军事委员应召来见,本想和您一块儿接见他们,但是不愿打扰您睡觉。”和李沃夫这个人相处,可得步步留神。战前,他本人同李沃夫有过接触,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事则更多。这一次来赴任时,他就下了决心:这是初次指挥一个方面军,可不能让李沃夫一开始就骑在自己头上。如果不从一开始就加以防范,你就会垮台。当然,从另一方面讲,也不能让李沃夫抓到把柄,说你不尊重他,等等。李沃夫可不是扎哈罗夫。和扎哈罗夫研究问题,你可以跟他争得面红耳赤,即使彼此有些话说过了头,最后还是能把意见统一起来,于是,问题就解决了。不管你怎么不好,扎哈罗夫不会在你背后打小报告。可人家说,这一位打小报告可勤啦。他怎么会不写呢?你没见他什么时候才躺下睡觉吗?他愿意的话可以写一个通宵!

前任司令为什么被解职?对这个问题,巴久克无论在莫斯科还是在这儿都没有问起过。他认为问这个问题是多余的。既然任命你当司令,那你的事情就是接下这个摊子,投入战斗。至于前任司令为什么被解职,那让被解职的人自己去考虑吧。在你自己被解职的时候,你曾经为这个问题伤过脑筋。现在可用不到你去考虑啦。

尽管他有这样的看法,但他的脑子总摆脱不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对脑子可没法下命令。前任被解职,并非由于他在作战问题上犯了错误,这是明摆着的事。他提出的作战计划,未经重大改动,就得到了最高统帅部的批准,现在仍旧被认为是正确的。来到这里之后,巴久克感觉到,和他一块儿来的总参谋部代表不仅并不希望他对计划作什么修改,而且还委婉地暗示,方面军新任司令最好别向最高统帅部提出任何新的建议。

不,他的前任被解职并不是因为在作战问题上犯了错误。至于说他是由于健康的原因而被解职的,那么,在办理移交手续时,他又不象是有病的样子。他介绍情况时不慌不忙,不动声色。他走的时候,神态自若,十分沉着。

对于他的这种自制力,巴久克感到钦佩,要是换了他自己,恐怕完全是另一种样子了。既然是因病离职,那就躺医院,一走了事!至于这儿的情况,就让健康的人给来人介绍吧!

象前任这样的情况,过去根本没碰到过。这里面如果没有李沃夫插手的话,那事情简直就不可思议了。

尽管巴久克的脑海里翻来复去地想着他的前任和李沃夫的事情,但这到底不是他要考虑的最主要的问题。他对于自己得到新的任命感到十分高兴,这种心情压倒了其他的一切。因为这一次任命的原因只有一个:斯大林同志肯定了他在南方作战的功绩,改变了过去对他的不公正的态度。所以,巴久克在担任方面军司令这个新的职务的头两个昼夜里,主要是考虑方面军的未来,因为今后他将对此负主要责任。

从他现在已有所了解的作战计划来看,他的方面军在整个战役范围内只担负助攻的任务,所以分配下来的兵力比友邻部队要单薄一些。尽管如此,过去他只指挥过集团军,他的经验也只适用于集团军,现在可是整整一个方面军啊!不管你在战场上积累了多少经验,也不管你从前自以为有能力指挥一个方面军,一旦真的当了方面军司令,你就觉得不可能在一天内把什么都学会!你的手现在伸得更长了,怎样能使它们运用自如,你还得学习!况且,未来的作战计划又是在你到任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了。即使别人的脑袋不比你差吧,但是要透彻地掌握别人的思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家暗示,现在再修改计划已经晚了!但是总想作一些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