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意说他是个虚弱的人,”扎哈罗夫说。他朝李沃夫看了一眼,心里思忖着:谢尔皮林虽然经受了这一切磨难,幸而仍旧身强力壮,必要的时候,能把你这样的人一把抱起来,你连叫都来不及叫出声来!
这种放肆的想法他当然没有说出口,只是补充说,他曾经不止一次地看到过,当那些年轻小伙子都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司今却象机器一样继续工作着,一点也不在乎。
“现在医生的意见显然和您的看法不同啦,”李沃夫冷冷地说。“所以至今还不能说出什么时候让他回部队。而集团军却正在形成越来越不能容忍的状态。”
“我不知道您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中将同志。我以集团军军事委员的身分向您报告,鲍依科将军在这段时间内正常地执行着司令的职务。至于我自己,虽然疏忽之处在所难免,但关于集团军里形成了不能容忍的状态,这在以前从来没有听到您说过,也没有听到其他人说过。”
“不是‘形成了’,而是‘正在形成’,”李沃夫说。“我指的不是您的疏忽之处。疏忽之处是有的,需要加以改正。但请您不要把话题拉到自己身上去。现在所谈的是长时期没有司令。这是主要的。”
“这个问题不是我所能解决的,中将同志。但我自己的看法,如果有必要,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说出来,”扎哈罗夫说。他想让对方明白,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权,只要他不同意李沃夫的意见,那么一切违反李沃夫意愿的事他都会干。结果会怎么样,那是另一个问题,但干是会干的。
扎哈罗夫的话说得很坚决,但他同时却怀着不安的心情思考着:从李沃夫的态度看来,他的信心很足。尽管他性格如此,但除了性格以外,这样的信心一定还是有来由的!也许他已经和方面军司令谈过,并且把司令说服了。他刚才就是从司令那里回来的……
但是,从另一方面看,为什么他还是要向我提出这个问题呢?这就是说,仍然需要我的协助吗?要使石头从山上滚下去,有时只要再推一把就行。只要你推一下……它就下去了!
扎哈罗夫侧着眼睛朝李沃夫面前的拍纸簿看了看,只见那里已经用蓝笔写上数目字“2”,后面是一个括号和两个字。“司令”——没有写姓名,只打了个问号。
李沃夫把手伸向放在桌子边上的电话机,似乎想给什么人打个电话,这个人能把一切问题立时解决,使接下去的谈话变得毫无意义。可是他还没有把手伸到那里,就改变了主意,拿起杯子,把剩下的一口冷茶喝掉。
“现在该放我走了吧,”扎哈罗夫心里想,“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然而李沃夫没有放他走。
“作为集团军军事委员,请向我谈谈您自己对司令的看法,”李沃夫心平气和地说,不过他在“自己”这个同上加重了用气,似乎预先表明他是不会同意这种看法的。
扎哈罗夫从谢尔皮林在他们集团军里当师长说起,说到后来怎样当了集团军参谋长。同时还提醒说,提升他当司令是在他奉召赴莫斯科晋见斯大林同志之后的事。
李沃夫并不打断他的话,他一边听,一边在拍纸簿上写。他仍旧用蓝笔写,但现在字写得很小,扎哈罗夫看不清他写了些什么。
“历史过程不必叙述了,”当扎哈罗夫开始列举他们那个集团军参加过的战役的时候,李沃夫在整个这段时间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我需要知道的不是事情的经过,而是您的评价。”
在战争中,对一切事情的评价和料占的经过这两者之间怎么能截然分开呢?然而向首长报告,时间不是你要多少就有多少,而是给你多少是多少。扎哈罗夫知道自己有这样的习惯,一上劲,说话就不象军队中要求的那样简单扼要,于是就停下来问道:“我还能讲五分钟吗?”
看到李沃夫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就在五分钟之内讲了他所知道的谢尔皮林的一切优点。他讲了一个政工人员应该讲的话和应该讲到的一切方面,对长期来跟自己并肩作战的司令作了自己的评价,还补充了一句看来似乎不需要说的话:和他共事过的三个司令中间,谢尔皮林处能力最强和最有前途的。
他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前途目前还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还能继续当司令,”李沃夫这样说,似乎对其余的一切都置若罔闻。“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
“关于缺点方面,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值得引起注意的缺点,没有。”
“对一个军事委员来说,这真是一种奇怪的立场。您不是用党的眼光来看一个司令员,相反,使人产生这样的印象:您是用他的眼光来看一切事物,而且跳不出这个框框。”
“的确,我常常用他的眼光来看作战形势,”扎哈罗夫说,“我向他学习,而且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一点我并不否认。但在其他方面,我有自己的眼睛,我用自己的眼光看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