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夜之色,夜晚的黑色魔力。黑幕旁,库库尔坎的床上空空如也,铺在似面目狰狞并陷入沉睡的美洲狮和美洲豹的皮毛上。

胡须龟:浆液,你在爱情守候的根篱深处涌动!禽鸟,你缓慢而优雅地飞翔!你们不要给我智慧,而要给我巫术!不要给我翅翮,而要给我飞翔的成果!

众乌龟:你们不要给我爱情,而要给我巫术!不要给我浆液,而要给我涌动的成果!

流苏龟:爱情守候在他的伤口后面,神灵守候在星星的藩篱后面!你们不要给我智慧,而要给我巫术!不要给我血液,而要给我流动的成果!

众乌龟:你们不要给我爱情,而要给我巫术!不要给我血液,而要给我流动的成果!

胡须龟:爱情守候在他睫毛的栅栏后面!星星夹着烟云的尾巴!龙虾带着照亮天空的箭!你们不要给我智慧,而要给我巫术!不要给我梦境,而要给我变换的成果!

众乌龟:你们不要给我爱情,而要给我巫术!不要给我梦境,而要给我变换的成果!

(听见雅伊乐不可支的笑声和金刚鹦鹉怒不可遏的嗓音。乌龟们消失了,在两人进来前溜走了。金刚鹦鹉拖着滴水的羽毛,身后是穿着黑裙的雅伊。)

雅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刚鹦鹉(一瘸一拐,挥动翅膀):呱啦咯,呱咯,呱啦咯呱咯呱咯,呱啦咯呱咯呱咯!

雅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刚鹦鹉:你向我泼水可不好!

雅伊:我看到红羽毛的大火……哈哈哈哈……一个追逐我的火球……哈哈哈哈……

金刚鹦鹉:有时似乎是我大火焚身,但我从从从从未燃烧过。我已连话都讲不清了……

雅伊:我怎么会知道。我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当主火熄灭时,我的手镜也会熄灭,那……(做出朝他泼水的动作。)哈哈哈哈……

金刚鹦鹉:我还以为脸上收到了你那碎成光点的手掌心……

雅伊:哈哈哈哈!……

金刚鹦鹉:但听到水晶石在空中碎裂的声音时,某种不反光的东西……

雅伊:那是水,哈哈哈……

金刚鹦鹉:我成了落汤鸡……

雅伊:对不起,但我只看见我看得见的事物:一场大火,火苗,火苗……黄火苗,红火苗……另一些蓝火苗,而你在中间,如同火山口的滚滚浓烟……

金刚鹦鹉(停顿后悲伤地说):如果我得了鼻炎,谁来医治我?

雅伊:哈哈哈……我来,从你鼻子里钻出第一条蠕虫开始!

金刚鹦鹉:啊咕呱咯想用蝴蝶的翅膀装饰自己的衣裙。装饰即装饰。金刚鹦鹉发炎的鼻子生出虫来,虫变为蝴蝶指日可待。

雅伊:萤火虫粲然闪耀的眼疾也源自金刚鹦鹉的鼻涕。

金刚鹦鹉:也是如此。但你的手镜不是萤火虫的浆糊,而是火的气息,用以拯救你的幻想、你的世界、你的原野、你那多脉植物的浆液。

(雅伊端详自己的手。金刚鹦鹉继续滴水。乌龟们从后面探出身子。)

胡须龟:刺痛与恐惧伴随任人宰割之人!当他们听到一片漆黑中小醉汉们——叫做盐渍眼食鸟——吱吱吱的叫声时,那贪睡而分散、涂上骨髓的耳朵被泪水浸湿!

雅伊:哪儿,我要把我似被荨麻灼烧的手放在哪儿?我在这只手上看到自己,我在这只手上看到自己,我在这儿看到自己,这儿,在另一只手这儿,我在这儿也看到自己!只有当我在双手中看到自己时,我才会如释重负。

流苏龟:预兆和弹弓石伴随任人宰割之人!我,父亲,我,母亲,我任别人掳走我的儿子!我任别人掠去我的土地!鳄鱼,水中生灵,紧抓淤泥,为了不被人从绿宝石窝里劫走!他不闭眼,等着迎接影子的敲击!

雅伊:我将用我的镜手制作黑玉米饼,那是我哭泣的泪水,这样做是为了滋养那些像我一样奋不顾身地投入镜中欺诈游戏的人。

众乌龟:我,父亲,我,母亲,我任别人掳走我的儿子!我任别人掠去我的土地!我与我的血分道扬镳!我与我的根雁影分飞!因为我把耳朵借给了谎言!我烂醉如泥,就为了数一数金千足虫的脚,而我终究无法数清自己的泪水!

胡须龟:我的耳朵如热气般浸入沙地,喷吐泡沫的蜗牛之耳带来泡沫的享受。我放耳朵之处便是他带黑色断角的胸膛,他的胸就是你古铜色的胸,你的胸就是你的心,你的心就是我儿子的家!因而我儿子对你说:我是你的谷蠹[1],因为我,你的树腰粗了一倍,你的双乳垂挂如盛满乳汁的果实;因为我,你笑着入睡,哭着醒来;你的思想将跑到九霄云外,你的生命将身轻如燕,与我天长地久将是你一生的期盼!

金刚鹦鹉:双手游戏可把你气坏了,把手放到你呼出的热气下吧。

雅伊:只有当我在双手中看到自己时,我才会如释重负……

金刚鹦鹉:那双手犹如你的神游……

雅伊:这是你说的唯一一句真话,破碎八哥!

金刚鹦鹉:别叫我八哥!

雅伊:我愿将你比作松树,翠绿的碎松针散落在节日的欢愉之中!

金刚鹦鹉:愉快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夜只有一夜长!

雅伊:我的手如同我的神游。有了它们,我离开自己,逃脱自我,逃脱本相,逃脱我所思,逃脱我所感,逃脱我所为,使我自己在别处的虚幻里自我复制,复制出的她们与我相像,却只是我的影像,不是我本人……许多她!如此多的她!(望着手镜中的自己。)这个面带微笑!这个面容严肃!这个快要哭了!这个像在思索,而这个漠然探头,好像对一切都不以为意!

金刚鹦鹉:当心啊,你快疯了!把那些对你很有用的镜子放在你肺里呼出的晨雾之下!

拉拉巴尔(隐形):我,拉拉巴尔,驭风者,我扑向海滨,为了不吹拂那破晓时湖面堆积而起的云彩!我,拉拉巴尔,我,我我我……我我我我……若她不能用呼气的肺遮住手镜,大地将会走火入魔!

雅伊:除了憨笑、痛哭、苦思的怪相,我还是什么?我只是我的鬼脸!我手镜里的鬼脸!一个在学会骗与被骗表情前的幸福女的鬼脸!你斑斓的细线穿过我的耳朵,让我耳内生虫,就像蝴蝶从鼻涕里飞出来一样!

金刚鹦鹉:一夜只有一夜长,你应当争分夺秒,用你那带有气息与味道的皮肤盖住你的手镜,这是你要脱身必做之事;但如果你不听解释,如果你如此癫狂……

雅伊:告诉我缺席的隐语吧,现在我只是镜花水月!

乌瓦拉维斯(隐形):我,乌瓦拉维斯,守夜曲尊者,我加快步伐,为了不挪动清晨石屋里眼泪上堆起的熏香烟云!若她不能用熏香火盆的烟雾罩住泪镜,部族将会走火入魔!

雅伊:告诉我唾液的隐语吧,部落的泪水映射在我的手中!

金刚鹦鹉:镜土啊,请吹动你的湖泊,使其被薄雾笼罩吧!

雅伊:我这样吹,像舔一样……(刚一吹,她的手便僵硬了。)……这是我的气息!……噢,奇迹……我气息的奇迹……邪恶的镜子从我身上消失了……一朵云变成了洋葱皮……

金刚鹦鹉:欺骗的细皮已从你那女人的嘴里吐出!

雅伊:归根结底,你是个好人……

金刚鹦鹉:现在你藏在你的女人气息、我的唾液和我的话语之下……

雅伊:你可以走了……

金刚鹦鹉:不,黄花,我还没告诉你该如何拯救这毫无意义、虚无缥缈的日夜交替……

雅伊:你这么认为?

金刚鹦鹉:白昼与黑夜、白昼与黑夜、白昼与黑夜,根本就毫无意义!消化不了鸟的污血的神灵施展魔法,缄默不语的神灵剪去指甲来召唤持刀的半月巫师,带着刮刻、文身的工具,将人类裹入永难拔出的根里,裹入结痂的旧伤里。

雅伊:现在我想起来,我听到他走过我的梦时说道:“在富足之地,当你还不是女子时,我认识了你。那时的你是水,缓解我干渴;是松阴,守护我沉睡;是饼铛的泥,烧制微颤的玉米饼……”

金刚鹦鹉(打喷嚏):黑鼻炎!

雅伊:现在我想起来,我听到他走过我的梦时说道:“……我的母亲是盲人,但她看到你走过我的欢乐,而我看到你经过她那看不见你的眼睛……”

金刚鹦鹉:你记起了黄战士……

雅伊:记起了库库尔坎,我将是他黎明前的妻子……

金刚鹦鹉:不!(又打喷嚏。)黄战士横刀夺爱,他爱你胜过那一无是处的昼夜链条,他钦慕你,尚不知你的模样,因为他结识你时,你还是富足之地的花朵。

雅伊:女人白天为花,晚上为人,因而黄战士想必是看到我一朵黄花的模样。

金刚鹦鹉:一切正发生的事……

雅伊:甚至是你的鼻炎!

金刚鹦鹉:我的鼻炎,一切皆是命运使然,为了今夜你逃离库库尔坎,追随装你在心间的黄战士!当他失明的母亲目睹你走过他的欢乐时,他就看见了你经过。除了为你,他还会为了谁自称黄战士?

雅伊:他魁梧吗?

金刚鹦鹉:有一次,他把脊背浸入河中,让一百个女人在一百天的不同日子里清洗他的衣服,他没有一天颤抖过,除了你来洗霹雳花衫的那天。

雅伊:我曾笃信不疑,现在我明白了。那天,我感觉我的腿在河里伸展成气泡肉身,有两只大手由腰及下抚摸着我,那是石头、水、空气和焚烧过的清香的草。

金刚鹦鹉:黄战士装你在心间!

雅伊:我不得不放下正在清洗的布衫——我记不清是不是霹雳花衫了,坐在河边颤抖,因为我坚硬的胸、松软的腿、大汗淋漓的发丝和嘴唇上有种我从未体味过的快乐的苦痛……谁知何为真爱?……

金刚鹦鹉:啊咕呱咯,时光如梭!

雅伊:黄战士装我在心间?

金刚鹦鹉:是的,黄花,黄战士装你在心间。

雅伊:现在请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金刚鹦鹉:钦奇比林……

雅伊:在我的气息之肤下,你声音的镜子躲藏在我双手的掌心中。

金刚鹦鹉:所以,你应当把我的镜子保存在你这女人温热且芳香的气息之肤下……

雅伊:谎言之肤,啊咕呱咯……

金刚鹦鹉:你是女人,话里有话,谎里有谎。作为女人,你想挽救你的幻想。

雅伊:你替我想想,我现在想的只有该怎么对付天地至圣,他的爱只持续一晚,当有人从他床上掳走我后扔进巨人箱里时,他会睡得很香。

金刚鹦鹉:我早已告诉过你我对这位伟大神灵的厌恶之情,他独裁、自私,在其主宰的三色宫里,我们从晨至晌、自晌入夜、由夜及晨度过时光。

雅伊:你快告诉我该怎么办!黄战士装我在心间。

金刚鹦鹉:一旦库库尔坎到来,他会连忙闻一闻黄花,他优雅地弯下身子,好仔细闻闻她,闻闻让男人沉醉的女人味,然后握住茎秆将她带到婚床上,对她说情话;这时,黄花用手爱抚库库尔坎至尊的头发,直到他的脑门锃亮得如一面镜子。

(远处箫和陶笛的旋律响起。雅伊和金刚鹦鹉慢慢退出。乐声越来越近,被喜庆的欢呼声打断。)

雅伊:我该把你的镜子唾液涂到他的头发上……

金刚鹦鹉(快要离开):与此同时,你要慢慢对他说这些迷人的话……

(雅伊和金刚鹦鹉离开。出现正在脱衣的库库尔坎。他卸下红色的面具、箭囊、裤子和装束,第一场黑幕中的仪式场景重现:女人们为他穿衣、装扮;老女人们给他献上饮料,点上熏香;还有的女人边跳舞边带来以花装点的横栏。仪式过后,只剩库库尔坎一人,雅伊进来,双膝跪地。)

雅伊:神,我的神,我伟大的神!……(库库尔坎走近,将她扶起,贴近她的胸,闻了闻她。)我感觉两眼如针扎我头发,像是用挑剔的肚肠寻找我的思绪!

库库尔坎:你闻起来有饰带之味,如幸福之水洒在我的齿边!从我的脚尖到头顶是一个跳动的台阶,能让你与我一起跃上枝头。枝上分布着果实、花朵和种子——五种感官的五粒种子!

雅伊:你的话和你的燧石牙早就老得掉渣了!可怜的女人啊,找不到比她大千岁、如一棵美丽栎树的爱人!我祖先尚未出生,你已遮阴!你应当悄悄地、深深地、真诚地如水一般爱我,从身外和内心双重层面上感知我!

库库尔坎:你的形与影都属于我!

雅伊(当他握住她的腰并将她带上床时):你是从晨至晌、自晌入夜、由夜及晨变迁的神!

库库尔坎:你的形和影都属于我,而我的影与形也属于你!

雅伊:我主之影与我之形在一起,这令我愁肠百结,真爱不该如此(两人坐在床边),只要一想起我与我主之影在一起,而非他本人,我就会流出芒刺般的汗水。

库库尔坎:但黄芒刺汗水不知,她的光芒从如此温柔的远方抵达我的身躯,让我回忆起支离破碎的天空浅锅。

雅伊:此时,我主正醉心于我那来自温柔远方的毛刺尖,而当月亮归来时……

库库尔坎:她的残片落入一名战士的高傲的心里。

雅伊:她会以本来面目完好无损地出现吗?

库库尔坎:直至那名战士成为补盾高手的地方。他必须努力将月亮碎片一个个接在一起,让她尽可能圆。这是一个传说……

雅伊:那黄战士的事不是真的……

库库尔坎:雅伊,昭然若揭的善心!

雅伊:那黄战士心里思月就不是真的了?

库库尔坎:这是一个传说……

雅伊(慷慨激昂):如同存在于三色圆宫里的一切!在太阳宫里,一切皆为谎言、流言,没有真相,什么都没有,只有个阔佬引领我们从晨至晌、自晌入夜、由夜及晨……(库库尔坎将脑袋放在雅伊的膝头,像是因她的话而闷闷不乐,而她开始抚摸他棕黄色的头发。)天地之主,请告诉我,如此昼夜、昼夜、昼夜交替究竟有何用?百无一用。为了给人一种根本不存在的运动感,因为运动的只是你。生命并非真实,而是虚幻,尽管如此,它仍是不属于我们的财富,因为我们的存在属于梦到我们的人。形体之梦,这就是我们!……(经雅伊之手抚摸过的库库尔坎的头发开始闪烁出萤火虫的磷光。)我那温柔遥远的芒刺尖想知道是谁梦到了我……

库库尔坎:你说的是我臂弯里的爱情,我正梦见你!

雅伊:不管那个梦到我醒来之人是谁,我只想立刻消失,并摆脱感官的欺骗!

库库尔坎:你说的是我臂弯里的爱情,如果梦见你的不是我,那么就让梦到你的那个人不要醒来,只要你与我在一起,他的梦就会一直做下去!

雅伊:啊,神,他梦到我,所以我活在他心中,他活在我心中。在晨曲奏响之前,他将会醒来!

库库尔坎:我就是那个让你活在我的臂弯和我的梦里的人!

雅伊:那么你将从你的爱情梦里醒来。梦里,在黎明到来前,我是你的创造物,由你创造,是你梦的创造物。而后,阴影的帘幔将遮住你对黄芒刺汗水的记忆。

库库尔坎:我无法抓牢你对我所说的话的味道,但这些话仿佛有幻化出千万种颜色的宝石的责备之味。我粘在你身侧,如一只苍蝇粘上祖母绿和锦葵那淡淡的甜蜜。你的脊背给我增添了糖珍珠的光泽,你的大腿使我经由战士的红宝石登上星宿的寝宫,在你拥有翡翠般绿油油田野的手掌之下,而在其巢穴里,有你那几近蓝色的双乳的轮廓……

雅伊:我想在黎明前销声匿迹,如果你梦到你爱我,快醒过来,我不想成为你臂弯里的骗局!(停顿。)你为什么要豢养死亡?……你为什么不分摊你的感觉?……

库库尔坎(站起身来,头发光芒四射,咧嘴笑时露出的牙齿发出绿光):我如太阳!……我如太阳!……我如太阳!……

雅伊(看到库库尔坎熠熠夺目的头发和自己没有镜子的干净双手,吃了一惊,起身略带不安地说):是的,但对黄花来说,库库尔坎不止是太阳,而是向阳花[2]……

库库尔坎(一听到向阳花这个词便开始转圈,如旋转托钵僧[3]):

太阳的向阳花再次向太阳!

谁在先?太阳抑或向阳花?

雅伊(反向转动):

白天是库库尔坎,而夜晚

则是金色尖端的蓝色漩潭!

库库尔坎(转动):

向阳花,转动之阳,向阳花,

一个又一个太阳的幻想!

雅伊(反向转动):

海生花的小星星,

豪猪身上的针盒!

库库尔坎(转动):萤火虫嬉戏色彩,旋转的焰火便是向阳花!

雅伊(反向转动):彩虹乐谱里的七色音,旋转的焰火便是库库尔坎!

库库尔坎(转动):

太阳的向阳花再次向太阳,

太阳,向阳花;旋转,向阳花!

雅伊(在库库尔坎停止转动前):对库库尔坎而言,黄花是花还是啄花的蜂鸟?

库库尔坎(转动):

啄花的蜂鸟再次来啄花!

花儿的记忆中,何为花?

雅伊(反向转动):

只是贴花未成花,

花园撒满陨石种!

库库尔坎(转动):

啄花鸟[4],啄之花,啄花鸟,

一朵又一朵花儿的幻想,

磨制蜂蜜的小小光磨坊

啄花鸟在急速向后飞翔!

雅伊(反向转动):

爱之音凝成钟乳石

躲在蝴蝶的触角里

蝴蝶吸吮雄蕊雌蕊

只为捕捉蜂鸟声音!

库库尔坎(转动):

啄花的蜂鸟再次来啄花,

花,啄花鸟;啄,啄花鸟!

雅伊(缠绕于不再旋转的库库尔坎臂弯之中):库库尔坎,你不觉得“永远”只表示“黎明前”吗?分享你的感觉,你的发梢落下雨点;分享基点[5]间你的五种悸动,湖泊属于你,我的手属于你,无雾之湖,无谎言气息的我的手!

库库尔坎:全身的血如斑鸠一般呻吟!我的眼向北,我的视觉向北,为了透过松树的睫毛观看沉睡之水,望水而觉醒!

雅伊:太阳,向阳花;旋转,向阳花!

库库尔坎:血是使我永葆湛蓝的禽鸟!我的耳向南,我的听觉向南,为了翻过怪石嶙峋的大地,脸庞被猛烈地敲击,有人将聚拢春天风暴的回声!

雅伊:一个又一个太阳的幻想!

库库尔坎:我的鼻向东,我的嗅觉向东,以便让我那根只串着一条气息的双眼针穿梭在雨的发丝间!

雅伊:谁在先?太阳抑或向阳花?

库库尔坎:我的舌向西,我的味觉向西,嘴唇、牙齿、唾液、言语、口味、果实与歌声,一切都与我嘴的天国形影不离!

雅伊:那触觉呢?

库库尔坎:我的触觉向春!我体验事物的感觉向春!我是戴上金面具的红宝石般的石榴,我碧绿的触觉是春天的祖母绿!黄金与天空,这就是春天!

(一声惊雷。此时,夜深了,万籁俱寂。风暴过后,光慢慢回转。雅伊和库库尔坎消失了。被蜂鸟与乌龟围绕的白鼓手正在击鼓。缝补祖母行走的那片云降落下来。大家都跑去解开她。胡须龟将她取出,托在胳膊上。再次见到她,所有人都欣喜若狂。)

白鼓手:缝补祖母,你多么聪明睿智!当库库尔坎的疯癫只行走于他的毛发上时,你苍老的燧石指甲能使之结痂!疯癫、那燃烧的火焰只行走于他的毛发上,而云朵已如疯子般游荡!

(白鼓手击鼓,包围他的蜂鸟翩翩起舞,边旋转边吟咏即兴整合的向阳花与啄花鸟的诗句。)

白鼓手:缝补祖母,你多么聪明睿智!磁眼即宇宙,若没你的绿磁石针,世界将毁于一旦!你缝补用的线是你的发丝,但当你全副武装捍卫真善美时,它就如最锋利的燧石一般削铁如泥,你是祖母中最可爱的祖母。

(鼓声又响起,蜂鸟或起舞或旋转,随意重复着诗句。)

白鼓手:缝补祖母,你多么聪明睿智!通过你的针,世界仍将处在现实中、镜子里、男人身上、女人身上、金刚鹦鹉身上。镜外,人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镜中,个个都汇聚在一起酣睡入梦。然而,女人不再像男人那样去爱。在听金刚鹦鹉侃侃而谈之前,女人曾像男人那样付出爱情。库库尔坎毛发的灰烬掉进她的心里。她将会爱得痴狂,而不知如何去爱。那种爱甚至连你的一个针脚都收不到,那种爱发轫于她的本能,生长于她的本能,染毒于她的本能。她会用手叫男人疯癫,就像若没你的智慧相救,库库尔坎早就被她逼疯了那样。

胡须龟:缝补祖母(将她托在胳膊上),别理睬白鼓手,他是女人的宿敌;雅伊点燃了太阳头发上的一朵玫瑰,这就是事实的全部!

(白鼓手欢快地击鼓。蜂鸟起舞、旋转,吟诵着啄花鸟与向阳花的诗句。)

* * *

[1] 也叫“米长蠹”,贮藏谷物中的重要害虫,成虫及幼虫为害谷粒、豆类、面粉等。

[2] 即“向日葵”,别名“向阳花”,此处为传达原文的韵律感,故译为“向阳花”。——编注

[3] 土耳其等地的托钵僧旋转舞祭拜仪式是一种表示团结在真主周围的仪式舞蹈,舞者开始以左脚为支撑、用右脚作为动力腿做短暂的旋转。

[4] “蜂鸟”的另一个西班牙语名称是picaflor,其字面含义为“啄花鸟”。此处为传达原文的韵律感,故译为“啄花鸟”。——编注

[5] 指东西南北四个基本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