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黑利医生这个年纪的人,内心深信,人生苦短。明白这一点的人会开始慢慢丧失想象的能力。所以当黑利医生的脑中冒出无数关于这些凶案的想法时,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对于高地人迷信传统的忽视似乎让他付出了代价。他又捻了一些鼻烟,理了理思绪。

“我暂时不想再去想犯罪的手法了,”他对麦克唐纳德说,“我不该再去考虑这些事了。唯一可以考虑的只剩下动机了。毕竟在谋杀中,动机和手法缺一不可。”

麦克唐纳德点了点头:“格雷杰小姐被杀也许还能理解,但是凶手与邓达斯和巴利肯定没有什么私人交集。”

“没错。何况邓达斯基本没有查出什么,而巴利则坚持无辜的人是凶手。但我认为考虑这些是没用的。我想把关注点放在格雷杰小姐身上。我相信凭借我目前对她的了解,我能够得出一些大致的结论。”他坐在椅子中,身子微微前倾,“不要忘了,格雷杰小姐很久以前也曾死里逃生。她胸口的旧伤是杜克兰的妻子造成的。她非常清楚如何将自己的嫂子逼疯、逼死,而且还让她的哥哥始终站在她这边。杜克兰不是傻子。我们大家都想知道,这些年来,她到底用了什么话术而将他牢牢控制在掌心的。”

麦克唐纳德深表同意:“我说了,我认为格雷杰小姐是一个冷血无情、坚持不懈的人。她总有办法用最温和的口吻说出最残忍的话。她告诉你,她已经原谅了你在她的假想中犯下的错,然后请你和她一样宽容。当初她用那种话说奥纳格时,我只想把她撕碎。她明白;她心里清楚;她会一直这么做。”

奥恩走了进来。他的表情带着几分轻松,却不失沉重。

“那个警察走了吗?”他问黑利医生。

“是的,他说他马上要去汇报。”

“我刚刚一直在婴儿房陪着奥纳格。她真的是个非常坚强的女孩。”突然,他向黑利医生伸出手,“我想谢谢你今晚在船上做的事。”

然后奥恩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了脸:

“这些可怕的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简直比死还难受。”他抬起头来,“我是个懦夫,我知道。但是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我刚刚甚至都不敢下楼。我每走一步都在提防会不会有凶手在附近。”

他说“凶手”时,仿佛是在说一个人的名字。但是两位医生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的感受和你一样。”麦克唐纳德坦陈道。他把胳膊摆成了一个看上去不是很舒服的姿势,“这里发生了谋杀案。”

黑利医生戴上了眼镜。

“我们最好赶紧给这一系列悲剧画上句号,”他坚定地说道,“赶紧回归原本的生活、原本的工作。发生了凶案,我们就查清楚,结束这一切。”他猛的转向奥恩,问道,“你告诉我,你对你的姑妈到底抱有怎样的情感?”

他的声音似乎唤醒了奥恩。

“她抚养我长大。”

“我想得到的信息不是这个。你对她抱有怎样的感情?”

房间里突然陷入一阵令人感到有些尴尬的沉默中。

“一般人都不喜欢说这种事。”奥恩最后打破了沉默。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我想我对她并没有应有的那种感激。”

“你不喜欢她吗?”

“从某种方面来说,是的。”

“为什么?”

奥恩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对我非常非常好。”

“你和她吵过架吗?”

“吵过。经常吵架。”

“因为你的母亲吗?”

奥恩愣了愣。

“是的。”

“尽管你一点都不了解你的母亲?”

“我对我的母亲没有记忆。”

“所以惹你不高兴的是你姑妈对你母亲的描述吗?”

奥恩又想了想。

“我想是的。”

“孩子们总是很传统。其他男孩都有自己喜爱的妈妈;你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妈妈也和他们的妈妈一样温柔可亲。但是这座城堡里的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黑利医生诚恳的语气似乎想让奥恩放下他的怨恨,他继续说道,

“孩子总能看清事物的本质。你肯定和你姑妈直言她恨你的母亲吧?”

“是的。”

“她否认了吗?”

“是的。”

“你问过你父亲关于你母亲的事吗?”

“没有。以前的我很害怕我父亲。”奥恩掏出烟斗,想填些烟草,“事实上,我其实是一个很内向的孩子。我一个人在婴儿房时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总是假装我妈妈会来和我一起玩,我们都害怕玛丽姑妈和我父亲。我不知道这种想法是怎么来的,但是我总是觉得我和我的妈妈就像《林中宝贝》[1]。”

“你的姑妈就是压迫者吗?”

他点了点头:“以前的我脑子里充满了各种童话故事。我妈妈一会儿是小红帽,一会儿又是灰姑娘。”

“你的姑妈就是狼和丑陋的姐姐吗?”

“也许吧,当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你妈妈是爱尔兰人吗?”

“是的。”

黑利医生的眼镜掉了下来。

“你有你妈妈的画像吗?”他问道。

“只有一张小照片。”奥恩的脸有点发红。

医生伸出了手。

“能让我看看吗?”

奥恩没有说话。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似乎不情愿被人知道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着母亲的照片。但是这种情绪很快就被迷惑代替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皮夹,递给了医生。

“这张照片是我妈妈给克里斯蒂娜的。”他的语速很快。将他唯一最宝贵的东西转交给他人显然让他非常受伤。

皮夹中有两张照片。一张已经褪色了,上面写着给“亲爱的克里斯蒂娜”,还有一张略新一些的,是奥纳格的照片。奥纳格和奥恩的母亲的确长得非常相像。黑利医生没有说话,将皮夹还给了奥恩,然后温和地问道:

“你没有什么钱吗?”

“是的。”

“所以你才将你的妻子与儿子留在这座城堡里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奥恩很不安。

“我觉得不仅因为钱的问题。”他有些犹豫。

“那我能问问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我当时不知道奥纳格在这里会过得这么不开心。我只是觉得我希望她能住在这个我从小居住的地方。”

“我明白了。”黑利医生点了点头,“就像你会希望你的妈妈能在这座城堡里一样吗?”

“也许这是原因之一吧,但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希望能让克里斯蒂娜当哈米什的保姆,我知道即使我姑妈同意她走,她也不会离开我姑妈的。”

“你赌博是为了搞到更多的钱吗?”

这个问题很突然,但是奥恩很镇定。

“是的。”

“为了有足够的钱让你们拥有自己的家吗?”

“是的。”

“你的姑妈早就知道你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了吗?”

“她可能知道。”

“什么意思?”

“我和她说过,我认为娶妻就应该给妻子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奥恩又犹豫了一下。“我当初应该就很清楚她不会同意这个想法,因为我也没有细说。”

“你怕她吗?”

“我觉得所有人都有些怕她。我的姑妈总有办法让不认可她的人感到内疚。我说不出来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我总是发现她能做到。我觉得她的秘诀就是她坚信自己的想法和感觉是绝对正确的。她是个虔诚到有些迷信的女人。也许身为一个高地人,就应该懂得其中的意义。”

医生又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是高地人,但我也猜到了。”

“她给我零花钱很大方。若不是她给我的那些零花钱,我也没法娶奥纳格过门。”

“她是给你钱吗?”

“不,她会以各种方式给我钱。她会置办奥纳格和哈米什的衣物。她出钱供他们吃用,因为我的父亲很穷。她还会时不时给他们一些小礼物。”

奥恩突然不说话了。黑利医生默默地看着他。过了几分钟后,他问道:

“希望你坦白告诉我,你是否觉得你妻子对这些礼物的反应有些不知感恩?”

“我有时候的确觉得他们似乎有些不知感恩。”

“你和你妻子说过吗?”

“我向她解释过我姑妈的教育理念和她的教育理念完全不同。奥纳格家的人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们没什么钱,但是他们以打猎为生,经常去野外。奥纳格在结婚之前,从来不懂拘束是什么感觉。她也从来不懂没钱的感觉,因为她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她来这里简直就像是进了监狱。我试图让她明白我的姑妈无法理解这些事,不该用要求年轻女孩的标准来要求我的姑妈。”

他用手捂住了额头,看上去既疲惫又憔悴。

“你的妻子没有表示理解吗?”

“是的。她说无论去哪儿,她只想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我决定不管要花多少代价,我都要带她离开这里。”

“你是说,就算你姑妈拒绝帮助你吗?”

“是的。不幸的是,我想快速来钱的办法失败了。我只能寻找退路,去找玛丽姑妈。”

黑利医生皱起了眉头。

“这显然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吧?”

“是的,但我当时走投无路了。”奥恩看了一眼麦克唐纳德,似乎在努力鼓起勇气,说出真相,“事实上,我觉得我要失去奥纳格了。玛丽姑妈暗示我已经失去她了。她写信告诉我奥纳格离家出走时,我几乎要疯了。要是当时我能请出假,我绝对马上赶回这里。然后我想过一死了之,给她自由。慢慢地,我冷静了下来。我告诉自己,这都是因为我没有给奥纳格一个她自己的家而受到的惩罚。我决定还是来碰碰运气,因为我总是觉得会有奇迹能拯救我。我觉得奥纳格不可能被人夺走的。我夜夜无法入眠,几乎无法思考。我脑子里的诸多想法就像倒在鼓面上的豆子一样嘈杂。我不停地下注,连我的朋友们都惊呆了。然后我输了……”

他突然顿住了,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输了。我在这世上连一粒豆子都没有了。我回到了我的营房,拿出了我的手枪。只有一死才能了结我的一切了。要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找到了我,我可能已经自杀了。他和我彻夜长谈,认真地聆听我说的话。我说啊说,一直说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和他说了一切。我和他说了我的母亲、我的姑妈、我的奥纳格,还有你,麦克唐纳德。最后,他向我赌咒发誓奥纳格肯定还是爱我的。‘回去找她吧,’他恳求我,‘想办法还上你欠的钱,一切都会好的。’”

“我冷静了下来,并意识到自己原来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和懦弱。于是我请假,并得到了批准。”

“你是想找你姑妈借钱吗?”

“是的,我的朋友为我编造了一套说辞—股票失败。玛丽姑妈并不会反对我在股票市场中赌博。”

“因为那是正经商业吗?”

“那是正经商业。”

黑利医生摇了摇头,人类的偏见和误解总是能让他感到惊讶。

“你给你的妻子写信了吗?”黑利医生问道。

“是的。我请求她和我的姑妈保持融洽的关系。我现在知道她正是因为那封信才去了玛丽姑妈的房间。我到这里以后就直奔姑妈的卧室。驶过海湾的这段漫长的路途又唤醒了我的疯狂。我筋疲力尽,只想着我必须马上得到答复。她的门上着锁。她的沉默让我坚信她是不想再和我有任何关系了。当然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谋杀她。我冲进了奥纳格的卧室。”

他又顿住了,悲伤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给自己找任何借口,但我还是应该告诉你真相。我因为焦虑和担忧,以及严重的睡眠不足,已经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我指控奥纳格毁了我—也许原话不是这样的,但是她很清楚我的意思。我说我要退出军队,去国外。我说我没有希望了,因为连玛丽姑妈都放弃我了。‘只有她的钱’我大喊着,‘能够拯救我。现在没了,我必须要离开了!’我在奥纳格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她跳了起来,想抱住我。她告诉我,麦克唐纳德先生愿意把钱借给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句话就像是掀开了我的伤疤。‘你知道吗,’我冷冷地和她说,‘我宁愿去骗我的姑妈,抢我姑妈的钱,甚至杀了我的姑妈,都不会碰那头猪施舍的钱。’突然间,一切在我眼里都扭曲了。我扑向奥纳格,掐住了她的脖子,大声地逼问她:‘告诉我,你和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那一刻,我真的想掐死她。”

他用手捂住了脸。壁炉中的火焰依然明快地跳跃着,连发出的噼啪声都格外清晰。黑利医生看了看麦克唐纳德,他的表情很僵硬,像是戴上了一个面具。

“然后呢?”他继续问道。

“奥纳格发誓他们二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发誓她对我的爱从没动摇过。而我当时觉得,她只是为了保命才这么说的。我不相信她。但是我的冲动也慢慢平息了。我开始颤抖。我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我崩溃了。她告诉我,她并不在乎我们是贫穷还是富裕。她告诉我,她可以出去工作,也做好了工作的准备。我们俩能赚钱养活哈米什。听着她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烦恼似乎真的减轻了。我开始相信她说的话了。”

他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黑利医生等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你亲口说你宁愿去抢,去杀死你的姑妈,也不愿意借麦克唐纳德的钱,所以你妻子才担心是你杀死了格雷杰小姐吗?”

“我想是的。还因为我打了她。我当时肯定像个疯子。”

“她做好为你去死的打算了吗?”

黑利医生的声音不大,但是却饱含着钦佩之情。奥恩突然抬起了头,大声说道:

“上帝啊,我根本就配不上奥纳格,我永远都配不上她!”

夜深了,奥恩送麦克唐纳德回家了。他们俩离开后,黑利医生走到了巴利被杀的地方。当他走出城堡大门时,那种压在他身上的恐惧似乎突然消失了。他驻足了一会儿,听着在暗夜中低低的风声,远处传来的流水声,以及偶尔传来浪花拍打海岸的响声。他走到巴利倒下的地方,打开医用灯,却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已经是退潮时分,但是水位依然很高。河口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港口般。他沿着陡峭的斜坡走了下去,在岸边站定。他静静地站了几分钟,又回到了上面的河岸。巴利死前显然还在想着邓达斯的凶案。邓达斯的卧室就在他当时所站之处的正上方。不知道这个可怜人发现了什么疑点或问题,才让他惹上了杀身之祸。如果巴利真的认为是麦克唐纳德杀死了邓达斯,那他为什么还要专门跑到邓达斯的窗户下呢?

黑利医生走进城堡里,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越想越觉得巴利死前的举动颇为奇怪。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这个督察也有些怀疑麦克唐纳德是否真的如他自己所推论的那样杀死了邓达斯。但如果他真的动摇了,那为什么还要逮捕麦克唐纳德呢?巴利是一个直爽的人,只要他自己还心存一丝疑惑,就肯定不会急着进行逮捕。然而他也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他是绝对不会偏离他自己的方法轨迹。必然是在他逮捕麦克唐纳德后,突然想到了一些问题,让他一定要去查看邓达斯窗户下的地面。黑利医生皱起了眉头,他在那时候会突然想到什么呢?他压抑住自己的恐惧,走到了邓达斯卧室外的走廊上。巴利的尸体正放在那张床上,盖着床单。他拉下床单,开始翻找巴利的口袋。口袋里面只有一本日记,记录了案子侦查的进展。最后几页整理记录了所有对麦克唐纳德和格雷杰夫人不利的证据。黑利医生看完后将日记放回原处,走下了楼梯。奥恩刚刚回来,正在吸烟室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苏打。他看到是黑利医生时,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听到你下楼的声音了。”他的声音出卖了他,黑利医生下楼的声音显然让他很紧张,“我刚刚在外面时还不觉得,但是这座城堡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他询问黑利医生是否也要来一杯酒,并帮他倒了一杯。

“人人都觉得威士忌有各种好处,但有时候,这是全世界最能让你清醒的酒。”

奥恩点燃了他的烟斗,端着他的酒杯,坐在了一张扶手椅上。他将酒杯放在了脚边的地上。黑利医生和他讲述了自己对于巴利督察人生最后时刻的举动的困惑。

“你觉得他为什么突然对邓达斯之死产生了新的兴趣呢?”

“我不知道。”

“你也看到他逮捕了麦克唐纳德。你觉得他当时看上去像是有点怀疑自己做得是否正确吗?”

“在他那一番长篇大论之后吗?原谅我,医生,他当时虽然错漏百出,但却振振有词。”

“没错,但是他接下来的举动显然是想出去证实些什么。现在想来实在是太矛盾了。”

“他也许有其他要出去的理由……”

“是啊,但是什么理由呢?巴利是一个深谙如何节省精力之道的人。我相信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才会跑到那陡峭的河岸边。”

奥恩摇了摇头。他似乎觉得这是最不值得费心的一个问题。

“巴利的死,我也很遗憾。”奥恩说道,“但是在我看来,他的死影响最大的就是奥纳格。我听到他最后的总结时,我以为……”他突然说不下去了,举起杯子一饮而尽。“他们肯定会被定罪了。”他快速说完了剩下的话。

黑利医生想了想,身子微微前倾。

“所以,让巴利走到邓达斯窗户下的重要理由,反而是拯救他们的关键?”

“恰巧是这样的。”

“亲爱的先生,现在就是这么恰巧。这起案子中的起因和结果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奥恩皱了皱眉头:“你不会是在暗示是麦克唐纳德或奥纳格给了巴利去那里的理由吧?”

“当然不是。但某个担心他们的人,也许给了他这个理由。”

“会是谁呢?我父亲当时和我一样都在这个房间里。”

“也许就是凶手。”

“凶手?”

“巴利离开房间时,安古斯在大厅里。”

奥恩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亲爱的医生,恕我冒昧,这个想法真是再愚蠢不过了。如果你了解安古斯,你就会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么愚蠢。”

“也许吧。”

“如果安古斯杀了巴利,那他也杀了邓达斯和我的姑妈。你能想象他从我姑妈的窗沿或者邓达斯的窗沿上跳下来吗?他怎么进我姑妈的卧室?他怎么进邓达斯的卧室?他一直都在走廊里,又是怎么杀死巴利的?”

他连珠炮般抛出了这些尖锐的问题。黑利医生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想过这些事。但是想要搞清楚这一连串的案子就必须要问出各种可能和不可能的问题。”他伸手抵住了额头,“目前每个案子的荒谬程度让我们无法以‘荒谬’为名而排除任何可能性。”他取了一小撮鼻烟,“所以我回到了安古斯身上。只有他可能在巴利离开这个房间后和他说话。他也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唯一一个有动机让巴利突然改变主意,去邓达斯窗户下的地面看看的……”

黑利医生突然停下了。他们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 * *

[1]Babes in the wood,童话故事,讲述两个被遗弃的婴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