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件事之后,情况似乎愈发明朗了,特别是对王子而言。此情绪也因此洋溢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在露台上漫步、抽着烟,天气也颇怡人。虽然的确有许多元素组合成这幅明亮的画面,但是从整个时空闪耀而出的,是一幅伟大的图画,天才之作,呈现在他面前,像是他收藏里居于首位的装饰品,整个涂刷得光亮亮的,加了边框等着悬挂起来——最让人欣赏之处,特别在于它指定了只能给他,提升了他拥有的权利,出奇地不容置疑。可怜范妮·艾辛厄姆的挑战成不了什么气候:他倚着古老的大理石栏杆,想些事情,其中一件就是——这露台跟其他的很相像,而他知道在意大利的更显高贵——她已经被摆平了,一点儿都不麻烦,因为连她自己也如此认为,心满意足地一路车声辘辘回到伦敦,她成了个与此场景无关的影像。有若干原因,此时他的想象力前所未见地活跃,他也想到,毕竟自己从女人那儿所得到的,要多过于在她们身上所失去的;就算是做生意习惯惨赔的男士们,也会在那些神秘的账册上记录着这类交易,而他账册里的结余显得越来越对他有利,几乎大可将之视为理所当然。令人赞叹的人儿呀,她们此刻所为,不就是要胜过彼此,好给他得利罢了?——从玛吉自己,她的方式最让人惊叹,到现在的女主人,脑子里想的无非是要夏洛特继续待下去,理由很特别,也挺厚道地问,急什么嘛,既不是原先敲定了,又没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干吗催促她丈夫的女婿,不能留下来陪陪她?至少他知道卡斯尔迪安夫人曾说过,不管是待在那儿,或是现身在城里走走,她都不会遇着什么不好的事;再说,就这件事而言,就算做得稍微逾越他们的权限,他们在一起也会大有帮助。他们各自在家,也都会这般抱怨对方一下,挺自然的。此外,她们都是如此,卡斯尔迪安夫人和玛吉一样,范妮·艾辛厄姆和夏洛特自己也一样,全为了他忙着,没有挑衅也没压力,只是她们本身各自隐约有感觉——只有夏洛特知道得最清楚——他整体而言,不管从本质、个性或是绅士的角度看,都和他的好运气一样出色。

不过,在他眼前的还不止这些。事情全融合在一块儿,几乎难辨彼此,他觉得煞是美妙。如果未来的展望怎么看都很宽广——在不同县市都有人用同样充满感情的语气,指出那三座大教堂的塔楼给他看,塔楼闪着微光,像银质般的微暗光泽——难道他不能对此更有感觉,因为卡斯尔迪安夫人自己身边也有位男士,而且就像是对那天的注记,也多了某种挺贴心的理解,不是吗?这情况使每件事都水到渠成,使他边等待、边徘徊的同时,简直光是想着,脸上就一直挂着若有所思的微笑。她留着夏洛特是因为她想留着布林特先生,虽然他一定会照着她的意思去做,但不这么大费周章一番,她就无法留着布林特先生。卡斯尔迪安到伦敦去了,整个地方都是她的;她很希望早上和布林特先生静静在一块儿,他是个彬彬有礼、圆滑的年轻人——明显比这位贵妇年轻——能弹又能唱,令人开怀(连“桥牌”也能玩,除了会唱法文的悲剧之外,英国喜剧也行),以及一起出现的——其实是不见人影的意思——其余几个朋友,只要选对了人,什么事都办得成。王子心情很好,觉得自己雀屏中选,就算有个随之而来的感觉,也没坏了他的情绪,那种感觉他待在英国的期间,已经不止一次得在心里加以应付了:那种状态提醒他毕竟是个外人,是个外国人,甚至不过是个派来当代表的丈夫和女婿罢了,他和他来办的事简直太不相配,每每只好屈就于做些微不足道的事。她其他的客人,没有一个像他这么给女主人方便;每一个活跃又随和、有固定工作的男士,早早搭火车离开办事去了,不管是什么事;他们是社会中伟大的政治管理机器[139]里,一个上了润滑油的零件——最忙的是卡斯尔迪安自己,不亦怪哉,因为不管从身份地位或是类型来看,他都是个挺重要的零件呢。另一方面说来,如果换成这位挺好又机灵的罗马人有事要忙,也不会是那种阶层;他的的确确就是被归纳成一个阶层,成了光芒不太闪耀的代替品。

尽管王子此时有受到“归纳”的看法,但它可一点儿都没影响到他真正轻松的感觉。他的牺牲是事实,他也对此了如指掌,有时候这些情况会再次出现在眼前——最后总认为是为了他妻子方便之故,他放弃了在这个世界真正该处身之境;而一路分析下来,最后的结果是,周围的人常常是不如他的,但自己身处其中,确实没有受到尊重,也被轻忽了。不过,尽管这一切都够清楚了,在精神上他依然能有所超越,此精神积极地应付着实际的状况,全部都能加以应付;不管是英国这些模棱两可又滑稽的关系,还是他心里某些美好、不受别人干涉又和谐的东西、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他毕竟不能把布林特先生太当真——把格局放大一点儿来看,比起一位同意将自己权益搁置起来的罗马王子,他更是个局外人。然而,如卡斯尔迪安夫人这般贵妇,怎么会接纳他,一样也无从得知——他觉得这个问题,又再次地深深没入英式的模棱两可之中。他们这些人他全都认识,像一般人说的,“挺熟的”。他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待在一起,不管用餐、打猎、射击,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事,都在一块儿。但是有关他们的一些问题、那些他没办法回答的问题,不仅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以至于那种经历大体上在他心里留下的,不过是个残存的印象而已。他们不喜欢清算净值[140]——那是他非常确定的。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要那种情况发生;不管何时何地都要避开,这是他们国家聪明之处,也是他们成功的地方。他们自己挺沾沾自喜的,称呼它为神奇的妥协精神——它的影响力真真切切、无时无刻不围绕在他四周,泥土和空气、光线和色彩、原野、群山和天空,蓝绿色的郡县、冰冷的大教堂,到处都听得到相同的腔调语气。一点都没错,它成功了,给人的感受像站在这么一幅画的前面一样真切。到目前为止,它一直位于浓浓的海雾中,坚实不移,雾蒙蒙的,使那些外表光鲜炫丽、心生羡慕的人,得以歇歇他们的眼睛。不过,这也正是为何,尽管一开始受教良多,有时候依然令人困惑不已,因为在一片新意中嗅得出陈腐,而在一片陈腐中又嗅得出新意,过失中可见无辜,而无辜中又可见过失。这里还有其他大理石的露台,更显紫气威势,站在上面他就会知道要想些什么,至少也会借此享受一下脑力激荡,想想给别人见到的样子,以及别人会怎么想,这两者之间看得出来的关系,等等。目前这种情况下,一探究竟的心思可能会受到更剧烈的挑战,这也是实情;但运气不太好,据了解,尽管十分留意也机灵聪敏,结果仍是面对一堵没有出口的墙、说不通的逻辑以及无法转圜的迷惑。再者,他思考进尾声的时候,除了最直接的态度之外,也没什么事是要紧的了。

这个早晨,宅邸又回归原本非常祥和的气氛,想必卡斯尔迪安夫人对布林特先生的梦想,已经借由和他“察看”某个东西一起出发,地点是在钢琴的旁边,位于这儿无数小一点儿的房间里其中一间,那里很神圣,不是给大伙儿用来聚会的。她一直向往的事已经实现——她确保那份便利性,无须折腾。这一点更是让他想到,夏洛特又身在何处——他一点儿都不认为,她会这么不灵光地当起电灯泡,在他们双人结伴之时,只能待在旁边当观众。每件事对他而言或多或少有了结论,这难得的一天就像是朵又大又香味扑鼻的花,绽放芳华只等着他来采撷。但是他只希望对夏洛特做此提议;他沿着露台走动,从这里看得见房子的两侧,四月天的早晨,所有窗户都开着,他抬头看了看一面想,哪一扇窗是他朋友的房间。结果他的疑问很快就获得解答;他看见夏洛特出现在上方,仿佛听见他踩在石板上的脚步停了下来,在叫她似的。她来到窗台,倚着身子往下望,她维持了一分钟这个姿势,对他微笑着。她戴着顶帽子,穿着外套,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他心头立即为之一震——她没有拿阳伞,美丽的头上什么都没戴,与其说是要到他这里,和他一起站着,不如说是要与他并行,跨出大步。那一大步在前一天傍晚就已经情绪紧绷地在他内心跨出去了,尽管他连最小的困难细节,都没有彻底思考过。他想用很明确的话对她说,不过所需要的机会一直没出现;但她现在呈现的脸庞,使他觉得是在提醒自己,她自己已经猜到了,真是奇妙。他们心中的冲动是一致的——他们以前就反复出现过如此的冲动。假使这般未经事前安排又分毫不差的机缘,能用来度量所谓的彼此合适的程度,那世界上没有哪一对,比他们更有道理该在一起的了。事实上,最常见的情形是,她的道理甚至比他又更进一步,她应该会如是说。他们在相同的时刻感受到相同的需要,但是也只有她一直都最清楚该如何达到。此时她的目光从灰色的老窗户注视着他,看得好久;她帽子的姿态、她领巾的颜色、她没变的微笑,笑得好久,其中有点儿什么东西突然令他恍然大悟,事实太明白了,他可以依赖她。他把手放在这天盛开的花朵上,准备摘下;不过,她回应的手已经伸了出来,机敏聪慧,此辉煌的一刻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于是,此刻拉得长长的,他们俩之间传递着信息,说着他们的杯子已斟满;高举酒杯连眼睛都遮住了,紧紧握住,移过来稳住它,品尝之后,接着开始赞叹一番。但沉默一会儿后,他开口说话。

“只缺了一轮明月、一把曼陀林琴,再加点儿危险,就成了一首小夜曲。”

“啊,那么,”她轻快地对着楼下说,“至少还有这个!”她一面说,一面将衣服前方香气浓郁的白玫瑰花苞,摘下一朵,往下朝他抛了过去。

他接住了,她看着他别在纽眼儿里;他目光又回到她身上。“快下来呀!”他用意大利话说,不响亮,但是音调深沉。

“来了,来了!”[141]她丢了一句话出来,说得很清楚,只是语调轻快多了,她留他在那儿等了一会儿。

他又沿着露台走着,有时停下脚步,看看远方那幅深色美丽的水彩画,平时也常常这样做,那片画布上呈现最远端几个有大教堂的小镇。这个地方有自己的大教堂,也很容易到达,它的高塔突出而又醒目,清楚显示它的英国历史与吸引人的形态,饶有趣味之处广为人知,整个晚上有一半的时间,这个地名不断在他耳边响起,而它俨然成为另一个名字,好读又容易说,所代表的事情此刻正在他内心悸动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感觉。他一直在心里默念着,“葛洛司特、葛洛司特、葛洛司特”[142],仿佛刚刚结束之前的全部岁月,而其鲜明的意义都强烈地在这个字眼儿里道尽。那个意义和他的情况真是出奇一致,还有他和夏洛特两人绝对是站在一块儿,周遭围绕着这个事实所发出的光华。目前每件事情都帮衬着做此宣告,就像清晨的双唇对着他们的脸庞吹风。他了解了,为什么打一开始,他对自己的婚事就这么有耐心,这么百依百顺;他了解了,为什么他放弃了这么多,又让自己无聊到这种地步;他了解了,为什么他不管如何都要投入,用什么形式都好,只为图个净利而出卖自己。一切都只为了他的——嗯,除了称为他的自由之外,还能叫它什么呢?——目前他的自由才得以像某些珍贵的大珍珠一样,圆滚滚的,既完美又光泽饱满。他没有强求,也没有夺取;人家给什么,他就拿什么。那颗珍珠质地精美又稀有,是径自掉下来的,直接落到他手中。就在这儿它幻化成人形,正当魏维尔太太从较远处一个小一点儿的走道出现时,它的大小和价值也一并增大了。他朝她走过去,她迎向他走来,静默无声。在马灿,门前的这条走道很长,使得他们阶段式的碰面方式,与心中一个接一个的想法,接连着出现。一直到她走得相当近了,他才对她说,“葛洛司特、葛洛司特、葛洛司特,”以及,“看看那儿!”

她懂得该往哪儿看。“是啊——真是好极了,可不是吗?有修道院、塔楼还是什么的。”她的双唇微笑着,眼睛却回到他身上,透露着深深的领会之意,几乎有些严肃。“也或许是某个老国王的坟墓吧。”

“我们一定得见见那位老国王。我们一定得‘亲炙’大教堂的辉煌,”他说,“我们一定得了解个彻底才行。要是我们能够,”他轻呼着说,“把握住所有的时机就好了!”一会儿之后,因为感受到所有的意义,他再次探索她的双眼,“我觉得这个日子好像一只硕大的金杯,我们可得一起共饮才行。”

“你总是使我感受到每件事,而我现在的感觉和你一样;所以,就算离你有十英里之遥,我也知道你的感觉!但是,说到金杯,”她问,“好久以前我曾提议你买很美的那只金杯,不是假货,不过你并不想要,还记得吗?就在你结婚前,”她对他提起这件往事,“在布卢姆斯伯里一家小商店里,那只镀了金的水晶钵。”

“喔,没错!”不过,王子竟然还想了一下,这倒是让人有点儿惊讶。“你想拿那个有裂痕又不牢靠的东西来拐我,而且那个子矮矮的、懂意大利话的犹太骗子也帮你说话!但是我觉得这是个机缘,”他立刻又补充了一句,“我希望你不是指,”他微笑着说,“它也会如同机缘一般,裂开来,成不了局。”

他们说话很自然降低音量,并不大声,外人看起来,他们俩保持着适当距离,站在一排窗户旁边;但他们都在对方的声音里,尝出某种缓慢而且非常专注的滋味。“别想太多‘裂痕’了,你是不是太害怕它们呢?我是冒着裂损的危险,”夏洛特说,“我常常回想起那只钵还有那个犹太小骗子,想着他是不是已经卖掉了。他真的,”她说,“令我非常难忘。”

“嗯,毋庸置疑,你也令他非常难忘,而且我敢说,要是再回到他那里,你会发现他仍为你留着那个宝贝。但说到裂痕这回事,”王子继续说——“那天你告诉我怎么用英文称呼它们,说得可好来着?‘鲁特琴里的裂口’?[143]——你要怎么拿它们来冒险请便,但是不要为我而冒险。”他外表平静得几乎纹丝不动,但话说得兴高采烈。“你知道的,我一路走来少不了我的迷信。那就是为什么,”他说,“我知道我们情势如何。今天,它们每一个都对我们有利。”

她靠在低矮的栏杆上,面朝着美丽的景致,沉默了一会儿。下一刻,他见她闭上了双眼。“我一路走来少不了的只有一件事。”她的手放在石头上,石头被太阳晒得暖暖的;他们已经离房子挺远了,因此他把手放在上面,盖住它。“我一路走来只少不了你而已,”她说,“我一路走来只少不了你。”

他们就这样待了一会儿,然后他又开始说话,还摆了相呼应的手势。“你知道,我们一路上最需要的,是真的少不了我的表,要走了。已经十一点了,”他看了看时间,“如果我们待在这儿用午餐,那下午要干吗?”

夏洛特听到这儿,两眼立刻睁大。“我们根本不用待在这儿吃午饭呀。难道你看不出来,”她问,“我已经准备得有多妥当了吗?”

他想了想,不过,她的意思越来越多。“你是说,你已做好安排?”

“安排起来并不难。我的侍女会带着我的东西上路。你也只需对你的人这么说即可。他们俩可以一起走。”

“你是说,我们可以立刻离开?”

她要他全部听完。“我提过的其中一辆马车,会回来载我们。倘若你的迷信对我们有利,”她微笑说,“那我安排的事项也是,我会拿我的和你的来对照看看。”

“那么你想的是……”他猜测着,“葛洛赛司特吗?”

她迟疑着——不过,那只是她的习惯。“我想过你会这么想的。感谢老天,我们还挺一致的。你要把它们想成迷信也可以。就是葛洛赛司特,”她继续说,“很美妙啊,像你说成‘葛洛司特、葛洛司特’,听起来像首老歌。不过我确定‘葛洛司特、葛洛司特’会很迷人的。”她如此说,“我们可以很轻松地在那儿用午餐,而且我们的行李和仆人都不在身边,我们至少还有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可以从那里,”她最后说,“发封电报回去。”

她平静地说着话,好像她早已想过此事,全盘都想过了;他只得暗中使自己欣赏的程度不断扩大开来。“那么,卡斯尔迪安夫人呢?”

“没想过我们会留下来。”

他把话听进去了,不过还是想了想。“那么,她想的是……”

“想布林特先生啊,可怜的家伙,想的只是布林特先生而已。”她的微笑对他——对王子本人——毫无保留。“我有没有很清楚告诉过你,她不要我们留下来?她要我们留下只是为了其他人罢了——表示她没和他单独在一块儿。那已经办到了,而且他们也都离开了,她当然自己心里明白……”

“明白?”王子模模糊糊地复诵了一次。

“咦,明白我们喜欢大教堂呀;只要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停下来看看它们,要不然也会到处走走,欣赏它们;那也是我们各自的家人都希望我们去的,如果没去的话,他们会失望的。身为外国人[144],”魏维尔太太继续说,“这就是我们着力之处——就算我们着力之处,不是随时随地都那么好。”

他只能注视着她。“你知不知道那辆火车……”

“就是那一辆。帕丁顿[145]——6:50进站。时间很宽裕。我们能按照平常的时间,在家里用餐;玛吉当然也会在伊顿广场,我特此邀请你一起来。”

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他依然只能注视着她;看了有一分钟之久,才开口说话。“非常感谢。太好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不过,到葛洛赛司特的火车呢?”

“是一列本地火车——11:22;一个小时内要停好几站,挺多的,我不记得几站。所以喽,我们不用赶。只是……”她说,“我们得好好运用时间。”

他挺起身子,好像刚才被她暂时施了咒语一般;他们一面往门的方向走回去,他又看了一次手表,而她先一步进去了。不过,他再次停下脚步,又问了问题——好像全都因为那份神秘与迷人的感觉。“你查过了……我都没要你查一查呢?”

“啊,亲爱的,”她笑了,“我看到你带着《布雷德肖铁路旅行指南》[146]!那得要有盎格鲁—撒克逊的血统才知道怎么回事。”

“血统?”他复诵了一遍,“你每个种族都有吧!”这句话让她停在他面前。“你太惊人了。”

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知道那间旅店的名字。”

“是什么?”

“有两间——你会看到。不过我选的那间是对的。我想,我记得那座坟墓。”她微笑着。

“呵,那座坟墓……”他对任何一座坟墓的反应都一样。“我是说,我自以为聪明,一直帮你想点子,其实你早就设想周到了。”

“你要帮我想多少点子,随你高兴。但你又怎么以为自己留着不让我知道呢?”她问。

“我没有——现在没有。有一天我会希望如此吧——我哪有办法留着什么事呢?”

“唉,遇到了我可能不想要知道的事,我向你保证,你会发现我很蠢。”他们已经到了门口,她停下来解释,“这几天下来,昨天、昨晚还有今天早上,每件事我都想要。”

嗯,没关系。“每件事你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