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直截了当,他立刻明白它表达得有多么真实;然而他仍然有点儿搞不懂,这也不假。“不过你可曾喜欢过,用如此难受的方式四处游荡呢?”

“我现在看来,当时我似乎什么都喜欢。不管怎么说,能再回味一下旧滋味,”她在炉火边说话,“也挺迷人的。它们回来了——它们回来了。每件事,”她继续说,“都回来了。而且,”她最后说,“你自己也很清楚。”

他站得离她很近,手插在口袋里;不过并没有看着她,而是专注地看着茶几。“哎呀,我没有你勇敢。再说,”他笑了,“在我看来这样也说得通,我的确是住在小马车里。你一定很想喝茶了吧,”他很快地又说了一句,“我来给你好好倒杯浓茶。”

他开始忙起来,推了张矮的椅子到她站着的地方,她立刻就坐下来;这么一来她可以一面讲话,一面若还想要点儿什么时,他也可以拿给她。他在她面前走过来走过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时间一刻刻地过去,她到访想要传达的信号,越来越显得皆经过一手打点,而且是深思熟虑的,把他们的处境展示得像钟面上的刻度一样清晰。这整场的作势毕竟是要表现得有如高手在辩论场上过招一般——讲究的是要更冷静,辨识力要更显高妙,态度要更显真诚,要有番更大的哲理在其中。无论联想起的事实是什么、如何加以粉饰,问题只在于他们要一起琢磨想办法:就这一点而言,目前的情况看似大有可为。“不是你没我勇敢,”夏洛特说,“而是,我宁可认为,你缺乏我的想象力。当然啦,除非最后证明,”她补了一句,“你甚至没我聪明。但那一点我倒不担心,等你给我更多证据才算。”她又把她之前的话重复一遍,这次更清楚些。“再说,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我今天会来。要是你已经早早知道,那么现在你一切都了然于胸吧。”于是她又接着说,如果他当下没有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如果他连这点都做不到,那有可能她也会用张漂亮的脸蛋来应付他,那是在另一个重大时刻,他为了要她小心留意而摆给她看的,其中的含意她可能自此就带在身上,像一枚珍贵的奖章——不是真的受到主教祝福的那种——挂在她的脖子上。不论这一次情况如何,她回来了,要直接把自己说个明白;他们过去种种伟大的经历,两个人连提都没提一下。“最重要的是,”她说,“这其中有个人的冒险。”

“冒险和我在火炉旁喝喝茶?哎呀,也不过如此。我想我的脑袋不至于那么差吧。”

“哎,不止于此呢。如果我过得比你好,我想可能因为我比较勇敢。你看看,你把自己弄得无聊透顶。我才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一直重复说着。

“正因为把自己弄得无聊透顶,片刻不得喘息,”他辩驳道,“那才需要勇气呢。”

“那是被动——不是主动。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的冒险是整天都待在城里。没夸张,就在城里找乐子——他们不都是这么说的?我知道那种感觉。”说完之后,仿佛突然说不下去了,“那你呢,都不曾出去过吗?”她问。

他仍然站在那儿,双手插在口袋里。“我出去干吗?”

“呵,我们这种人哪能做什么呢?不过你很了不起,你们都是——你们知道日子怎么过下去。我们可是笨手笨脚的野兽,我们其他这些人和你不同——我们老是得‘做’点儿什么才行。不过,”夏洛特继续说,“就算你出去了,你也可能会错过我——虽然你不想承认,但是我相信你并不想错过我;我来向你道贺的,你却连这么让人心满意足的事也可能错过,摆出一副漠然的表情。真的,那是我最后所能做的。至少你没办法不知道,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你没办法不知道你身在何处。”他要么承认他知道,要么假装不知道,她等着他回答。但他只是把一口气拉得又长又深,结果听起来像是不耐烦的呻吟声。这举动把他身在何处或者他知道些什么这个问题,都抛在一旁;正如坐在那儿的夏洛特·魏维尔一样,此举对于他访客本人所提的问题,似乎已扫清疑虑。他们彼此注视良久,所以有好一会儿时间,他们默默地处置这件事;到最后好好地把它谈开了。夏洛特接着说的话就足以说明。“全部就这么着——太惊人了,难以言喻。我真心相信,我们俩的关系是前所未见的,就这么发生在两个充满善意的人身上。我们只得随机应变,不是吗?”这个问题她说得比刚刚那个更加直接,但是他一样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注意到她喝完茶了,把她的杯子拿回桌上,问她是否要再来一点,听到她说“不用了,谢谢”,他回到火炉旁,把一块没放好的木头轻轻踢回去,这一脚踢得挺准的。这时候她又起身,站稳之后她重复了一遍刚开始就说得直白的话:“我们还能做什么,到底能做什么呢?”

他接的话也和刚开始一样。“那你是去哪里了?”他问的样子像只对她的冒险举动感兴趣似的。

“我想得到的地方都去——除了不去见到人。我不想要有人——我想要得太多,多到我脑袋都想不清楚。不过我中间有回来——回来三次,然后我又出去。我的车夫一定认为我疯了——好好玩喔;算车资时,我一定得给一大笔钱,他见都没见过的。亲爱的,”她继续说,“我去了大英博物馆——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那里。也去了国家艺廊,还有十来个老书局看看珍藏;我在霍尔本[126]一个又怪又脏的小饭馆用午餐。我想到伦敦塔,但是它太远了——我的老车夫如此忠告;要不是太潮湿了,我还想去动物园——他也是拜托我要留意才好。不过,你不会相信的——我真的去了圣保罗教堂。这种日子很花钱的;”她下了结论,“因为除了车资之外,我买了一大堆的书。”一转眼,她倒是在这里换了话题,“我不禁想到,你最后一次看书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然后她又说话了,连她同伴都觉得挺突然的。“玛吉,我是说,还有小孩。我想你知道他和她待在一块儿。”

“喔,是啊,我知道他和她待在一块儿。我早上看到了他们。”

“他们有说行程是什么吗?”

“她跟我说,和平常一样要带他去祖父家[127]。”

“去一整天?”

他犹豫着,不过看起来好像态度已经慢慢改变。“她没说。我也没问。”

“嗯,”她继续说,“那个时间应该是十点半之前——我是说你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十一点前就去了伊顿广场。你知道我们,我和亚当两人不会正式吃顿早餐;我们在房间里喝茶——至少我是如此。不过午餐吃得早,我今天早上见到我丈夫是十二点的时候,他正给小孩看一本图画书。玛吉在那儿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然后她就出去了,留下他们俩——他本来要坐马车去拿点儿什么东西,不过她说要帮他去一趟。”

王子听到这里明白表现出兴趣。“你是说,坐了你的马车去?”

“我不知道哪一辆,也无所谓。这个问题,”她微笑说,“和马车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要是你想想,这个问题连是不是用出租的车子,也没有关系。这件事太美妙了,”她说道,“和任何粗俗或是可怕的问题都扯不上关系。”她给了他一点时间认同这句话;尽管他沉默不语,但是他同意这个看法似已不言而喻。“我出了门——我就是想要出门。我有自己的想法。这点看来对我很重要。一直是如此——是重要的。我以前都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他们是如何感受事物。这件事我真的再确定不过了。”

“他们感觉很有自信。”王子回答。

他说这话真的是为了她。“他们感觉很有自信。”接着她把情况表达得更是清楚;她又提到她在三个不同的时间点在外随意乱逛,最后才回到伊顿广场——出于好奇心吧,甚至真的觉得有点儿焦虑吧。她有一把钥匙,但很少用:有件事亚当挺不高兴的,虽然使他不高兴的事也没几件,那就是看到仆人们在他们深夜从宴会返家时,仍站得直挺挺地等着他们,那真是太残忍了。“所以啰,我每次只好要出租车停在门口,再悄悄溜进去;他们不知道,其实我明白玛吉人还在那儿呢。我回来又出去——他们连做梦都想不到吧。他们真的以为人会变成什么呢?——这么说吧,不提感情或是道德方面,反正那都无所谓;不过就算身体上,实质上只是个到处闲逛的女子:毕竟她也是个妻子,中规中矩又不伤人;毕竟她也是最好的继母,那还真是很好;或是说,至少她不过是个家庭主妇[128],挺有责任感的。他们很怪,”她宣称,“一定在想些什么事。”

“呵,他们想的可多了,”王子说。讲起数量来,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他们想到我们,可多了。他们想到你,更是特别多。”

“哎呀,别全都放在我身上嘛!”她微笑说。

不过,现在他就是这么放上去了,因为她已经备妥放置的地方,让人佩服。“那关乎于,他们知道你的个性。”

“啊,他们能知道,真多亏你了!”她仍面带微笑。

“那关乎于,你的聪明令人赞叹,你迷人的样子也令人赞叹。那关乎于,那些事情已经在世上为你办到了什么——我是指在这个世界与这个地方。你对他们而言是重要人物啊——而重要人物本来就是得来来去去的。”

“喔,不,亲爱的,这你可就错得厉害。”她这会儿笑得更开心了,他们之间已弥漫着一股欢乐的气氛。“重要人物们才不会那么做呢:他们日子过得豪华庄重,被一贯周到地伺候着;他们没有钥匙,不过有敲锣打鼓来宣布他们的驾临;要是他们坐着‘轰隆隆马车’出门,那发出的声响就更是大了。是你,亲爱的,”她说,“如果要说到那回事,你才是重要人物呢。”

“哎呀,”换他发出抗议,“别全都放在我身上!无论如何,你回家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要说自己做了些什么?”

“我会说得很美妙,说我一直在这里啊。”

“待了一整天?”

“是呀——一整天。你很孤单,来陪陪你。我为了你这么做,他们一定是这么认为的,要是连这点都不懂,”她继续说,“那我们岂能搞得清楚状况?——就像你会为我做的一样啊,挺自在的。他们是哪样的人,我们就要学着把他们当哪样的人,这才是正事。”

这句话他思考了一会儿,显得焦躁不安,但眼睛倒是没离开过她。他随后说话了,虽然挺离题的,也颇为激动:“他们俩有多喜爱我的小男孩,我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然后,仿佛是有点儿困窘,她没再接着话说,他立刻就有所感受:“你如果有小孩,他们也会做一样的事。”

“唉,要是我也能有个……我曾抱着希望,也曾相信过会如此,”夏洛特说,“事情可能会好得多了。可能会有些不同吧。他也是这么想,可怜的宝贝儿——原本以为会这样。我确定他也曾抱着希望,也有此打算。”不管怎么说,她继续说,“那可不是我的错。情况就是如此。”她一句接着一句说着,表情严肃,既感伤又说得条条分明,使她朋友得以了解。她停顿了一下子,不过,像是要一次把话讲明白似的,她说得清晰而又彻底。“而现在我再确定不过了。那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他等了一会儿。“永远不可能?”

“永远不可能。”他们谈这件事的时候,倒不是一派肃穆,而是把事情说清楚同时,又不想失态,甚至可能因此显得急迫。“情况原本可能会好些吧,”夏洛特又说了一句,“不过事情变得……它使我们……”她说了重点,“更显形单影只。”

他一副纳闷的样子。“那使你更形单影只。”

“哎呀,”她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别全都放在我身上!玛吉会全心奉献自己给他的小孩,不亚于他全心奉献自己给你们的小孩,这点我很笃定。不管我哪个小孩都比不上,”她解释着,“恐怕我得有超过十个小孩,才能使我们的配偶分开。”那画面之大,令她微笑了起来;不过,这番话他看起来好像没听到重点,她接着说话的表情就挺严肃的。“你要想得多怪就有多怪,反正我们就是无止境地形单影只。”他一直不知所以地走来走去,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又再次比较直接地站在她面前,手插在口袋里,神情轻松却不太自然。他站在那儿听着最后那几个字,听完的反应是稍微把头往后一甩,双眼瞪着天花板,像是要将某事想个明白似的。“你觉得呢,”这当中她问,“你一直在干吗?”这句话把他的意识与目光拉回到她身上,而她点出她的问题。“我是说等她回来的时候——我想她总是会的,一段时间之后,会回来的。我们似乎得说法一致才行呢。”

嗯,他又再想了想。“不过,对于没有做的事,我几乎没办法假装有。”

“啊,你有什么没做过的?——你现在没有做什么呢?”

她的问题响起时,他们正面对面,姿态久久不变。不过,在回答之前,他依然看着她的眼睛。“我们至少不能一块儿做同样的事,那太荒谬了。我们得行动一致,看来真得如此才行。”

“看来真得如此啊!”她的眉毛,她的肩膀都耸了起来,神情颇为欢快,好像因此松了一口气似的。“我假装的就这么些了。我们得行动一致才行。老天明察,”她说,“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就这么回事,很明显地,他了解了,再者因为他的加入,情况几乎是搞定了。不过很明显地,他所了解的事也同时揪住了他,令他难以承受,因此他突然间回到现实,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难就难在我弄不懂他们,这个难处永远都不会消失。我一开始就没弄懂过,我以为我应该学得会。那是我原本所希望的,而且当时范妮·艾辛厄姆看似要帮我。”

“呵,范妮·艾辛厄姆!”夏洛特·魏维尔说。

她说话的语气使他瞪着眼看了一会儿。“她会为我们做任何事的。”

这句话让夏洛特一开始什么都没说——好像觉得话中的意思多到难以言喻。然后她摇了摇头,一副包容的样子。“我们强过她呢。”

他想了想——像是在想这句话把他们俩放到哪个立场上。“她会为他们做任何事。”

“嗯,我们也是呀——所以喽,那对我们没有用。她已经不灵光了。她不了解我们。而且说真格儿的,亲爱的,”夏洛特补充一句,“范妮·艾辛厄姆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又思忖着。“除非是为了照顾他们。”

“唉,”夏洛特立刻说,“那岂不是我们、只有我们,才能做的吗?”说到他们的特权和职责,她仍闪着骄傲的神采。“我想我们并不需要别人帮忙。”

虽然说这句话的时机挺奇怪的,但是话说得很有力,她的神情也令人可敬;那是种显而易见的真诚态度,尽管几经转折,但只要涉及保护那位父亲及女儿的事,仍是他们最大的考虑。无论如何,他觉得很感动,好像他自己有某根弹簧,比较弱的那根,突然因此断掉了。这些事情,特权也好,职责也好,机会也好,一直都是他自己愿景中的本质;他的说法不断回到这些事情上面,就是要她知道,即便他们的处境如此特殊,但他并非没责任感的人。有个概念是他可以说得出来,也可以有所行动的,现在他终于在殷殷期盼下要讲出来了,不至于像个大傻瓜;而她刚才说得这么直白的想法,原本很可能是他自己要表达的。她先他一步说出来,而且既然她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也的确说得美妙,他觉得有人挺自己,没有受什么委屈。他看着她,脸上表情有了大变化,神采中是激动的感触,此荣光来自——几乎可以这么说——她之前给了他什么,他就如此回应。“他们幸福得不得了。”

呵,夏洛特对此程度的形容更是不留余地。“老天赐福。”

“那很好啊,”他继续说,“这么一来,别人就算不了解,也真的没啥关系了。再说,你做得——也够多了。”

“我可能算是了解我丈夫,”她停了一下子之后说,“我倒是不了解你太太。”

“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同一类型的人——多多少少吧;大致上的传统与教育都一样,道德思想也一样。有些事你和他们没有差别。不过,我自己这方面,一直努力在了解那些事里面,有几件是我还缺的——我自己这方面是越来越差了。最后看起来,好像没有哪件事好拿来说嘴的。我不得不这么看——自己的确是差太多了。”

“不过你没有——”夏洛特说到重点,“和我差太多啊。”

“我不知道——因为我们并没有结婚。结了婚事情才会浮现出来。很可能,假使我们结了婚,”他说,“你就会发现我们差得十万八千里呢。”

“既然得如此这般才能成立,”她微笑说,“那我可安全了——你也很安全。更何况,常常会有些事让人感觉,甚至足以说出,他们是非常、非常单纯的人。要相信那件事是有困难,”她补充一句,“不过一旦仔细想想之后,要行动就容易多了。至少我认为自己已经仔细想过了。我不害怕。”

他纳闷了一下子。“不怕什么?”

“呃,笼统地说,像是犯些讨厌的错误。特别是自以为他们不一样的这种想法,而犯下的任何错误。因为这种想法,”夏洛特进一步说明,“实在令人很心软。”

“啊,没错!”

“所以事情就是如此。我没办法把自己完全放在玛吉的处境——像我说的,我没办法。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就我的了解,身在其中我应该没办法呼吸。但是,我可以感觉到,我愿意做任何事保护它免于受到伤害。我对她也是非常心软,”她继续说,“我想我对我丈夫更是如此。事实上,他是个既贴心又单纯的人!”

有一会儿时间,王子反复想了想魏维尔先生的贴心还有单纯。“嗯,我不知道我能选什么。晚上的猫都是黑的,难以分辨。我只知道,基于许多理由,我们应该如何支持他们——以及我们要如何做才能充分表现自己。那对我们而言是要很刻意小心的事……”

“几乎是每个小时都要如此。”夏洛特说。她能看到事实的最大范围。“也因为如此,我们一定得信任彼此!”

“喔,像我们信任荣耀的圣人一般。幸运的是,”王子很快又说了一句,“我们办得到。”接着,像是为了要给这句话全然的保障,还加上誓约,每一只手都本能地找到另一只相握。“一切都太神奇了。”

她握着他的手,握得很紧,很郑重。“太美妙了。”

有一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这么站着,和他们过去较为自在的任何时刻一样,手牵得很紧,脸贴得很近。一开始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正面看着对方,也被对方正面看着;只是紧握着对方,也被对方紧握着;只是迎接对方的目光,也被对方迎接着。“这是神圣的。”他最后说。

“这是神圣的。”她也轻声对他说。他们盟誓,说出誓言也将誓言收藏心底;因为双方情绪都很激动,也因此更加紧紧相系。突然间从这个紧密的圆圈,像有水流从一道狭窄的海峡奔流到另一方的海洋,每件事都崩散、失常、溃退、融化、混合。双唇追索着双唇,唇上的压力追索着的回应,唇上的回应追索着的压力,激烈得令他们在下一刻发出叹息,以最长最深的静止,热切地立下他们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