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封信

德·罗斯蒙德夫人致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

我亲爱的人儿,您的离去叫我心里十分难受,而您离去的原因倒不使我感到怎么诧异。长期的生活经验以及我对您的关心已足以使我明白您目前的心情;但要是我直言不讳,您的信什么也没有,或者几乎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如果我只从您的信上了解情况,我还不清楚您爱的究竟是哪个人。因为您始终只跟我谈到他,却一次也没有写出他的名字。我并不需要您这么做,我很清楚他是谁。我注意到这一点,因为我想起来这素来就是爱情所表现出的风格。我发现如今的情形跟以往并没什么不同。

我不大相信自己还能回想起那么久远、对我的年龄又那么不相宜的往事。可是,从昨天起,我倒确实回想起好多事儿,想要从中找到一些对您有用的东西。然而,除了对您表示钦佩和同情以外,我还能做什么呢?我赞赏您的思虑周全的决定,但这样的决定又使我忐忑不安,因为我断定您准是认为非这样做不可。不过一旦到了这种境地,要始终远离一个我们内心不断想要接近的人是相当困难的。

然而您也不要沮丧。对于您那高尚的心灵而言,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即便有一天您不幸屈服了(但愿不要发生这样的事!),请您相信,我亲爱的人儿,至少您可以保留这样一点安慰,即您已经全力以赴地斗争过了。况且,在人的智慧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要上帝乐意,他的恩宠就会产生作用。也许您就要得到他的援助了。经过如此艰苦的斗争的考验,您的德行一定会变得更加纯净,更加辉煌。今天您所缺乏的力量,希望明天您就会得到。您可不要凭借这种力量就感到满足,而要激励自己,使出身上的全部力量。

尽管我只能让上帝来帮助您摆脱我无法阻挡的危险,但我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尽力给您支持和安慰。我不能减轻您的痛苦,但我可以跟您分担这种痛苦。我就是出于这种理由才十分乐意听到您的心里话。我觉得您的心需要倾诉。我就向您敞开心扉。年龄还没有使我的心冰冷到对友谊无动于衷的程度。您会发现我的心随时准备接待您。这也许只能稍稍减轻您的痛苦,但至少您不会一个人哭泣了。当这种不幸的爱情对您的影响太大,使您迫不得已地要倾吐出来的时候,您宁可对我诉说,也不要去对他诉说。您看我也跟您说话的方式一样;我觉得我们俩都不会说出他的名字,但我们仍能彼此理解。

我不知道我是否应当告诉您,我觉得您的离去使他十分难受。也许不告诉您比较稳当,但我不喜欢这种会使朋友苦恼的谨慎做法。然而我只好不再继续谈下去了。我的衰弱的视力和颤抖的手都不允许我在需要亲笔写信的时候写出篇幅很长的信。

再见了,我亲爱的人儿;再见了,我可爱的孩子。是的,我很乐意收您做我的女儿,您具有能使母亲感到自豪和快乐的一切。

一七××年十月三日于××城堡

第一百零四封信

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致德·沃朗热夫人

说实在的,我亲爱的好朋友,看了您的来信,我禁不住有种得意的感觉。怎么!我竟然荣幸地得到您的完全的信任!您甚至还要征求我的意见!啊!如果我配得上您对我的这种好感,如果我并不能把这种好感单单说成是出于友谊的偏见,那我真是开心极了。再说,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这种好感在我心里总是很宝贵的。在我看来,既然得到了您的赏识,就更应倍加努力,好不辜负您对我的好感。因此我(并不打算给您提出什么意见)要直率地谈谈自己的想法。我对此也没有什么把握,因为那跟您的想法不同。等我向您陈述了理由以后,您可以判断一下。如果您不赞成,我预先就对您的见解表示同意。我至少还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不会以为自己比您更有见识。

然而,如果这一次我的意见似乎更为可取,那就应当到母爱的错觉中去寻找原因。既然母爱是一种值得称道的感情,您身上就一定不会缺少。从您想采取的做法上就可以明确地看出母爱的影响!因此,如果您有时出现差错,那也只是在对几种美德进行选择的时候。

我觉得在决定别人的命运时,谨慎是最可取的美德,特别是通过一种神圣的、不可解除的关系,比如婚姻关系来确定一个人的命运时,更是如此。那时一个有见识的、慈爱的母亲就应当,正如您说得十分透彻的那样,凭她的经验去帮助女儿。现在我想问您,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究竟该做些什么呢?不就是让她明白讨她喜欢是一回事,合不合适是另一回事。

因此让母亲的权威屈从于一种浅薄无聊的爱恋,那不是贬低母亲的权威,毁灭母亲的权威吗?这种爱恋的虚幻的力量只有那些心怀畏惧的人才感受得到,谁要是不把它放在眼里,它也就马上失去影踪了。我承认,对我来说,我从来就不相信那种令人痴迷的、无法抗拒的爱情;人们似乎总是一致把它当作我们行为放荡的理由。我真不明白这种蓦然产生、倏忽消失的爱恋怎么会比懂得羞耻、讲究贞操、束身自爱这些永恒不变的道德准则更有力量。我不理解违背了这些准则的女人怎么能以她所谓的激情来洗刷自己的行为,正如我不理解窃贼怎么能以自己迷恋金钱,杀人犯怎么能以自己酷爱报复来为自己辩解一样。

嗨!谁能说自己从不需要斗争呢?我就总是尽力使自己相信,说到抵抗,只要您想抵抗就行了。到目前为止,我的经验至少证实了我的看法。德行如果没有它所规定的义务,那又算什么德行呢?我们对德行的崇奉体现在自我牺牲之中,德行给我们的报酬则体现在我们的心里。只有那些不接受真理对他们有利的人才会否认这些真理,他们已经腐化堕落,力图用拙劣的理由来为自己不道德的行为辩护,希望制造一时的假象。

可是我们需要为一个头脑单纯、样子羞涩的孩子担心这一点吗?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又受到高尚而纯正的教育,这只会强化她那出众的天性。然而就是出于这种担心,您竟想放弃您慎重地为她安排的美好的姻缘!我冒昧地认为这种担心真叫您的女儿感到丢脸!我十分喜欢当瑟尼;而已有好长时间,您也知道,我难得见到热尔库尔先生。但是我对前者的友谊,对后者的冷淡,并不妨碍我感到在这两个对象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别。

他们的出身是一样的,这一点我承认;但是一个没有家产,而另一个就算不是出身名门世家,他的钱财也足以使他达到一切目的。我承认金钱并不能带来幸福,不过也得承认金钱可以大大地促进幸福。德·沃朗热小姐的钱财,正如您所说的,已经够他们俩花的了。然而,要是冠有当瑟尼的姓氏,必须另立门户,并维持一个与这个姓氏相称的家,她所享有的六万利弗尔的年金就显得不那么多了。我们已经不是生活在德·塞维尼夫人 [5] 的时代。一切都极尽奢华。人们指责奢华,却不得不对其效法;多余的物品最终使我们失去了生活必需品。

说到您有充足的理由加以重视的个人品质,德·热尔库尔先生在这方面确实无可非议,而他也证明了这一点。我希望,我也认为当瑟尼实际上一点都不比他逊色。但我们就那样有把握吗?到目前为止,他确实似乎没有他那个年纪的人所有的缺点,而且尽管当今的气氛不同,他还显得爱好结交有教养的人,这使人觉得他将来会很有前途。但谁知道他这种表面上的稳重是不是由于他的财产有限?一个人只要怕当骗子或酒色之徒,就明白要赌博或风流浪荡都得有钱才行。有人可能仍然喜爱这种恶习,只是害怕沉溺其中。总之,他可能只是由于无力更进一步,才跟有教养的人来往;像他这样的人也许成千上万。

我并不是说我相信他就是这样(但愿不是这样!),但这始终是得冒的一种风险。如果这桩婚事的结果不够美满,您会怎样责怪自己啊!在您的女儿说出下面这番话的时候,您又怎样回答她呢?她会对您说道:“妈妈,我当时年轻,没有经验;我甚至受了诱惑,犯了在我那种年龄情有可原的过错。但上天预见到我的弱点,为了加以补救,也为了免得我误入歧途,赐给我一位有见识的母亲。但为什么您忘了您的慎重做法,让我遭受不幸呢?在我对婚姻的情形一无所知的时候,难道该由我来给自己挑选丈夫吗?就算我想这么做,难道您不该表示反对吗?可是我从来没有这种愚蠢的意愿。我打定主意要听您的话,怀着恭敬顺从的心情等着您为我挑选。我并没有背离对您应当表示的依顺,然而今天我却遭受着只该由叛逆的孩子所遭受的痛苦!啊!您的软弱把我给毁了……”也许她对您的敬意会抑制她的怨言,但却会给您的母爱猜测出来。您的女儿的眼泪尽管可以避开您的目光,却仍然会在您的心里流淌。那会儿您又上哪儿去寻求安慰呢?难道到这种疯狂的爱情中去寻求吗?您本该让您的女儿坚强地抵御这种爱情,但相反您自己也被它迷住了。

我亲爱的朋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对这种爱情的偏见过于强烈,但我觉得这种爱情相当可怕,甚至在婚姻中也是如此。我并不是反对用一种正当的、柔和的感情来美化夫妻关系,并以某种方式使夫妻关系所带来的义务显得不那么繁重,但构成夫妻关系不能凭借这种感情;安排我们的终生大事也不能靠一时的幻觉。确实,为了选择,必须加以比较。可是在我们的心神只受到一个对象的吸引时,又怎么能加以比较呢?况且我们一旦陷入兴奋和盲目的地步,就连对这个唯一的对象恐怕也无法了解了。

我遇到过不少染上这种危险的病症的女人,这一点您能料想得到。她们中有几个对我说了心里话。照她们的说法,她们都有一个完美无缺的情人;但这种虚幻的尽善尽美的品质只存在于她们的想象之中。她们狂热的头脑里只想着种种可爱之处和美德;她们随意地以此来给她们的意中人修饰打扮。这是神的衣衫,却往往给穿在一个下贱的模特儿身上。无论是什么人,她们一让他穿上这身服装,就被她们自己的作品所蒙骗了,马上跪倒在地,对他顶礼膜拜。

要么您的女儿没有爱上当瑟尼,要么她也体验到这种幻觉。如果他们彼此相爱,他们就都有这种幻觉。因此您要使他们永远结合在一起的理由,归根结底就是确信他们互不了解,他们也不可能互相了解。“可是,”您会对我说,“德·热尔库尔先生和我的女儿彼此就有更深的了解吗?”不,当然也没有什么了解。可是至少他们彼此并没有什么误解,他们只是互不相识而已。如果夫妻之间出现这种情况,会发生什么呢?我指的是夫妻双方都是有教养的人。他们各自都会研究对方,观察对方,不久就会弄清楚为了共同的安宁,他们各自在兴趣和意愿方面所应作出的让步。这些微小的牺牲做起来毫不费劲,因为那是双方的,也是预料得到的;不久这种牺牲就会使他们相互体贴。任何不被习惯摧毁的好感就会在习惯的影响下得到增强,因而温存体贴的友谊,情深意切的信任就渐渐地这样形成了。这两者再加上相互的尊重,在我看来,就构成了婚姻的真正、稳固的幸福。

爱情的幻觉也许相当美好,但是谁不知道它难以持久呢?而且在幻觉破灭时会带来多大的危险啊!那会儿,最微小的缺点也会激起对方的反感,使对方无法忍受,因为那跟以前我们受到迷惑的尽善尽美的观念形成了很大的差异。然而夫妻双方都觉得只有对方变了,自己仍然具有对方一时错误所估计的长处。他们再也感受不到对方的魅力,又无法使这种魅力再次出现,就感到惊讶,觉得相当丢脸,自尊心受了伤害,因而性格变得十分尖刻,过错变得更加严重,情绪变得极其恶劣,产生了怨恨之情。最终为了一些浅薄无聊的快乐,只好付出长期不幸的代价。

亲爱的朋友,这就是我对我们所关心的事情的想法。我并不表示自己的想法多么难以驳倒,只是把这种想法说出来而已;最后得由您来作出决定。可是如果您坚持己见,那就请您把您那胜过我的理由告诉我;从您那儿受到教益,而且也对您那可爱的孩子的命运感到放心,我会觉得十分高兴。为了我对她的友谊,也为了您和我之间的一生一世的友谊,我热烈地希望她幸福。

一七××年十月四日于巴黎

第一百零五封信

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致塞西尔·沃朗热

哎呀!孩子,你十分气恼,十分羞愧!这个德·瓦尔蒙先生真是个坏人,对不对?怎么!他竟敢像对待他最爱的女人那样对待你!他把你最想知道的事儿教了你!这种举动确实是不可原谅的。而你呢,你想把贞操保留给你的情人(他并没有破坏你的贞操);你珍视的只是爱情所带来的痛苦,而不是它给予的快乐!好极了,您非常适合成为小说里的一个主角。激情、厄运,尤其是德行,这一切有多美啊!生活在这种辉煌耀眼的行列中,有时确实感到厌倦无聊,但人们总有办法解闷。

你看,那可怜的孩子,她多么值得同情!第二天,她的眼圈发黑!如果这样的黑眼圈是你的情人造成的,你会怎么说呢?得了,我美丽的天使,你的眼圈不会一直这样黑的;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瓦尔蒙。还有,你不敢再抬起那双眼睛!哦!你做得真有道理;大家都会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你的私情。然而,请相信我,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们的夫人们,甚至我们的小姐们的目光就会变得更加羞怯。

正如你看到的,尽管我不得不夸奖你一番,但是应当承认,你功亏一篑;你该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妈妈。你开头做得那么好!你已经扑到了她的怀里,呜呜咽咽,她也流下了眼泪。多么哀婉动人的场面!真是可惜,你竟没有把它完成!否则你的慈爱的母亲,为了帮助你保持操行,会满心欢喜,把你送到修道院去终生隐修。在那儿,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爱当瑟尼,既没有情敌,也不会有罪孽;你可以尽情地哀伤;瓦尔蒙肯定不会用恼人的欢乐来搅乱你心里的痛苦。

说真的,一个过了十五岁的姑娘,还像你这么孩子气,这可能吗?你说得很对,你根本不配得到我的关怀。可是我仍然愿意做你的朋友。你有这样一个母亲,又有她想把你许配的这样一个丈夫,也许是需要我这样的朋友!然而如果你不进一步发育成长,那对你还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原来能使姑娘们机敏乖巧的事儿,相反却好像使你变得痴呆蠢笨,那还有什么指望呢?

如果你能竭力思考一下,就会马上发觉你应当感到庆幸,而不是抱怨。但是你感到羞愧,因而局促不安。嗳!放心吧;爱情所引起的羞愧,正如它所带来的痛苦,都只会感受一次。过后尽管可以装作羞愧,但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了。然而初次的快乐却保留下来,这已相当不错了。我甚至觉得,可以从你对我说的那番话里看出,你对这种快乐也十分重视。得了,跟你实说了吧。你说心里乱糟糟的,无法使你的行动跟嘴上说的一致,觉得抵抗那样困难,在瓦尔蒙离开的时候仿佛还感到有些不高兴。这一切究竟是羞愧引起的,还是快乐引起的呢?还有他的叫人不知该怎么回答的说话方式,这难道不是他的行为举止造成的吗?啊!小姑娘,你在说谎,你在对你的朋友说谎!这可不好。不过就说到这儿吧。

这样的事对每一个人都是愉快的事,也只能是愉快的事,在你目前的处境中,就成了一种真正的幸福。说实在的,你一方面有一个必须受到她的钟爱的母亲,另一方面又有一个希望永远保持的情人,难道你没有看出,要在这相互对立的两方面都取得成功,唯一的方法就是寻求一个第三者吗?有这样一桩新的艳遇给你消愁解闷,在母亲的面前,你就会显得对她十分顺从,似乎为此牺牲了使她不快的爱情;在情人的眼里,你又会获得守身如玉的声誉。你不断向他保证你的爱情,同时又不对他作出爱情的最后表示。这种拒绝,在你身处的境况中,是不会怎么痛苦的;他却必然会把这种拒绝归因于你的德行。他也许会为此而抱怨,但他会更加爱你。在一个人的眼里,你牺牲了爱情;在另一个人的眼里,你抵御了爱情;为了获得这双重的美德,你只须体味爱情的快乐就行了。哦!有多少女子落得声名扫地!如果她们能用这样的方法来维持声誉,就可以小心地保住了。

我向你建议的这个方法,你不觉得是最称心,因而也是最合乎情理的方法吗?你知不知道你所采用的方法使你得到了什么?结果就是你的母亲把你剧烈的忧伤归咎于对爱情的痴迷。她被激怒了,只等着有了更大的把握就对你进行处罚。她刚给我来了信;她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叫你供认自己的爱情。她对我说,也许她会提出把你许配给当瑟尼,好这样促使你说出实话。如果你受到这种骗人的甜言蜜语的迷惑,按照你心里想的作出回答,你马上就会给长期,也可能是永久地禁闭起来,那时你就可以尽情地为你的盲目轻信而痛哭了。

她想用这种计谋来对付你,你就应当用另一种计谋来回击。你开始要装出一副不大忧伤的样子,使她以为你不怎么思念当瑟尼了。她很容易就会相信这一点,因为这是分离通常会有的结果;她也会对你格外满意,因为她找到了一个对自己的谨慎表示得意的机会;就是靠着行事谨慎,她才想出了这个方法。可是如果她仍存有疑虑,执意要对你进行考验,跟你谈到了婚嫁的事儿,你要像个出身高贵的姑娘那样,保持绝对的服从。总而言之,你会有什么危险呢?说到谁来做丈夫,这个跟那个都差不多;最惹人讨厌的丈夫也不像一个母亲那样叫人束手束脚。

一旦你的妈妈对你更加满意,就会把你嫁出去。那时候,你的行动比较自由,就可以按自己的意思加以选择,你可以离开瓦尔蒙,选择当瑟尼,或者甚至跟他们两个都保持关系。但是你得留神注意,因为当瑟尼性格温柔,他是那种想要就能到手,只要高兴就能得到的男人;所以跟他交往可以比较随意。瓦尔蒙可就不同了。要留住他既不容易,离开他又很危险。对付他得用许多心计,不然,就只好对他服服帖帖。尽管如此,如果你能把他作为朋友给笼络住,那就幸运了!他会马上使你成为第一流的时髦女子。在社交界,人们就是这样取得稳定的地位,而不是脸红和流泪,如同当初修女们要你跪着吃午饭时那样。

因此要是你聪明的话,就会尽力与瓦尔蒙言归于好;他一定对你十分生气。你得弥补自己所干的蠢事,不要怕主动对他作出和好的表示。而且你不久就会知道,如果男人们首先对我们作出亲近的表示,我们几乎总是不得不作出回应的。你这么做有一个借口,因为你不必保存这封信。我要求你看过以后,立刻把信交给瓦尔蒙。可是别忘了事先把信重新封上。因为首先,你对他采取行动,应当让你得到这方面的功绩,而不应显得好像是旁人给你出的主意;其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我才会充满友情地对你这样说话。

再见了,美丽的天使,照我给你出的主意去做吧。请你告诉我这样做的结果是不是好。

附言:对了,我忘了……还有一句话。你得留神对自己的文笔多加注意。你写起信来总像个孩子。我很清楚这样的原因;因为你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信上一点也没有你心里不想的东西。你和我之间可以这样,我们彼此不应有任何隐瞒的事儿。但是对每一个人,特别是对你的情人这样,就不行了!你会始终显得像一个小傻瓜。你要明白,在给一个人写信时,你是写给他看,而不是写给你自己看。你应该设法少说些你心里想的事情,而多说些格外使他高兴的事情。

再见了,我的心肝。我并不责怪你,我拥抱你,希望你更加懂事一点。

一七××年十月四日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