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彭迪列先生听说他夫人准备离开家搬到外边去住时,他立刻给她回了信,坚决表示反对和抗议。她讲的理由,他认为都是荒唐的。他希望她不要意气用事。他要她首先考虑的也是最重要的问题是人们将怎样议论这事。他警告她,他不希望听到任何传闻,而这一切关系到她或他本人的名声,是必须得考虑的。原来他所考虑的只是他的财产利益不致因此而受到损失。他说,这件事可能会引起一番议论,什么彭迪列夫妇陷入了困境,他们只好

更俭省等等,这对他的商业利益将会遭受不可估量的损失。考虑到艾琳娜近来多变的情绪,他估计到艾琳娜会任性采取鲁莽的行为时,便以通常的把握形势的敏感,以他闻名的商业手腕和机智处理着这件事。

同寄给不赞成艾琳娜举动的那封信一起,彭迪列又写了封信给一位著名的建筑师,下达了关于重建和改造他的住宅的详细指示———信中说他对这项计划已考虑了很久,他希望就在现在着手进行。

于是,雇来了熟练而可靠的包装和搬运工人。他们忙碌起来,把家具、地毯、图画———总之,一切可搬走的东西———都搬到安全的地方。在难以想象的短时间内,石匠们就开始着手修建了。计划扩建一个舒适的房间,墙上都刻上壁画,各室内将铺着硬木地板———这对修房子来说,是必须的。

此外,他在一家日报上刊登了一则简短的消息,大意是说:彭迪列夫妇正考虑夏天到国外避暑,此时他们对在埃斯布兰德街那所漂亮住宅要进行大规模的扩建。他们返回时,一切将整修完毕,届时将迁进新居。就这样,彭迪列先生总算没丢面子。艾琳娜很佩服丈夫的手段,并避免在任何场合阻碍他的计划。当彭迪列先生精心设计的方案一切顺利时,她显然感到满意,好像事情本来就该如此。

她很满意那座小鸽子房。她的到来使这座房子独具魅力,四处流溢着温暖的光,即时呈现出一派家庭的气氛。她产生了一种幻觉,社会地位虽然下降了,但却提高了她的精神。她为解除自己的义务而采取的每一步骤,都给她增添了力量,使她能充分发挥个性。她开始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去发现和理解生活的底蕴。当她的灵魂向她发出召唤的时候,她再也不能满足于“亦步亦趋”了。

一段时间过后,其实,也就几天,艾琳娜去伊伯维尔看了看孩子,同他们一起住了一周。令人惬意的二月早春天气,空气中飘荡着夏天即将来临的气息。

与孩子们相见,她是那么高兴。他们的小手拽着她时,她高兴得想哭。他们结实、红润的脸颊同她那闪光的面庞紧紧地贴在一起。她用痴迷的目光看着他们的脸,怎么也瞧不够。他们有好多故事要告诉她,那些关于猪、牛、驴的故事;还有跑到磨坊那儿玩,同叔父古斯特在湖上垂钓,同艾迪的黑人小孩一起打山核桃吃,用他们的快速马车拉小木板等等有意思的事。他们说给跛腿的老太太苏拉小木板比在埃斯布兰德街的人行道上拉彩色积木

好玩得多。

艾琳娜同孩子们一起去看了猪和牛,黑人怎样刈甘蔗,打核桃,还亲自在林后的湖里钓鱼。她同孩子们一起住了整整一个星期,一直都陪在他们身边,她把自己完完全全地融入他们的小生命中了。当她告诉他们埃斯布兰德街的住宅住满了工人,到处响着丁丁当当的斧子的锤击声、拉锯声和钉钉子的声音时,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听得入了神。他们想知道,他们的床哪儿去了,他们的木马放哪儿了,乔在哪儿睡觉,艾伦去哪了,还有厨师怎

么样了?但是,最重要的是,他们迫切地想瞧瞧她在街角租得那所小房子。在哪儿,那地方好玩吗?邻居有没有小孩?乌拉斯还很悲观地预见说,隔壁肯定没男孩。还有,他们将来在什么地方睡觉,他们的爸爸睡在哪?她告诉他们,上帝会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当的。

老太太被艾琳娜的来访迷住了,她细致的关怀,像春雨一样降落在艾琳娜身上。她高兴地知道,埃期布兰德街的房子正在翻修。这给了她很好的借口能长期把孩子们留在身边。

艾琳娜心如被脔割般地离开了孩子。她带走了他们天真的笑靥和馨香的亲吻。在回家的路上,她总记挂着他们,就像有一首抒情的歌萦绕在她的心湖。但她一进城,这首歌就突然消失了,她又是独自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