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你们已经结婚了,你们俩!”女人说道,显出十分惊异的样子。“一个女人,已经有合法婚姻的幸福,又和亨利这样的男人发生关系,就更不好了。对不对,先生?”

“什么?您说亨利?”于勒说道,抓住伊达,将她带到隔壁房间,好让他妻子一点都听不见。

“对啦,费拉居斯先生……”

“他不是死了吗?”于勒说。

“那是骗局!昨天晚上我还跟他上弗朗柯尼游乐场①去了呢,而且是他把我送回来的,照理自然应该这样。再说,您那位夫人满可以将他的消息告诉您嘛!她不是三点钟去看他了吗?我知道得清清楚楚:我在街上等她来着。有一位好心的人,朱斯坦先生,他告诉我说,我有一个情敌,叫于勒夫人。这朱斯坦先生可能您认识,是个小老头,戴着银表链,穿着紧身背心。于勒这个姓,先生,是常常被用作化名的。对不起,现在我知道了,这是您的姓。即使于勒夫人是宫廷里的公爵夫人,亨利那么有钱,也足可以满足她各种异想天开的欲望。我的事情就是要保护我的权益,而且我有这个权利,因为我爱亨利!这是我第一次动情,事关我的爱情和我未来的命运。我什么都不怕,先生!我光明正大,从来没说过假话,也没敲诈过任何人的财产。哪怕我的对手是个皇后,我也会径直走到她面前去,假如她要夺走我的未婚夫,管她什么皇后不皇后,我就能下手宰了她!一切貌美的女子都是平等的,先生……”

①即奥林匹克杂技剧场,弗朗柯尼为其创办者的名字。

“好了!好了!”于勒说,“您家住哪里?”

“圣殿绳铺街十四号,先生。我叫伊达·格吕热,紧身衣缝纫女工,愿意为您效劳,我们加工不少男用紧身衣。”

“您称之为费拉居斯的那个人,他住哪里?”

“哟,先生,”她撇了撇嘴说道,“首先,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这位先生腰缠万贯,说不定比您还有钱呢。您为什么要向我打听他的住址,您的妻子不是知道吗?他要我不要将地址告诉任何人。难道我一定要答复您吗?……上帝保佑,我既不是在忏悔室,也不在警察局,谁也管不了我!”

“如果我给您两万、三万、四万法郎,要您告诉我费拉居斯先生住在哪里呢?”

“啊!不,不,朋友,这件事就算完结了!”她一面道出这古怪的答复,一面又加上通俗易懂的手势。“再大的数目也休想让我说出这个来。我这就向您告辞了。我该打哪儿出去?”

于勒目瞪口呆,让伊达走了。他的心思并不在她身上。他仿佛觉得整个世界在脚下崩溃,头顶的苍天也噼啪作响倒塌下来。

“先生,晚饭开出来了,”随身男仆进来禀报说。

男仆和进膳仆役在餐厅中等了一刻钟左右,始终不见男女主人来到。

“夫人不吃晚饭了,”贴身女仆前来通报。

“怎么啦,若瑟菲娜?”男仆问道。

“不知道,”她答道,“夫人痛哭流涕,要上床睡了。大概先生在城里有了外遇,发现的又正不是时候。你们听见了吗?我可不敢担保夫人性命不出问题!男人全都这么笨蛋!总是不管不顾地跟你大吵大闹。”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随身男仆压低了嗓门说道,“相反,是夫人她……反正你明白就是了。先生五年来,哪一夜不睡在夫人房里!早上十点下楼进书房,到中午才出来吃午饭,你说,他哪有时间进城去呀?他的生活人人知晓,非常规律。哪象夫人,几乎每天三点溜出去,也不知是上哪儿。”

“那先生也出去呀!”贴身女仆说道,她总是护着女主人。

“那是去交易所!”男仆停了一下,又说道,“你看,我已经禀报三遍开饭了,简直就象跟路边的石头说话一样。”

于勒走进来。

“夫人呢?”他问道。

“夫人要上床睡了,她说偏头痛,”女仆摆出架势回答。

于勒镇定自若地对仆人说:

“你们可以撤桌子了,我去陪伴夫人。”

他走进妻子卧房,见她泪如雨下,拿手绢止住哽咽。

“哭什么?”于勒对她说道,“您从我这里,既不会受到粗暴的对待,也不会受到责备。我为什么要报复呢?您之所以不忠于我的爱情,那是您本来就不配……”

“你说‘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