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永远不要忘记,我的明(命)运是你所促成,请你申(审)度自己吧。但愿老天不会成(惩)罚你的罪过,我跪在地上祈求苍天尧(饶)恕你。我感到,如果在我的痛苦上,再加上知道你现(陷)于不幸,那我就算完了。虽然我遭到如此悲惨的下场,我拒决(绝)接受你的任何救助。如果你爱我,那我本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它来自友谊。但是怜悯之情基(激)发的善行,我的心灵拒决(绝)接受。如果我接受了,那我就比争(赠)予我的那个人更卑比(鄙)无耻。我还有一件事有求于你:我不知道将在梅纳尔迪夫人①那里呆多久,请你开恩,必(避)免在她那里出现在我的面前。你最近两次来访,给我带来的痛苦,在我心头久久不能平复。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想详细叙述你的作为了。你恨我。这句话已名(铭)刻在我的心上,使我的心变得冰冷。唉!正是需要我拿出全部永(勇)气的时候,我的各种官能却不听我使换(唤)了。亨利,我的朋友,在我设治(置)障碍将我们永远分开之前,请你最后一次表明你对我的敬种(重)吧:给我写封信,回答我,告诉我:你虽然不爱我了,却还是敬种(重)我的。虽然我的眼睛永远无愧于与你的目光相会,我并不要求和你见面:我害怕我的软弱和我的爱情会使我做出什么事来。但是,求求你,立即给我写几个字。这会给我以永(勇)气,我需要永(勇)气来忍受我的恶(厄)运。永别了,我一切不幸的制造者,我心灵选择的唯一朋友!我的心永远不会忘记你!

伊达

①这位梅纳尔迪夫人是开妓院的。

少女的全部生活,受骗上当的爱情,悲惨的欢乐,痛苦,贫困,可怕的忍受,都凝聚在这短笺之中,书写在这肮脏的纸上。这无名的诗篇,基本上是巴黎的特产。有一阵,这对德·摩冷古先生发生了作用,他暗自思忖,是否这个伊达是于勒夫人的一位亲戚,是否他偶然撞上的那天晚上的会晤是出于什么乐善好施的意图。是不是老家伙引诱了伊达?……太不可思议了!胸中各种想法相互纠缠,这个否定那个,那个否定这个,他完全堕入了迷宫。男爵正在懵懵懂懂之中,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帕日万街附近。他看见一辆出租马车停在与蒙马特尔大街相毗邻的老奥古斯丁街头。现在,凡是停着的出租马车对他似乎都意味着什么了。

“她在里面么?”他想道。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便热呼呼地发烧似地狂跳起来。他推开有铃铛的小门,低下了头,颇感到羞愧。他听到一个神秘的声音对他说:“为什么你要插足于这不解之谜呢?”

他走上几级台阶,正好撞见看门的老太婆。

“请问,费拉居斯先生住在哪里?”

“不认识。”

“怎么?费拉居斯先生不住这儿么?”

“这儿没这么个人。”

“可是,老太太……”

“我不是什么老太太,先生,我是门房。”

“可是,夫人,”男爵接着说道,“我有一封信要交给费拉居斯先生。”

“啊,如果先生有信,”看门人说道,口气变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请把信拿出来看看好么?”

奥古斯特将折叠的信拿给他看。老太婆怀疑地摇摇头。她犹豫了一下,似乎要离开门房将这意外的事件通知神秘的费拉居斯。后来,她说:

“好,请上楼吧,先生。你大概知道在哪儿……”

狡猾的老太婆大概想用这句话套他。军官没有回答,轻捷地走上楼梯,用力按了按三楼的门铃。情人的本能告诉他:

“她肯定在这。”

来开门的正是费拉居斯本人,也就是在门廊下避雨的陌生人,伊达痛苦的制造者。他穿一件带花的室内便服,白色莫列顿双面起绒呢裤,脚上着一双漂亮的绣花拖鞋,头发洗得干干净净。于勒夫人将头探出第二个房间的门框,顿时面色苍白,跌坐在椅子上。

“您怎么啦,夫人?”军官大叫一声,向她奔过去。

费拉居斯伸出手臂,用干脆利落的动作,用力将他往后一搡。奥古斯特只觉得胸口似乎挨了一铁棍。

“靠后,先生!”这人说道,“你要干什么?你在这一带转游五、六天了。莫非你是侦探不成?”

“您是费拉居斯先生吗?”男爵说道。

“不是,先生。”

“可是,”奥古斯特继续说道,“我要交给您这张纸,这是我们两人一起在人家门廊下避雨时您失落的。”

说着,男爵将信递给这个人。他情不自禁地朝费拉居斯接待他的房间打量一眼。他觉得这间屋子虽然陈设简单,却布置得十分得体。壁炉中炉火熊熊。炉旁,一张桌子。桌上的饭菜,比起这个人表面看上去的地位和平平常常的住房来,丰盛得多。最后,他看见第二间屋子里有一张椭圆形沙发,上面放着一堆黄金。里面传出声音,听起来,只能是女子哭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