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先生。他的手臂是我依傍过的唯一的手臂,我从未体验过与其他任何男性接触的感觉。”

“连您的医生也不给您摸脉么?”

“您看,您到底还是嘲笑我了吧?”

“不,夫人,我很钦佩您,因为我理解您。不过,您还是让人听到您的声音,让人看到您的容貌,让人……总之,您还是允许我们的眼睛欣赏……”

“啊,这正是我的悲哀。”她打断德·摩冷古先生的话,说道,“真的,我本来希望一个已婚女子能够象情妇和她的情人那样,和丈夫一起生活。因为,那样……”

“那么,为什么两个小时以前,您化了装,徒步去索利街呢?”

“什么是索利街?”她问道。

她的声音那样纯正,看不出一丝的激动,面部没有一根线条颤动。她没有脸红,保持着平静。

“怎么!您没有到一幢住宅的三楼上去过吗,就在索利街拐角处的老奥古斯丁街?您坐的出租马车停在十步开外的地方,然后您回到黎塞留街,进了花店,在那里挑选了现在装饰您头部的秃鹳羽毛,不是吗?”

“我今天晚上根本没出家门。”

她就这样公然撒谎,不动声色,笑容满面,搧着扇子。但是此刻如果什么人有权将手伸到她的腰带上,触摸一下腰间,估计会感到那里已经湿透。这时,奥古斯特忆起了主教代理官的教诲。

“那么,那是一个与您酷似的人了?”他带着轻信的神情补充了一句。

“先生,”她说道,“如果您竟然跟踪妇女,窥视她的秘密,请允许我对您说,这样做不好,很不好。而且,对不起,我就不能相信您了。”

男爵走开,到壁炉前站住,显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低下头。但他的目光狡黠地死死盯着于勒夫人。于勒夫人没有估计到大镜子的折射作用,用含着恐惧的眼光向他看了两、三次。她向丈夫作了一个手势,站起身来,挎着他的胳膊在各客厅中转转。她走过德·摩冷古先生身边时,男爵正与一个朋友聊天。他仿佛回答别人的询问一般,高声说道:

“这个女人今天晚上肯定睡不安稳……”

于勒夫人停住,向他投过威严而又饱含蔑视的一瞥,继续走过去。她全然不知,如果她再多看一眼,如果被她丈夫发现,就会毁掉她的幸福和两个人的性命……。狂怒折磨着奥古斯特,他将这情绪紧紧压抑在心底,不久便走出了客厅。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桩出人意料的事弄个水落石出。离开晚会以前,他寻找于勒夫人,想再看她一眼。她早已无影无踪了。

凡是从未经历过爱情的心灵,总是赋予爱情以广阔的天地。正象这种人一样,年轻人极度浪漫的头脑,被投入了怎样的一场戏之中!他又以新的形式热恋着于勒夫人了:他以疯狂的嫉妒爱着她,怀着狂躁不安的希望爱着她。由于对自己丈夫不忠,这女人在他眼里已经变得可以企及。奥古斯特于是可以沉湎于美满爱情的一切幸福之中了,想象力为他打开了占有她的肉体尽情享乐的广阔天地。总之,他失去的是天使,找回的却是最美妙的魔鬼。

他睡下了,万千美丽的幻想在心中荡漾。他用某种浪漫的善行来为于勒夫人辩护,结果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然后他决定,第二天马上开始,全力以赴,一定要探索出这奥秘后面的来龙去脉、利害关键,这是要阅读的一本小说,或说得更确切一些,是要上演的一出戏,其中自有他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