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文字游戏!他不仅精明,而且很风趣。”

“我就是这样,”疯子说,“来看看我的葡萄园吧!”

“很高兴,”戈迪萨尔说,“这葡萄酒还真上头。”

大名鼎鼎的戈迪萨尔和马加里蒂先生一同步出客厅,马加里蒂带着他漫步在葡萄园的株垅之间。这时三位太太和韦尼埃先生远远看见推销员和疯子讨论着问题,打着手势,走走停停,热烈地交谈着,争论着,不禁开怀大笑。

“这家伙干吗要把他领走呢?”韦尼埃说。

终于马加里蒂和推销员好象急着结束一桩交易似地大步流星地转回来了。

“这家伙可真把这个巴黎人耍了一下子……”韦尼埃先生说。

大名鼎鼎的戈迪萨尔在牌桌的一头写下了两桶葡萄酒的发货请求单,疯子大为高兴。马加里蒂先生看了推销员签的合同之后,付了订阅《儿童报》的七法郎。

“明天见,先生。”大名鼎鼎的戈迪萨尔手中转动着怀表钥匙,说道,“明天我来拜访您,请您按地址直接把酒发往巴黎,那边一收到货就付款。”

戈迪萨尔是诺曼底人①,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承诺不应该是双边的,他希望马加里蒂先生也要作出承诺。马加里蒂先生象满足了自己心愿的疯子一样,看了看,就在马加里蒂葡萄园产的两桶酒的提货单上签了字。大名鼎鼎的戈迪萨尔欢欣雀跃,嘴里哼着“大海之王,遨游海底”②,回到了金太阳旅店。等晚饭的时候,他自然要与店家聊上几句。弥图弗莱是个退伍军人,象农民一样很机灵,也很天真,听到玩笑从来不笑,是个习惯在炮声中,在刺刀下也开玩笑的人。

①据说诺曼底人非常精明。

②这是《波蒂奇的聋女》中的一首船歌,但是歌词引用得不完全正确。

“你们这里可真是藏龙卧虎呀,”戈迪萨尔倚着门框一边说一边就着弥图弗莱的烟斗点着了自己的雪茄。

“此话怎讲?”弥图弗莱问他。

“有些在政治和财政见解上十分内行的人。”

“不敢动问,阁下去过谁家?”店主天真地问道,一边从两片嘴唇里往外冒唾沫,烟鬼们总是这样嘴里一阵一阵冒唾沫的。

“去拜访了精明的马加里蒂先生。”

弥图弗莱象煞有介事地连着眨了两下眼。

“是啊,是啊,这位先生见多识广!不过,在别人看来,他知道的事太多了,有时别人都听不懂他的话……”

“我也这么认为,他对高深的财政事务了如指掌。”

“是呀,”店主说,“可是我嘛,一直对他是个疯子深表遗憾。”

“什么,他是疯子?”

“是疯子,确实是疯子,就象得了疯病的人一样疯。”弥图弗莱一口气重复了好几遍。“不过他没有什么危险,他妻子照顾着他呢。你们很谈得来?”这位无情的弥图弗莱很平静地说,“这可就奇怪了。”

“奇怪!”戈迪萨尔大叫起来,“真是奇怪,那你们那位韦尼埃先生是成心耍我了?”

“是他让您去的?”弥图弗莱问。

“正是。”

“老伴,快来听听,”店主嚷道,“韦尼埃先生难道不是故意把这位先生弄到可怜的马加里蒂那里去的吗?”

“可爱的先生,你们俩能说些什么呢,”女人问道,“既然他是疯子?”

“他卖给我两桶葡萄酒。”

“您买下了?”

“是呀。”

“想卖酒,这是他的疯病,他根本没有酒。”

“好啊!”推销员说,“我先去谢谢这位韦尼埃先生。”

于是戈迪萨尔怒气冲冲地来到前洗染匠家中,在客厅里找到了他,他正在给邻居们讲这段故事,他们一起捧腹大笑。

“先生,”这位推销员中的佼佼者气势汹汹地瞪了他几眼,对他说道,“你这个坏蛋,下流坯,比苦役犯还不如的最坏的小狱卒,你明明知道这个人是疯子,还让我去跟他打交道,对这样的侮辱,你必须给我说个明白。你听见了吗,洗染匠先生?”

这席话是戈迪萨尔象演员准备登场一样事先准备好的。

“怎么!”韦尼埃先生由于有邻人在场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说,“您认为我们没有权利和您这样的先生开个玩笑吗?您大模大样地来到我们伏弗赖,借口说我们是什么伟大人物,是什么画家、诗人而跟我们要钱,您还毫无根据地把我们比做一文不名,到处流浪,无家可归的人!我们这些有家室的人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呢?您这位可笑的先生向我们建议订阅什么《环球报》,可是这家报纸鼓吹什么上帝的第一诫是不要继承父母的遗产!我以最神圣的名誉担保,马加里蒂老爹说的话比这更有道理。再说,您有什么好抱怨的呢?你们二位谈得很好嘛,先生。在座的各位可以作证,您如果与当地的任何人谈论这些东西,恐怕他们谁也不会理解得这么深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