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蒂亚斯提出这个问题,似乎他同意上面的提议了。索洛内一听这个问题,心中不禁暗想:“来吧,我的老狼,你这回可上当了!”

“太太么!”年轻的公证人高声回答道,“太太从卖公馆的钱里面留下五万埃居。这个数目和她的动产收益加到一起,可以用终身年金的形式存起来,给她构成每年两万利勿尔的收入。伯爵先生在自己家里给她安排一个住处。朗斯特拉克地方很大。你在巴黎还有一座公馆,”他直接对保尔说道,“你的岳母不论到哪儿都可以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一个寡妇如果不需要担负一幢住宅的开销,自己每年有两万利勿尔的收入,就比她享有她的全部财产的时候还要富。埃旺热利斯塔太太就这么一个女儿,伯爵先生也是孤身一人,你们的继承人都是远亲,不用担心任何利害的瓜葛。象你们这种情况,岳母与女婿总是合成一家过的。埃旺热利斯塔太太从她两万利勿尔的终身年金里拿出一笔膳宿费来交给你们,这笔钱生出的利息可以补偿现在的亏空,也就贴补了你们的家用。我们非常了解太太,她心肠好,心灵高尚,决不会叫子女们养活她。这样,你们会生活得和和睦睦,称心如意,一年可以支配十万法郎。这个数目,不论在什么地方,享受舒适的生活和满足各种各样心血来潮的要求都够了,你说是不是,伯爵先生?而且,请你们相信我的话,刚结婚的小两口居家过日子是常常感到需要一个第三者的。那么,我倒要问一问,什么样的第三者能比一位善良的母亲更疼爱你们呢?……”

保尔听到索洛内这滔滔不绝的谈话,简直觉得听见了天使的声音。他望望马蒂亚斯,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对索洛内的热情雄辩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公证人也和诉讼代理人一样,他们用热情迸发的话语假装激动,实际上是用这个来掩盖他们外交家的冷漠和一直关注的事情。

“确实是个小天堂!”老头子叫起来。

马蒂亚斯见他的主顾那么兴高采烈,简直惊讶莫名。他走过去坐在一张土耳其式长沙发上,一手支着头,陷入显然是痛苦的沉思中。公证人之流故意用夸夸其谈来包藏祸心,这类事他见的多了,他不是那种上当受骗的人。他开始偷眼注视他的同行和埃旺热利斯塔太太。那两个人在继续与保尔交谈。虽然这阴谋策划得十分巧妙,可也开始败露了。他要设法捕捉这阴谋诡计的迹象。

“先生,”保尔对索洛内说道,“你多方关照要调和我们的利益,我很感谢。这个妥协办法解决了所有的难题,比我希望的还圆满。如果您觉得这样办合适的话,夫人,”他转身向着埃旺热利斯塔太太说道,“我不希望有任何对您不相宜的地方。”

“我嘛,”她接口说道,“凡是能构成我的子女幸福的事,都会使我心花怒放。我自己不算什么。”

“怎么能这样呢!”保尔急忙说道,“您的生活如果得不到体面的保证,娜塔莉和我,我们比您自己还要难过呢!”

“放心吧,伯爵先生,”索洛内又说。

“啊!”马蒂亚斯先生心想,“他们就要叫他亲吻鞭杆,然后再用鞭子抽他了!”

“放心吧!”索洛内说道,“目前波尔多金融投机盛行,用终身年金投资,利息相当可观。从卖掉公馆及其家具的钱里面首先取出五万埃居还给你们。在这之后,我估计能保证太太还剩下二十五万法郎。把价值一百万的财产首次抵押出去以后,我负责把这笔钱作为终身年金拿去投资,得到百分之十的利息,一年就是二万五千利勿尔的收入。这样我们双方结婚的财产就差不多相等了。实际上,你每年有四万六千利勿尔收入,娜塔莉小姐带来每年百分之五利息吃来的四万利勿尔,加上十五万法郎现金,每年可带来七千利勿尔收入:总数就是四万七千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保尔说。

索洛内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斜睨了那位女主顾一眼,那目光的意思是说,“把后备队抛出来吧!”这目光正好叫马蒂亚斯看在眼里。

“对!”埃旺热利斯塔太太喜上心来高声叫道,——她那高兴劲儿看上去不是装出来的,“我还可以把我的首饰给娜塔莉,至少值十万法郎。”

“我们可以叫人给这些首饰估个价,”公证人说道,“这就完全改变了形势。伯爵先生承认收到了娜塔莉小姐从她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属于她的全部财产,就再也没有障碍了,未婚夫妇从契约上也就明白了监护人的账目。埃旺热利斯塔太太以完全西班牙式的正直忠诚剥夺了自己的财产,履行了自己的义务,只差十万法郎,就算与她了结也是合情合理的。”

“没有比这更合情合理的了,”保尔说,“只是您这么大方,使我很觉过意不去。”

“我的女儿不也就是我自己吗?”埃旺热利斯塔太太说。

埃旺热利斯塔太太眼看一个个难关都差不多攻克了,不禁面露喜色。这也都叫马蒂亚斯看在眼里。开始的时候忘了提首饰的事,后来那首饰象援兵一样来到,再加上埃旺热利斯塔太太面露喜色,完全证实了马蒂亚斯的种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