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满身鲜血,莫非您决斗了?”将军问道,他见到客人的衣服上沾着大块大块的血斑,心里很不安。

“是的,是一场决斗,您说对了,”陌生人重复道,嘴唇上掠过一丝苦笑。

这时,好几匹奔马急骤的蹄声从远处传来,声音很轻微,宛如熹微的晨光。将军有经验的耳朵识别出这是骑兵队训练有素的马队。

“这是宪兵队,”他说。

他向由他摆布的人看了一眼,这道眼光使陌生人打消了因他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产生的疑团。他拿走了灯,回到客厅。

他刚把上面房间的钥匙放到壁炉上,马队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并很快地接近别墅,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马队果然在门前停下。一个骑兵跳下马,猛力敲门。将军不得不把门打开,宪兵出现在他面前,他们军帽上的银饰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禁不住心里暗暗吃惊。

“大人,”宪兵队长对他说,“刚才您没有听见一个人朝城门跑去吗?”

“朝城门?没有。”

“您没有给任何人开过门吗?”

“我平时亲自开门吗?”

“呃,对不起,我的将军,这时候,我觉得……”

“啊,行了,”侯爵用气恼的腔调大声说,“您想跟我开玩笑吗?您有权……”

“没有,没有,大人,”队长忙温和地说,“请您原谅,我们公务在身,不敢怠惰。我们知道一个法国贵族院议员是决不会贸然在夜里这个时辰接待一个凶手的,我们只不过想打听一些情况……”

“一个凶手!”将军惊喊道,“那么是谁被……”

“德·莫尼男爵刚才被一斧子砍死了,”队长接着说,“我们正在紧急追捕凶手。我们肯定他就在附近,我们一定能逮住他。请原谅,我的将军。”

队长一边说一边上马,侥幸得很,他没有看见将军的脸,因为宪兵队长有怀疑一切的习惯,也许这时将军的脸会使他起疑心:将军的内心活动在脸上暴露无遗。

“知道刺客的姓名吗?”将军问。

“不知道,”骑在马上的人回答,“他放过了塞满黄金和钞票的写字台,连碰都没有碰。”

“那么这是仇杀喽!”侯爵说。

“啊!对一个老人有什么仇呀?……不是,不是,这个家伙一定是来不及下手了呗。”

说完,宪兵追赶已经走远的同伴们去了。将军不知所措地愣了一会儿,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不久,他听见仆人们一路争争吵吵、好不热闹地回来了,他们人还在蒙特勒伊,声音就传到了这里。他们到家的时候,将军的气正好没处出,就对他们大发雷霆,他的声音雷鸣般地震荡着房子。但他突然平静下来,因为他的随身侍从,仆人中最大胆、最机灵的家伙,解释晚回来的原因,说他们被阻拦在蒙特勒伊门:宪兵和警察正在追捕一个杀人犯,将军默不作声了。仆人的话提醒了他在这样特殊的处境中应当承担的责任,他生硬地命令所有的人立刻去睡觉,仆人们都纳闷,怎么他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随身仆从的谎言。

正当这些事情在庭院里发生的时候,一件表面上无足轻重的小事却改变了这个故事里其他一些人物的处境。侯爵一走出客厅,他的妻子便来回看顶楼房门的钥匙和爱伦娜,最后终于俯身向她的女儿轻声说道:“爱伦娜,你父亲把钥匙留在壁炉上了。”

莫名其妙的姑娘抬起头,怯生生地望着她母亲,只见母亲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什么意思,妈妈?”她声音慌张地问道。

“我很想知道上面发生的事情,要是有人,怎么没有声音,快去看看呀。”

“我去?”姑娘吓了一跳。

“你害怕吗?”

“不怕,夫人,但我好象听出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

“要是我自己能去,我就不会请你上去了,爱伦娜,”她母亲冷淡而威严地说道,“如果你父亲回来,看见我不在,他也许会找我的,但他不会发现你不在这儿。”

“夫人,”爱伦娜回答,“如果您命令我去的话,我就去,但是我将失去父亲的信任……”

“怎么!”侯爵夫人用讥讽的口吻说,“既然你把一句玩笑话当真,那么我就命令你上去看看。喏,钥匙在这儿,我的女儿!你父亲嘱咐你对家里发生的事严守秘密,并没有禁止你到楼上房间里去啊。去吧,你得知道一个母亲是不应当由女儿来评头论足的……”

侯爵夫人觉得被女儿顶撞了,讲这番话时声色俱厉,然后她拿起钥匙塞给爱伦娜,女儿一句话也没说,站起来离开了客厅。

“我母亲总有办法得到他的原谅,但是我,我完了,父亲会看不起我的。莫非她想叫我失去父亲的疼爱,从而把我赶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