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其中原因。”

“什么原因?”

“如果我们不立即给卡利斯特成亲,他就会堕落。他爱上了德·图希小姐,一个女戏子。”

“既然这样,您就叫夏洛特来吧。”

“我妹妹明天就会收到我的信。”德·庞-奥埃尔小姐向骑士告别的时候说。

根据这个例行的晚会,请您估计一下,一个外乡人的到来、逗留、离去或者仅仅路过,会在盖朗德城里产生什么样的骚动。

无论是男爵的房间还是他姐姐的房间里一点声息都没有了,这时,杜·恺尼克夫人瞅了一眼默默地把玩着筹码的神甫。

“您终于在分担我对卡利斯特的忧虑,我已经看出来了。”

她对神甫说。

“德·庞-奥埃尔小姐今晚不高兴的样子,您看见了吗?”

神甫问。

“看见了。”男爵夫人回答。

“我知道,她对我们亲爱的卡利斯特所抱的愿望再好也没有了,她喜欢他,好象他是自己的儿子一般。他跟随父亲去旺代的表现,贝里夫人对他的忠诚的夸奖,使德·庞-奥埃尔小姐更加喜爱他了。如果卡利斯特娶她的一位外甥女,她一定会在过世前就把自己的全部财产赠给这位外甥女。我知道,您想在爱尔兰为我们亲爱的卡利斯特物色一个更为富有的对象,但最好一张弓上准备两根弦。万一您的家人不肯负责卡利斯特的婚事,德·庞-奥埃尔小姐的财产就是不可小视的。您要为这可爱的孩子找到一个拥有七千利勿尔年金的对象并不难,但您可找不到四十年的积蓄,也找不到象德·庞-奥埃尔小姐那样管理得很好、附有房产的经过整治的田庄。德·图希小姐,这个不信教的女人的到来,把许多事情都给搅糟了!她的情况人家终于知道了。”

“什么情况?”做母亲的问。

“噢!一个婊子,一个荡妇!”神甫大声嚷道,“一个作风暧昧的女人,她喜爱戏剧,同男女戏子来往,同音乐家、画家、蹩脚文人等乌合之众一起吃她的财产!她为了写书,起了个笔名,据说她的笔名比她的真名费利西泰·德·图希还要出名。一个地道的滑稽演员,从她第一次入教领圣体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教堂,除非是去那里看雕像或绘画。她花费大量金钱,把图希庄园弄得极其不成体统,装潢成穆罕默德的天堂,不过里面的仙女不是女人罢了。那里面一天所喝掉的好酒比盖朗德全城的人一年里喝掉的还要多。布尼约的姑娘们①去年接待过一些蓄山羊胡子的人。这些人有蓝军之嫌。

①指盖德圣卡特琳娜街上开旅馆的女子。

他们到她家去过,他们唱的那些亵渎宗教的歌曲,简直使这些贞淑的姑娘们羞得要哭出来。这就是骑士先生目前爱慕的女人。那些眼下无神论者写的嘲弄一切的下流书籍,如果这个女人今天晚上想要一本,骑士会亲自骑马奔到南特去替她购买。我不知道卡利斯特是否也肯为教会这样做。最后,这个布列塔尼女人不是保王党人。如果为了正义事业要去打仗,而德·图希小姐,或者卡米叶·莫潘先生——这就是她的笔名,我想起来了——想把卡利斯特留在身边,骑士会让他的老父亲一个人去的。”

“不会的。”男爵夫人说。

“我不想考验他,您心里会十分难过的。”神甫回答,“骑士爱上这个不男不女、抽烟象大兵、写文章象记者的怪女人,全盖朗德都议论纷纷。根据中派人物邮局局长从报纸上得到的消息,目前她家里住着最有害的作家。成问题的是在南特。

今天早晨,凯嘉鲁埃的一位表兄弟来看望德·庞-奥埃尔小姐。他想把夏洛特嫁给一个有六万年金的人,跟她讲了七个小时有关德·图希小姐的事,使她心烦意乱。现在钟楼上已经敲九点三刻了,卡利斯特还不回来。他在图希庄园,也许要到天亮才会回来。”

男爵夫人听着,神甫不知不觉已经把对话变成了独白。他瞅着自己的教徒,教徒的面孔上呈现着不安的神情。男爵夫人涨红了脸,浑身在颤抖。这位母亲听得吓呆了,美丽的眼睛里流下了泪水,格里蒙教士看了大受感动。

“明天我去见德·庞-奥埃尔小姐,您请放心。”他以安慰的口吻说,“也许事情并不象人们说的那么糟,我会弄清情况的。再说,雅克琳小姐信任我。卡利斯特是我们的学生,是不会让魔鬼迷住的。他肯定不愿意闹得家里不安宁,也不会打乱我们为他的前途所做的安排。因此,您不要哭,不是一切都完了,夫人。失足不算是堕落。”

“您不过让我知道了详细情况罢了。”男爵夫人说,“首先发现卡利斯特变了的难道不是我吗?一个母亲感到自己在儿子心中只是次要的人了,或者不再是唯一的人了,是十分痛苦,十分伤心的。男人生活中这个阶段是做母亲的一项心病。

我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没料到来得这样快。总之,我本来想,他至少会爱上一位高贵美丽的女子,而不是一个滑稽演员,一个蹩脚的闹剧演员,一个戏子,一个习惯于虚情假意的作家,一个将来会欺骗他并使他不幸的坏女人。她有过艳遇吧?……”

“同好几个男人有过。”格里蒙教士说,“这个大逆不道的女人居然是布列塔尼出生的人!丢尽了故乡的脸!星期日讲道时我要讲一讲她的问题。”

“您可别这么做!”男爵夫人说,“盐工和农民很可能闹到她门上去。卡利斯特是名副其实的布列塔尼人。如果他在她家,很可能发生不幸,因为他会象保护圣母一样保护她。”

“十点钟了,我祝您晚安。”格里蒙教士说,点亮了他的风灯上的松脂烛。风灯的玻璃和金属架子明净锃亮,说明他的女管家十分仔细,家里的一切东西都收拾得很好。他接着又说:“夫人,一个由您养育,由我用基督教精神培养起来的青年,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一个为人象羊羔一样洁白无瑕的孩子,谁料到会跳到这样一个泥坑里去呢?”

“也许还不至于如此吧?”男爵夫人说,“可是,一个女人怎么会不爱上卡利斯特呢?”

“这个妖精在图希庄园住这么久就足以证明了。从她成年到现在二十四年来,这次在家乡呆的时间最长。对我们来说,过去她住到家乡来的时间幸好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