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咱们握一握手,好高布赛克老爹,如果我说得不错、正确而且可能的话,您就大方点吧。’

“‘您上我这儿来,’那高利贷者冷冷地答道,‘是因为吉拉尔、帕尔马、韦布律斯特和羊腿子他们的肚子里都填满了您的期票,他们拿着您的期票到处去兑现,宁愿赔上百分之五十;但是,他们大概只拿出了票面价值的一半,这些票面值不了百分之二十五。办不了啊!一个负了三万法郎的债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的人,’高布赛克接着说,‘我就是借给他一个子儿,不也叫人家笑话么?前天晚上在纽沁根男爵家的舞会上,您又输了一万法郎。’

“‘先生,’伯爵答道,大模大样地瞪着那老头儿。‘我的事情您甭管。没有到期的债,不能算欠。’

“‘不错!’

“‘我的期票准能兑现。’

“‘可能!’

“‘而现在呢,您我之间的问题很简单,就是只要知道我来问您借的款子有没有充分的保证。’

“‘对!’

“出租马车在门口停下的声音传到了屋里。

“‘我去找一件东西来,也许能使您满意。’那年轻人嚷道。

“‘我的孩子!’等那个借债的人走出去之后,高布赛克嚷道,一面站起来,向我张开两只胳膊。‘要是他有值钱的抵押品拿来的话,你就救了我的命了!我真要高兴死了。韦布律斯特和羊腿子以为耍了我一下。幸亏你,今天晚上,我可以痛痛快快地取笑他们一番了。’

“那老头儿的开心有几分叫人害怕。他在我面前流露感情仅有这一次。这种欢乐虽说稍纵即逝,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请你别走,’他补充说。‘我虽然带着武器,弹无虚发,不愧是一个当年打过老虎,在甲板上拼过你死我活的人,可是我还得防备这个文雅的混蛋。’

“他走去重新坐下,这次他坐在写字台前面的安乐椅上。他的脸色又变得苍白和安静了。

“‘噢!噢!’他朝我转过身来,又说,‘你大概就要看见我从前和你提到过的那个美人儿了,我听见过道上有贵族气派的脚步声。’

“那青年果然挽着一个妇人回来。我认出这位伯爵夫人是高里奥老头的两个女儿之一,高布赛克以前曾给我描摹过她起床的情景。伯爵夫人起先没有看见我,我站在窗口,脸朝着玻璃。她走进高利贷者潮湿阴暗的屋子时,带着一种疑惑的神气瞧了一下马克西姆。她长得十分俏丽,虽然她犯了过失,我还是怜惜她。极度的忧虑扰乱了她的心,她的高贵和自负的容貌流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痉挛的表情。这个青年已成了她的丧门神。我佩服高布赛克,他在四年前凭着一张期票就看出了这两个人的命运。‘大概,’我心里想,‘这个长着天使面孔的魔星正用一切可能的办法支配着她,撩动她的虚荣心、忌妒心,引诱她在交际场中寻欢作乐。’”

“这个妇人的德行,”子爵夫人高声说,“恰巧变成了他的武器;他叫她流过多少相思的眼泪,他晓得怎样在她心里激起女子慷慨的天性,他又利用她的痴心,要她出高价来买得罪恶的欢笑。”

“我得坦白告诉您,”但维尔说,他并没有明白子爵夫人给他使的眼色,“我对这个不幸人儿的命运并不感到难过,不管她在众人眼中是如何出色,在知道她的心事的人眼中是如何可怕;不,我不觉得难过,可是当我端详着杀害她的凶手的时候,我却感到万分厌恶,这个青年的前额是多么纯净,那张嘴又多么鲜妍,微笑多么文雅,牙齿多么洁白,他就象一位天使。此刻他们两人站在裁判官面前,这个裁判官打量着他们,仿佛十六世纪一个多明我会修士,在异教裁判所的地下室里窥视两个摩尔人被拷打的情形一样。

“‘先生,有没有办法拿这些钻石变换现款呢?我可要保留将来赎回的权利。’她用颤抖的声音说,同时把盒子递给高布赛克。

“‘可以的,夫人,’我走出来插嘴回答她说。

“她瞧了我一眼,认出是我,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她扫了我一眼,无论在哪个国度,那意思都是说:‘住嘴!’

“‘这种买卖,’我继续说,‘我们叫作活卖,就是将动产或不动产在议定的时期内转让给别人,期满后物主可以用商定的代价将原物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