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要想一想每个世纪为数不多的男女演员中,产生过那么多优秀的剧作家和令人倾慕的女性,就能把这种观点驳倒。这种观点的根源,在于自古以来对表演艺术家总是大加非难,责怪他们在形象地表现各种激情时,把自己个人的感情丧失殆尽了。其实,演员在表演中只运用了他们的思维力、记忆力和想象力。伟大的演员是这样一种人,用拿破仑的话来说,他们能随意截断人天生具有的感情和思想之间的联系。

莫里哀和塔尔玛到了晚年还比一般人更多情。佛洛丽纳由于长期来不得不倾听一些能卜算一切的记者以及能预见一切、道出一切的作家们谈话,还不得不观察某些到她家来搜集俏皮话的政界人物,她成了一个天使和魔鬼的混合物,这一来她便有了资格和这班老奸巨猾的家伙打交道。他们赞叹她的冷静,十分喜欢她那些令人咋舌的想法和感情。她的屋子装饰着向她献殷勤的男人们送来的贡品,显得过分的华丽。凡是不考虑东西的贵贱,只看重东西本身的女人家里都有这副气派。对这些女人来说,东西的价值是随着她们的脾气好坏而变化的。她们盛怒之下可以摔坏皇后才配用的扇子或小匣子,可要是别人打碎了一个只值十法郎的、给她们的小狗盛水喝的瓷盆,她们却会大喊大叫。看看那间摆满最珍贵的礼品的餐厅,人们就会懂得什么叫富丽堂皇与满不在乎的大混杂。屋子的四壁直到天花板,都有镂花橡木护壁板,上面嵌着无光金线,格外富丽,护壁板四周雕着和怪兽嬉戏的小天使。在熠熠的光彩照耀下,可以看到这里是一幅德康①的素描,那里是一尊石膏天使,天使手里托着安托南·莫瓦纳②提供的圣水盆,稍远是一幅精巧的欧也纳·德韦里亚③的油画和一幅路易·布朗热④画的西班牙炼丹者阴沉的头像,拜伦给卡罗琳娜⑤的一封亲笔信镶在艾尔肖埃雕刻的乌木镜框里,对面是拿破仑给约瑟芬的一封信。这些珍品摆得毫不对称,却自有一种觉察不出的巧妙,使人似乎老有意想不到的发现。一切布置显得既精巧又随便,这两个优点,只有艺术家才会兼备。雕刻精美的木质壁炉台上只摆着一尊奇异的佛罗伦萨牙雕,据说是米开朗琪罗的作品,表现一个森林之神发现年轻的牧羊人原来是个女人,这是一件复制品,原作保存在维也纳的珍宝馆。牙雕两侧各放着一只大烛台,都出自文艺复兴时期某位艺术大师之手。

①德康(1803—1860),法国画家,浪漫派中最着名的东方景物画家。

②安托南·莫瓦纳(1796—1849),法国画家,雕刻家,格罗和吉罗德的学生。这里提到的是根据莫瓦纳的一幅草图制作的雕塑《捧着圣水盆的天使》。

③欧也纳·德韦里亚(1808—1865),法国历史画家。

④路易·布朗热(1806—1867),法国画家,曾为身穿僧侣服的巴尔扎克画过像。德康、欧也纳·德韦里亚和路易·布朗热都是巴尔扎克所欣赏的当代画家。

⑤指卡罗琳娜·兰姆(1785—1828),拜伦的情妇。

在一面护壁板中央,有一只布勒①制作的钟,玳瑁底座上,镶嵌着呈阿拉伯图案的闪闪发光的铜片,钟的左右摆着两尊小塑像,可能是哪个修道院被毁时幸存的。客厅的四角安着几盏灯,灯座富丽堂皇,这是某个制造商给的谢礼,佛洛丽纳曾为他大做广告,吹嘘羊角形日本花瓶做成的灯具是多么必不可少。在一只美妙的书架上,放着一件贵重的银器,这是一次战役中的战利品,在那次作战中,某位英国勋爵承认了法兰西民族的威力;此外还可看到饰有浮雕的瓷器;总之,一个除了家具没有其他财产的演员家里才有这等豪华。佛洛丽纳的房间张挂着紫罗兰色的壁幔,初次登台的舞蹈演员往往梦想有这样一个房间:白绸衬里的丝绒窗帘垂在蒙着薄纱的窗户上,天花板裱糊着白色开司米和紫罗兰锦缎,床前铺一块白鼬皮地毯,床幔象一朵倒挂的百合花,里面吊着一盏宫灯,灯下可以阅读尚未出版的报纸样张。客厅的基调是黄色,里面的摆设一律是佛罗伦萨青铜器的色彩,十分协调;这里我不一一描写,否则就象一份经法庭批准的拍卖清单了。总之,只有在附近的罗特希尔德公馆才能找到可以与这些精美摆设媲美的东西。

①布勒(1642—1732),法国着名的细木工和雕刻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