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个江湖女艺人多花了你两万法郎,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只跟我有关系。要是伯爵夫人知道这两万法郎是我赌输的,我就会失去她的尊敬,她会为未来担忧的。”
“又这样,唉!”塔德喊道,不觉长叹了一声。
“喂!塔德,你这次肯帮忙,你就不再欠我的情了。”
“亚当,你以后还要生儿育女,不要再赌了,”上尉劝说道。
几天以后伯爵夫人得知亚当为帕兹慷慨解囊,惊呼道:
“玛拉迦又花了我们两万法郎!以前用去一万法郎,一共三万!还有一千五百法郎的年金,等于我在意大利剧院定包厢的价钱,抵得上很多市民的家产哪!……喔!你们这些波兰人,”她一边说一边在她漂亮的暖房里采花,“你们真是不可想象。你不生气吗?”
“可怜的帕兹……”
“可怜的帕兹,可怜的帕兹,”她打断他的话接着说,“他对我们有什么用?我来管理这个家好啦,我来管!以前他拒绝的一百金路易年金,你现在拿去给他,他爱怎么跟奥林匹克马戏团鬼混都行。”
“他对我们很有用处,一年来他为我们节省的钱肯定在四万法郎以上。总之,亲爱的天使,他替我们在罗特希尔德银行存了十万法郎,换一个总管,早把这笔钱给贪污了……。”
克莱芒蒂娜软了下来,但她对塔德仍然很严厉。几天以后她请帕兹到小客厅里来。一年前在这里她把他跟伯爵作比较,感到大吃一惊。可是这次面对面接见他,却没有发现任何危险。
“我亲爱的帕兹,”她态度随便,带着大人物对其下属既往不咎的姿态说道,“如果您真的如您所说的那样爱亚当,那就请您办一件他决不会要您办的事,而我,她的妻子,却毫不犹豫地要求您去办……。”
“是关于玛拉迦吧?”塔德话中带刺地说道。
“对了!正是!”她说,“如果您希望跟我们过一辈子,如果您希望我们继续做好朋友,就请您离开她。一个老兵怎么……”
“我只有三十五岁,”他说,“一根白头发也没有哩!”
“可是您很象有了的样子,”她说,“反正一样。怎么一个如此深谋远虑、如此高贵的人……”
她说这句话,意图很明显,是想在他身上重新唤起她以为已经消失的高尚情操。这话听了不免使人难过。帕兹打了一个手势,她稍微停顿了一下,但别人难以觉察。她接着说下去:
“象您这样高贵的人,怎么会孩子似地被人耍了呢?您的艳史使玛拉迦出了名……瞧瞧,连我舅舅都想见见她,而且真的见着了。不止我舅舅一个人,玛拉迦得意地接待所有这些先生们……我一直以为您心灵高贵……哼!离开她,您的损失就那么大,大到不可弥补吗?”
“夫人,如果要我作出某种牺牲来重新取得您的尊重,那是很快就能办到的。但离开玛拉迦并不属于……。”
“如果我是男人,换到您的地位上,我也会这么说的,”克莱芒蒂娜接过话说,“那么好吧,就算离开她是重大的牺牲好了,我们不用为此争吵了吧!”
帕兹走出小客厅,心里真怕会干出什么蠢事来。他压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便走到户外去散步。虽然天气很冷,他穿得很单薄,前额和脸上却火烧火燎的。“我一直以为您心灵高贵!”这句话一直在他的耳际萦绕,他心想:“不到一年前,听到克莱芒蒂娜的声音,我一个人就能打败俄国人!”他想扔下拉金斯基公馆,到北非骑兵营当兵去,战死在非洲①算了。
①指阿尔及利亚,自一八三〇年起,法国在非洲只有对阿尔及利亚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