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多了一个障碍罢了,我会很乐意去克服的。”

“可她是有夫之妇。”

“多么可笑的反对理由!”

“啊!”伯爵夫人苦笑着说,“您既惩罚我们犯了错误,又惩罚我们痛改前非。”

“别生气,”马夏尔连忙说,“我求您,原谅我吧。喏,我再也不去想德·苏朗日夫人了。”

“我真恨不得罚您到她那儿去呢!”

“好,我这就去,”男爵笑着说,“待我回到您的身边,我对您的迷恋只会更深。您会看到,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也夺不走这颗属于您的心。”

“不如说您想赢上校的那匹马。”

“啊!背信弃义的小子,”他笑着回答,一面用指头威吓他的朋友。

蒙柯奈走了过来,男爵把伯爵夫人身边的位子让给他,并带着嘲弄的神情对伯爵夫人说:

“夫人,这儿有个人夸下海口说,能在一个晚上赢得您的青睐。”

他离开两人时心里暗暗高兴,自己激发了伯爵夫人的自尊心,同时又说了上校的坏话。然而,尽管他一向精明,却没有觉察出德·沃德勒蒙夫人话里的讽刺意味,也丝毫没发现,伯爵夫人和上校两人已互相朝对方靠拢了几步,虽然他们自己并未意识到。审查官走走停停,愈来愈接近那个大烛台,坐在烛台下的德·苏朗日伯爵夫人依旧是面色苍白,战战兢兢,好象只有两只眼睛还有点生机。就在这时,她的丈夫来到客厅门口,两眼因激情而闪闪发亮。留心着周围一切的老公爵夫人急忙跑过去,挽住她侄儿的手臂,并且要他用自己的车送她回家,说是在这里烦闷得要死。她高兴地想,这一来可以防止发生一件后果严重的丑事。临走时,她向侄女儿做了个奇怪的暗示,指了指正准备和侄女儿搭讪的大胆的男舞伴,意思好象是说:“他来了,你报复吧。”

姑妈投向侄女的目光让德·沃德勒蒙夫人发现了,她顿时心里一亮,疑惑自己上了这个老于世故、工于心计的老太太的当。“这个不讲信义的公爵夫人,”她想,“她一面教导我,一面又用她的方式捉弄我,也许她觉得这很有趣吧。”

想到这里,自尊心比好奇心更有力地驱使她去弄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因为心中有事,她不可能再谈笑自若,谁知上校把她言谈举止上的拘谨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去理解了,于是态度变得更热情、更急切。那些看穿了世事的老外交家颇有兴趣地观察着人们脸上的表情变化,他们从未遇见过这么多值得注视和揣摩的富于戏剧性的事。激动着这两对男女的种种感情和欲望在这一间间热闹的客厅的每个角落都存在,只是它们千变万化,在另一些人身上以另一些稍稍不同的形式和色彩表现出来罢了。面对着这些强烈的感情和欲望,这些爱情纠纷、这些甜蜜的报复和残酷的青睐、这些灼灼的目光、这洋溢在他们周围的整个炽烈的生活,他们只能更加尖锐地感到自己无能。男爵终于在德·苏朗日伯爵夫人旁边坐了下来。他的目光偷偷地来回打量着那娇嫩如朝露、幽香如野花的颈脖。他靠近欣赏着那老远就使他惊异的美色。他可以看到一只纤巧的脚穿着好看的鞋,他用目光度量着那柔软婀娜的腰肢。当时,女人们模仿古希腊的雕像,把长裙的腰带正好系在乳房之下,这种款式对上身长得有缺点的女人是无情的。马夏尔偷偷看了看伯爵夫人的胸部,不禁被她那完美的线条迷住了。

“今晚您一次也没跳舞,夫人,”他讨好地低声说;“我想,不是因为没有舞伴吧?”

“我从来不在社交场合露面,没人认识我,”德·苏朗日伯爵夫人冷冷地回答,她一点没领会刚才姑妈给她使的眼色是要她讨好男爵。这时,马夏尔为了装出神态自若的样子,将戴在左手的那只钻石戒指晃来晃去,钻石的闪光好象猝然使年轻的伯爵夫人心里豁然开朗,她脸一红,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了看男爵。

“您喜欢跳舞吗?”普罗旺斯人问,试图恢复谈话。

“啊!非常喜欢,先生。”

少妇那意味深长的语调在审查官心中唤起了朦胧的希望,同时也使他感到惊奇,他突然察看了一下少妇的眼色,两人的目光相遇了。

“那么,夫人,我自告奋勇做您第一场四组舞的舞伴,是不是太冒昧呢?”

天真羞赧的红晕飞上了伯爵夫人白皙的双颊。

“可是,先生,我已经拒绝过一个舞伴了,一位军人……”

“是不是那边那个高个儿骑兵上校?”

“对,正是他。”

“嘿!他是我的朋友,别担心。您答应和我跳舞吗?”

“好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