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胆敢去跟她讲话,”苏朗日喊道,气得说话都结巴了,“我会把他揍得象他的皮包那样扁,即使这个狂妄家伙得到皇上的保护我也不怕。”

说完,伯爵筋疲力尽地瘫坐在上校带他去坐的一张椭圆双人沙发上。上校慢慢地抽身走开了,他意识到,苏朗日正在气头上,一个交情不深的人用几句玩笑或几句关怀的话是不能使他平静的。上校回到跳舞的大客厅里,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人就是德·沃德勒蒙夫人。他发现,在她那张平时非常安详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了的激动不安的痕迹。她旁边正好有一张椅子空着,上校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我敢说您有心事,对吗?”他问。

“一点小事,将军。我想走,我答应过德·贝格大公爵夫人去参加她举办的舞会,在这以前,我还得去德·瓦格拉姆公主家。德·拉罗什-于贡先生明明知道,可他还挺有兴致地在那儿向老太太们献殷勤。”

“这件事并不完全是您心情不安的原因,我拿一百路易打赌,您今晚会一直待在这里。”

“您好放肆!”

“那么,我说对了?”

“我在想什么呢?”伯爵夫人拿扇子在上校手指上敲了一下说,“您要是猜着了,我会酬劳您。”

“我不接受这个挑战,因为我的条件太有利了。”

“好个自以为是的人!”

“您惟恐马夏尔拜倒在……”

“谁的脚下?”伯爵夫人故作惊讶地问。

“那个大烛台的脚下,”上校回答,指着美丽的陌生女人,一面仔细看着伯爵夫人,使她感到有点不自在。

“您猜着了,”卖弄风情的女人回答,一面用扇子遮住脸,同时两手玩弄起扇子来。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您知道,这位德·朗萨克老夫人机灵得象只老猢狲,她刚刚对我说,德·拉罗什-于贡先生要是向那个陌生女人献殷勤,是会有危险的。这个女人今晚在这儿真叫人扫兴。我宁愿看见死神也不愿看见这张美得叫人受不了的面孔,啊,美得就象幻影一样。她是我的灾星。”说到这里,伯爵夫人禁不住流露出恼恨的表情,然后又说:“德·朗萨克夫人参加舞会,向来是为了观察一切,同时却假装打盹,她刚才的话真叫我担心,马夏尔对我耍这一手,我是要好好跟他算账的。不过,将军,既然您是他的朋友,请您劝劝他,叫他别干使我伤心的事。”

“我刚才见到一个人,他宣称,要是马夏尔去找那个小个儿女人,就叫他脑袋开花。这人是说到做到的,夫人。不过,我了解马夏尔,危险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鞭策。更何况我们还打过赌。”说到这里,上校压低了声音。

“真的?”伯爵夫人问。

“真的,我以荣誉保证。”

“谢谢您,将军,”德·沃德勒蒙夫人说,一面无限风骚地瞟了他一眼。

“那么,您肯赏脸和我跳舞吗?”

“可以,不过要等下一个四组舞。现在我想知道这出戏如何发展,还想知道这个蓝衣女人究竟是谁,她看上去是个聪明人。”

上校看出,德·沃德勒蒙夫人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便走开了。第一仗打得那么漂亮,他感到很满意。

舞会上常有几个象德·朗萨克夫人这样的女人,她们坐在那里观察一切,就象有经验的海员站在海边,注视着年轻的水手与海上风暴搏斗。此刻,对这幕戏里的几个人物似乎颇感兴趣的德·朗萨克夫人一下便猜到,伯爵夫人内心正经历着一场什么样的斗争。虽然这个年轻娇媚的女人优雅地摇着扇子,对和她打招呼的男子频频微笑,并且使出女人惯用的种种伎俩掩饰自己的激动不安,然而,德·朗萨克老太太是十八世纪留给十九世纪的最有洞察力、最狡黠的几位公爵夫人之一,她能够看出德·沃德勒蒙伯爵夫人的心思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