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试图像过去那样,把感情移到利松号机车上,每天花几个小时擦拭它,并要佩克也把钢皮擦得雪亮。途中,有的车站监督走到身旁,向他祝贺,但雅克却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满意。因为雅克心里明白,自那次雪地抛锚之后,利松号已今非昔比了,远不及从前健康和勇猛。在检修活塞和进汽阀门时,利松号的灵魂也被换掉了,就是在安装时,它偶然得到的那种神秘的平衡。为此,雅克感到痛苦,后来这种情绪转化成辛酸,令人担忧。他甚至追着上司提出一些不合情理的要求,要修这儿修那儿,要人家去做根本无法办到的事情。上司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为此,他更苦恼、忧郁,坚信利松号已病入膏肓,无法医治了,只这一点影响了雅克对利松号的疼和爱。既然它能葬送自己心爱的一切,疼它还有什么用?雅克对情妇的爱也是一种绝望和疯狂的爱,但痛苦和疲劳都无法使这种爱消失掉。

塞芙丽娜清楚雅克变了。为此,她也感到忧伤,以为雅克了解真相之后才变得忧郁起来。雅克一搂住她就浑身哆嗦,就后退,不让她亲吻。难道雅克是想起了往事而感到害怕了?塞芙丽娜再也不敢提及那件事情了,而且后悔自己不该讲出去。那天,他们睡在别人的床上,在情意缠绵之余,她竟对雅克坦白了那件事儿,现在回想起来,塞芙丽娜自己也感到吃惊。要是她不吐露那个秘密,今天她就可以高高兴兴地同他待在一起。她爱雅克,现在更爱他,因为他最了解她。

塞芙丽娜的性欲终于苏醒了,对床笫之欢贪得无餍。她是天生尤物,来到人间只是为了情爱,为了作情妇,而不是为了作母亲。她活着只是为了雅克,她说要努力同雅克结合在一起,这是实情,并非虚言。因为塞芙丽娜梦寐以求的只有一件事儿,让雅克把她带走,让她融化到他的肉体里。她还是那么温顺,那么被动,只有同雅克在一起时,她才感到欢愉。她甘愿像母猪那样从早到晚趴在雅克的膝盖上。

对那起可怕的凶杀案,塞芙丽娜感到奇怪,奇怪自己为什么也被卷了进去。虽然在少女时代,她就被董事长糟蹋了,但在心灵深处,她仍像处女一样单纯。她说这是久远的往事。她又笑着说,假如丈夫不碍她的事儿,她也不会迁怒于丈夫。她对雅克愈来愈痴情,对丈夫当然也就愈憎恨。现在,雅克对她的一切已全部知晓,他宽恕了自己,那他就是自己的主人。她要跟他走,任他支配。她要把雅克的形象印在脑海里,时时想着他,时时感到他的嘴唇就贴在自己脸上。现在她发现雅克不高兴,又不知他苦恼的原因,所以内心十分痛苦。

在塞芙丽娜尚未搬进新居,他们还不能到她家中自由幽会之前,他们继续在外面幽会。冬季即将过去,二月的天气已相当温和。他们散步的时间愈来愈长,在车站空地上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因为雅克不愿意停步。当塞芙丽娜靠在他肩上坐下或互相拥抱时,雅克总找没有亮光的地方。一旦他看见塞芙丽娜裸露的肌体,就担心自己会杀死她,只要看不见,他还可以克制。每逢星期五,塞芙丽娜照旧随雅克去巴黎。在巴黎,雅克也总把窗帘拉住,佯称光线太强影响兴趣。

塞芙丽娜每周去巴黎一次,不再对丈夫做任何解释。对左邻右舍,她还是老借口,说去巴黎看膝盖,有时也说去看望奶娘维克图瓦大婶。大婶现正在住院治病。这种旅行使他俩都可以从中得到欢乐。雅克要全神贯注开好机车,塞芙丽娜则为雅克不再那么忧郁而高兴。她对沿途风光,诸如山坡、树丛等早已了如指掌,但她依旧兴趣盎然。从勒阿弗尔到莫特维尔,是大片牧场,土地平坦,绿篱环绕,地里栽种着苹果树。

从莫特维尔到鲁昂,地势凹凸不平,满目荒凉。一过鲁昂,塞纳-马恩省河展现在眼前。列车在索特维尔、瓦赛勒和蓬德拉尔希三次穿过塞纳-马恩省河。接着是辽阔的平原,塞纳-马恩省河又不时闪现在眼前,河面明显增宽。从加隆起,列车就沿河岸前进,河水在列车右侧低矮的河道里缓缓流动,岸边栽满了白杨和绿柳,然后列车顺山坡前进,到博尼埃尔就再也看不到塞纳-马恩省河了。但从罗尔布瓦隧道钻出之后,列车在罗斯尼又同塞纳-马恩省河相遇,塞纳-马恩省河是列车旅途中的真挚朋友。在抵达终点之前,列车还要三次穿过塞纳-马恩省河。看到树林中的钟楼,那是芒特;看见白色石膏矿,那是特里尔;列车穿市中心的是普尼西;再过去是夹在绿树高墙中间的圣·日耳曼;坡地上长满丁香花的地方叫科隆贝。列车驰入巴黎郊区,终点站巴黎到了。从阿斯尼埃尔桥上就能看见巴黎市,凯旋门矗立在远方。附近有许多表皮剥落的建筑物,那是工厂的烟囱。机车钻进巴蒂涅勒隧道,乘客们喧闹着走下火车。直到天黑,雅克同塞芙丽娜可以尽情玩耍,无人打扰他们。返回时天色已晚,塞芙丽娜在车上闭住眼睛,重温白天的幸福时光。但不论早上还是晚上,每次经过德莫法十字架时,塞芙丽娜都要探头望一眼。她不敢把脑袋探出窗外,但她知道芙洛尔一定正站在路障前,手举小旗,贪婪地盯着机车。

自从那个大雪天,芙洛尔看见雅克同塞芙丽娜拥抱之后,雅克就告诉塞芙丽乡,要提防芙洛尔。雅克知道,芙洛尔年轻、粗野,在拚命追逐他。她嫉妒心强,像男子一样凶残,必要时甚至敢行凶杀人。雅克还感到芙洛尔知道不少事情,她曾对他提到过董事长同一位小女孩的关系,说那位小姐被董事长许配了他人,谁也不会怀疑她的为人。芙洛尔从这一个事件就可以猜到董事长被杀的原因和凶手是谁。她有可能会告发或写揭发信之类,以此来对待情敌,实现报仇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