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芙丽娜慢慢摘下帽子,在脱大衣时,她打起哆嗦,因为那里太冷。火炉旁小箱子里有煤块和木柴。塞芙丽娜顾不得大衣,马上去生炉子。她高兴了,刚进屋时的不安消失了。为这爱情之夜做点事情叫她高兴。她想到自己将同雅克暖和地渡过一夜,心头充满了私奔的柔情蜜意。他们早就盼望能有这么一天,但一直没有机会。他们多么希望这一天能早日到来呀!炉子里的火烧旺之后,塞芙丽娜又去做别的准备工作,把椅子放好,抽出白床单铺在床上。床很大,铺床叫她大伤脑筋。最令塞芙丽娜苦恼的是,食品柜里没有吃喝的东西,可能最近几天,佩克当家把面包板上的面包屑都吃光了,家里只剩下那截蜡烛,可是睡觉时并不需要点灯。房间里一暖和,塞芙丽娜就变得活跃了。她站在房子中央向周围望了一眼,看是否还缺少什么。
在塞芙丽娜奇怪,雅克为什么还不来之际,一声汽笛把她吸引到窗前,原来是十一点二十开往勒阿弗尔的直达快车启动了。窗下是宽阔的火车站,铁轨一直从车站通往巴蒂涅勒隧道。路基上铺着白雪,黑色铁轨呈扇形铺开。机车、车厢和车场的房屋都披着白装,悄悄睡着了。月台的宽大廊棚和饰着镂空花纹的欧洲桥架的拐弯处,白茫茫全是积雪。夜色里,对面罗马大街的楼房仍显得很脏,黄色墙壁在雪景中显得十分杂乱。开往勒阿弗尔去的直达列车出现了,灰色的列车爬行着。头灯划破夜空,闪烁着耀眼的光柱。塞芙丽娜目送列车消失在桥下,车尾那三盏红灯映照在白雪上。她转身回屋时不由哆嗦了一下。那里确实只有她一个人吗?她似乎感到有人在她的脖颈上吹气,热气透过衣服钻进了她的肌体里。她睁大眼睛四下张望,不见任何人影。
雅克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还不来?十分钟又过去了,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用指尖刮磨门板的声音。塞芙丽娜开始有些担心,但她马上明白了,忙去开门。是雅克,他带来了一瓶马拉加麝香葡萄酒和一块大蛋糕。
塞芙丽娜不由笑逐颜开,柔情脉脉搂住雅克的脖子:“喔,你真好,什么都想到了!”
雅克马上示意,不让她讲话:“嘘!嘘!”
塞芙丽娜压低声音,她以为女门房在雅克身后。其实没有,雅克运气也不错,他正要按铃,见楼门打开了,一位太太领着女儿走出,可能是多韦涅家的客人,所以他进来时也无人发现。但在楼道口,雅克见有一扇门半开半闭,是女报贩正在盆子里洗东西。
“别吱声,好不好?说话声音轻一些!”
塞芙丽娜答应着,激情难耐地把雅克紧紧抱住,在他脸上无声地亲吻着。他们如此神秘,窃窃私语,塞芙丽娜感到十分高兴。
“好,好!你瞧着吧,邻居们会以为是两只小耗子在吱叫呢!”
塞芙丽娜蹑手蹑脚准备餐具:两个大盘子、两只酒杯、两把小刀。当某件东西发出响声时,她就停一下,很想开怀大笑。
雅克高兴地望着情妇,悄声说:“我想你一定饿了吧?”
“是呀,我都饿坏了!鲁昂那顿饭太差了!”
“那,要不要我下楼去买一只鸡?”
“啊,不必了,那你就进不来了!不必了,有蛋糕就可以了。”
他们马上入座,并肩挤在一起,几乎是坐在同一张椅子上。他们把点心一分为二,像一对淘气的小情人大口吃起来。塞芙丽娜叫嚷口渴,一口气喝了两杯马拉加酒,立刻双颊绯红。炉子在他们身后熊熊燃烧,热气熏人。雅克情不自禁在情妇背上响亮地吻了一口,塞芙丽娜急忙拉住他说:“嘘!嘘!”
她示意他侧耳细听。在寂静中,楼下多韦涅家又响起低沉而有节奏音乐声,是那些小姐在举办家庭舞会。隔壁女报贩把洗衣水倒往楼道口的污水槽里,回身关上了房门。此时,楼下的跳舞声停了一下。外面是宁静的白雪世界,只能听到低沉的车轮声。一列火车启动,汽笛声像是轻轻的呜咽声。
雅克喃喃地说:“是十二点差十分开往奥特伊的列车。”
然后,雅克像是在提醒塞芙丽娜,悄声说:“睡觉吧!亲爱的,嗯?”
塞芙丽娜没有回答,她在幸福之余想起了往事,想起她同丈夫在这里度过的那几个小时。难道今天是那次午饭的继续?他们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在同样的乐声中,吃着同样的点心。这使她激奋、迷惘。塞芙丽娜沉浸在回忆之中,迫切感到应把一切的一切统统告诉雅克,把自己的身心完全交给他。这种心情近似肉欲,难以区分。她感到自己应进一步把自己交给他。要是在拥抱之际,在卿卿我我的时刻把这一切统统告诉情夫,他们的关系就会更加亲密。往事重现在眼前,丈夫就在那里。塞芙丽娜扭过脸,似乎又看见丈夫毛茸茸的短手从自己肩后伸出,去取那把刀子。
雅克催促道:“上床吧,亲爱的!”
塞芙丽娜打了个寒噤。她感到雅克又把嘴唇贴在自己的嘴上,再次封住她的嘴,不让她开口。她悄悄站起来,迅速脱去衣服,钻进被窝,连掉在地板上的连衣裙也顾不得拾起来。雅克也顾不得收拾饭桌上狼藉的杯盘。蜡烛即将燃尽,灯光开始摇曳。当雅克也脱掉衣服躺下去时,两人的肉体一接触,欲火发泄,两人都气喘吁吁。卧室里气氛宁静,除楼下传来阵阵音乐声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声息。他们的肢体发狂地颤抖,深深地痉挛,令人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