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博心头苦恼,不由又谈到了案情。
“那,您也不知道为什么传讯我们了?哎,也许他们发现了新情况?”
雅克作了个冷漠的手势,说:“刚才在火车站,我听到一则新闻,据说抓了一个人。”
卢博夫妇大吃一惊,感到十分不安和困惑。怎么,有人被抓了?但没有人对他们提过这事儿呀!已经抓走了,还是准备抓呢?他们向雅克提了一连串问题,可惜雅克所知有限,并不比他们知道得多。
此时,走廊响起脚步声,引起了塞芙丽娜的注意。她喃喃着说:“贝尔特和她丈夫也来了。”
来者正是德拉什纳耶夫妇。他们从卢博夫妇眼前走过,冷若冰霜。贝尔特对儿时的伙伴看都不看一眼。看门人马上把他们领进预审法官办公室里。
卢博说:“这可好,我们只有耐心等待,至少得再等两个小时。请坐下吧!”
他坐到塞芙丽娜左侧,让雅克坐到她右侧。雅克犹豫了一下,他见塞芙丽娜用温柔惊恐的目光望着他,只好坐到长凳上。她坐在他俩中间,显得十分纤弱。雅克感到她十分温顺,一副任人摆布的神态。由于等待时间较久,女性身上的香气慢慢令他感到麻木。
在德尼泽办公室,审讯即将开始,调查材料很多,足有好几捆,全装在绿色活页夹里。他们把被害人从巴黎动身后的情况几乎全部搜集到了。据巴黎火车站站长旺多尔普的证词说,快车是六点三十发车,第293号车厢是在最后一刻加挂的。他曾同卢博交谈数语,格朗莫兰董事长到达之前,卢博就钻进了车厢。董事长到来后,便钻进自己包厢,包厢里绝对没有旁人。据列车长亨利·多韦涅的证词说,列车在鲁昂停车十分钟,他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他只看见卢博夫妇在包厢前同包厢里的人聊过天,他认为后来卢博夫妇又回到自己车厢里。他认为是一位车站监督关的车厢门,但由于当时乘客拥挤,车站上灯光又昏暗,他无法断定关门人到底是什么人。当问他开车时是否有人(就是指那位难以寻觅的凶犯)钻进包厢,他说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据他所知,此类事情已发生过两起。在盘问鲁昂站其他职员时,他们的回答互相矛盾,不仅无助于澄清事实,反而使问题更为复杂了。但有一点得到了证实,这就是卢博在车厢里同站在脚踏板上的巴朗唐车站站长握过手。该站站长西埃认了这一事实。他还证实,当时卢博同妻子都在车厢里,卢博夫人似乎在安静地睡觉。法官曾派人寻找同卢博夫妇坐同一车厢的乘客。最后一刻上去的那对胖夫妇是小皇冠镇的居民。他们说一上车就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至于坐在角落里的黑衣女子,她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无处寻觅。当然还有不少其他证词,但都毫无价值。通过检票员(那晚他一直站在巴朗唐车站检票口),把那晚在巴朗唐下车的乘客都找到了,但只有一人例外。那是个高个儿男子,头上包着蓝手帕,至于他的衣着,有人说是短外套,有人说是工作服。他像幻影一般消失了,怎么也找不到。光为找这个人就调查了三百一十名证人,但证词混乱,矛盾百出,你否定我,我又否定他。
档案中也有法院的文件,如现场记录等。这是皇家检察长和预审法官带着记录员在现场写下的现场记录,上面详细记录着尸体附近的情况,尸体的卧姿、衣着打扮,以及死者口袋里的杂物。通过死者口袋里的东西,证实了死者的身分,另外还有法医所作的现场记录。有份材料科学地详细介绍死者喉部刀伤情况。那是死者身上唯一的伤口,是用利器,如尖刀之类捅开的,那个伤口叫人望而生畏。还有一些别的记录材料和文件,如把尸体从鲁昂送到医院的详情记录,尸体在医院停留的时间,直至担心尸体腐烂而交给家属埋掉等,每个过程都有详细记录。在这堆废纸中,只有三份材料有些价值。一是在死者口袋里没有发现怀表和钱夹。钱夹里有十张一千法郎的票子,这格朗莫兰还给妹妹博纳翁夫人的钱,博纳翁太太正等着这笔钱。假如不是死者手上的戒指没有丢,完全可以认为是因盗杀人,那一来又可以引出许多假想。可惜查不到被盗钞票的号码。至于怀表,大家都见过,那是一个大上弦表,表壳上交错刻有董事长姓名的头两个字母,中间是出厂号2516;二是凶器问题,就是凶手所用的刀子。为寻找凶器大费周章,把铁路两旁的草丛都找了个遍,因为凶手很可能把凶器弃在草丛里,但毫无结果。看来凶手把凶器、钱和怀表都藏了起来。在距巴朗唐一百米处发现死者用过毛毯。估计凶手怕毛毯露馅,就把它隔窗扔出,现在这条毛毯就成了物证之一。
德拉什纳耶夫妇进去时,德尼泽正在办公桌前阅读一份记录,是最早的传讯记录之一,记录员刚从档案里找出来。德尼泽是个矮胖子,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已有些花白。他大腮帮、方下巴、宽鼻梁,脸色冷漠苍白。上眼皮下垂把大而明亮的灰眼球遮住了半边,使那张苍老的脸更为苍白。他自以为聪明过人,有洞察秋毫的本领。他的智慧全在那张嘴上。他的嘴十分灵巧,善于向市民表露感情,犹如一位喜剧演员。在他情绪高涨之际,他的舌头就灵如弹簧。他办事精细,判断敏锐,在一些简单事件上往往颇费心机。照他们职业的理想说法,他的工作是灵魂分析员,需要高度的敏锐和超群的才智。况且,德尼泽也确实不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