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没有听她讲些什么,而是猛地抱住她,用力吻她的嘴。她轻轻叫了一声,是出自肺腑的抱怨,十分温和,把久埋在心头的柔情蜜意一下子倾倒了出来。出于好斗本性,她挣托了一下,以示反抗。她喜欢雅克,但想让他主动来占有她,所以才挣扎了几下。他们再没有吱声,胸脯对着胸脯,气喘吁吁,试图把对方压下去。她曾一度占了上风,要不是他一怒之下掐住她的脖子,说不定她真会把他压倒。她的小褂被扯下,微弱的天光下,她那对乳白色乳峰裸露出来。由于她用力挣扎,ru头显得坚挺、饱满。她躺在地上仍在挣扎,最后才认输,顺从了他。
雅克突然收住手脚,气喘吁吁地望着芙洛尔,并没有去占有她。一股无名火起,雅克在狂怒的支配下,定睛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武器,如石块或其他东西,以便杀死芙洛尔。他忽然看见那把剪刀在绳堆上闪亮,便一把抓起剪刀。他准备把剪刀刺入芙洛尔胸口,刺进她那对白色的乳房中间。但他突然感到身上一阵发冷,神智清醒了,便扔下剪刀疯狂地跑走了。而芙洛尔却闭着眼睛没有动,她认为雅克跑开是因为自己刚才反抗过他。
在这令人忧伤的夜色里,雅克跑呀跑,他奔上山坡的小路,又走进一条狭窄的山谷。脚下石块乱飞,令他毛骨悚然。他先来到左边的荆丛里,再向右转弯,来到一片空荡的高地上。接着,他顺陡坡滑下去,滑到铁路边的篱笆下。一列火车喷云吐雾,隆隆地开过来。开头,他并没有弄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继而吓了他一跳。别人乘车前进,而他却要死在这里。他站起来走到斜坡上,然后又下来。现在他总算可以看见路轨了,深渊里,铁轨蜿蜒曲折,躺在堆高的路基上。这个地方到处是山丘,十分荒凉,犹如一座迷宫,找不到出口。雅克就疯狂地在这一带跑来跑去。他在斜坡上爬了很久,忽然眼前闪出一个圆形洞口,原来是隧道。一列火车正在爬坡,呼啸着,鸣着汽笛钻入隧道,震得两旁的地皮发颤,久久不息。
雅克感到两腿发软,跌倒在铁路旁,痉挛地抽搐起来。他弓着腰躺在地上,把脸藏在草丛中。天哪,难道他这是旧病复发?可是他认为那种病早就痊愈了呀!刚才他不是就想杀死那个女孩吗?他要杀死一位女性!在青春期,随着性器官的成熟,他就一直有这种想法。别的青年在青春期盼望得到女性,而他却疯狂地想杀死女性。
刚才,在他看到芙洛尔那洁白的肉体和发烫的胸脯时,他的确想把剪刀刺进她的肌体里。但这并非是因为她反抗,而是他高兴那样做。他需要这样,一种十分强烈的需要。假如他不趴在草丛里,他就会返回去刺透芙洛尔的胸膛。天哪,他是看着她长大的,一个野性十足的丫头,刚才他发现她是真心爱自己!雅克把手指插进土里,绝望地放声大哭,哭得口干声哑。
雅克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以便考虑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同别人有什么不同呢?当年在普拉桑,他就经常考虑这个问题。确实,母亲生他时,年纪尚幼,刚刚十五岁半。他是第二胎,哥哥克洛德出世时,母亲只有十四岁。但哥哥克洛德和弟弟艾蒂安并没有因为父母年纪轻而留下什么病根儿。他父亲叫朗蒂埃,长相英俊,但心脏有点儿毛病,为此母亲热尔韦兹哭过多次。也许弟兄们都有这种毛病,只是他们不肯讲罢了。特别是大哥,他一心想当画家,苦苦追求,被人说成是半疯子。雅克的家庭并不安宁,不少人患有轻重不一的精神分裂症。
有时雅克明显地感到自己身上也有这类症状。这不是因为他体质差,而是由于他担心犯病,羞臊得发瘦。他有时会突然失去心理平衡,似乎他的灵魂飞走了,剩下一片烟雾霭霭,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模糊不清。在这种时刻,他就会感到身不由己,听凭肌肉和兽性的支配和左右。他一向滴酒不进,因为只要一接触酒精,他就会发病。他知道这是在代替别人吃苦,在代替父母、祖父母以及祖宗们受罪,他们都是酒鬼。雅克作他们的后代十分不幸,祖上遗传给他的酒精毒素,使他变得十分野蛮,犹如在森林里专吃女性的野狼。
雅克用胳肘支着头,若有所思地望着隧道口。一阵痛苦的抽噎从下腹冲上来,一直涌到颈部。他只好再次扑倒在地,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刚才那位女孩,他曾想杀害的那个女性,他又想到了她,感到恐惧和痛心,似乎那把剪刀刺进了自己的肌体里。他无法平静,真想杀死她,假如她仍旧袒胸露体地躺在那儿,他肯定会杀她。
雅克还记得,十六岁时,他第一次犯病。那是一天晚上,他同亲戚家一个小女孩在一起玩耍,女孩比他小两岁。女孩不慎跌倒,露出了赤条条的大腿。雅克一见,赶忙躲开了。第二年,雅克准备了一把小刀,准备扎死一位金发小女孩。那个女孩天天从他家门口经过,粉色脖颈十分丰腴,雅克都选好了下刀的部位,在女孩耳后的褐痣上。类似的事情还有,使他动过杀机的女性很多。有的是偶尔在街上同他擦肩而过的女子,有的是偶然同他坐在一起的女孩。还有一位新娘,看戏时,她坐在雅克旁边,哈哈笑个不停。雅克担心一时性起把她杀死,只好中途退场。
这些女性,雅克根本不认识她们,无冤无仇,但一旦发起病来,他就会失去理智,埋在心底的复仇感左右着他的行动。至于他对女性有什么仇恨,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只能追溯到远古时代,追溯到那个时期女性对男性的压迫,追溯到穴居时代女人对男人的欺骗。这种仇恨代代积累,直至今日。雅克一发病,就想用暴力征服女性,用武力驯服女性,甚至想杀死她们,弃尸路旁,就像从别人手中夺过一头猎物,要使牠永远归自己所有。由于思维过度,他感到头痛难忍,似乎要裂开一般。他认为也许是自己知识贫乏,头脑简单,无法解答这个问题。他感到失去了自制力,思想不能支配行动,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干蠢事。为此,他十分恐惧。
又一列火车开来,灯火明亮,一闪而过,轰隆着钻进隧道,马上就消失了。乘客与雅克素不相识,神态冷漠,形色匆匆。但雅克认为他们会听见自己的叫声,赶忙站了起来,不再抽噎,装作没事的人一样。在发病时,他一听到响动,就像干了坏事被抓住时那样心惊胆跳,这种情况发生过许多次。他只有坐在机车的驾驶室里才感到坦然、愉快,那里是他的世外桃源。车轮滚滚前进,他手握操纵杆,全神贯注地盯着路基和信号灯,大口呼吸着迎面扑来的新鲜空气,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考虑。所以他十分厚爱机车,把机车视为可以给他带来幸福和温存的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