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勒内致路易丝

我的小女儿已经两个月了;妈妈当了她的教母,路易的一位年老的舅公当了她的教父;我们为小家伙取名冉娜-阿苔娜依丝。

既然你不怕一个正在哺乳的奶娘把你吓坏,那么一有机会,我就去尚特普勒看你。你的教子已经会叫你的名字了。他把你叫作玛图梅!因为C这个字母的音他总是发不准。你见了他一定喜欢得了不得。他的牙齿都出全了,现在吃起肉来简直象个小伙子,跑跑跳跳活象一只耗子。但我的眼睛总是不放心地盯着他,特别使我担心的是,在月子里不能把他带在身边守住他,因为医生出于谨慎,要我在四十天内不出房门。唉!亲爱的朋友,生孩子可成不了习惯。生第二胎还是那样痛苦,那样担惊受怕。不过(别将这封信给费利普看),这个小女孩长得象我,她以后可能对你的阿尔芒不利呀。

我父亲觉得费利普比以前瘦了,我那可爱的小娇娇也略微瘦了一些。不过,索里亚公爵夫妇已经不在巴黎,所以你没有什么可妒忌的了!你这封信比起以前来要短得多,感情也没有以前那样充沛。是不是向我隐瞒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要不就是你这任性的孩子又在使性子了吧?

我写得太久了:我的女看护已经在责备我擅自给你写信,而且,阿苔娜依丝·德·莱斯托拉德小姐也要吃晚饭了。那就再见吧;多给我写几封有趣的长信呀。

四十三

德·玛居梅夫人致莱斯托拉德伯爵夫人

亲爱的勒内,在尚特普勒的长池塘边,我独自一人坐在柳树下的长凳上伤心流泪,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这里景色优美,你来了,那就是锦上添花了,因为这里惟独缺少欢乐的娃娃。你的生育能力使我想到了自己。结婚快三年了,我还没有孩子。“喔!”我独自思忖着,“纵然我要比勒内生我的教子时痛苦百倍,纵然我会看到自己的孩子发生惊厥,上帝啊,这些我都不怕,让我生个小阿苔娜依丝那样的孩子吧!我在这里看到她啦,她美如日月,真是个小天使!”虽然你并没有告诉我这孩子的长相。从这里我看出了我的勒内的为人。你似乎猜到了我的痛苦。每当我的希望成了泡影,总要有好几天闷闷不乐,不断地长吁短叹。什么时候我才能在小帽上绣花呢?什么时候我去挑选婴儿的衣料呢?什么时候我才能为一个小脑袋缝制帽上的花边呢?难道我就永远听不到这样一个可爱的小生命叫我一声妈妈,或者扯住我的裙子,跟我撒野吗?难道我永远看不到童车在沙地上留下的车辙,捡不到在院子里摔坏的玩具?有多少个妈妈前往玩具铺购买小刀枪、布娃娃或成套的小炊具,难道我就没有这个福分?难道我就看不到一个可爱的小生命逐渐长大,成为另一个更招人喜爱的费利普?我希望有一个儿子,让我好好体验一下,怎样在孩子身上加倍地爱我的情人。而今我的花园和城堡显得冷冷清清。一个女人没有孩子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做母亲的。喔!你这位穿胸衣的博士,你的生活经验多么丰富。人不生育,树不结果,都是可憎的。现在,我的生活与杰斯奈①和弗洛里昂②在他们的牧歌中所描绘的确实有点太象了,黎瓦洛尔③读到这类作品时曾说,那里的人希望有几只狼④。我也希望为别人献身!我觉得自己身上有某种被费利普忽视的力量;所以,要是我不能成为母亲,我会心血来潮,闯出什么祸来。刚才我把这句话告诉这位摩尔人的后裔,他一听此言,眼睛就湿润了;他实在配得上“忠实的傻瓜”这样一个雅号;在爱情问题上。谁也不能和他开玩笑。

有时候,我真想念几台九日经五,到各处求求圣母或求点圣水,让我喝了以后能够怀孕。到了冬天,我要请大夫治治。我越写越恨自己,实在写不下去了,就此搁笔吧。

①萨洛蒙·杰斯奈(1730—1788),瑞士诗人和画家,擅长田园诗。

②冉·皮埃尔·克拉里·德·弗洛里昂(1755—1794),法国作家,着有牧歌和寓言。

③安托尼·黎瓦洛尔(1753—1801),法国作家,当时的名记者。

④意思是牧歌中描写的生活太宁静,有几只狼可以打破那里的沉闷气氛。

⑤天主教的一种祈祷仪式,以九天为一单元。